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卷云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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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卷云舒-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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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向窗外,暮色以沉。
把被子为顾惜朝盖好。去探他的呼吸。
果然……
我也不知道你这算是活了,还是彻底的死了。
看你的造化吧……


4

相忘于江湖,不若相濡以沫。
        ——引

“半死不活。”
风扶幽斜眼凑上来的人,懒懒地在有限地幅度内伸了个懒腰。
苏歌揉了揉眉心,径自左转向屋后。
风清痕凑到苏沐云耳边说了几句什么,在对方点头之后,向着苏歌消失的方向走了过去。
屋后,还是种了很多不知名的花花草草,苏歌站在一株红梅下面,仰着脸,面纱在她仰的过于向后的幅度里,悄无声息地飘落。
天……总是那么蓝吗?

“小歌。”
这一句唤,仿佛惊破万语千言。风清痕看着她慢慢转过了头,面纱下的容颜,苍白而略略带着倦意。
她的眼睛里仿佛总是掺了沙,碰一碰,就会掉下泪来。
苏歌笑了。
笑容里隐着风清痕无法明白的东西。
他对她的认识,还在五年前,那个小小的语出惊人的女孩子身上。
因为,她居然当着自己爹娘的面,清脆而坚定地问他“喂,你娶我吗?”
然后。
她消失在自己的婚礼上。
整整五年。
风清痕很想问“为什么?”
此刻,他却问不出口。

他淡定而骄傲。看似平静,其实冷漠。看似古井无波,其实暗涌如瀑。
他可以接受一个不爱自己的妻子。
却不能理解一个深爱自己的逃妻。
苏歌吁出口气,看着白色的雾在自己面前冉冉而起。脸上绽出朵几乎可以用灿烂来形容的笑靥“清痕,顾惜朝会没事的。”
安慰我,还是安慰你自己?

“哎呀,大哥,你那是什么眼神。幽没说里面那个姓顾的死了呀!!”
面对厉南星几乎可以说是悲愤的眼神,风扶幽极度无辜地眨着眼,旋过身捧起自己最爱的茶杯,嗅了满鼻茶香,这才笑容满面起来。
苏沐云察觉到厉南星额边悄悄爬出几根青筋,在他蜜色的额上,跳了几跳,又平复下去。
他心中不由得对厉南星的兴趣更浓。
为什么,会有跟顾惜朝长的一模一样的人呢?
他为什么会对顾惜朝的生死如此看重呢?
仅仅因为,心地善良?
厉南星只瞪着风扶幽,对身边男子心中的百转千回,半点也没感知。等他终于在某一天有所感知时,苏沐云早已抱着大树不知自撞多少回了。

“我只问你,他到底是生是死?”
看着自家妹子一脸的无辜加上无所谓,厉南星也不急了,悠然坐下,抬指掐向摆在桌子内侧边缘的一盆小小植物。葱翠喜人的样子,正好开了朵玲珑的花,嫩嫩的绿,样子神似梅花。
风扶幽立刻把茶杯向后抛去,整个人扑向那盆喜人葱翠的植物,却被厉南星早一步拿在手中,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扑倒在桌上。撞出凌乱声响。撞歪白色外罩,露出墨绿的衣领来。
咬牙。瞪眼。雪白的贝齿狠狠咬在——手绢上。昭示主人的愤怒。
扑哧。
厉南星见她这副样子,心下不由好笑。早点老实回答不就行了?

他一笑。
原本就是装出来的严肃神情一扫而空,眼眸里仿佛酿了俩坛酒,端的是眸色醉人。
手中把那碗盏大小的花盆摇了摇,几分淘气的颜色跃上眉头“幽子,你说?不说?”
风扶幽泄气,眼珠子东转西转间,恰恰撞上苏沐云忍笑的眼。见着她看了过来,还刻意眨了眨。直让风扶幽觉得一口气顺不下来!
好!你好!笑我?!
总有一天,我要笑的你挖洞十尺,自埋了事!
“幽?”
呜呜~~~催命魔音~~~~~~~
风扶幽在心中替自己抹了把泪,无奈地开口“我和小歌对顾惜朝下了血咒,只要小歌和我还活着,顾惜朝就有一口气在。但,他究竟能不能恢复成以前的那个顾惜朝,还得看天命人意了。”

血咒?
厉南星手陡然松开,风扶幽又是一扑,险险接住花盆“呀呀,大哥,你激动也不要摔幽的花呀!!”
摔花?
我还要摔人呢!
厉南星伸手便拧风扶幽的耳朵,而那心急查看自己宝贝花的某幽,一时不查,中招了……
“呀呀!!大哥你好暴力啊!!你放开幽,放开幽啦!!!”
“你跟小歌一样没个数吗?血咒也随便用?我不教训你,你们眼里都还有我这个大哥吗?!”
于是……
屋里上演大哥教训小妹的……诡异情景。
为什么说诡异呢?
因为这是苏沐云在心中的形容……他居然在想……为什么拧的不是我呢?
咳咳……
诡异啊。


5

心向明月邀无暇,酒醉人懒暖今宵
        ——引

血咒有两种
一种咒人死,一种咒人生。
而无论生死,都是诅咒。
凡事只要挨上了“诅咒”这个词,八百件里,恐怕要等到那八百零一件,才会是好事。
沈音自从听说了苏歌和风扶幽用的是“血咒”,脸上就再没过笑容。见着她们俩个,也是能饶就饶,能躲就躲。
前廊见着了风扶幽墨绿裙角,她就闪到了屋后,可巧,苏歌正在那儿给梅树浇水。
迎面遇着了,饶不了,躲吧,说不过去。
僵着脸,索性看梅花。

“我知道你不赞成。可当时也没别的法子了。”
今日穿了身浅蓝裘袍,苏歌见沈音明显余怒未消,心知自己行有偏颇,软了调子,走过去,怯怯地拉着她雪色的外衣。
“哼。”把那手一甩,沈音双眉间的红梅陡然清晰,红艳招眼。这是她生气的前兆。
果然,接下来……
沈音把苏歌的额向后戳了戳,道“他死也就死一个,现在一死死三个。顾惜朝究竟跟你们什么关系,为何一个个不要命了的救他?!按理幽不会做这样赔本的生意,这次她也把命压上了?!大哥更奇怪,你给戚少商下了焚心针,他又急又气跟人家什么人似的,我看着,也是为了顾惜朝吧。这一个顾惜朝,可快把斯憔小筑所有人给搭进去了啊!”

“音啊~~~~~你别戳小歌了啦,幽来帮你解惑吧!”
团扇摇呀摇,上面的宫装仕女恬静优雅,敲在沈音的肩头,半点也不含糊。
风扶幽笑的两眼眯眯,顺利解救苏歌已然泛红的额头。
“幽只问你,若是大哥出了什么事。唯血咒可救,你救不救?”
见有人自动跑来火上浇水,苏歌乐的自在,继续回去伺弄梅花。花这东西,也是有灵性的。
被冷落了,也会不高兴呢。
风扶幽笑归笑,扇子在手中却停了下来。眼中幽幽滑过抹莫名光芒。命这东西,谁会随便拿来赌呢?
何况是赌在那么一个危险的人身上。
可是,活着的人,心里面是有些东西,比生命还要重要的。
那是支撑起生命的——重量。

沈音额心的六瓣梅花,一瓣接着一瓣隐去。她望着风扶幽,惊疑,不信,滑落,滑落。
最后低头而去。
雪白的裙裾在脚后跟处,起起落落,仿佛一朵繁复的云。
顾惜朝。
你竟然是那个人么……



“苏沐云,你老实招了吧。鬼鬼祟祟拖着我,是想干嘛?”
“咳咳,话说……”
“话说你个头!重点!”
缩在一块巨大的山石后面,大清早即被从被窝里拖起到这里,老婆也没空去找,风清痕的语气终于出现裂缝!
不远的前方,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温泉。
此时正冉冉冒着热气,温泉边,还开着不知名的美丽花朵。
端的是个泡澡赏花的好地方啊!
可是呢。
苏沐云拖了风清痕来……是蹲点的。

“别吵啊!兄弟一场!你别在紧要关头拆我台嘛!”
紧要关头?
风清痕这才发现,嘿嘿,苏沐云在脸红?哇噻……从来只见斯人红衣胜花开,哪里见过他那张饱经江湖人情的面上,有过如许色彩?
哎?
说来这家伙长的到也真是人模人样,恩,勉强算是俊朗非凡吧(当然比不上自己的风华翩翩啦)这下子一脸红,添上几许媚惑,啧啧,有看头啊!
但是,一瞬后,风清痕就发现,自己看错方向了。以至于错过美人入浴前,脱衣的风情。
等他看过去的时候。
厉南星已然整个人没入温泉中,只搭出一双手臂,再多,也就是个头了……
风清痕黑线挂了满头,心道,你只穿了一件吗?脱那么快……

苏沐云此刻是目不转睛了。
被泉水的热气熏到微红的脸,优美纤细线条完美的脖颈,渗着如珍珠般滚圆的汗水,缓缓、缓缓滑落,滑进一泉春水……
那架在泉边光滑石头上的两臂,犹如刚刚剥了皮的春笋,那色泽,嫩中莹白,白中带着蜜色粘粘,直看的人想上去,狠狠掐上几把。
可能水温偏高。
厉南星半仰着头,粉红的唇,开启出小小无声的缝隙。
星眸半张,一片迷蒙。

“原来,你……”喜欢的是男人啊。后半句在对方会心一笑中,咽回了肚子。风清痕无端郁闷,你喜欢就喜欢,拖上我又算个什么。我可是有家有室的,小歌知道了指不定怎样看我呢!
苏沐云捂了捂鼻子,还好,定力没退步。
在风清痕正准备声讨他无良到极点的偷窥行为时,苏沐云把他一拉,压低了声音道“你还记得顾惜朝脖子边,有个碎了的半月痕迹吗?”
……
皱眉想了想。的确。顾惜朝脖颈左下确实有个半月痕迹,那痕迹很怪,像是把满月硬是掰成了俩半,边缘很不齐整。

心下电转“难道?”
“恩,厉南星也有这样一个痕迹。不过,是在胸口。”
一本正经的答完。
一本正经的往回走。
后面悠然传来“就算这样,你还是偷窥。”
风、清、痕!
苏沐云回头,瞪人!可他的视力实在太好……一不小心……厉南星刚好站起来拿浴巾……
光溜溜的身子上,水珠纷坠……
一、览、无、遗!



6

唯愿一心,生死不计。
          ——引

“苏兄,风兄,俩位,石后露重。你们出来吧。”
眼角余光瞄到一色暗红,清晨的日光,却投下俩抹淡淡人影。厉南星取了浴巾,也不急着入水,只笑着朗声说道。
在他心中,这俩个劳心劳力将顾惜朝送至斯憔小筑救治的人,是朋友。
既然是朋友,他就不会胡乱猜测,这俩人鬼鬼祟祟窝在山石后是有什么企图。
何况。
都是男人。
何况。
以前有个人……也曾这样跟自己玩闹过。
淡云如影,拂过眼角,瞬时不见。
厉南星的笑,还是清澈温存的无可厚非。

风清痕本来就是被人拖来,心中无甚惭愧可言,见着厉南星微笑磊落的样子,对这个人的好感不由得多添几分。
看到他准备穿衣,迎接自己和苏沐云这俩个不速之客,立刻一抱拳,回道“自家兄弟闹着玩,到叨扰了厉兄洗浴的雅兴。我们这就回去,你自便吧。”
苏沐云自厉南星言笑晏晏的打招呼开始,面色就往下沉,现在更是黑了整张脸。阴郁的眼,似苍鹰挥赶自己长大的孩子时的眼,一丝了然,三分醒锐,更多的,是让人喘不过气的亮。
逼人欲逃。
风清痕说要走,他的嘴角才皱出一纹笑“厉兄果然磊落。叨扰了。”
语罢转身。
大步而去。

风清痕见他风雨欲来的样子,又实在不知一笑一回间,他又想到了什么。只觉得,实在失礼于厉南星。只的再次笑了笑,去追苏沐云。

那样的眼神。
似乎要把自己的灵魂也照出躯体。
厉南星吁出口气。这个苏沐云。到底在想什么呢?
怎么一瞬间,原本尴尬带着愧意的眼,就转成了那样逼迫而危险的神色。
双眉一蹙既分。
罢了。别人的情绪,还是别人去想吧。
自己这个澡到真泡的有些久了。
小音她们该等急了。
顾惜朝今日……该会醒吧。戚少商守了五日五夜,铁打的也会散架。何况,他还被小歌下了焚心针。
唉……
这三个妹妹……虽非血亲,一路走来,到是比血亲更加入了心底。
只是啊,她们什么时候才能少惹点事呢?
一忽儿间,厉南星的思绪已经拉的很远很远。方才的小插曲,早抛至脑后。

斯憔小筑

风扶幽把顾惜朝安排在阳光最充裕的那个房间里。
她说,无论见不见的到,能被阳光包围着,总是好的。
戚少商在被种下焚心针的第十八个时辰后醒过来。心脏突突地跳,针阻在血脉之间,稍运内力,就痛比焚心。
他几乎是爬到顾惜朝所躺着的那张床边的,风清痕当时正好进来探看他们。伸手想要扶他一把,戚少商摇头,自己一寸一寸的爬了过去。
所有关于顾惜朝的。
都要自己去努力。
戚少商明白,无论怎样他都不是一个弱者。
能站在顾惜朝身边的,绝不会是一个弱者。
风清痕的选择是垂下眼睑,退出去,带上了房门。
作为男人。
他懂得最起码的尊重。

戚少商的手终于搭在顾惜朝胸口的时候,他触到了一个小而坚硬的物事。
圆肚细颈,那是放了晚晴骨灰的瓶子。
在他的胸口。
最靠近心脏的位置。
喘着粗气。
用力将自己撑上床沿。
戚少商面上现出桃色的红。连嘴唇都红的妖娆。大而圆的眼睛,微微眯着,眸中雾色印染,水气森森。
心脏在一呼一吸间,痛出眼底的水。却被雾遮了去,晕染成墨色山水。
顾惜朝在睡。
戚少商看着他,熟睡的样子,没有半分疼痛。
绣着玉兰花的天青色被褥松松的盖至颈项,露出几寸脖子处,苍白的肌肤。
那里,有个不齐整的半月形印记。

顾惜朝的脸,不是自己见惯了的,玉白颜色,嫣红浅浅。整张面,都透着种古怪的青。
好象是一个被泥封了的精致玩偶。
没有表情。
没有……呼吸?
匆忙间以指去试,心脏因为过激的跳动,承担不住,血便从口中喷了出来。
戚少商慌忙转头,没有喷到顾惜朝面上。
还活着。
还有希望。
他便守着,一步也不肯离开。
整整五天。

戚少商在这五天里,想了很多事情。他想起当年教会他那首童谣的女子,暗淡的脸色,逝去的风华。
她病死的时候,口中一直念“惜朝……惜朝……”
劝君惜取今朝?
那一年,戚少商还不是连云寨大当家。
那一年,顾惜朝可能还在四海为家。
所有的一切都还没有发生,所有的一切却都写在了命运的轮盘上。
转在“棋庭酒肆”那里,交错。
君失红泪,我失晚晴。
他曾经这样说过。

而其实,戚少商现在才明白。应当是,君失晚晴,我失心。
如果没有晚晴的死。
我不会明白,你爱到惨烈的眼神,竟然足以让我放弃一切。只是你我之间,横梗了太多人心繁复。
我纵不想你死。
却也不想你活。
活着太累。
也许你就这样睡着,我这样看着,也是一生罢。
而若你真醒了,我又该怎样呢?




7

欲语双飞,梦先圆,人却远。
          引

涩。

张了张唇。

口中涩的发苦。苦中有腥。血腥。

胸口痛的似乎开了一道没止没尽的口子。血堵住伤口。逼在喉管,逼出满口苦腥。

“惜朝。惜朝……”

温柔清脆的唤声。

温柔洁白的女子。

晚晴!

晚晴你在叫我吗?

“惜朝。是我啊。你来陪我好吗?这里好黑,一个人都没有。你来啊……”

好。

我去陪你。

你在哪里,我就去哪里。

伸手想握黑暗中,独独支棱在那里的,苍白纤细的女子的手。

那是晚晴!

我要去!

“顾惜朝,够了,你给我醒过来!!醒过来!!我受够了!!你这样不死不活的算什么?!”

谁?

在那里晃动我的身体。在那里声嘶力竭的喊叫。谁?

一瞬的迟疑。

再回头,女子的手已然不见。只余下满目满目的黑。

晚晴!

晚晴你说要我去陪你的!!

几乎挣足了全身力气,想要挥开铺天压地的黑。

睁眼,阳光太闪。又闭了回去。

一睁一闭间,看见谁的脸,憔悴不成颜色。

戚少商。

几乎要叹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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