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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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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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晓渠

  第一章(上)

  深夜。大内寂静,传来报时的梆子声。
  明月迈上枝头,高墙内,灯一盏接着一盏亮了起来,处处宫门深闭。掌灯太监翘着脚,将门前的灯笼点起来,黑底金字的“雍华宫”三个字在烛光里,幽幽现了出来,暧昧光线中,显得寂寞,又不容亲近。
  象牙的梳子在乌黑长发间缓慢穿梭,宫女挑了挑蜡烛芯儿,烛光象是忽地睡醒,摇曳中明亮起来,使得镜子里隐约的容颜渐渐清晰,声音也在这瞬间响起来:
  “皇上今晚翻了谁的牌子?”
  象牙梳子没有停,传出尖细却低微的回答:
  “回娘娘,谁的也没翻。”
  “没翻?难不成又召了仁喜?”
  “正是。”
  女子站了起来,显露出五六个月身孕的腰身。“雍华宫”的主人,当朝左相叶世成的长女,因为生于立春,名曰“逢春”。叶逢春十五岁进宫,攻于心计,加上娘家势力的辅佐,一路顺风顺水,入宫第三年生下公主,两年后再生皇子,虽皇子两岁时不幸夭折,仍获封“华贵妃”,在后宫势力很大。 
  “荣贵妃那头有动静没?”
  “今儿个又有人去万岁爷那里吹风啦,提到立后的事儿,我看,这是就想在娘娘生下皇子前,要万岁爷定了呢!”
  满公公收拾起梳子用具,让开地方,宫女碧珏连忙上来给贵妃更衣。
  “荣贵妃” 韩初霁是右丞相韩方之女,入宫比叶逢春晚,容貌上虽稍逊一筹,却生得妩媚腰身,一度极得皇上宠幸,先诞下一皇子,在叶逢春还是“华妃”的时候,已经获封“贵妃”头衔。两人旗鼓相当,这么多年,使出浑身解数,结党营私,逐渐成为后宫各据一方的势力。一年前皇后去世以后,后位一直虚空。后宫之中,论势力,只有叶逢春与韩初霁最有资格,况且,叶逢春再次怀了龙胎,若这次生个皇子,争夺后位的形势又将不同,韩家早看透这点,催皇上立后的贴子,最近越发勤了。
  华贵妃在碧珏搀扶下,在床上卧好,一直也没说话,却看得出脑子里在寻思着对策。隔着帘子,侍候了她多年的满公公并没有离开,他了解主子此刻有心事,今夜必定要有交代。果然,不出一会儿,帘子里传出声音:
  “吴越满,你明日去找叶相,说我想见他。”
  “奴才记下了。”
  退出之前,熄了灯,只留一盏长明。黑暗中,华贵人却是难以入眠,心里反复琢磨着目前的形势。因为有孕在身,华贵人已经四月余未承龙恩,本来担心给荣贵妃抢了风头,却不料,皇上迷上了一个叫仁喜的男宠,三不五时召他侍寝,竟是冷落了牌子上无数名字。皇上素有男宠,以前每月也会召唤一两次,这仁喜倒是第一个让皇上连着宠幸这么久的。这让叶逢春一时又喜又忧,喜的是破了荣贵妃专宠的美梦,忧的是,自己也是女人,一旦皇上痴恋男风,将来自己分娩之后,又如何赢得皇上的心?这当口要是任局势这么走下去,还不知要给韩家那群搅成什么样!她不能就这么耗着,在等待里失了时机……算计来算计去,一步一步的棋,一条一条的后路……后宫之争,永无尽头,她唯努力凡事主动,把后宫的戏码,牢牢抓在手里。闭上眼,叶逢春的手抚摸上微凸起的小腹,孩子,你若争气,定要是个男娃,娘定会助你入主东宫,将来继承大统!为此,牺牲谁,娘在所不惜。
  皇上寝宫,即使入夜,依旧有十几个太监内外当职。在内门口侍候的,清楚地听得见仁喜夸张的叫声。龙塌之上,低垂帘幕之间,忽露出一只雪白的胳膊,不似女子丰腴,却独具骨干修长,此刻正抓着帐子,手上那般用力,竟也无一丝青筋,显然是从小到大培养出来的尤物,身体上无懈可击,Xing爱技巧更不是那些大家闺秀出身的妃嫔可比。口里故做压抑,又适时吐露出娇嗔,勾人魂魄。
  德宗皇帝洪煜上身依旧着衣,裤子褪了一半,血脉喷张的分身,正在仁喜体内进出,眉头却皱着,脸上的神色难以描绘,象是孤独尽头的发泄。洪煜自幼习武,成就一副精壮体格,双臂如有神力,抓着仁喜的腰身象老鹰擒鸡雏,仁喜是半点也动弹不得,只能撅着屁股,任洪煜的分身穿插到底,引来阵阵颤栗,性感地摇动肩膀,嘴中难耐呻吟,似痛苦,又似欢乐……任门外侍候的太监全部低着头,耳朵却把全过程听了个周全。今夜洪煜勃起的时间格外长,仁喜中途已有不支,却仍竭尽心力地讨好勾引着,他明白,只有这个时候洪煜才跟自己最亲昵,性事一完,他就得穿衣服走人,多一分恩宠也得不到。
  过后,洪煜仰身躺着,并不去抚慰被他干得死去活来的仁喜,倒是仁喜凑上前,试探着枕上他健壮手臂,见没被拒绝,心中窃喜着,又再朝那胸膛近了一步,大胆问道:
  “万岁爷今天心情不错。”
  “嗯,你怎么知道?”
  “平日里侍候完,总是先谴走了仁喜,难得象今夜这般,容许仁喜陪万岁爷躺一会儿。”
  “你这是跟朕抱怨?” 洪煜心情确实不错,他的手臂绕过仁喜长发,在润泽脸颊上缓慢抚摸着。
  “仁喜不敢,万岁爷护着我,怕各位娘娘嫉妒迁怒。”
  “仁喜啊,仁喜,你的名字是让你仁厚喜乐,朕看你是喜乐有余,仁厚不足,缺了男子汉该有的胸襟啊!”
  仁喜从小就接受侍候人的训练,这时候自不会如常人去惭愧,反倒巧笑着回答:
  “仁喜就是讨万岁爷开心的,您觉得喜乐就够了。”
  洪煜不与他争,沉默着躺了一会儿,才拍了拍他的后背,说道:
  “回去吧!朕要休息了。”
  “哎,好!”仁喜虽然心中不情愿,却还是装出干脆的模样,光着身子,从床上爬起来,跪着倒退至洪煜脚下,悄悄从角落里下了龙床。
  洪煜起身,外面候着的太监已经捧着新的铺盖进来,快速换下刚才皇上跟仁喜Zuo爱用过的被褥。
  “万岁爷安寝!”
  跪了一片,直到洪煜重回龙床,随身侍候的太监放下幔帐,才都静悄悄地撤了。洪煜双眸清亮,伸手将帘帐掀了条缝,月光落在地中央,雪白一片。不知是不是因为这样一个明月夜,又辗转念起那张朦胧脸庞……多少年了,偶尔还能想起干净眼神,又慢慢地变得模糊,似乎渐渐淡忘了。月上中天,素净光华笼罩重重宫闱,这高墙之内,哪还有一寸,干净的地方? 
  画眉鸟在笼中“啾啾”叫着,跟随着叶逢春的逗弄跳来跳去。春葱一样的细嫩双手,夹一只草叶,正玩乐得开心,满公公躬身上来说道:
  “娘娘,大都督府叶大人求见。”
  叶武安本任职其父主政的中书省,最近才调入大都督府。虽然是叶逢春的二哥,进门依旧要行大礼,呼“娘娘千岁千千岁”。旁人关闭门窗,退下后,叶逢春才请二哥坐下。
  “父亲近来可好?”
  “事物繁多,才会让我来见你。有什么事?”
  叶逢春做出随意之姿,先问:
  “听说皇上十五那天要去打猎,可召你随行?”
  “有提过,还没接到圣旨。”
  “既然提了,一定是要带上你。”叶逢春扳着手指算,“今天可是初八了,知秋下山了吧?”
  “刚下山,在家陪母亲。”
  “身体可好些了?”
  “还行,我看脸色比上次好。”
  叶逢春的手,反复摩娑着肚子,似乎安抚腹中婴儿,又象是鼓舞了自己,终于坦然出口:
  “十五打猎那天,带上知秋吧!”
  叶武安明显吃了惊,楞楞看了妹妹半天,才“喏喏”出口:
  “知秋的性子,不会喜欢那种场面。”
  “他今年也十八了,怎么好只窝在相府跟山上?也该让他出来见见世面。”
  “这么大的事,要跟父亲商量。再说,大哥还在边关,他必不答应!”
  “你回去跟爹商量一下吧!大哥那头,暂时不要给他知道。韩相一帮打算怂恿着皇上立后的事情,你可听说?”
  “昨日礼部有人上了折子,父亲正在安排,娘娘你有孕在身,最忌心烦气躁,安心静养重要,别为它事分心。”
  “静养?那也得能静的下来。”说着再压低了声音,“荣贵妃若掌了后印,还要我在宫里活么?”
  “父亲有安排,请娘娘务必稍安勿躁!”
  “还有件事拜托你帮忙查一下,” 叶逢春叹了口气,慢慢喝了口茶,“皇上这两个月没翻别人的牌子,你查查仁喜的背景。”
  叶武安答应一定把仁喜的底细调查清楚。离去前,叶逢春再嘱咐他劝说知秋的事,这次总算应允。叶逢春心中又有她自己的算盘,秀脸稍微沉了沉,美貌顿时露出一股唳气,“若他真重男色,那个人,也得由我们叶家说了算。”
  墙上挂着皇上亲笔提的“绝代风华”四个字,叶逢春在那幅字前沉思良久,她侍奉洪煜多年,太了解洪煜的喜好。叶知秋是叶家最后一个筹码,如今看来,也只有他,能稳定叶家百年繁荣。叶逢春暗自咬了咬牙,她要孤注一掷,击沉韩家势力,只有这样,她才能顺利册封为后,才能保证她即将诞生的孩子,将来坐拥洪氏天下!
  碧云衣天,黄叶被地。
  秋高气爽,正是狩猎的好时机。随行而来的皇亲国戚,文武官员均在一处等候,圣驾却迟迟未至。原来洪煜试骑一匹关外进贡的青毛宝马,此马尤擅林地奔跑,竟将跟随的御前侍卫都甩了开去。洪煜一时兴起,在皇家猎场青黄斑斓的林间,纵马狂奔,肆意昂然之中,顿觉胸襟开阔,心旷神怡。
  忽然眼角略过一道白影,从草丛中窜过。洪煜手疾眼快,引弓便射,耳边却传来一阵低呼,刹那间,不知何处出来一骑马少年,飞快从马上俯身,朝着那小东西伸手一拎,洪煜那一箭擦着他的手臂,射在树干之上,“砰”然一声,剑尾抖动不停。再看那人,已经将那小东西搂着怀里,竟是只雪狸嘴上念着:
  “你个小畜生,带你出来就惹祸!”
  说着看向洪煜,“亏得你慢了一步,否则,我就没法跟娘交代了,这是她的心肝宝贝。” 
  在洪煜面前说话的人,向来中规中矩,毕恭毕敬,他这才意识到因为今日便装,眼前人明显没认出自己来,心里盘算此人是谁家公子。一身素白,平肩细腰,尤其一双眼眸,丰神俊郎,顾盼之间全不带庸俗之色,干净得象林间朝露,洪煜不禁砰然心动,假装淡定与他搭话
  “今日你若不看管好,它早晚成了别人的猎物。”
  “带着它本来为了解闷,怎知这小畜生不听话。”
  “哦?怎么出来打猎很闷吗?”
  “因人而异,有人兴致高,才这么兴师动众。”
  “不喜欢何必勉强?” 洪煜说这话,心中已有不悦。
  “做人哪能随心所欲?”少年轻笑一声,嘴角扬起,是耐人寻味的一丝惆怅,似很快收拾情绪,问他,“皇上应该快到了,你不怕错过接驾被降罪?”
  刚说完,远处传来叫喊声,洪煜以为是那群不中用的侍卫,细听却不是:
  “知秋!知秋,你在哪儿呀?”
  “哎,来啦!”少年清脆回应,转头一笑,“二哥叫我了,呆会儿手下留情,别伤到我家‘盛雪’啊!”
  身影慢慢远了,淹没在一片斑斓红叶之中。
  洪煜认得那声音,应该是大都督府叶武安。原来他是叶家的人,竟然是华贵妃的弟弟么?洪煜浅眯着眼,叶,知,秋?好一个“一叶落,而知天下秋”。
  此次狩猎,也是中秋前应景儿的皇家聚会,来参加的都是一些内亲外戚,连带着几个近日圣驾前的几个红人。一干人等正焦急,终见到洪煜一身劲装现身,立刻黑压压跪倒一片,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叶知秋站在哥哥叶武安身边,折腾累了的小狐狸被塞进怀里,此时正睡得酣,而他遥望着马上英武的那人,竟是呆了。原来,他就是皇上!惊诧之下,只有他长身站立,暴露在洪煜视野之中。洪煜侧目朝他看过来,那一眼,似笑非笑,却显得分外愉快。叶知秋仓惶下跪,手按住怀里的小家伙,叫苦不已。
  金秋的大太阳,照在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暖洋洋的。
  仁喜从屋里出来,正看见敬事房的尤公公,他连忙跟上去,绕到后院的假山处,才叫住他:
  “尤公公,借一步说话?”
  尤公公心领神会,与他回避到假山深处。仁喜偷偷地塞给他块碎银,不料,尤公公却不收,只推却道:
  “如今仁喜是万岁爷跟前的红人啦,奴才怎么敢收您的银子?您有话就问吧!”
  “公公,您拿着!”仁喜再塞过去,尤公公仍旧不收,他心里于是有数,这是嫌少啊,再加了一份,“万岁爷今儿个打猎,可有什么新鲜事儿?”
  “遇见一个人,”尤公公把银子收到袖子里,才露口风。
  “谁呀?”
  “叶相的三公子!”
  “哦,华贵妃的弟弟?”仁喜清楚,这要是简单遇见,就不必花双倍银子买了,“后来怎么着?”
  “万岁爷说了八个字,明眸皓齿,顾盼生辉!”
  仁喜迈着小步往回走,心里一边骂那些死太监越来越贪,越贪越坏,一边又千丝万缕地寻思着那个“明眸皓齿,顾盼生辉”的叶家三公子,不禁走了神。他进宫三年了,今年夏天才伺候皇上,宫里女人的青春不值钱,男宠的更低贱,女人乘了龙恩沐泽,可以封妃授嫔,若怀上龙胎,前途更不可限量。可男宠始终不同,就是给皇上准备的玩物,皇上高兴了,给些赏赐,可还不够孝敬那些没把儿的公公呢!真正封了官晋了爵的有几个?终还是熬到人老珠黄,烂死在哪儿都没人知道。可那不还有能锦衣玉食的么?别人能混出个样儿,自己怎就不能?眨眼间又学着鼓励自己,正左思右想着,看见假山边儿上露出一截蓝绿的衣服,不禁皱了眉,带着气站起来,四周看看,确定没人,才敢绕过去,果然那人站在后面偷看自己。
  “钟卫!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你再偷偷摸摸找我,我就告诉万岁爷,治你个欺君的罪!”
  “我,我,哪里有欺君?”
  “还嘴硬?”仁喜不敢压着声音说,“我现在是万岁爷的人,你心里那点龌龊心思最好收起来!不然我俩都不得好死!”
  “仁喜,我们俩以前不是好好的么?怎么你忽地这么无情无义?”
  “今非昔比了,现在后宫里多少双眼睛盯着我呢!你要是心里还有我,就别再来找我。万岁爷若没召我,也就罢了;如今我俩……各走各的吧!”
  叫钟卫的小侍卫脸上带了凄苦之色,却又无可奈何:
  “仁喜,我等你,不管将来怎么样,我都等着你。”
  仁喜没再与他纠缠,转身朝住的地方走回去,天似乎阴了,还没下雨,仁喜却觉得脸,好象湿了。
  那一晚,仁喜没有被召见,因为天黑以后,皇上已经坐在华贵妃的“雍华宫”。
  叶逢春向来没有下午沐浴的习惯,今日却稀奇了,不仅沐浴,精心地化了桂花妆,换上应景儿的桔色的裙,连香囊镯子那些小玩艺儿也都是皇上喜欢之物,整个人看起来分外有秋日神韵,最后,吩咐吴越满给她梳头。吴越满翘着的兰花手沾了油脂,在叶逢春的发间忙碌,一边不忘说:
  “娘娘天生黑发如瀑,顺滑柔软,这后宫之中,无人能比及。”
  “嘴皮子成天不闲着,不累么?”
  “奴才句句实话,所以不累。”
  叶逢春轻笑了一下,不再理他。吴越满手巧,在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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