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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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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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只要俺还有一口气,就不许你这样。现在吃饼吧。泡着肉汤吃,亲爱的。
“我看北方佬姑娘用不着做这种傻瓜。我们去年在萨拉托加时,我注意到她们有
许多人在男人面前也显得很有见识似的。嬷嬷轻蔑地一笑。
  北方佬姑娘嘛!当然,俺看她们想啥说啥,不过俺没见她们哪几个在萨拉托
加人向她们求婚的。“可是北方佬也得结婚呀,思嘉争辩说。她们并非长大就
行了。她们也要结婚,生孩子。她们的孩子多着呢。“是为了钱男人家才娶她们
的,嬷嬷断然说。
  思嘉把烤饼放在肉汤里泡了泡,再拿起来吃。也许嬷嬷说的有些道理吧,一
定有点道理,因为爱伦也说过同样的话,不过说法不大一样,也更委婉一些。实
际上,她那些女友的母亲全都教给自己的女儿必须做那种不能自立的、依恋别人
的、小牝兔般怯生生的可怜虫。其实,要养成和保持这个模样,也需要不少的知
识。也许她是太鲁莽了。她常见艾希礼争论,坦白地说出自己的意见。她许就是
这种态度和她喜欢散步骑马的有益于健康的习惯,使艾希礼害怕同她接近而转向
娇弱的媚兰那边去了。也许,要是她变换一下策略可是她觉得,如果艾希礼
意屈服于这种预先策划好的女人手段,她就再也不能像现在这样敬佩他了。任何
一个男人,只要他愚蠢到了居然为一个假笑、一次晕倒和一声你真了不起呀所
诱惑,便是不值得要的人。可是好像他们全都喜欢这一套呢。
  如果她以前对艾希礼也采用了这种错误的策略当然,算了,这已经是过
去的事。如今她要采取不同的手法,正当的手法。她需要他,并且只有几个小时
可以用来争取他了。
  如果晕倒,或者说假装晕倒,便能达到目的,那就晕倒了,如果微笑,卖弄
内情,或者装傻,就能够把他引诱过来,她倒是乐意去调一番情,也高兴装得甚
至比凯瑟琳·卡尔弗特更傻。如果需要更加大胆的办法呢?她也乐意采用。总之,
成败在此一举了!
  谁也不会告诉思嘉,说她自己的个性尽管有可怕的致命弱点,可是跟她所能
采用的任何伪装相比,仍然更有吸引力。
  如果有人这样告诉她,她会感到高兴但同时不会相信的。而且那个她本人现
在所处的这个文明世界也同样不会相信,因为与以前或以后无论什么时候比起来,
这种文明对于女性天然的评价都是最低的了。
  马车载着她在红土大路上同威尔克斯农场驰去,此时思嘉心里暗暗感到高兴,
因为母亲和嬷嬷都不跟他们一起去。这样,在野宴上便没有人耸着眉头或撅着下
嘴唇来干涉她的行动计划了。当然,明天苏伦一定会向她们描述的,不过要是一
切都按思嘉所希望的进行,那么她家里因她与艾希礼订婚或私奔而引起的激动,
就抵消他们的不快而有余了。是的,她很庆幸爱伦被迫留在家里。
  早晨杰拉尔德喝了几杯白兰地,借兴把乔纳斯·威尔克森开除了,于是爱伦
便在威尔克森离开之前留在塔拉农场检查账目。当她坐在小办事房里那个高高的
写字台前忙着时,思嘉进去与她吻别,乔纳·威尔克森拿着帽子站在爱伦身旁,
他那绷紧的黄面孔上流露着无法掩饰的又气又恨的神情,因为他觉得自己被这样
无礼地从一个全区最好的监工位置撵走,实在难以忍受。何况这只是区区一桩风
流韵事所引起的呢。他已经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诉杰拉尔德,对于埃米·斯莱特
里的娃娃,有嫌疑认用父亲的不下十来个,当然也极可能包括他本人在内。杰拉
尔德,对这个看法表示同意,至于爱伦,她却认为他的案情并不能因此有所改变。
乔纳斯恨所有的南方人。他恨他们对他态度冷淡并轻视他的社会地位,尽管表面
敷衍也是掩盖不了的。他最恨爱伦·奥哈拉,因为她是他所恨的那些南方人的典
型。
  嬷嬷作为农场女工头留下来协助爱伦,所以只派了迪尔茜跟来,她被安排坐
在托比旁边的赶车人座位上,她膝上搁着那个装有姑娘的舞衣的长匣子。杰拉尔
德跨着那匹大猎马在车旁缓缓地走着,他的酒兴尚未消散,同时由于迅速处理完
了威尔克森那桩不愉快的事,正在自鸣得意。他把责任推到爱伦身上,根本没想
到爱伦因错过野宴和朋友欢聚的良机会感到多么失望;在这个春日良辰,他的田
地显得那样美丽,鸟儿又歌唱得那样动听,他自己也觉得那样年轻好玩,便再不
想别的了。有几回他忽然哼起了《矮背马车上的佩格》和其他爱尔兰小曲,或者
更加阴郁的罗伯特·埃米特挽歌,她距离年轻英雄的长眠之地很远。他很高
兴,一想到今天一整天都在大谈特谈北方佬和战争中度过,更是兴奋极了。同时
他也为自己那穿着漂亮裙子、打着可笑的小花阳伞的三个女儿感到骄傲。他不再
去想头一天同思嘉进行过的那番谈话,因为那已经从他心里统统跑掉了,他只觉
得她很美,足以使他十分自豪,而且今天她的眼睛绿得像爱尔兰山陵呢。这后一
种思想使他更加悠然自得,因为其中颇有诗意;于是,他便为姑娘们放声而略略
走调地唱起她们心爱的《身穿绿军装》来了。
  思嘉用母亲对一个自命不凡的儿子那样既钟爱了又藐视的神情看着他,眼看
到日落时他又要喝得酩酊大醉了。他到天黑回家时又将如往常那样跳过从十二橡
树村到塔拉的那一道道篱笆,不过她希望由于上帝的仁慈和他那骑马的清醒,他
不要摔断了脖子才好。偏偏他会不走桥上却策马踏着水过河,然后一路嚷着回家,
让波克搀扶着躺到办事房的沙发上,因为这种时候波克经常擎着灯在前厅等候着。
  他会糟蹋那套簇新的灰毛料衣服的,为此他将在第二天早晨赌骂发誓详细告
诉爱伦,说他的那骑马黑暗中从桥上掉到河里去了这样一个明明谁也骗不了
的谎话却会为大家所接受,让他觉得自己就是高明得很。
  思嘉暗想,爸爸是个可爱、自私、不负责任的的宝贝,心头不由得涌起一股
对他的热爱之情。今天早晨她感到又兴奋又愉快,仿佛整个世界连同杰拉尔德都
包容在她那博爱的胸怀里了。她很漂亮,这一点她自己清楚;她等不到今天过去
就要把艾希礼占为己有。阳光温暖而柔和,佐治亚明媚的春光在她眼前展现。大
路旁一丛丛黑莓已一起嫩绿,把冬天雨水冲洗下来的红土沟壑都掩盖起来了,而
那些从红土中突露出来的花岗岩卵石已开始披上切罗基蔷薇,周围是淡紫色的野
罗兰。河岸高处林木葱茏的小山上,山茱萸开满了晶莹的白花,仿佛残雪还在万
绿丛中恋恋不舍。开花的山楂子树正迎风怒放,开始从娇白转为粉红,在树下闪
耀着光斑的枯松枝间,野忍冬织成了一张猩红、桔红和玫瑰红的三色地毯。微风
里掺和着新灌木和野花的淡淡清香,整个世界都是秀色可餐了。
  我将终生记住这天有多么美丽,思嘉想。也许这就是我结婚的日子呢!
她怀着兴奋的心情想象自己就在这天下午或者晚间月下,同艾希礼一起坐车穿过
这花香叶绿的美景,到琼斯博罗的一家教堂去。自然,她还得在一位亚特兰大牧
师的主持下再举行一次婚礼,但那又要叫爱伦和杰拉尔德烦恼了。她设想爱伦听
到女儿同另一个姑娘的未婚夫私奔时期得脸色灰白的模样,不由得有点畏缩起来,
但是她知道,只要爱伦再看看女儿的幸福光景,也就会原谅她了。杰拉尔德,会
大声咒骂的,不过,尽管他昨天警告过她不要嫁给艾希礼,他还是会因为自己家
同威尔克斯家做了亲戚而感到说不出的高兴。
  无论如何,这些都我结婚以后的事,现在不必管它,这样一想,她就把烦
恼丢在一边了。
  在这样明媚的春天,在这么暖洋洋的阳光下,当十二橡树村的烟囱正好开
始在那边小山上出现时,你除了尽情欢乐,是不可能有旁的什么感觉的。
  我将一辈子住在那里,我将看见五十个这样的春天,也许更多呢。我将告诉
我的儿女和孙儿孙女,这个春天多么美丽,比他们所要看到的都更为可爱。想到
这最后一点时她快活极了,便加入《身穿绿军装》末尾的合唱部分,并且赢得了
杰拉尔德的高声称赞。
  我不明白你今天早晨为什么如此快活,苏伦表示反感地说,因为她心里还
在痛苦地嘀咕:要是她穿上思嘉那件新的绿色绸舞衣,她会比思嘉漂亮得多。为
什么思嘉总那样自私,不肯把衣服和帽子借给她呢?妈为什么也总是那样护着她,
说绿色同苏伦不相配呢。你和我一样清楚,艾希礼的亲事要在今晚宣布,爸今天
早晨这样说的。当然我也明白,你对他表示亲昵已经好几个月了。“你就知道这
些,思嘉说着,吐了吐舌头,不想让自己的兴致给破坏了。到明天早晨这个时候,
请看苏伦小姐吃惊的模样吧。
  苏伦,你知道事情并不是那样,卡琳震惊地表示异议。
  思嘉喜欢的是布伦特。
  思嘉那双笑盈盈的绿眼睛望着妹妹,心想她怎么会这样可爱呢。全家都知道,
卡琳这个13岁的姑娘已尼倾心于布伦特了,但布伦特却全不在意,只把她当思
嘉的小妹妹看待。每当爱伦不在场时,大家总喜欢拿布伦特来捉弄她,直到她哭
出来为止。
  我一点也不喜欢布伦特,亲爱的。思嘉乐得慷慨地说。
  而且他也一点不喜欢我。你看,他正在等着你快快长大呢!卡琳那张圆圆
的小脸红了,她心里又高兴又怀疑,两方面像在打架似的。
  “唔,思嘉,你这话当真?
  “思嘉,你知道母亲说过,卡琳还太小,还不该想什么男孩子,可你嬷嬷去
逗引她。“好吧,看我究竟喜欢不喜欢,你走着瞧。思嘉回答道。
  你是要妹妹露脸,因为你知道再过一年左右她就会长得比你漂亮了。“你
们得小心,今天讲话该文明些,否则我回去抽你们,杰拉尔德警告说。嘘!别
响,我听听,这是马车声吧?准是塔尔顿家或者方丹家的。他们驶近一个从茂密
的山冈下来的交叉道时,马蹄声和车轮声听得更清楚了,同时从树林背后传来嘁
嘁喳喳的女人争吵声和欢笑声。走在前头在杰拉尔德勒住马向托比打了个手势,
叫他把马车停在交叉路口。
  那是塔尔顿家的姑娘们,他向他的女儿们宣布,他红润的脸上泛起了光彩,
因为,他在全县的太太们中除了爱伦就最喜欢这位红头发的塔尔顿夫人。而且是
她亲自驾车呢。
  噢,居然有位玉手纤纤的太太在摆弄马儿啦。轻盈如羽毛,又结实得像张生
牛皮,可仍然那么美丽动人呀。你们谁也没有这样好看的手,真太可惜了!他补
充说,一面又钟爱又带责备地向他的女儿们瞟了几眼。卡琳害怕牲口,苏伦的手
一碰缰绳就像摸着熨斗似的,而你这个淘气鬼“我么,不管怎样我从来没有
给撂下来过,思嘉气冲冲地嚷道。可塔尔顿夫人每次打猎都摔跤呢!他从马镫
上欠起身,一扬手把帽子摘下来,这时塔尔顿家的马车满戴着穿得漂漂亮亮、撑
着阳散沿着面纱的姑娘出现了,果然塔尔顿夫人如杰拉尔德说的那样坐在车夫座
位上。由于马车上挤着她的四个女儿她们的嬷嬷,以及几只装着跳舞衣的长匣子,
已再容不下一个车夫了。加上,阿特里斯·塔尔顿只要自己的一双手闲着便从不
愿意让任何人来驾车,无论他是黑人还是白人。看来外表娇弱,骨骼纤秀,皮肤
白皙得好像那火焰般的头发把她的脸上的全部血色都吸收到这炫亮的一丛里来了,
可是她却有着充沛的精神和不倦的体力。她养了八个孩子,都和她一样头发火红,
精力旺盛。全县的人都这样说,她把他们教养得十分成功,因为像对待她的那些
马驹似的,她把同样的溺爱和最严格的训练都放到他们身上了。勒住他们,但不
要伤了他们的锐气,这是塔尔顿夫的箴言。
  她爱马,也经常谈论马。她了解它们,把它们掌握得比全县任何人都好。她
蓄养的小马驹越来越多了,已挤出圈门跑到前面草地上来了,就像她的八个孩子
挤出了山上那座散乱不堪的房子似的,于是每当她在农场里转悠时,马驹、儿女
和猎狗,都成群地尾随着她。她相信她的马都具有人性,尤其那匹名叫乃利的枣
红母马。如果由于家务忙,她来不及在规定时去骑马散心时,她便把糖碗交给一
个黑小子,吩咐他:给乃利一把糖吃,告诉她我马上就出来。除了某些特殊场
合,她经常穿着骑装,因为无论后来是否骑马,她总是希望要骑的,所以,怀着
这种期待的心情。她每天气身时就穿上骑装。每天早晨,无论晴雨,乃利都身着
鞍辔,在屋前走来走去,等着塔尔顿夫人从家务中抽出一小时来骑它。可是费尔
希尔是个很不好管理的农场,难得有空闲时间,因为乃利往往会驮着空鞍一小时
又一小时地在那里来回走动,比阿特里斯·塔尔顿则把骑装的衣襟高高扎起来,
露出六英寸高的明亮的马靴整天忙活。
  今天,她穿一件窄小的下摆不合时宜地深黑绸衣,那模样仍和骑时一样,因
为这衣服是严格地按照她的骑装做的,头上戴的又是一顶小黑帽,上面那支长长
的黑羽毛把一只热情的高闪闪的褐色眼睛遮住了,这和她打猎时戴的那顶又破又
旧的帽一模一样。
  她看见杰拉尔德,便挥了挥鞭子,同时把那两匹像在跳舞似的枣红马勒住,
马车停下了。马车后座的四们姑娘一齐探出身来,叽哩呱啦地喧嚷着打招呼,把
一对辕马都吓得蹦跳起来。这情景在一个偶然经过的旁观者看来,会觉得塔尔顿
和奥哈拉两家的人大概是多年不见了,其实他们两天前还见过呢。不过塔尔顿家
是个好交际的家庭,喜欢和邻居尤其是奥哈拉家的姑娘拉来往。那就是说,他们
喜欢苏伦和卡琳,至于思嘉,除了那个没有头脑的凯瑟琳·卡尔弗特之外,全县
没有哪位姑娘真正喜欢她。
  这个县在夏天里差不多平均每星期要举行一次全牲野宴和跳舞会,可是对于
塔尔顿家那些红头发的最会享乐的人来说,每次野宴和舞会都仿佛是头一次参加
似的,总是非常兴奋。她们是一支健美而活泼的四人小分队,挤在马车里衣裙压
着衣裙,阳伞遮着阳伞,连宽边早帽上簪着的红玫瑰和系在下巴颏底下的天鹅绒
带子也都在互相碰撞着,纠缠里。四顶草帽底下露出了各色的红头发:赫蒂的是
正红,卡米拉的是草莓金红,兰达的是铜赭红,贝特西的胡萝卜红。
  “太太!好一窝漂亮的云雀呀!杰拉尔德殷勤地说,一面让自己的马告近塔
尔顿的马车。不过她们要赶上母亲,那还着得远呢。塔尔顿夫人滴溜溜转着一
对红褐色的眼睛,把下嘴唇往里吸着,露出一副略带嘲讽的欣赏模样,这时姑娘
们嚷嚷开了:别飞媚眼了,妈,要不我们告爸去!奥哈拉先生,我发誓。妈只
要有个像您这样漂亮的男人在身边,她就决不让我们沾边了!思嘉听了这些俏皮
话,和旁的人一起笑起来,不过像往常一样,塔尔顿家的姑娘们对待母亲的那种
放肆的态度使她大为惊骇。她们仿佛把她当做一个跟好处自己一样的人,仿佛她
刚满16岁呢。对于思嘉,不要说真正跟自己的母亲说这种话,就连这样一个念
头几乎也是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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