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惊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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霹雳惊情-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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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平!”樊安然吃惊地斥道,“你在干什么?”
“我在救他的命。”侍卫统领躬身道,“要是真让他把话说出来,我就不可能只给他一记耳光,而是透心凉的一剑了。”
“修平……你明知道,不是这孩子的错……”
“杀人不是错?公子,就凭一些捕风捉影听来的事情,他刺杀过您多少次?每一次都应该是死罪。”原修平皱着眉头,显然胸中积郁不平。
樊安然苦笑了一下,正要说话,门外有个苍老的声音道:“公子,您叫属下来?”
“玄伯啊,请进来吧。”樊安然站起来,迎向开门走进来的一位身形高大的青衣老者,“纾儿睡了?”
“是,小姐已经歇息下了。公子怎么还不睡?叫属下来有什么吩咐?”
“我请你见一个人。”樊安然向站在角落的金俊昌一指,“你这几年心里牵挂的,不就是他么?”
玄伯顺着主子指的方向一看,眼眶陡然被撑大了一圈,斑白的须发颤抖,眼中涌出热泪,踉跄着向前走了几步,哑着嗓子道:“俊昌殿下!!没想到老臣此生,还能再见到你……”
金俊昌吃了一惊,仔细地端详了一下,也失声叫道:“朴大将军!是你……”
旧时君臣猛地拥抱在一起,放声大哭起来。
樊安然一声叹息,悄悄转身离开书房,原修平无语地跟在身后,也不打扰他。两人一直走过后院的月亮门,樊安然方自言自语般地道:“如果丽姬还活着……他们三个就可以……”
原修平轻轻哼了一声,似乎很不以为然。
他的公子失笑道:“我知道……你就是讨厌丽姬……”
“我还没雷将军讨厌她呢,再说她不该被讨厌?”原修平有些不服气。
樊安然垂下目光,结束了对话:“今天也累了,你去休息吧。”
原修平躬身道了个是字,退后几步,却仍然一直跟在后面,到樊安然走进寝室为止。

此时久别重逢,抱头痛哭的两人终于发泄完了国破家亡的情绪,高丽王子猛然想起这位前高丽护国大将军刚刚在樊安然面前自称属下,心头一阵气苦,一把推开他,怒道:“那个姓樊的是杀害我姐姐的凶手,你居然在他府里做事,难道你已经背叛了在我父亲灵前发下的誓言?”
朴顺玄(现在已是樊府总管樊玄)叹了一口气,目光郁郁地注视着激愤的王子,摇头道:“你从哪里听说丽姬公主是樊公子害死的?”
“一个女人,她说以前曾在樊家当过女仆,知道……”
“这所有的一切,还会有谁比老臣我看的更清楚呢?”樊玄再次深深地叹息,“殿下,你若还信得及我这个护送你们逃出高丽的老家伙,就请听我把这一切细细讲给你听,好吗?”
金俊昌有些迟疑,但他没有理由怀疑曾与他们姐弟生死患难的家臣,只能慢慢点点头。
樊玄让旧主坐在椅子上,捧上一杯茶,自己侧坐相陪,深吸了一口气,道:“当年我和公主与你失散后,在中原四处飘泊,其间的辛酸悲苦,真是说都说不完。有一次被一个贵族当街拦住,要强抢公主进府,我拼命相护,无奈敌不过他们人多势众,被打成重伤,眼看不仅自己性命难保,也根本护不住公主,恰好樊公子路过,救了我们两个,还带我进府里养伤,并好生安置公主,令阖府上下,象对待客人般礼遇我们。这本是好事,谁知等我养好伤后,丽姬公主已不愿再离开樊家,她……爱上了樊公子。”
“所以那小子始乱终弃……”金俊昌腾地站起来。
“不是这样的。”樊玄伸手示意旧主坐下,“樊公子虽然待丽姬极是温柔,但从来都表示自己并无他念,与公主之间一直清清白白,没有牵扯。可就因为樊公子未曾娶妻纳妾,所以丽姬公主尽管被拒多次,仍抱有希望。”
“那后来……”
“后来樊公子去了惊天军中担任监军,出征在外。公主在府中十分思念,常寄书信,樊公子也是每信必复。谁知突然有一次,再也没有回信,又从流民口中得知前方战事凶险,公主忧心如焚,不顾樊二小姐劝阻,坚持要去前方找樊公子,我拦不住,也只得陪同前往。几番周折,我们到了惊天军中,那时战况果然危急,樊公子见了公主十分生气,叫她回去,可是你姐姐脾气你是知道的,倔强又任性,哭闹了一夜,怎么也不肯,弄得惊天军的雷大将军反而向樊公子发火,叫他三天之内必须将人送走。”
讲到这里,樊玄眉头深锁,长叹了一声。金俊昌已听的眼睛发直,急急追问:“后来呢?”
“樊公子百般劝说,丽姬就是不肯走,还要求樊公子答应娶她。公子无可奈何,只得告诉丽姬他心有所属,已爱上惊天军中的一个人,此生是不会再娶其他女人的了。”
“爱……爱上……是谁啊?”金俊昌张大了嘴,想着那个清俊冷傲的贵族,他也会爱人?
樊玄想了想,不太好说,只能敷衍道:“这个……因为惊天军中只得雷雪将军一个女子,丽姬公主便认定她就是樊公子心仪之人,觉得自己处处都不比她差,伤心之极,一夜未眠。第二日惊天军与胡军在长江江面上遭遇水战,樊公子预计到敌军会毁去上游的堤防,便与雷雪将军一起提前转移下游村庄的民众,丽姬公主也带着我尾随而去。结果上游水势下来的比预计的要快,尽管樊公子他们拼力相救,仍有十来户人家被水势困住,丽姬公主也在其中。当时只找到一艘小船,樊公子与雷雪将军亲自来回撑船将被困的人接到临岸的一处高地上。公主看着他们并肩而战的样子,心里难受之极,便对我说,等来接她上船时,她一定要把这艘船凿沉。因为我看出来雷雪将军的水性不是很好,这样的激流中落水很是危险,公主这个念头,其实便是想她死,于是拼命解劝。”
金俊昌听得愣住,此时方插了一句:“姐姐性子像父亲,她不会听你劝的。”
樊玄满面沉痛之色,道:“她的确一句也不听。当时我的腿受了点伤,公主以此为由先将我送了过去,自己坚持留在最后。我一时又不敢把她要凿船的事情讲出来,只得一心祷告。可是神灵没有听到我的乞求,船到中心时,果然进水沉了。公主装出不会游泳的样子,樊公子只得先将她救到高地上。雷雪将军水性不好,游不过来,只在原地攀住一块浮木。公主上了岸,做出受惊的样子,拼命拉住樊公子不肯放手,说如果樊公子一定要回去救雷雪,她就再次跳进水里去。我知道她性子刚烈,说到做到,樊公子却不信,硬生生掰开她手,仍然游了回去接雷雪将军。公主心里绝望,见他们两个快游到岸边后,眼一闭就跃身进了激流。我腿受了伤,半点动弹不得,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跳下去。樊公子送雷雪将军到岸边时人已经精疲力尽,一口气也未得喘息便又游向公主。但因为水势越来越急,他又没了力气,虽抓住了公主,却再也无力游回来。两个人沉沉浮浮,一齐被浪涛卷走。”
“姐姐她……”金俊昌眼中滴下泪来,“她总是这样要强……可是樊……那个樊……”
“雷大将军水战获胜回来,听到这个消息,气得几乎发疯,带了人沿江一路找下去,最后在三里外的沙滩上找到昏迷不醒的樊公子,立即抱着返回营中。当时樊公子生死未卜,惊天军中的人悲愤之下,都不谅解公主的行为,所以不愿意再继续寻找她,还是我百般央求雷鸣将军,他才派了人接着向下游找,但最终也没找到。樊公子两天后醒来,知道丽姬公主尸骨无存,十分伤心,听说为了这个,还和雷大将军闹得很不愉快。”
高丽王子正在难过,一时也没在意雷大将军在不愉快什么,只是心中百味翻腾,一团要寻人报仇的怨念化为流水,人反而泄了气,眼泪更加地忍不住。
“殿下,”樊玄等他哭了一阵,方徐徐问道,“你是如何被公子领回来的?”
“我……”金俊昌哽了哽,还是嗫嚅着把来龙去脉说出。
现任樊府总管大吃一惊,竟跳了起来:“你……你不要命了!幸好今晚被公子领了回来,要是落在雷大将军手里,就凭你刺杀公子这条大罪,他一定不会轻易饶过你的。”
高丽少年被吓得一呆,小声道:“不是说雷大将军与樊国舅不和的吗?”
“他们是不和……”樊玄的声音低了下去,“可不和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事情,樊公子到底还是雷大将军……不,是惊天军的监军,谁要想动他,就等于惹到惊天军上下,会被修理的很惨的。”他使劲皱着眉,一边在屋内转圈,一边喃喃道:“怎么办?怎么办?雷家那边不会放过你啊……”
“可是樊公子不是带我回来了吗?既然他不计较,我现在人又在樊府……”
“你做出这样的事,以为樊府安全吗?这里还有一个原修平,你半边脸肿着,是他打的吧?他逮到机会就会把你砍成八块的!”
金俊昌怔怔地坐着,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这是一个尘封已久的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有两个根基深厚,旁枝繁多的大户氏族文家和池家世居在青州。两家虽不算怎么亲密,却也彼此相安无事,从未有过什么冲突。
这一年秋天,池夫人的内侄女,一个闺名玳湄的秀雅少女因父母双亡投靠至池家。夫人念着亡弟的情份,待之如亲生,玳湄姑娘的饮食起居、服饰仆从都与池家的少爷小姐们无异,还在原由少爷小姐们独享的后花园为她新建了一座绣楼。
后花园是池家最精美雅致的园林,新绣楼与少爷小姐的居处比邻而起,也有三面回廊,面面开着雕花大窗。站在绣楼上可以眺望到很远的地方,不过大部分视野还是那片龙吟细细、凤尾森森的竹林。

玳湄便是在这个瑟瑟的季节里第一次看见那个白衣男子的。
他首次露面是在玳湄搬入绣楼后的第二个月。在竹林深处,飘飘的衣衫在绿幽幽的竹影下微泛莹光。因为距离太远,玳湄看不清他的面目,只觉得他一直在偷偷地朝绣楼这边看,久久都不愿离去。
第二天他走得近了一些,在竹帘后亦可看见清眉如剑、黑眸如星的俊逸面容,只是那疏阔的眉宇间总萦绕着一股忧郁的气质,使他整个人看起来分外的落寞与萧索。
玳湄打开了窗。
白衣男子缓缓举起手中的洞箫,幽幽咽咽地吹了起来。箫声婉转悠扬,只是伴随着竹枝细沙,听着过于凄清高亢了些,如遇缕缕秋风卷过,便会断断续续的如泣如诉。
玳湄突然觉得自己眼中有泪。泪眼迷离中那白衣男子挺秀的身影似模糊,又似更清晰。
他吹了很久很久,薄暮时分才依依不舍的离去,临走时还抬头朝着玳湄郁郁的一笑。
那笑意淡淡的,却有着化不开的浓浓清愁。玳湄感觉自己的眉梢眼角、鬓丝口齿都印上了这个笑,软软的、柔柔的、凉凉的却又暖暖的,说不清也道不明的味道。
从此以后,每天清晨玳湄便早早打开窗子,而他也总是已在墙外倚竹而立。窗户一开,清丽凄美的箫声便迎风而至,带着润润的竹叶香,直沁人心脾。每次离去,他也不忘抬头对她一笑,虽然那笑容永远是淡淡的,象薄雾下浅阴的天空。
一个月后,玳湄从丫环口中得知他就是文家的二公子,当时不禁心头一沉,似乎有些明白他为何如此郁郁寡欢。是啊,高贵门第的文家如何肯娶她这样一个寄人篱下的寒门碧玉呢?
他依然眉尖深锁地天天来吹箫,风雨无阻地吹了一个冰雪交加的严冬,又吹了一个草长莺飞的阳春。她依然在窗口静静地听,静静地收下每天离别的笑意,满心盼望着有一天能跳下绣楼去,抚平他额头的阴云。
当她那一天看见竹林另一头出现了第二个听箫人时,心里敏感地觉察出不妙。那是个身材修长的中年人,眉眼很象他。她本能地猜出了他是谁。
果然第二天他没有来。……之后就再也没有来过……
她天天坐在窗口眺望竹林和竹林那边的文家。她不敢想象现在的文家大院里究竟正在发生些什么。

几天之后的喜信来得如此突然,简直令她不敢相信。文家登门提亲,池夫人已答应将她许配给文二公子,婚期匆匆订在十天之后。
独自回到绣楼,她艰难地消化着这个消息,一刻一刻地感受到越来越大的欣喜之情。隐隐地,耳边似乎又捕捉到一两丝缈缈茫茫的熟悉箫声,清洌幽婉地从竹林那边的文家游絮般飘来,似有似无。她推开窗户,四野清寂如禅,月华似水,夜风习习,黑暗柔柔地拥着她,她满心的甜蜜,感觉不到一丝儿寒意。
十天过去了。锣鼓声中,她嫁作文家妇。姑母给她备了厚厚的嫁妆,夫家的迎娶之礼也一丝不苟。红红的盖头拂弄着脸颊,玳湄看不见喜缎那头的新郎,也不知道一身白衣、清逸落寞的他穿上大红喜服会是什么样子。
可是新婚的洞房之夜却不是她想象的那么甜美。丫环面带歉意地告诉她新郎醉得厉害,扶到书房去了。她很知礼地没有多问,独自上床睡了。
然而午夜梦回时,她却突然听到邻院传来清越的洞箫声,音调哀哀婉婉,如哽如咽,静夜听来,分外的凄凉。
她在箫声中睁眼到天亮。

三天后她的新郎才第一次跨入新房。仍是一袭素白衣衫,清瘦了许多,面容也很憔悴,执着洞箫的手腕上隐隐竟有勒伤的青紫淤痕。他径直走到窗前开始吹箫,就象当日在绣楼下一样,只是那箫声更凄昂、更无奈、也更绝望。吹完之后,他朝着竹林那边痴痴地望了很久,才缓缓回过头,对她淡淡的一笑。
她离他很近,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他眼中迷迷蒙蒙的痛楚与眉间深刻入骨的悲哀,然而却寒心地觉得自己已飘离到一个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永远失掉了他的目光,再也触摸不到他一根发丝。
其实这一刹那她就已经明白,却又徒劳地挣扎着想去挽救自己那颗正一点点粉碎下去的少女的心。
她欲哭无泪。
之后的十几天便这样滑过。她日日听箫、夜夜听箫,他昼夜不停地吹着,吹得两颊慢慢下陷,面孔日渐苍白。但两人心里都明白,这箫声,是穿不过那片重重的竹林的。
所以他的笑容也一天比一天更凄楚,她的心也痛得一天比一天更麻木。
每天晚上,当他没有力气再吹下去的时,他就在一张很大很大的宣纸上写字,满篇密密麻麻地写着同一个字,雪、雪、雪、雪、雪 、雪、雪…………
虽然初夏的季节里是没有雪的。

那天早晨,他坐窗边细细擦试着那根洞箫,她面无表情地坐在床沿上看着他。
他的哥哥走进来,很慢很慢地告诉他一个消息。
洞箫落在地上,碎得清清脆脆又彻彻底底。
玳湄扯开了床边的罩帐,遮住自己的脸。她不想看到他的表情。
“池家的小少爷死了。”
池雪死了。
那个玉为肌肤花为肚肠的美丽男孩死了,那个温柔细致如雕如画的善良男孩死了。
每一个曾见过池雪的人都惊讶于他的清灵容姿,同时也惋叹他失明的双眸、纤弱的身体。
窗外传来丫环们低低的议论声,谈着池家少爷令人扼腕叹息的死讯。据说这个天使般可爱的男孩最喜欢竹叶的清香,天天都会倚在自己的房间窗口静静地享受风中的馥郁,直到他病倒的那一天。
玳湄清清楚楚地记得表弟病倒在她订婚的那一天。
她可以想象池雪是怎样在没有箫声的黑暗中慢慢枯萎憔悴,无声地消失,虽然他是那么拼命地夜以继日地吹着,以求能传递去一丝一缕。
池雪死了。融化在初夏的风里。
她木然地坐在帐中,听他哥哥在费力地解释劝慰。
苍白的声音虚弱地在房中回荡,她突然觉得自己既想哭又想笑。

那天晚上无星无月,窗棂暗影扶疏。
她发现他不在房内,便披衣出门去找。
那把洞箫的碎片埋在后园的一个小坡上,他一整天都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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