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道怎么样?
他问。
很好。哦,对了子蹊,刚才你还没有回答我,为什么你会看出我原来很爱笑?很长时间了,看见我的人都说我很阴沉,不喜欢笑的。
一种感觉,……,其实你应该是个开朗的人,也许没有遇到什么真正开心的事情所以笑的少了一些,这也没什么,……,还来点粥吗?
听了他的话,我只是没有遇到什么开心的事情,所以很少笑的,可我想了想,我遇到了很多,而且,几乎每天把笑挂在脸上,但是见到我的人都说我阴沉,但是我对子蹊反而笑的最少了,但他却说我是开朗的人。
还真的奇怪,也真,不错。
听到他最后的一句,我赶忙回答,要,你也吃点,这些不会都是我的吧。
他听了一笑,然后拿起汤匙要盛一碗,我想接过来,可他没有给我,等他盛好了才递给我。这时,我也只能这样接过来了。他的手好象无意识的碰了一下我的手,我本能向后躲了一下,手也反转了一下,从他身边躲了出去,然后抬头看见的就是他有些阴郁的颜色。
沉默,然后,他叹了口气。
永离,你的戒心太重了,也许,这些都是你没有意识到的。勉强自己信任旁人,可你的反应是骗不了人的。
我端着粥,站在那里。
子蹊说哪里话,我只是不想和生,……,和旁人靠的太近罢了,……
我想说生人,可话已经出口,相信他也知道了。
他自失笑了笑。
看来有些界限是不能逾越的,……,那人伤你是如此的深重,……
永离,你有想要什么吗?权力,美女,珍宝?
这样的问,好象那天早上我问凤玉的,这个时候由他问我,好奇怪,……
权力,我有了;美女,我也有了;珍宝,……,要是王羲之的真迹还不算,那世上当真也没有可以入目的了。
可这些我都拥有了,我要如何回答?
犹豫间,子蹊接着说,但是他没有看着我。
你都有了,这些你都不缺。以你周家世代豪富,要什么没有?你可有想过,你为什么不辞官归隐,做个闲云野鹤,也好过在这里周旋。
他在暗示着什么,还是仅仅是个感慨?
不用担心,我不是想说什么,只是有些想法,我没有退路,看来,你也一样。人最难过的是自己的心,而心中最深处又往往是你无法领会到的。遇到什么事情,也许你认为的是一样,可心中最深处认定的是另外一样,……
永离,现在是危难时刻,兵凶险着,我需要上下一心。所谓道者,民与上同意,可与生死,不危也。
我不想再猜测你的心思,要是我连自己的心腹大臣也要猜测,那如何做到上下同意?
听他这样说,我真的仔细想了想。这些年来,顺境,逆境经过不少,可我真的从来没有想过离开,为什么?为了这权倾朝野,还是为了九重威仪?
原来我只是想着,哪里都是生活,没有不同。闲云野鹤的生活未必就是自在,隐居也许想逃避世事,可万丈红尘,哪里会有可以避开的地方,不过是自欺欺人,做个掩耳盗铃的蠢物罢了。
于是走到子蹊面前,看着他。
士为知己者死,周离绝不敢说是什么贤人,可从不背弃。
知己,永离还真的,……
比起王叔,子蹊不敢说是永离的知己,只是稍微了解永离的人而已。
子蹊此话何解?
我问他。
没想,他吟了一首词,那是很久以前听到,已经多年未见,可还是那样的熟悉,我怔住了。
父母忠贞为国酬,何曾怕断头?如今天下红遍,江山靠谁守? 业未就,身躯倦,鬓已秋,你我之辈,忍将夙愿,付与东流?
听着子蹊慢慢说了出来,又是那种苍凉,又是那种绝望,我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忘记这些了,可,他就像刻在我的灵魂中,就像镜子中的另一个自己,永远无法磨灭的痕迹呀,……
人在一生中可以遇到知己是福气,可遇到一位同自己一样的人,并且他把我身上隐藏的阴郁加深也加重了,到了毁灭的地步,可我却无法救他。
看着他的毁灭,就像在看自己毁灭一样,这样的感觉,比看到知交好友沉沦还要痛心。因为,这是感同身受的痛苦。
就像那天,我救不了他,而后,也仅仅是报复了那个凶手而已,……
这是永离作的吗?
不是。先王作的,我也仅仅是代笔而已。子蹊是如何发现的?这好象是很多年前的事情。那个时候的书稿什么的,都应该毁了吧,……
曾经发现你在大内住过,王叔又画过很多的画,于是我就把那些都找了来,结果就发现了这个。已经很长时间了,有半年了吧,那个时候,事情多,也没顾的上看,后来我看了这词,感觉写的不错,就放在了一遍。再后来,偶然间又看见了。
词已经背的很熟悉,意思也知道,可那种感觉却怎么也没有。当时我并不了解永离,只感觉你是,……
权臣。
我接了一句,看他犹豫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其实有一段时间我对你的感觉很复杂。关于先王,关于那个孩子,还有你,……,传闻很多。心中有对你原来的感觉,也有这几年来的,……
他看着我,好象让我为自己辩解。
但是刚才听他这样说,我有些犹豫。事情其实大家都知道,不过是一层窗户纸,可也真的没有必要捅破。不错,那个孩子是我毒死的,可这事情中得益最大的反而是子蹊。如果我不亲口承认,那子蹊就仅仅只是怀疑而已,他可以选择相信,也可以选择不相信。但是,一旦我亲口说了出来,那,子蹊就只有相信,没有选择了。不论我有任何理由,不论这件事对帝国,对子蹊的益处有多大,我还是罪在不赦,那个孩子毕竟是先王唯一的骨血,也毕竟是帝国的主宰。现在子蹊亲近我,我相信外面肯定或多或少的有关于我和他在这件事情上的谣言,其实那个时候,我下毒手的原因只有一个,与子蹊并无瓜葛。这是一个心理上的问题,一旦子蹊认定了我做了这事,他就存在了对先王的愧疚,在面对关于这件事的任何处理上都会心虚。
所以,宁可让他犹豫,让他怀疑,也不可断了他认为我是无辜的这样的期望,但我不想骗他。于是,我面对他希望我证明自己的清白的眼睛而选择了沉默。
他见我如此,沉吟了一下。
不说这些了,……,永离,陆风毅是徐肃的学生,也可以说是你的师兄,你了解他吗?他是师从徐肃,和你不同。你只是徐肃那年做考官的时候向王叔推荐的,而王叔亲自点你的状元,这样说来,徐肃也只是你的座师而已。
我想了想,他这样问,肯定是要问我对陆风毅的看法了。子蹊原来问过我这个,那是他刚登基之后,那时候的陆风毅第二次请旨加新州军饷的时候。子蹊想知道陆风毅是否可靠,而现在,子蹊依然不放心他。
军饷,……
脑中突然想起了这个,心突的跳了一下,好象预感到了什么。可却因为现在局势繁杂,牵扯的精力太多,无法理清楚眼前。感觉我已经看见了真相,可我想要抓住它的时候,它却又隐藏回去了,它周围是乱麻一样的虚幻,不能明了。
到底是怎么了?
永离,永离,你怎么了,怎么脸色也变了?
感觉到他的手放在我的肩上,我甚至可以感觉到他手心的温热的触觉一下子回了神。
我怔了一下,轻道,没什么,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情,……
是太累了。整整两天没有合眼,铁打的都经受不了,何况你我?什么也别想了,先睡一会,等到了南边的折子上来后,我再叫你。
我听了,知道他为我的好,可还是摇了头。
还是不要了,事关重大,如此非常时期不能再有少许的疏忽,……,子蹊刚才是我问我陆风毅吧,这个人可以说是良将美才,家中也是书香门第,人品不差。
我第一次听说他是在那年我考中要回去拜见座师的时候,徐相和我说起来的。徐相当时就说了他八个字,可对我的震动颇大。
仕林中才子不少,可很多都是风流文章能做,一般俗事难为,他却不同,因为如此,所以印象深刻。
哦?还有这样的事情,是哪八个字?
子蹊眉一挑,好象也来了兴致。
不骄不躁,堪当大任。
当的起徐相这几个字的人当真是少而又少,我后来凭借了状元文章也只得了个‘松风’这样的词。
‘松风’,……
子蹊听了慢慢念了一下而后想了想。
当真奇怪,这是什么评语?要说你是君子,应该用‘竹’来比喻才是,‘松’虽说可以说是也象征了君子的性情,但是‘松风’二字并不成意。
我也想了很久,后来徐相不说,这事情也就过去了。其实徐相不用竹兰一类的雅词也是对的,……
还有一句,我感觉说出来过于硬了些,于是就省了,其实,我有自知之明,不配君子之称,要是当时徐肃如此说我,可真的让我羞愧了。子蹊到也没有在这上面纠缠,他只拣了关于风毅的话继续问。
不骄不躁,堪当大任。也真是极高的评价了。只是此次,不知他究竟如何,……,那后来呢,你没有再见他吗?他问,并且他又盛了一碗粥,放在我的面前。
本来是想见的,那个时候我只是个闲散的翰林编修,而他已经为官多年,公务也多,就错过了。再到他任新州巡抚之后,因不在京城,就没有机会见了。后来,就是六年后的现在,和他第一次见面是这次他进京述职的时候,我在城外茶馆中遇见的,时间真的快,想一想,也快一年多了。
默默接了过来,低头吃着。这一年,要说长,真的不长,但是却好象过了很久一样。
永离,照你看,这次封国策反的可能有多大?
不知道,但是,好像不大可能。因为新州一直是军事要地,尤其是封反了后。如此地方肯定对南来北往的人特别注意。也许有混进去想扰乱军心的,但是,要到目前这样的局面,不煽动整个新州是不可能的。
我感觉应该是内讧。
我说话的时候一直是看着他的,而他则一边慢慢吃着东西一边听着,当我说到内讧的时候,他手停了一下,仅仅这一下,然后接着吃着点心。
陆风毅,……,要是他策动的,他想谋反呢?
这话很轻,轻到我几乎没有听到,但是字里的意思太沉重了,以至于我几乎无法承受。虽然说,主将谋反是有可能,但是,风毅决不会。
我,感觉,……,我相信他不会。
……,我也相信他,……
前方多变,不知究竟如何?
子蹊说话时候的语气愈加的熟悉,但是我不能再想了,于是赶紧想了回答,先笑了一下,然后说。
我想起原来的时候,我的老师带我到深山去进香,我们都求了签,然后找庙祝解签。我问的是前程,他问的是什么,并没有告诉我。那个庙祝看了我们的签,然后开始算。查了书,也查了八卦,可他的解说的词总是被老师被驳了回去。后来,他索性不解了,然后摇头晃脑的说了句,但行好事,莫问前程。老师这才不说了,我的签也没有解。
但是我还觉得这话说的真是精妙,后来才知道,到了庙里,凡是无法解出来的签,或是遇到了什么麻烦的事情都是这样回答的。
子蹊咽了那口点心,喝了口茶。
好笑,那永离这样说,是不是就是说,你也不知道?那我已经把永离问倒了是吗?好有成就感,……,原来师傅让拿着你的文章背的时候我就想,要是有一天,我可以把你问的哑口无言,就好了。结果今天果真如愿。
……
怎么不说话?
他居然问我这样的问题,我只有叹口气。他这样好象个孩子一样,怎么会这样想?
子蹊,这样,是不是,过于孩子气了?
有吗?他好象认真的想了想,然后一笑。
这样的笑容,可以融化冰雪一样的绚丽,让我有些怔住了。
不会了,只有对永离这样想过。那些书呆的文章我感觉还不如我呢。来年的殿试可是我亲自选才哦!
他是那样的得意,刚才似曾相识的忧郁消失的无有踪迹。毕竟不是同样的人,毕竟,子蹊,他可以看的见希望。
看他这样,我的心情也不有自主的欢快起来。
就这样,我们一边吃着东东,一边说话,聊了一些陈年旧事。不知觉中,饭已经吃了大半了,感觉略有饱意,我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不吃了?
他秀致的眉挑了一下。
惜福养身,不可过饱。
他低笑了一下。
永离看似随意,其实任何事情都有一定之规,不能越矩。……,今年的雪下的不晚,看起来也不小,明年会是个好年景。
都说改元要伤元气的,看来半分不假。等过了年,一切都平稳了,也好办多了,……
刚才还看见他的笑,一会的工夫就如此的低沉,虽然也有些这样的感慨,可毕竟要是感慨起来是没有尽头的,世上的事谁又是尽如人意?
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过什么改元要伤元气这样的话?子蹊不要多虑。快到年下了,今年总的来说还好,上天也还是保佑苍生的,没有什么大片的水灾旱灾的,小民百姓也有余粮过冬,就不错了。不能祈求年年风调雨顺,没有一点灾呀什么的。对神灵要求太过分了,会适得其反的。
希望这样吧。……
忽然,门被打开了,苏袖从外面跑了进来,衣服上还沾了没有化开的雪,手中拿了一本蓝色的折子,脸色红晕,很是激动。就见他跪在子蹊面前,双手呈上折子,开口的时候都有些颤抖。
……,王,新州传来的折子,是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是新州巡抚陆风毅亲自上的折子。
什么?
子蹊一把拿了过来,赶紧打开看,一边看,一边问。
谁送来的,还说什么了?
陆风毅的亲兵。说,新州由于一两个兵士喝了酒,然后带头闹事,引起的哗变,现在已经控制了,陆风毅抓住了那两个兵士,并且已经军法处置了,新州已经打开城门,一切安好。
天呀,悬了整整两天的心在听到这个消息后骤然放松,我无力,一下子坐回了椅子。子蹊一只看着奏章,而苏袖这个时候抬头看了我一眼,赶紧又低下了头。
心中早已对这个结局祈望了很久,但不敢这样想,总怕希望太高,失望太深,我甚至已经做好了新州失守,陆风毅被杀的准备。
但,如此合心意消息,却没有真实的感觉。
得来的太容易了吧,我还真是不知福,……
他说一句,子蹊点一下头,然后说,好,……,永离,你看一下这是陆风毅亲自写的折子,上面还有一件事。
我拿了过来,看了几眼,主要是讲述这次哗变的前因后果,说的很是详尽,只是,……,这是我的一种莫名的感觉,虽然是详尽,但,简单了些。一切都那样的天衣无缝的合理,但是又显得单薄了些。
后面的确还写了一件事情,却让我感觉,……,有些异样。
我正在看,子蹊说了出来。
南方现在也下了雪,封国暂时无动静,据说探子还探知了一个消息,但是没有经过证实,可还是很可信的。
封王死了,现在由封的二王子,龙泱正式登基即位。龙泱一直在外,回国不久,民心不稳,现在是仰仗了封丞相的势力,也就是封国王后的哥哥,龙泱的舅舅,国内还算稳当。
陆风毅估计,新王登基,一时半刻还无法对外用兵,稳定内政和军政要务是他们首要做的,现在的他们最是脆弱。所以,要是想灭封,这是最好的时机。
龙泱登基了,……,虽然他才回国不久,可一看就知道这些年他在外面也没有忘了国内势力的经营。现在终于成了正果,……,不,现在对他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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