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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流光看着魔鉴中模糊成一团，身形甚至有些扭曲的自己，深深吸了口气，朝前走了两步。
她低头闭上了眼睛，突然不太敢看魔鉴里出现了什么。
这一刻她心神紊乱，心中不停地问自己要是自己的魔力就真是一缕无法突破的烟雾怎么办？而且自己这莫名其妙的身份，万一连一缕烟雾都没有，又该怎么办？
岂不是离栖夜越来越远？
“我？”
刚生出这个念头，顾流光身子就微微一颤，下意识地睁开了眼睛。
“我又在想什么呢唉。”她轻叹一声，又道，“死就死了，最坏的结果不就是什么都没有吗？有什么好害怕的。”想到这里，她又深吸一口气，缓缓抬眸去看魔鉴中的影像。
只一眼，她就愣住了。
这都是些什么？
“小顾？小顾？”阿祝看到顾流光的反应不对，赶紧叫了她两声，“小顾你说话啊，怎么了？”
“”顾流光不知道怎么形容，“你自己过来看吧。”侧目望向他，脸色还残留着几分震惊。
阿祝奇怪的嘀咕着走近：“要么魔力很厉害，要么就没有，你不会是因为没什么魔力遭到打击——”眼风扫到魔鉴上的影像，吓得他顿时退了一步，“我，我眼花？”
魔鉴之中，一只硕大的赤色蝴蝶正静静注视着他们。
它华丽而诡异的蝶翅在缓缓地张合，而每一次动作，都有无数艳沉的血珠顺着它的翅尾点滴坠落。
“阿祝哥这是什么啊？”
“我也，也不知道。”阿祝的声音甚至有些发颤。
这景象，他都不知道如何评说。
余光瞥到顾流光朝着魔鉴靠近，他赶紧开口阻止：“你别去啊小顾，万一这里面的是个活物，一口把你给吞了，我怎么给魔尊大人交代啊！”说完之后他又觉得自己这句话有点傻。
魔鉴里的都是幻象，怎么会成真？
看来自己真的是被吓得够呛。
顾流光倒是逐渐接受了眼前的事实，她对着阿祝道：“阿祝哥，我觉得它没有恶意。它很安静，就像沉睡着一样或者说，它被什么束缚了，这样的禁锢让它很无奈也很不舒服。”咬了咬唇，“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我能感觉到。”说罢她又看向魔鉴，对着里面的巨大赤蝶伸出手。
指尖一触镜面，里面的赤蝶竟然在瞬间分化成无数细小的赤蝶，它们密密麻麻布满整个魔鉴，不留丝毫空隙。
“唉，回去吧。”顾流光颔首。
她随手一挥，魔鉴中的影像顿时消无。（。）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一夜无眠（）
回到千重内殿，顾流光和阿祝的心情都万分的沉重。
一路上他们两个都没有交谈，顾流光不停琢磨着魔鉴里的赤蝶到底是说她魔力高到离谱呢，还是差到出奇。阿祝则是觉得自己白活了这么些时候，看过数百个魔的魔鉴影像，都没见过这么奇怪的，真是大开了眼界。
栖夜已经处理完当日的所有魔务，坐在书案前看着记载着魔界花墟的书卷，等候他们带来的消息。听到脚步声时，他抬头看向前方，却见他们无精打采，不免心里一凉。
她的魔力情况不太好
栖夜叹了口气，道：“顾流光，回去休息。”
她抬眸，道：“休息？不用，我也睡不着。”发现栖夜双目微敛，想着他恐怕是有话要同阿祝说，便改口，“我去外殿转转吧。”说着又转身往外走。
看到顾流光的身影已经不见，栖夜才开口问：“怎么回事，很差？”
阿祝摇摇头，道：“属下看到了很奇怪的东西。”思索片刻，“顾流光照出来的，是一只大到能填满魔鉴的赤色蝴蝶。那蝴蝶看起来阴邪得很，给属下的感觉就不是什么好兆头。它的翅膀还在一直淌血，顾流光靠近魔鉴的时候，那只大的赤色蝴蝶又散碎了，化作好多只小的。”顿了顿，“最让属下不明白的是，魔鉴里的魔力影像会一直存在到下一个魔去照。可顾流光的影像，她好像自己能控制。属下不知道她有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反正她随手一挥，那些赤蝶就消失了。”
“如此。”栖夜眉头紧皱，“可还有其他？”
“没有了。”阿祝低头。
栖夜薄唇紧抿，陷入沉思。
也难怪他们两个看起来脸色不佳，原来是看到了匪夷所思的景象。照阿祝所说，那赤蝶化小之后因为顾流光的随手一挥而消无，意味着她可能真有特殊的力量
细细回想她与众不同的一切，死后成魔，血能治伤，伤口快速愈合，力大无穷，反应过速，梦中白影，绯色眼眸再加上现在她的魔力竟然是一只赤蝶，栖夜越发觉得她其实根本就不是纯粹的魔。
但她又有魔的特征，魔的气息，如果从最初开始他就判断错误，那么顾流光到底会是什么？
栖夜越想越是烦躁，放在书案上的手蓦然紧握。阿祝察觉到面前的魔力陡增，立刻道：“魔尊大人请您保重身体！”虽然阿祝不知道栖夜受了多重的伤，但一回来就听说栖夜接二连三的平息了离光和火脉之乱，也能明白他现在的身体正处于虚弱状态。
听到阿祝的话，栖夜又把拳头松开了，低叹一声，道：“回饮犀罢。”顿了顿，“把顾流光叫进来。”
“是。”阿祝应承。
顾流光进来时，脸色比起之前好了许多。栖夜看她在千重内殿里似乎浑身不自在，拘束到他都不习惯了，便问：“去浮灵？”
她微微一怔，难得拒绝：“不用，这里就挺好的。”又问，“方才阿祝哥应该已经同您说过了那赤蝶的事，那么，您是想和我说它吗？”
栖夜起身，一步一步，负手走到她面前。看了她半晌之后，突然自嘲似的笑了一声。
顾流光不明所以，也不敢说话，便咬住下唇，稍侧目看向他。
“可笑，枉本座活了这么些年，你身上藏着的，却一点也看不透。”
顾流光听罢，明白了原来栖夜也不知道那赤蝶是怎么回事。兀自思索了一番，她轻声：“或许是不好的，才会被藏起来。”想起栖夜在床上问她的那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两两结合，她心里陡然慌张，声音也颤了几分，“如果，如果有一天，那些被藏起来的，不好的，都显露了出来。哪怕我跟黑泉并没有直接联系，您您是不是也会杀了我。”
“”栖夜秋水目内一片平静，“是。”顿了顿，“只要是威胁到魔界，对魔界不利，本座绝不姑息！”侧目看向她。
眼神交汇间，他惊讶发现顾流光这一刻的杏眸内异常沉寂，了无生气。
随后，她收回目光，颔首：“好，我知道了。”然而知道的是他的答案，她却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
是珍惜现在，想尽一切办法阻止自己变成一个奇怪的模样？
还是就从此刻开始，她先把自己看做一个魔界的威胁，请求隔绝圈禁？
栖夜从没见过她这般失落的模样，一时间心里有些慌乱，想说什么，又怕出现下午那般的情况，反而让她更不开心。他垂在身侧的手微握成拳，半晌之后，他伸出右手，轻轻拢了一下她散在耳际的鬓发。
顾流光察觉到了他的动作，依旧没什么反应。待他收回手之后，她直接掠过他，走到自己的小几前坐下了。
摊纸，研墨，提笔，行文。
她突然就想起了很多年前，她才学习行书的时候，老师就在一旁游说：“你看看你姐姐，写的簪花小字多好，你偏偏要学行书。行书介于楷书和草书之间，男子都不一定能把握到位，你这年纪啊，真是没学爬就要学走了！还是改改吧，跟你姐姐学一样的。”
“不。”她当时坚决又干脆的回答。
在别人都不赞同的时候，她仍然愿意站去她原本想站着的那一方，就算没有一个人支持，她也不会因此而改变自己的初衷。
因为她知道，自己选择的，是最适合自己的。
走神之间，她已经写下了满满三页，而她丝毫没有察觉，只是在不停写，又不停换纸。栖夜看着她近乎魔怔的举动，只觉得自己的心压抑得慌。
是不是他不该说会杀了她之类的话？
可他说的也确实是实情，不管是谁，只要对魔界不利，他都不会手下留情。
哪怕他其实不舍得
“呵。”顾流光用完了小几上的全部纸，轻呼出一口气，似乎轻松了一些。她起身走到栖夜面前，不曾看他一眼，只是规规矩矩行了一礼，道：“魔尊大人，我先回去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是否在意（）
回到自己的房间，顾流光坐在床上，右手轻轻抚过柔软的缎被。
她的情绪从来都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唯独这次，她却怎么也不能很快走出来。
真是太介意了，太介意他说的那句话了。
一想到他说的那句话，他的声音似乎又出现在耳际，顾流光猛然闭上眼睛，抱着膝盖把头埋进腿里。
“我到底是什么？”她哽咽，“我不想，不想跟大家完全不一样也不想被排除在外，被可怜的嫌弃。”
这个时候她好想有谁能够和她说上几句其他的话，可是明珂忙了一天肯定很累，冰龄和阿祝又不适合，栖夜更不用提。她越想越觉得自己就是孤零零的一个，稍稍抬头看向自己的手，心里蓦然生出一个念头。
才去鬼界的时候她就想试着联系小狼，却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如今四下静谧，魔都已经入睡，看来倒是个不错的机会。
顾流光默了默瑶心教她的玄音术法，先小心翼翼地试了一番，发现面前有幽绿的雾色一瞬而逝，她又大着胆子用所有魔力去施了术法。放下手时，那幽绿的雾色渐渐凝聚，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忽然，顾流光看到眼前一亮，而后就听到小狼轻轻一声：“顾？”显然很不确定。
“是，小狼，是我！”顾流光当即回应，“你能听清楚我说话吗？”
“嗯！”小狼低笑一声，“顾，这大晚上的，还没休息吗？”
顾流光被他一问，忍不住叹了口气，但又不想让小狼担心，便道：“睡不着，感觉有段时间没来人界了，想念你得紧。”又问，“对了，这段时间还有谁找过你吗？”她几乎可以肯定冷绛胭根本就没有联系他去鬼界，却怀疑冷绛胭曾经问过他在幽冥渊的事。
小狼沉默片刻，回忆道：“沉渊倒是找过我一次，问你最近有没有消息。毕竟，你很久没来过了。”顿了顿，“其次就是瑶心，她本来打算直接联系你的，问你那个阿祝有没有同魔尊说他们的婚事。”笑了笑，“被我拦着了，我怕她联系你的时候你不方便，那就连累你了。”
顾流光听后，心里蓦然一暖，很是感动道：“小狼，这么久了，也就你最关心我，什么细节都能考虑到。”又道，“也不知道我是不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本是随手救下你，你却帮了我太多。要是没有你，我真的，真的会觉得自己好无能为力。”
“顾？”小狼隐约察觉到了一丝异常，瞬间紧张，“你是不是哪里不好了？告诉我！”
“我，我没有。”顾流光蹙了眉，暗道自己还是应该多敛些情绪，差点就说漏了嘴。以小狼的脾性，要是真被他知道了，恐怕他会立刻来魔界带着她走。
“我不信，顾，你别瞒我了。”小狼素来温和的声音突然添了严肃，“你要是不告诉我，我立刻来魔界！”
眼见着自己的担忧就要成事实，顾流光赶紧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是今天今天我帮魔尊大人处理事务的时候，做的不够好。他，他说了我两句，我小心眼吧。”默了默，“虽然我知道是我的不对，问题出在我身上，可是我不想他说我，也不想他认为我不够好，我我不想这样。”说到这里，她又感觉到眼睛一酸，有湿润在她的眼眶里弥漫。
小狼听到她给的解释，暂时松了口气，道：“顾，谁都会做错事的，你别忘心里去。你们魔尊说你不是认为你不够好，要是这样，他又何必要你去帮他处理事务？你要是真的毫无用处，早就会被撇在一旁，理都不会理你的。所以他责备你，其实也算关心你，在乎你啊。”
“关心我，在乎我”顾流光轻声呢喃。正有些失神，却在一瞬间察觉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顾流光忙道一句：“小狼，下次再说，你保重。”立刻收了玄音术法。
她刚做完这个动作，栖夜已经推门而入。
顾流光看着他，张了张口，没有说话。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很厉害，不知道是因为她偷偷和小狼联系，还是因为他的到来。
栖夜明显感应到了异常的气息，但没有说什么，直径走去她面前，低声道：“别瞎想，不会发生的。”
他指的是，顾流光写了满纸的“杀了我”。
顾流光和小狼说了一会儿话之后，心情已经好了几分，又见栖夜果真特地过来关心自己，微不可察的扬了扬唇角。而后她指指床边的那块空白，道：“坐。”
栖夜叹了口气，撩开衣袍坐下了。
他又道：“你应该早些休息，明日有事。”
顾流光抿抿唇，道：“哪天不是有事呢？”沉默一秒，“我不想睡也不敢睡，您知道的，我受了伤，睡着就会看到什么。与其睡不好，还不如不睡了。”
“”栖夜没有说话。
顾流光又叹息一声，道：“我刚才情绪不好，对不起，您千万别计较。”见栖夜还是没有说话，“您已经对我够好，够宽容的了。如果不是因为我身上有那么多奇怪的事，恐怕我早就被您处罚得体无完肤。所以我应该知足的，哪怕有些事的结局并不怎么好，我也必须学会坦然接受。”
“你怎么了。”栖夜侧目看向她，“你以前从来不说这些。”
“都会变的，不是吗？”顾流光轻笑一声，“我觉得，从这一刻开始，我要把每分每秒，当作每年每月来看待。因为这一刻过去了，我不知道我还有没有下一刻。我的特殊我知道，您的顾虑我也懂，我不想给您，还有魔界带去一丝困扰。”颔首，“自从知道我的血可能和黑泉相关时，我就无所谓生死了。不，或者更早一些，在我的身上，我明确感受到发生了很多莫名其妙，而追查了这么久，还毫无头绪的时候，我就开始放弃自己了。”抬眸看向他，“您不觉得可笑吗？我竟然，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我在这种‘不知道’的状态下活着，哪怕我很想忽略，但它是不可能被忽略掉的。”
栖夜过来本是想宽慰她两句，听她说了这么多话，自己的情绪反而也被带得消沉。他看着此刻看起来万分脆弱的她，不禁伸手按在了她的手背上，又移指扣入她的掌心。
随后，他低声：“不许放弃。”手上添了几分力道，“一起面对。”（。）
第一百七十九章 心思微澜（）
听到栖夜的这句话，顾流光怔愕之后，一扫心中阴霾，重重的点头。
她知道栖夜是说话算数的。
所以既然他这么说了，那她就不再是孤零零的一个。
也不用心绪不佳时，只能依靠术法偷偷和外界联系，来取得一分遥不可及的宽慰。
顾流光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心里更加温暖。下意识地想去牵他，又怕他把手直接收了回去。
好像，她很喜欢他靠近自己，只要他在身边，即使她再不安困惑，也会逐渐安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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