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向公子,玄阳道长。”
他并没有伪装自己和张淮亲昵熟悉的样子,相当客气的用上了道号。至于向礼衍。因为目前皇帝的身体状况不稳定,还没有召见他。虽然太孙确立了他的身份,却还没有给他封爵。没有实职的情况下,张滦也只能如此称呼了。
而他的这番称呼,也无人表示异议。
向礼荆应了一声,便笑着对向礼衍道,“这一位你总该听过的,张滦张清源,太孙的得意属下。你们年纪相近,又都做过道士。倒该亲近亲近。”
然而。向礼衍只是礼貌的点了点头。看来对此不大感兴趣。
或者说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有点儿心不在焉。
张滦对此也没多少兴趣,他并没有让路或者引路,而是依然领着人立在山路上,接着问了一句。“镇国是打算让玄阳道长来处理别庄里的事?”
向礼荆咀嚼了一下,却还是不能肯定张滦这话到底是什么味道,只能笑道,“是明淑心慌,竟只知道回家求助了。玄阳恰好来拜访二弟,听说了便好奇,说要跟来。其实,这事儿可不该我们做主。就是王妃来也是一样的——不知道贾才人和吴才人是怎么决定的?”
他的话听来倒是十分明白事理。可张滦却并不相信这是实情。
不过,他这会儿还是指挥人让开了路。一边道,“贾才人昨晚就已经连夜派人去通知宋府了。想来今天宋府也该来人。”
向礼荆点头道,“这才是正理。明淑是想着前些日子的事,还真担心别庄里竟引了鬼怪来……但宋姑娘果然是被人所害吧?玄阳说,最要紧的是确认宋姑娘到底碰到的是什么邪术——当然。在清源你面前说这个道理,有些班门弄斧了。”
“我没有学过什么道法,也没有碰过什么邪术。”张滦看了张淮一眼,道,“这方面玄阳道长知道得比我多得多。”
“可惜……”向礼荆摇头道,“不过,有玄阳道长在的话,至少能知道宋家请来的高僧名道,是否名副其实吧。”
张滦对这句话却是没做回应。
他又看了向礼衍一眼——曾经的小道士依然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如果他总是这样,简直难以想象,太孙会选择扶持他来分裂忠烈王府的力量。
但太孙如今确实是有这样的心思,这个张滦还是能肯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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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如今向礼荆这两兄弟到别庄来,也只能自觉地当自己是客人的缘故,明淑郡主的车子是径自开进去了,他们两人并之前没人想到的玄阳,却只好由张滦招待着,在外院住下。
在这其间,张滦并没有和自己的堂兄说一句话。
而张淮也就那么平静的跟在一边,仿佛真只是来看热闹的。他甚至连个道童都没有带来。
不过,就在张滦将张淮带到客院,准备就这么离开的时候,张淮却忽然开口了,“清源,虽然人人都知道我们兄弟不算和睦,可在道家也就罢了,你如今跳出张家求名求权,那儒家的规矩,你面上好歹也该注意点儿罢?”
儒家的规矩,就是“兄友弟恭”么?
也一样沉默的崖松听见张淮这番话,忍不住在心底嗤笑了一声。不过,更让他忍不住在心底嗤笑的是——
这两兄弟对上,果然还是张淮这个做哥哥的更沉不住气啊!
张滦却是依言停下脚步,平静道,“我也不考科举。”
张滦的面上越是平静,张淮便越是得意。便是眼中都带了几分笑出来,“可如今,你是这别庄的护卫吧?这事儿,你就不担心难以收场?你看,你要还是穿着这身道袍,未必会只能待在外院吧?”
张淮的话中,倒是颇含深意。
身为东宫的羽林,要顾忌的东西确实是不少。更何况,以张滦的天资,修习道法远比修习武功要更强。哪怕是在现在的末法时代,对他来说,想要用道法去神不知鬼不觉的做什么事,也比用武功容易多了。
张滦自然知道这些,是以他也听得懂张淮这话中的深意。
他彻底转过身,面对张淮,忽地反问道,“你并不在乎这群芳宴最后会怎么收场吧?”
张淮倒怔了怔。奇道,“难道你在乎?”
张滦没回答,反而再问了一句,“宋夫人是不是特别疼女儿?或者,宋老太太?”
张淮双眼一眯。
——好吧,本来也没指望能瞒过他。
“是又怎么样?”
张滦忽地笑了。和之前迎接他们时的刻板客气不同,他笑得十分之灿烂,让张淮顿时在心中大喊不妙。
没人比他更清楚,张滦并不是一个擅长演戏的人,他也很不喜欢那么做。他笑成这样……
“明淑郡主今天早上走得很早。而且是昨夜就做好了准备吧?所以她大概没有告诉你们。昨天晚上。林家有位姑娘提出,心怀坦荡,则不忌于俗礼。我的道法虽然学的是半桶水,但也没有反说自己心怀鬼蜮的道理。所以。我今天就已经派花梣去说了,如果不介意,我也可以去看看是不是能帮忙……所以玄阳,多谢。”
崖松在一边冷眼旁观,却是没有多么警惕。
这事儿,只有张淮想着避人的道理,他们家少主却是不用。此时看到张淮近乎呆住的模样,崖松又一次在心底摇头了。
——虽然还不知道这位策划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但终归还是和那位林大姑娘有关吧?可惜啊。他至少算错了这林大姑娘的反应啊!
听花梣说的时候,他都有些不可置信了。
按他的了解,那林家姑娘绝不是个鲁莽无知的人,对自己的名声也算是重视。怎么会在一件于己无关的事情上说那样的话?
可是看到当时张滦的反应,他却相当古怪的觉得——这简直就像是一种特殊的默契!
他们的这位少主。从一开始就莫名的十分重视这位林家大姑娘,可似乎,这种重视中,又满含了一种相当复杂的意味。
直到花梣转述了那“年少无德”的话,才让那种复杂的意味消失。
那时候……他笑得就像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比现在脸上的笑容,还要纯粹得多。
再想想,他们至今也该一面都还没见过……
崖松倒是再次在心里重复了“天命”这个词,然后,目光扫了站在边上院子外面的向礼衍。向礼衍正朝这个方向看过来。而这一个,才真正是武学上的天纵之才。且他所学纯粹,崖松在见到他的第一眼,就暗地里警惕。
——他自己到底还是学得杂了点!这个向礼衍,若是再大上几岁……
就是现在,崖松也觉得若是于他比斗,会十分棘手。而他纵然站在数十尺之外,只要他细听,崖松也毫不怀疑,他能听见这边的对话。
而就在崖松转开心思的时候,那边的张淮也掂量完毕了。
他有些疑惑的看着张滦,“看清源你的意思,你对这桩案子已经胸有成竹了?”虽然就算是这样他也不担心被牵连啦……张滦都知道让张祥宫找那等利欲熏心的人,何况是他?
“当然不是。”
张滦给出的答案,在张淮的意料之中,却也在他的意料之外,且他在张淮有些莫名的眼神注视下叹了口气,道,“不过是事有轻重缓急罢了。”
张淮皱起了眉。
也就在他们这两个堂兄弟“打机锋”的同时,宋清涟的母亲,宋夫人也到了。且她并没有带来任何和尚道士。
ps:
以前我觉得我明白为什么大家都喜欢“酷帅狂霸拽”的男主,现在我知道我错了,我了解得还不够全面……
要是酷帅狂霸拽的男主,至少不用担心男女主角的见面难度啊!人家可以我行我素……
而效颦这种悲催的逻辑控、人物性格坚持论患者,却只能一点点的挪……好吧,大概我还是剧情提前的不够。我能说本来的大纲里,在宋家的剧情之后也还轮不到群芳宴的么?更别说宝黛相见了……我果然不适合写言情啊……
第一百八十八章 相互利用?()
黛玉一向觉得自己算是个聪明人,但今天这个进展还真是没料到——她一早就听迎春说了,她们已经开始暗地里调查可能的嫌疑人,这有让她不要随意乱走的意思。
不过,她还是在午膳后拉了探春到元春那儿“请安”去了,还顺带坐了好一会儿。中间见了好几拨来打探消息的姑娘。
到此,一切都还不算意外。
元春将调查放到了暗处,明说已经派人去了宋家,三言两语就能打发人……
谁知道,真等到宋家来人了,已经回到落梅院的黛玉却有些诧异的听见,宋夫人请她过去。
——这种时候,难道不是赶紧想法子解决她女儿的“病”更重要?就算是要找茬也不是现在吧?
不过,哪怕是找茬,对这件事一样好奇又摸不着底的黛玉也一样会欣然前往的。只是,又得留下紫鹃看屋子了。
不说别的,至少忠烈亲王府的人手她就不会相信。也不想每次出门回来后,都将香料、饰品衣物等都给检查一道,也只好委屈紫鹃了。何况若是遇到什么礼仪、智慧不再起作用的时候,容华的武功就很重要了。
想来容华的事情,还没有传开。
然而,带着容华,在宫女的引领下到了宋清涟院子的黛玉,却着实没想到这样的反应。
一看到她,都不等同样坐在屋子里的元春和明淑郡主说话,坐在床边的宋夫人便一把将她拉住了,一脸感激道,“这就是林姑娘吧?是你昨儿晚上就说了,请张清源先生来看清涟的?”
这反应很奇怪,黛玉一时间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不过,她说的是事实。哪怕接下来会翻脸都好……
黛玉干脆的点了点头,“没错。父亲就曾经教导我,男女固有大防,不可私相授受。但若说连面都不能见,却并非圣人之言,不是古礼。况且宋姑娘遭了邪术,就更不该为了那等迂夫子的说法耽搁了。”
宋夫人连连点头,更为兴奋道,“正是这个道理!不愧是林大人的女儿,清涟都该和你学学。”
黛玉到底是个聪明人。
她从中宋夫人的态度里看出、听出了真正的欢喜。她又看了看宋清涟,宋清涟的脸色惨白,眼眶青黑,气色十分糟糕。正斜倚在榻上。盖着厚厚的锦被。
她的目光正投注在她的身上。当两人视线交汇。她朝她点了点头。
黛玉明白了。
宋夫人该是宋清涟的亲生女儿。为什么赶到之后,不忙着给女儿治疗,反而要找她来?就是她不疼自己的女儿,都这么快的赶过来了。也该表演一番。
除非,她没带来能救她女儿的人。
倒是别庄这儿,恰好有两个龙虎山张家的人。只是那两位都实在是年轻罢了。所以,她这是拉同盟来了!
也是到了这会,黛玉也才认真地将宋夫人打量了一番——她已经略有些发福,但五官和宋清涟至少有七成相像,必然是亲母女。年轻时也该是个典型温婉的江南美人,身量多半不高……
果然,宋夫人很快就接着说道。“才人,郡主,我们读书人家只听,孔孟之言。男女授受不亲是应该的,可谁说见面就必然私相授受了?我还在这儿坐着呢。请那位玄阳道长和清源先生进来吧。我可不能让清涟因那些迂夫子的说法丢了性命。照这样下去。只怕清涟都……”
说到这儿,之前的欢喜之情全然不见,宋夫人哽咽着松开了黛玉的手,一边握住宋清涟,一边抹起了眼泪。
不过,她的母爱流露,却并没有得到元春和明淑郡主的共鸣。毕竟她二人都是年轻女子,一个甚至都还没成亲。
明淑郡主直接撇过了头去。
元春也有些哭笑不得——好吧,“不见外男”确实不是孔孟之言,但“敬鬼神而远之”难道就不是孔孟之言了?
不过,让年轻道士进来看宋清涟的情况,哪怕说她是女夫子都好,哪怕宋清涟垂危,她也绝不会做这个决定。但有生母在这里就是另一回事了。
当下元春便做主道,“即如此,先请玄阳道长进来瞧瞧吧。明淑郡主……”
明淑郡主在黛玉的记忆里,和一般的勋贵嫡女没有多少差别——尽管她是宗室女——一样的端庄大方,却又骄傲。
这个时候,她的表现也类似。
只见她立刻扬了扬下巴,道,“不过是个小道士,难道本郡主就见不得了?”
元春微微苦笑,一边对抱琴道,“还不立刻去请人?这事儿也和各院子里的姑娘们说说,有道士进来。虽是个道士,并无妨碍,但如今各家家教不同,也不用强求。”
抱琴应了一声,出去了。
而元春也留在这里,这房中也就没了别的需要退避之人。大概因为她们是陪着宋夫人进来的,宋夫人又带了不少嬷嬷丫鬟,如宫萱那些姑娘,或者迎春等人就都没有跟着。避免拥挤。
宋夫人自然也不会说让黛玉避开,反而忙向一边说道,“看着做什么?还不快给林姑娘搬椅子过来?”
黛玉对宋夫人的打算心知肚明。
她是疼爱女儿心切,所以才顾不得许多,要找年轻道士进来。但她是不可能让自己的女儿独自面对的。她提出那样的论调,对宋夫人来说,简直就是给瞌睡的人送上了枕头,自然是欣然笑纳。
不过,黛玉对这样的打算却也一样是欣然笑纳。
宋夫人想要利用她,却也是恰好合了她自己的心意!能坐在这里观看事件的后继发展,对她来说再好不过。
所以黛玉也就安安分分的在宋夫人的身边坐下,和其他人一起等这道士玄阳的到来。
只是,宋清涟的身体确实不好,她在黛玉坐下来之后,便疲倦得闭目休息。旁人也不好打搅她。就是明淑郡主,她也只是冷哼两声,没有多说。
看得出这位郡主十分不满。
可惜,这群芳宴是她的首倡。这位郡主显然也很明白,这不是她闹脾气的时候。
过了好一段时间。一身道袍的张淮在抱琴的引领下进了院子,在外面通传之后,目光坦荡的走了进来。甚至他还光明正大的在屋子里打量了一圈,这才做了个稽首,“林大姑娘,贾才人,明淑郡主,宋夫人,有礼了。”
元春和明淑郡主的双眉俱是一皱。
明淑郡主甚至瞪了黛玉一眼。
黛玉也不由蹙眉——在这个玄阳道长的身上,她确实是一直没感受到过善意。上一次见面也是这样。如果考虑到他是张滦的堂兄……
张淮却是立刻就解释道。“林大姑娘一身正气。莫说闺阁之中。便是朝堂之上也是少见,令人钦佩。少不得以重臣之礼待之。”
黛玉摇头,镇定的回道,“不敢。朝中选官取其贤德。然重臣之位,却不能惟德是举。无能者不可居之。小女子不过是闺阁弱质,怎能担重臣之礼?”
这话老气横秋,断然不像是一个年幼的闺阁女子的言论。张淮却不如旁人一般诧异,只是点头依然笑道,“倒是小道失礼了。还是说宋姑娘的事罢……”
张淮的目光扫过宋清涟,立时叹道,“果然是巫蛊邪术。”
宋夫人见张淮一来,就先把事情扯到了黛玉身上。心中正自不耐。谁知还没等说话,张淮已经直截了当的说出了结论,心中大惊,眼泪又再次下来了,“巫蛊?我的儿……”
宋清涟更是陡然睁眼。
虽她的脸色极差。眼中却闪过了一道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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