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二小姐。”翠珠的脸色几分不自在。
毕竟方才顾流光的举动实在太奇怪,正说着话,一双眸子就渐渐朦胧起来,像是看到了什么,又对着正前方伸出手,做出抚摸的动作。翠珠顺着顾流光沉迷的眼神望过去,却什么都没看到。她刹那就一个激灵,身子害怕的发颤,暗道也不知二小姐这次外出是不是到了什么邪祟。
恰好顾流光要她去备热水,翠珠顿时如释重负的答应了下来。
翠珠走之后,顾流光也觉得方才自己有些失态,怎的莫名其妙想起那一幕了呢?而且今天之中已经好几次了。
顾流光若有所思的走到妆台前坐下,镜子里的人儿一双眼睛清澈依旧,只是仔细一看,不难发现眼神倒是比寻常柔和了许多。
“怎么回事”顾流光下意识的就对着镜子伸出手。
突然听到一声脆响,她蓦地回神,见是林万俟给自己的玉佩跌到了地上,立刻心疼不已的弯腰捡了起来,捧在掌心抚了抚灰,不住呢喃道:“该把这什么东西都随手放袖子里的毛病改改了,还好没摔碎呢。”
这方还在诧异今日自己是怎么了,那方翠珠就带了热水进屋,身后还随着个着急的身影,一进屋子就快步走到顾流光的面前,把一头雾水的她拉了起来,左看右看的打量了半晌。
“娘,怎么了?”顾流光不解的问。
“”顾母抿了抿唇,眉头微蹙的看着顾流光。
方才她正在裁绣花样,翠珠就急匆匆的过来报她说今日小姐好像有些不对劲。顾母一听翠珠的描述,当下心里一紧,跟着翠珠立刻赶了过来。
“女儿,你今日在外有没有遇到什么特别的事?”顾母担心她是真中了邪。
“没有啊,我就是跟以前一样,去猎场打猎,到了时候就回来了。”又想起自己后来骑的是林万俟的马回来,低头拽了拽衣角,“那个,换了匹马,我的那匹出了点事,不过无关紧要。”
顾母眼尖,一眼就看到了她捏着衣角的手里还攥着个什么,便牵起她的手,把玉佩取了出来。
“这东西你哪儿来的?”顾母识玉,一看便知这玉价格不菲,“看花纹雕刻还是男子的佩饰!”说着,狐疑的看向顾流光。
顾流光张了张口,眼风扫到正在倒热水的翠珠不时的往这边瞟,便将里卧的重帘放下,将顾母拉到了床前,低了声音道:“娘您别这样,我都告诉您。”于是将下午发生的一切和盘托出。当听到顾流光被熊袭击时,顾母忍不住惊呼出声,又听到她被个少年抱在了怀里,还亲密的同乘一骑后,顿时脸色大变,开口打断道:“他有没有对你动手动脚?你有没有被占便宜?”
“娘!”顾流光大感失语,“还以为您会担心女儿有没有受伤,结果”
“唉,全天下的人都会受伤,就你不会,娘担心来也没用。”顾母叹了口气,却还是将顾流光衣裙有血渍的地方翻了翻,见衣料完好无损,又道:“也是难得,有这么个人能近你的身。且方才听你的意思,你似乎对那林公子也颇有好感。”说罢,双目定定的看着顾流光,等待她一个确切的回答。
顾流光却摇了摇头道:“好感我不懂,我就觉得林万俟和别人是不大一样的。具体哪里不大一样,我说不上来。”
顾母顿时问道:“那你想想,要是和他生活在一起,你愿意吗?”
毕竟顾流光已经及笄了三年,府上也办过喜事,所以顾母这般直言她也没有太过娇羞,低头想了许久之后,道:“我觉得和他说话很开心,他有功夫可以保护我,我应该不抵触。”
顾母听到这句话,已经明白了顾流光心里所想,便长叹了一口气,握着她的手拍了拍道:“傻妮子,见你这个模样,我这个做娘的倒是放了心。你不知道,我和你爹多担心你这一辈子都不想嫁人。我们两个又不忍心逼你可做老姑娘总是不好的,快难死我和你爹了。”
顾流光神色微有些不自在,道:“娘,这个事吧,不是我点头就好的。林万俟他才搬来这儿,我们对他一点都不熟,也不知他有没有娶妻。女儿虽然也不求什么金龟良婿,可要我做妾,我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别说你不答应,我和你爹也不答应!”顾母当即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明早娘就让人去打听打听。才搬来的林家,公子叫林万俟的,人品家世究竟如何。”又叹了口气,“虽然想你嫁吧,可是又舍不得。”顾母握拳轻轻碰了碰心口,“依瑶嫁得那么远,我现在想得不行”
顾流光咬了咬唇,见顾母如此思念长姐,在心中默了一阵道:“不如我陪娘去看长姐?我算了算,去那边最多会花十天半个月。虽然我不会什么武功,可只要吃的足够,用力气摔些个不知死活的肯定不是问题,娘您不用担心的。”
顾母微微一怔,沉默不语。
顾流光看出她有几分动摇,笑着扑到她身上:“娘您可要快些做决定哦!”又去她耳边低喃,“别过些时候女儿嫁出去了您才想要去看长姐,女儿没空出远门的。”
“死妮子当真口无遮拦!”顾母笑骂了一句,用手轻轻拧了顾流光一把,“你先去沐浴吧,水该凉了。”
“嗯!”顾流光点头,起身走了几步又侧过半张脸,“娘,记得要帮女儿打听”
“不害臊!”顾母嘴里数落着,脸却笑成了一朵花。
第六章 客人前来()
顾母知道女儿的伤愈合得快,却不知道她受伤之后的那个夜晚,睡梦中总会朦朦胧胧的看到一个女子。
那女子身形与现在的她相似,却是周身散着淡淡的雪色光芒,脸也是模糊的,看不真切。女子不言不笑,就这么立在她的床头,一直死死的盯着她。而她动弹不得,只能被迫接受着对方的注视。
对于这异状,顾流光怕说出去没人信,反被笑话,所以从没跟人提过。长大后她为了弄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私下翻过好多稀奇古怪的书,哪知道仍是一无所获。
时间越久,被注视的次数越多,那每次受伤后必到她床边的白影,顾流光已经见怪不怪了,只不过仍是一夜睡不舒坦。
今日说起来也算不同以往,她心里有了事,好歹分了些注意力到其他地方去。
顾流光在花园里走着解闷,不出门不过是怕错过了顾母派人出去打听到的最新情况。而顾母的心腹办事果然效率,很快就带回了消息。
“林家确实是刚迁过来的,那林父啊原来是个武状元,所以家境还算殷实,照理说人品也该不错。他们家中就只有林公子一个独子,林公子如今二十有二,自幼习武,尚未娶亲。他曾经倒是定过一门亲事”那老嬷一边说着,一边注意到顾流光的身子微微前倾,面色有些难看,赶紧继续,“不过那位小姐还未及笄就染病去了,看来是没有那个福分。”顿了顿,“所以林家的意思,是打算给林公子找个身子骨好的姑娘做妻。”老嬷说完后,带着几分笑意的看向顾流光。
此时天气微是燥热,亭子里也无风,顾流光表面看起来平静,可心里却生了几分道不明的情绪。下意识的蜷了蜷手指,发现自己的手里并没有东西,抬眸扫到桌上的一盘桔子,便随意拿了一个到手里,开始漫不经心的剥了起来。
她的手虽然白皙修长,却因长年抚弄弓弦的原因,指腹生了好几个薄茧。指尖破开桔子的瞬间,不少汁水染到了她的指缝里。她看向自己的薄茧,嗅着桔子的清新气息,许久之后小声问道:“其实最后一句话是嬷嬷你的意思吧?”
老嬷笑了笑道:“虽然老奴愚笨,但这是个人都能揣摩出来的。”
“嗯。”顾流光便笑了一声,“那嬷嬷,你同我娘说这些的时候,娘她是什么反应呢?”她将手中桔子分了两分,又把其中的一半递给了老嬷。
“谢谢小姐。”老嬷接过道谢,“老奴刚同夫人说完,夫人就叫老奴来把这些告诉小姐。”
“那娘就是同意了”顾流光几分羞赧的颔首,目光不自觉的落在了系在腰间的水色玉佩上,心更是软了一分。
老嬷这些年来从没见过顾流光这个模样,心里忍不住也跟着高兴,暗道夫人总算是了却一桩心事。
又听顾流光自言自语了一句:“我是不是太急了一些?”
只是顾流光没有想到的是,有个人比她更急。
“二小姐!二小姐!”翠珠突然急匆匆的跑过来,“呼二小姐您原来是在这儿啊!害得奴婢一阵好找!”
“怎么了?”
“老爷,老爷和夫人正接见一个蛮英俊的郎君呢,好像是姓林,那林郎君提出来要见二小姐,所以老爷让奴婢过来,来找您!”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说话也是断断续续。
顾流光“蹭”地站了起来,不可思议道:“林他、他见我做什么!”见翠珠累得口干舌燥,便将手中剩下的桔子递了过去,“你吃吧。”
“谢二小姐,奴婢没事的”翠珠抹了抹额头的汗,“二小姐不知道那林郎君为什么要见您吗?那,小姐还去不去呢?”
顾流光迟疑了一瞬,看看老嬷,又看看翠珠,而后猛然想了起来,道:“哦,是我的不对,昨日借了他的好马,说好的还却没有还这下可好,他找上门来了!”
“哎哟我的二小姐,林家公子怎么会在意一匹马?他分明就是拿这个当幌子来看小姐你的!”老嬷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忍不住插嘴。见顾流光若有所思,又抿嘴笑着轻声道:“二小姐你看要不要回去换身衣服,再上个妆?”
顾流光脸上表情瞬间一滞,如梦初醒,“嬷嬷这么说是觉得我现在这身装扮不合适吗?那要怎样穿才合适?我——”
“莫急莫急,小姐穿什么都好看。”老嬷见自己一句无意识的玩笑话让顾流光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顿时心里好笑,立刻劝住了她,“就这样去见林公子也是不错的,夫妻过日子就是要坦诚相待。”
想着老嬷是个过来人,顾流光便握了握拳,道:“好!”而后跟着翠珠往迎客厅走去。
一路上她都在想,自己从小天不怕地不怕,怎么现在却害怕见一个人?心里惴惴不安,就跟装了好多只小兔子似的。想问问身边的翠珠明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又觉得说出来别人不理解就罢了,说不定还会被个丫鬟嘲笑,也就按捺住了,要自己不去多想。
一进迎客厅,顾流光就感觉到有束目光一直追随着自己。她更是头也不敢抬,对着那方大概行了个礼,而后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偶尔抬头,却发现自己好巧不巧的正是坐在了林万俟对面。他今日换了件无比华丽的衣裳,头戴珠冠,脚踏蟒靴,正襟危坐着,比昨日更俊朗了十分不止,顾流光不免有些出神。林万俟顺着她的目光回望,对她点头一笑。她刹那一惊,收回目光,瞬间又把头埋得更低。
顾父昨夜就听顾母说了不少顾流光和林万俟之间的事,而今日林万俟前来拜访,与他交流一番后顾父也觉得这的确是个不错的孩子。加之素来任性刁蛮的女儿此刻是副从没有过的温驯模样,不用问也知道她也是中意对方的,顾父也就捋捋胡须,会心一笑道:“既然流光来了,你们年轻人就慢慢聊吧,老夫还有些事要去处理。”
林万俟当下起身行礼:“伯父慢走。”
“老爷,我与你同去。”顾母也跟着笑道。
林万俟又行礼补了一句:“伯母慢走。”
第七章 背后有人()
偌大的迎客厅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顾流光只觉得自己矛盾不已,似乎心里松了一分,却又呼吸不畅,浑身不自在。
林万俟淡笑着朝她走近,离她还有三步的时候,突然听她道:“你的马我是亲自喂养的,我没有亏待它,你放心!”
林万俟微微一怔,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沉默了几秒后道:“这怎么能劳烦你亲自喂养。”
顾流光双手交合,叠在身前,笑道:“没事的,我特别喜欢的马都是自己来照顾,还有弓弦也是,每天一定会擦拭两遍,所以都习惯了。”
林万俟道:“你这么喜欢打猎,骑术也很不错,可怎么不会武功?”
“这个嘛”顾流光有些语塞。心道自己力大过人,就算普通男子和她赤手空拳的搏斗,来几个也不会是她的对手。要是她再练了武功,放眼天下,谁还敢近她的身?便勉强笑了笑,道:“我习骑射之术已经不是个大家闺秀该做的了,要是再练武功,说出去,爹娘脸上也无光。”
“无须在意别人说什么,你自己喜欢就好。”林万俟神色款款,“依我看,这骑射之术反倒适合大家闺秀。整天待坐在屋子里,好好的身子也会闷出病来。”
顾流光当即拍掌附和:“我也是这样想的!”
林万俟又道:“你方才说你特别喜欢的马都是自己在照顾,那你的马厩里一定有很多良驹了。”
“也不是很多,但它们确实都不错。”顾流光双眸一亮,“不如,我带你去看看?”
“好啊!”林万俟爽快答应。
为了不让马的气味弥漫整个内院,顾家把马厩造在了最里侧的角落。本来带陌生男子入内院多有不妥,可顾流光想着不久之后林万俟大概也算不得外人了,且这内院的女眷也多是丫鬟婆子,也就没顾忌太多。
唯一的一个兰鸢,顾流光都不知道她还到底算不算是个姑娘。加上前几天顾流光才抓住她的软肋警告了一番,也就懒得再管。但路过一排住屋时,她的步子还是迈得比寻常快了些。
林万俟懂得规矩,所以在顾流光带着他穿梭内院时,一直低着头,目不斜视。待闻到一股子草料味,又听顾流光说:“到了,你觉得这个地方怎么样?”这才抬头打量了四周几眼。
不得不说这马厩的位置选得真是不错,四周的布置看起来就花了不少心思。马厩的外侧栽种了一圈比人高些的树苗,这样既看着美观,又能阻止马的气味四处飘散。
“女子做事,果真是要比男子细心周到一些。”林万俟由衷道,“我就想不出来这名堂。”指了指一旁的树苗。
听到林万俟在夸自己,顾流光几分羞赧的抿唇偷笑。
“咴——”大抵是见到了主人,马厩中的黑马立刻仰着头长鸣了一声。林万俟走进栅栏里,发现自己的爱骑被顾流光有心的单独饲养在一处,顿时笑着上去拍了拍黑马的头,又侧目道:“流光你真是有心了。”
顾流光心跳滞了一秒,这么久以来除了家人,还没谁这样亲密的叫过自己。她立刻捏了捏衣角,轻声:“这都没什么的。”又朝林万俟走近了几步。
马厩之中,除了林万俟的黑马外还有三五匹马。其中有一匹因为摔了顾流光一次,便被她冷落了许久。如今它见到自己的主人和那陌生人似乎更喜欢新来的黑马,顿时发了脾气,大喷一口气,嘴中正嚼着的新鲜草料立刻就溅了顾流光满头。
顾流光愣了一秒,微一动作那草料便悉悉索索的从头上往下掉,瞬间就气不打一处来的侧头向始作俑者看去,双手叉腰教训起那马来:“你,你还生气了!之前犯错不知悔改,你还敢生气!”又想着林万俟还在这里,她现在的样子肯定狼狈至极,不免又怒又羞,加重了语气,“本姑娘今晚要吃马肉饼,马肉粥,马肉包子马肉汤!”
林万俟本是被那马突然的举动给弄得惊住了,继而又见顾流光这个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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