宋清涟更是陡然睁眼。
虽她的脸色极差。眼中却闪过了一道寒光。
宋夫人忙又擦了擦眼睛,站起来行礼道,“还请玄阳道长救救我的孩儿。”
玄阳道长微笑避开,摇头道,“我已经听说了宋姑娘的事。气血衰竭、日见鬼影,心中早已有了些底。亲眼见了,更是明白。也就不细说这邪法,以免污了诸位贵人的耳朵。在此直说就是——这等邪术,必然要以心血为引,制作邪物,再镌刻生辰八字,才能奏效。算是十分苛刻的法门。可也正因苛刻,一旦奏效,普通做法就难以祛除,须得找到邪物,做法毁去,放可救命。”
黛玉因坐在宋夫人身边,冷眼瞧着,只见宋夫人低头时,眼中也一般的闪过了一道寒光。但当她抬头时,却又是满脸的祈求之色。
“那还请道长找到那邪物,就我女儿一命!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
“夫人。”张淮不怎么客气的打断道。
宋夫人这才察觉到失言。
倒是另一边,因张淮始终淡定自若,笑脸不变的缘故,明淑郡主倒是终于饶有兴致的看过来了。
“我也不是不能找。”
张淮依然平静道。但是,他的心头却浮起了之前的一幕幕……尤其是,张滦的那声“多谢”!
事到如今,大部分的事情依然可以说在掌控之中。但是接下去就难说了……毕竟,林黛玉居然坐在这里,在张淮说那些话之前,他就没想过这个可能。
张淮的笑容扩大了些,“只是这么做的话,动静只怕太大,未必合适。但是,如果能让小道的堂弟帮忙的话,他的天眼,是能快速找到邪祟之源的。”
——你不是想进来么张滦?我帮你一把!就算是猜到了是我做的又怎么样?你能以现在的身份,肆无忌惮的使用天眼么?再说了,向礼荆特地引了向礼衍到这里来,难道会是一片好心?
顿了顿,他又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道,“至于在找到邪物之前,宋夫人不是已经明白怎么做了?只要能请得林大姑娘陪在这里,她的正气,便可镇得邪物不敢发作。”
第一百八十九章 明暗交锋()
虽然从之前的种种迹象里,黛玉已经猜到,这个张淮多半和张滦不合,且很有可能已经顺着张滦的举动中注意到了自己。
甚至可能当初在宁国府时就已经这样了。
——如果张滦就是真正的宝玉,那么这一切都很能说得通。虽然黛玉不是很明白,张滦都已经离开张家了,张淮何必还要和他过不去?
不过,就算是想到了这些,黛玉也没料到,这张淮竟然这么……急切?急切的想要将她推上风口浪尖。
以黛玉的性子,哪怕心中还对“真正宝玉”如今的性格心怀忐忑,却也不妨碍她将与他不合的人视作对手。
所以,虽然对正气一说并无排斥,黛玉还是不等宋夫人等人对张淮的提议做出什么反应,立刻就接口道,“玄阳道长,我记得当初在宁国府时,我也见过一次邪祟。不正是在我面前发作的吗?”
张淮却是笑着点头,“不错。但林姑娘你可是今非昔比,身上的正气比起当初在宁国府时要强上许多。且宋姑娘如今有了些准备,也没那么容易为人所趁了。想来镇上几日也不成问题。”
宋夫人听了,也不管许多,忙拉着黛玉求道,“林姑娘……”
黛玉心中早已经掂量了许多遍,方方面面都思考过了。甚至想到了容华在第一个晚上察觉到的异动。
首先,她的身上,应该是有正气的。但她并非什么前无古人的贤者,也不曾做什么于国于民有益之事。就有正气,也肯定有限。这样的正气要说能镇住作用于自己身上的邪术,还是挺有可能的,但要说镇住别人身上的邪术么……
可这张淮,就是她都知道,极有可能就是下一代的“张真人”。这样的人,不至于拿自己的信誉开玩笑。宋夫人会是这种态度,想来也是明白这个。
他这样的自信……
“既然玄阳道长这么说了。我虽不解。自然也没有推脱的道理。”黛玉还是暂时答应了。
宋夫人这才松了口气,忙又向黛玉和张淮道了谢,这才又向元春道,“才人,玄阳道长那么说了……”
旁观的元春皱眉。
黛玉这会儿却又插口道,“虽说事急从权,救宋姑娘的事情要紧。但若一两日的功夫无碍,让朝廷的飞骑尉来进园施展道法、搜检,只怕人心不安,十分不妥。才人。我倒是觉得。不如问问玄阳道长。道长做法的话,是什么动静?”
宋夫人一滞。然而,恼怒的心思还并未发酵,她却很快发现。黛玉说得有理!
同样的年纪,有没有一身道袍的差别也是很大的。不只是对这别庄里面的姑娘们如此。对于那张清源自己,并那些姑娘们身后的家族来说,也都是不同的!
一个不好,不但得罪那个太孙心腹之臣,乃至于太孙,也会得罪京城中的多家仕宦之家。
这么一想,宋夫人稍稍冷静下来。不说别的,现在已经是飞骑尉的张滦。会不会愿意站出来用道术找什么邪祟?
一个武将,展露太多道法方面的本事的话,对之后的晋升绝对不利。这个道理宋夫人也很快就回忆了起来。
——为什么她没带着什么高僧名道来?可不是因为她事前就知道了这儿有人能帮忙。
而是因为,往常上香时见到的和尚顶多都只是被人赞一声佛法高深。而她的公公的丈夫,都是“不喜欢”和僧道往来的!至于那些会到府里来的尼姑道婆。她难道能带那些人来吗?
可是,要是耽搁的话……
宋夫人沉默了,元春却对黛玉点了点头,转而点头问道,“不知道玄阳道长若是做法寻找邪物,要准备些什么,又会有什么动静?”
张淮的盘算被驳,倒也不露恼色。
他正要开口,却见黛玉蹙起眉,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便又改了打算,问道,“林姑娘可是还有什么见解?”
黛玉没有立刻答言。
倒是因为虚弱的缘故,一直都由得母亲安排的宋清涟,在这时忽然以虚弱但平静的语气开口了,“不用那么麻烦。既然已经请了玄阳道长,还有张清源将军,那害人的人,想来也不敢将那邪物再握在手上。只教人往那些草丛缝隙中找上一找,多半就能找到。”
听见宋清涟这么说,黛玉便先是一怔。
她也想到了这一点,就是没拿准是不是该说出来。毕竟她是外人,要是说了这话,保不定小心眼的人倒要说她是在提醒犯人。
没想到,还没等她决定,宋清涟倒是先将之指出了。
宋清涟深受其害,如今身体状况也很糟糕。而这个事实,对她来说应该很难接受才对——若是在那些地方找到邪物的话,就无法顺势确定犯人了。
但她却到底还是自己接受了这个事实。
看来,倒是她之前小看她了。
张淮也立刻提出了这个问题,“这倒确实是有可能的。可是宋姑娘,若只是找到邪物,可没法从邪物上分辨出害你的人。”
宋清涟依然倚在床上,微微垂下了眼帘。
黛玉瞅不见她的表情,却能看见宋夫人揪紧的帕子,心中也不免暗叹一声——生辰八字,心头血。
哪怕这心血只是指尖的血吧,能弄到那些,只怕也只有平日里亲近的人,才有可能。
被亲近的人以巫蛊邪术所害,心中又怎能不愤懑?不过……
宋清涟轻叹一声,抬头看向元春道,“才人,若有可能,请传令下去,请姑娘们各回房屋,紧逼门户,由粗使嬷嬷们守着。再请张将军领羽林卫进来搜寻。若能在院落之外搜到邪物,清涟便不再追究此事……还请当清涟任性一次吧。”
说到后面,宋清涟到底支撑不住,喘起气来。
宋夫人本来皱着眉,见宋清涟这样,也一下子就心疼起来,忙坐到她身边,搂着她,抚她的背,其他的东西竟是顾不得了。
元春和事实上也能做主的明淑郡主却都好一阵时间不语。
不得不说,宋清涟这番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做法,简直是目前最完美的结局。相比之下,若是请了这张玄阳做法,日后说起这群芳宴来,这一点也要成为笑谈。
反而是宋清涟这样,表示大度不追究,却能淡化事情本身,造出一桩美谈!
便是明淑郡主,其实也很清楚这样的后果。她看宋清涟的眼神也不由变得重视起来。不过……
明淑郡主还是抢在元春前面开口问道,“你既不追究了,为何不直接让嬷嬷们搜检就得了?”
而这个问题,宋夫人却也抢在宋清涟的前面回答了。
“郡主,别怨我说话直,如今这别庄里该算是人多手杂吧?若真是让嬷嬷搜检……”
宋清涟虽气喘,却忙接着道,“不说旁的,清涟也不想哪位姐妹受了委屈。”
——这话真有些意味深长。是说那些嬷嬷可能给姑娘们委屈呢,还是说有哪个姑娘可能在人多手杂的情形下被栽赃?
三言两语之间,张淮简直已经变得无所事事起来。他在旁边看着,笑容到底敛去不少。
到如今的地步,他的目标可以说已经完成了基本的部分。然而,到底还是有好些地方失算了。失算得最厉害的地方,不是张滦,而是这几个少女。
林黛玉也就罢了,就连这个宋清涟,竟也在最后给了他一份“惊喜”!
连续见鬼,身体迅速衰弱,她居然在这个时候,说自己可以不追究!
照他之前的了解,这宋姑娘可不是那么宽容大度的人物。可他却到底低估了她的心机城府!
偏作为受害者,她的话,是最有力的。
张淮掂量许久,也终究没有开口反驳。倒是最终恢复了原本的淡定笑容,退后了几步。摆出“听凭决断”的态度来。
明淑郡主瞅见了,正要说话,元春却是摆手阻止了她。
那犯人可能已经将邪物抛弃,这是她之前都想得到的。只是,她比黛玉更不能明说这种可能。如今,宋清涟的决定已经可以说是深明大义了,没有再过逼迫的道理。
是以,元春直接越过了明淑郡主,照着宋清涟的要求吩咐了一边,命身边的宫女、嬷嬷都出去传话。务必令所有受邀的闺秀,都回到自己屋中,再请张滦带人,先沿路在院外搜检,甚至还在同时,命人准备张淮施法所要的器物。
然而……
就在张滦刚刚令人进庄不久,坐在宋清涟屋子里的人便听见屋外一阵喧哗。
有喊叫声,也有哭声。
元春忙问,“怎么了?”
本已经再次休息的宋清涟也重新睁开眼,侧耳倾听。黛玉更是在前一天晚上就知道了几个姑娘分的屋子,先道,“似乎是宫姑娘那儿出了什么岔子?”
元春神色一凛。
只是,还不等她遣人去问,宫萱已经领着自己的丫鬟嬷嬷,不等通报,便快步闯了进来。一进门,就满面泪痕的朝宋夫人一跪,泣道,“舅母相信萱儿,这事绝不是萱儿做的!舅母也给萱儿做主啊!”
宋夫人一时竟怔住了。
宋清涟却不知从何处来了力气,径自在床上坐直了,虚弱但依然严厉的问道,“那邪物在你屋里不成?”
第一百九十章 挺身而出()
面对宋清涟的质问,宫萱泣不成声,只是忙上前几步,拉着宋清涟的手哭道,“清涟,你要信我,我怎么可能会害你?”
饶是之前说“可以不追究”的 宋清涟,这会儿惨白的脸上,神色也是变幻不定。
也是,若是真在院子外面的某个草丛里找到了那邪物也就算了。如今那东西出现在自家表姐妹的房间里,还是平日里关系似乎极好的表姐妹房里,什么人都不可能镇定接受的。
黛玉觉得自己如今就是个镇宅的,在一边看着,想起这宫萱前一天晚上在元春面前,用宋清涟小名称呼她时的模样来,不由在心底摇头。
这宫萱到底是没来得及将邪物扔掉的罪魁祸首,还是被人嫁祸陷害,黛玉也不知道。不过,她绝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么惊慌害怕,这个她是能肯定的。
所以说……都不简单啊,这些大家闺秀们。
只不过,再不简单,将心机用在这些方面,黛玉也是不喜的。
黛玉无意和这样的姑娘深交。但这事儿她固然牵扯不深,张滦却是另一回事。故此她还是认真看着。
宋清涟的脸色变幻了好几次,宫萱却只是有些语无伦次的一边哭,一边申辩。
最终,还是宋夫人缓过劲来,语气冰冷的、皱眉打断了她的话,“那邪物呢?”
宫萱噎住了,过了一会儿才道,“……我,我本来在外面等消息。后来领了命,就回了屋子里。后来也是想着,若有人将那物扔了,也不知到底扔到了那儿。便让人先在自己的屋里看了看。谁知道,就在床底下,有个木人,穿着女子的衣裳……”
宋夫人忙问道,“那木人呢?”
宫萱泣道。“还在那儿,外甥女也不知动了会怎样……”一边说,一边有些恍然大悟的转头去看张淮,“如果是这位道长的话……”
张淮见扯到自己身上,轻咳一声道,“若是离了人主持,便是邪物也是无碍的,这位姑娘也不用这么担心。当然……”
他还没继续说下去,黛玉忽然站起身,道。“既然无碍。反正我坐这儿也无事。不如我去取来?”
饶是以张淮的心智,见黛玉这般行事,也不由得愕然。
不只是他,旁人也是一样。一时间。连元春都有些愣愣的看着黛玉,并没有即刻回应。而宫萱的哭声,似乎都顿了一个节拍。
还是黛玉又问了一声,元春才略有些恍惚的道,“即你自告奋勇,那便去吧。”顿了一顿,她到底反应过来不少,想了想,又忙接着道。“抱琴,你跟着去。”
而元春这么一说,似乎也提醒了张淮。张淮的眉毛第一次皱了起来。
——林黛玉有什么理由这么做?
即使是现在他也想不通。
她和宋家的人显然并不亲近,以前也没有来往。
不过,已经有些模模糊糊的东西。随着黛玉的举止慢慢变得清晰起来——也许,她这是在帮张滦?
张淮知道自己的目的。
最基础的,是要让林黛玉自身的“异常”,被某些人关注。而最好的情况,是让张滦在众人面前,用出他的天赋异能。
一个会使用道法的将军,在仕途上是走不远的。随随便便就会被一帮文臣群起而攻之。
不过,既然已经被张滦事先察觉,哪怕那个“木偶”上确实是做了手脚,只怕这个目的也不能达成。
可林黛玉不知道这一点。
假设,她也知道张滦拥有的能力,她这么做,是不是有可能,是在避免让张滦接触到“邪物”?
可他们从没见过。
张淮十分肯定——他们从没见过!
没有见过,张滦却数次出手维护这个林黛玉,派人南下北上的保护她。如果现在连这个林黛玉也主动去帮张滦……
难道真的是什么见鬼的“天命”之类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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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说,黛玉还真是这个心思。
“清源妙道真君转世”的说法,还有通灵宝玉上消失的“除邪祟”的字迹。她当然能猜得到张滦身上的能力。而这能力到底是脱离了通灵宝玉而存在的,张滦能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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