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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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钗- 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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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说着,忽听得一人问道:“哪个冯家?”

    唬得林黛玉和史湘云皆跳了起来,回头一看,只见安琪带着两个丫鬟走来。

    “你说的冯家,可是神武将军府?”安琪问道。

    史湘云怔怔地看着安琪,只是不说话。

    林黛玉拉住安琪问道:“你知道哪个冯家?”

    安琪笑道:“何止知道呢。那冯家的公子,冯紫英以前与我我家的那人是认识,为人正直风趣,且一表人才,断不会委屈亏待了史大姑娘的。”

    史湘云听了,眼睛一亮,只问:“当真?”

    安琪笑道:“自然是真的。你看我什么时候诓过你们来着?”

    林黛玉向史湘云道:“如此,你便可以放心了。”

    三人说话间,便往怡红院来看宝玉。谁知那宝玉已经吃药睡下了,于是黛玉道:“不如咱们去惜春那里坐坐罢。”

    史湘云点头答应着,于是众人往惜春的住处来了。

    只见惜春正在房内呆坐着,丫鬟们忙着收拾行装。

    黛玉不禁问道:“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惜春道:“我要出去了,原本是要跟你们道别的,不想你们就来了。”

    史湘云问道:“你要去哪儿?”

    “水月庵,”惜春淡淡地说,“老太太和太太们都已经允了。这一别,想必咱们也再没有见面之日了。”

    安琪鼻子微酸,道:“以前你们一起作诗作画,是何等的开心。怎么如今竟都各自散去了呢?”

    “一切皆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惜春道,“既然咱们迟早都是要散的,早散、晚散、如何散,又有什么区别呢?”

    林黛玉听了,便道:“那你什么时候去跟宝玉辞行呢?”

    “‘爱’哥哥,定是不会舍得你走的!”史湘云道。

    惜春双手合十,只道:“既然如此,倒不如不辞行的好!”

    安琪还欲说些什么,惜春已道:“我还有许多事物要收拾呢,不能陪你们说话了。”

    史湘云只得道:“既然如此,我们便回去罢。况且,我也改收拾收拾回家去了。”

    于是安琪、林黛玉等人便转身要走,忽听得惜春又唤道:“等等!”

    回头间,只见她拿着一卷册子出来,道:“之前咱们作的诗,我都记录了下来。原本是要交给二哥哥的,只是如今想来,还是你们给他罢。”说着,便交到了黛玉的手中。

    林黛玉打开一看,只见首页上面写着“咏白海棠限门盆魂痕昏”几个字。

    又有探春作的“斜阳寒草带重门,苔翠盈铺雨后盆。玉是精神难比洁,雪为肌骨易销魂。芳心一点娇无力,倩影三更月有痕。莫谓缟仙能羽化,多情伴我咏黄昏。”

    还有宝钗作的“珍重芳姿昼掩门,自携手瓮灌苔盆。胭脂洗出秋阶影,冰雪招来露砌魂。淡极始知花更艳,愁多焉得玉无痕。欲偿白帝凭清洁,不语婷婷日又昏。”

    也有宝玉作的“秋容浅淡映重门,七节攒成雪满盆。出浴太真冰作影,捧心西子玉为魂。晓风不散愁千点,宿雨还添泪一痕。独倚画栏如有意,清砧怨笛送黄昏。”

    更有自己作的“半卷湘帘半掩门,碾冰为土玉为盆。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月窟仙人缝缟袂,秋闺怨女拭啼痕。娇羞默默同谁诉,倦倚西风夜已昏。”

    不由得想起了昔日的情景,往事历历在目,不由得伤心哭泣了起来。

    史湘云连忙劝住:“你怎么又哭了?快别看了!”

    安琪亦上前扶住黛玉,陪着一同往潇湘馆去了。

    惜春站在门外,望着她们三人的身影越来越远,两行热泪滚滚而下。一时间丫鬟们收拾好了行礼,她便去辞别了贾母、王夫人等人,往水月庵作那净虚的徒儿去了。不提。

    只说史湘云,不日果然嫁与了冯紫英。那冯紫英瞧着史湘云乐观直率,心里十分喜欢,夫妻二人婚后倒也美满和顺。贾母心里总算有了些许的安慰。

    只是王夫人想着自己身边带大的女儿,一个个都不甚如意,心里好不忧心,竟一病不起。如今贾府中,走的走,病的病,人景萧条了许多,再不似当年那般了。

    近日贾母心里正有许多的不自在,虽有凤姐儿、李纨等人陪着,仍旧不能欢笑。

    这天,忽然见平儿跑来,在凤姐儿耳边小声说着些什么,贾母不禁道:“怎么事情,也值得你们主仆两个咬耳朵的?且说出来罢!”

    平儿见问,只得道:“那个打秋风的刘姥姥又来了,送了许多的瓜果来。”

    贾母听了,忙道:“既然如此,怎么不请进来?”

    平儿笑道:“我正是没有了主意,因此才来回奶奶呢。”

    贾母叹气道:“如今咱们家里如此,正改有她来好好乐一乐呢!”

    凤姐儿听了,便向平儿道:“既然如此,还不请进来?”

    “是!”平儿答应着,出门去了。

第120章 刘姥姥2() 
原来这刘姥姥的女婿姓王,祖上曾作过小小的一个京官,昔年与凤姐之祖王夫人之父认识。因贪王家的势利,便连了宗认作侄儿。

    那时只有王夫人之大兄凤姐之父与王夫人随在京中的,知有此一门连宗之族,余者皆不认识。目今其祖已故,只有一个儿子,名唤王成,因家业萧条,仍搬出城外原乡中住去了。

    王成新近亦因病故,只有其子,小名狗儿,便是那刘姥姥的女婿。

    狗儿亦生一子,小名板儿,嫡妻刘氏,又生一女,名唤青儿。一家四口,仍以务农为业。因狗儿白日间又作些生计,刘氏又操井臼等事,青板姊妹两个无人看管,狗儿遂将岳母刘姥姥接来一处过活。

    这刘姥姥乃是个积年的老寡妇,膝下又无儿女,只靠两亩薄田度日。今者女婿接来养活,岂不愿意,遂一心一计,帮趁着女儿女婿过活起来。

    因一年秋尽冬初,天气冷将上来,家中冬事未办,狗儿未免心中烦虑,吃了几杯闷酒,在家闲寻气恼,刘氏也不敢顶撞。

    因此刘姥姥看不过,乃劝道:“姑爷,你别嗔着我多嘴。咱们村庄人,那一个不是老老诚诚的,守多大碗儿吃多大的饭。你皆因年小的时候,托着你那老家之福,吃喝惯了,如今所以把持不住。有了钱就顾头不顾尾,没了钱就瞎生气,成个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呢!如今咱们虽离城住着,终是天子脚下。这长安城中,遍地都是钱,只可惜没人会去拿去罢了。在家跳蹋会子也不中用。”

    狗儿听说,便急道:“你老只会炕头儿上混说,难道叫我打劫偷去不成?”

    刘姥姥道:“谁叫你偷去呢。也到底想法儿大家裁度,不然那银子钱自己跑到咱家来不成?”

    狗儿冷笑道:“有法儿还等到这会子呢。我又没有收税的亲戚,作官的朋友,有什么法子可想的?便有,也只怕他们未必来理我们呢!”

    刘姥姥道:“这倒不然。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咱们谋到了,看菩萨的保佑,有些机会,也未可知。我倒替你们想出一个机会来。当日你们原是和金陵王家连过宗的,二十年前,他们看承你们还好,如今自然是你们拉硬屎,不肯去亲近他,故疏远起来。想当初我和女儿还去过一遭。他们家的二小姐着实响快,会待人,倒不拿大。如今现是荣国府贾二老爷的夫人。听得说,如今上了年纪,越发怜贫恤老,最爱斋僧敬道,舍米舍钱的。如今王府虽升了边任,只怕这二姑太太还认得咱们。你何不去走动走动,或者他念旧,有些好处,也未可知。要是他发一点好心,拔一根寒毛比咱们的腰还粗呢。”

    刘氏一旁接口道:“你老虽说的是,但只你我这样个嘴脸,怎样好到他门上去的。先不先,他们那些门上的人也未必肯去通信。没的去打嘴现世。”

    谁知狗儿利名心最重,听如此一说,心下便有些活动起来。又听他妻子这话,便笑接道:“姥姥既如此说,况且当年你又见过这姑太太一次,何不你老人家明日就走一趟,先试试风头再说。”

    那刘姥姥想着:女婿是个男人,又这样个嘴脸,自然去不得。女儿年轻媳妇子,也难卖头卖脚的。便只得凭着一张老脸去碰一碰。果然有些好处,大家都有益;便是没银子来,也到那公府侯门见一见世面,也不枉一生。

    因此才领着外孙板儿去了贾府一趟。

    不想那贾府倒是极乐善好施的,送了许多财物和银两给刘姥姥。回去后一年的生计不但有了着落,又买了许多小鸡小鸭并瓜果蔬菜的种子,日子过得倒也殷实了。

    刘姥姥虽是山野老妇,但甚重情谊。于是一有好的瓜果,总是先给贾府送来,一来二去,倒跟贾母投缘了起来。

    一时间平儿带着刘姥姥来了。

    贾母忙赐了坐,有命人奉茶。

    刘姥姥笑到:“今年雨水不错,多打了两石粮食,瓜果蔬菜也十分丰盛。这又是头一起摘下来的,并没有敢卖,留着尖儿孝敬姑奶奶和姑娘们尝尝。想必姑娘们天天山珍海味的也吃腻了,这个吃个野菜儿,也算是我们的穷心。”

    贾母笑道:“多谢费心。快喝茶罢。”

    刘姥姥一边答应着,一边捧着茶盅便喝。贾母这边的茶叶是雨前龙井,甘甜清闲,又十分适合口味,加之刘姥姥之前在外头等,已经渴了大半天,顿时一饮而尽,将茶盅喝了个底朝天。

    贾母见了,不禁欢喜,忙命人再泡一盅来。

    刘姥姥起身便笑道:“不用烦劳姐姐了,兑些白水进来就是。茶叶就这么倒了,怪可惜的。”

    鸳鸯忍笑点了点头,端着茶盅出去了。

    贾母笑了一回,忽又叹气道:“许久不见,你还是这么的。我真真是羡慕呢!”

    刘姥姥不知何意,正要劝解,忽被凤姐儿截住,笑道:“难得今日刘姥姥在这里,倒也热闹。不如咱们来行令罢。”

    王夫人笑道:“既行令,还叫鸳鸯姐姐来行更好。”

    众人都知贾母所行之令必得鸳鸯提着,故听了这话,都说“很是”。凤姐儿便拉了鸳鸯过来。

    李纨笑道:“既在令内,没有站着的理。”回头命小丫头子:“端一张椅子,放在你二位奶奶的席上。”

    鸳鸯也半推半就,谢了坐,便坐下,也吃了一钟酒,笑道:“酒令大如军令,不论尊卑,惟我是主。违了我的话,是要受罚的。”

    王夫人等都笑道:“一定如此,快些说来。”

    鸳鸯未开口,刘姥姥便下了席,摆手道:“别这样捉弄人家,我家去了。”

    众人都笑道:“这却使不得。”

    鸳鸯喝令小丫头子们:“拉上席去!”小丫头子们也笑着,果然拉入席中。

    刘姥姥连连摆手只叫“饶了我罢!”

    鸳鸯道:“再多言的罚一壶。”

    刘姥姥听了,只得住了声。

第121章 刘姥姥3() 
鸳鸯道:“如今我说骨牌副儿,从老太太起,顺领说下去,至刘姥姥止。比如我说一副儿,将这三张牌拆开,先说头一张,次说第二张,再说第三张,说完了,合成这一副儿的名字。无论诗词歌赋,成语俗话,比上一句,都要叶韵。错了的罚一杯。”

    众人笑道:“这个令好,就说出来。”

    鸳鸯道:“有了一副了。左边是张‘天’。”贾母道:“头上有青天。”

    众人道:“好。”鸳鸯道:“当中是个‘五与六’。”

    贾母道:“六桥梅花香彻骨。”鸳鸯道:“剩得一张‘六与幺’。”

    贾母道:“一轮红日出云霄。”鸳鸯道:“凑成便是个‘蓬头鬼’。”

    贾母道:“这鬼抱住钟馗腿。”说完,大家笑说:“极妙。”贾母饮了一杯。

    鸳鸯又道:“有了一副。左边是个‘大长五’。”薛姨妈道:“梅花朵朵风前舞。”

    鸳鸯道:“右边还是个‘大五长’。”薛姨妈道:“十月梅花岭上香。”

    鸳鸯道:“当中‘二五’是杂七。”薛姨妈道:“织女牛郎会七夕。”

    鸳鸯道:“凑成‘二郎游五岳’。”薛姨妈道:“世人不及神仙乐。”说完,大家称赏,饮了酒。

    鸳鸯又道:“有了一副。左边‘长幺’两点明。”黛玉道:“双悬日月照乾坤。”

    鸳鸯道:“右边‘长幺’两点明。”黛玉道:“闲花落地听无声。”

    鸳鸯道:“中间还得‘幺四’来。”黛玉道:“日边红杏倚云栽。”

    鸳鸯道:“凑成‘樱桃九熟’。”黛玉道:“御园却被鸟衔出。”说完饮了一杯。

    鸳鸯道:“有了一副。左边是‘长三’。”宝钗道:“双双燕子语梁间。”

    鸳鸯道:“右边是‘三长’。”宝钗道:“水荇牵风翠带长。”

    鸳鸯道:“当中‘三六’九点在。”宝钗道:“三山半落青天外。”

    鸳鸯道:“凑成‘铁锁练孤舟’。”宝钗道:“处处风波处处愁。”说完饮毕。

    鸳鸯又道:“左边一个‘天’。”宝玉道:“良辰美景奈何天。”

    宝钗听了,回头看着他。宝玉只顾怕罚,也不理论。

    鸳鸯道:“中间‘锦屏’颜色俏。”宝玉道:“纱窗也没有红娘报。”

    鸳鸯道:“剩了‘二六’八点齐。”宝玉道:“双瞻玉座引朝仪。”

    鸳鸯道:“凑成‘篮子’好采花。”宝玉玉道:“仙杖香挑芍药花。”说完,饮了一口。

    之后便该刘姥姥。

    刘姥姥道:“我们庄家人闲了,也常会几个人弄这个,但不如说的这么好听。少不得我也试一试。”

    众人都笑道:“容易说的。你只管说,不相干。”

    鸳鸯笑道:“左边‘四四’是个人。”刘姥姥听了,想了半日,说道:“是个庄家人罢。”

    众人哄堂笑了。

    贾母笑道:“说的好,就是这样说。”

    刘姥姥也笑道:’我们庄家人,不过是现成的本色,众位别笑。”

    鸳鸯道:“中间‘三四’绿配红。”刘姥姥道:“大火烧了毛毛虫。”

    众人笑道:“这是有的,还说你的本色。”鸳鸯道:“右边‘幺四’真好看。”

    刘姥姥道:“一个萝蔔一头蒜。”众人又笑了。

    鸳鸯笑道:“凑成便是一枝花。”刘姥姥两只手比着,说道:“花儿落了结个大倭瓜。”众人大笑起来。

    只听外面乱嚷,皆唬得从席上跳了下来。一个回话的人,面色惊慌,已经从外头窜进来,跪下战战兢兢地道:“不好了,不好了贵妃娘娘身染重疾,已经薨了!”

    “啊!”

    在场之人听了,皆颜色全无。贾母已经跌坐在椅子上,昏死了过去。

    王夫人忙哭着请人去传太医。

    众人又劝道:“如今老爷已经进宫了,太太还是更衣,去送送娘娘吧!”

    王夫人几乎不曾哭死,只得在丫鬟的搀扶下,昏昏沉沉换了衣裳,坐轿撵进宫进宫去了,不敢有丝毫耽搁。

    刘姥姥虽是个庄稼人,但也知道当今贵妃娘娘乃贾母亲孙女。如今听说没了,想着贾府必定有一番折腾。瞧这众人一个个如同天塌下来一般,也不知如何安慰,只得手足无措地立在一旁。

    凤姐儿瞧见了,只得将刘姥姥拉倒一旁,一边抹泪一边道:“如今咱们府上正是多事之秋,原本请你老来想法子哄老太太开心。眼看着老太太有些喜色了,又出了这个事情,如今你老还是回去吧。咱们府中毕竟有一阵忙的了,不能照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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