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都好,比如——我的身份。”
他在故意惹我发怒!偏不让他得逞,我斜眼笑道:“你的身份还用说吗?有人已经告诉我了,孟国的三王爷,传闻中体弱多病,实际狡猾无比,对吧?除去知道的这些,实际上,任何关于你的事我都没什么兴趣。”
“你怎么不想想自己的处境?表面是上宾,实际却为人质。”
“那你让我怎么办?”
“我一直认为你很值得探寻,可以说潜入景国只是个借口,接近你才是真的。”
我很疑惑,他说这番话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他当奸细主要目的不是为了自己的国家,而是因为想要了解我?
这理由实在可笑,他不是别人,他是孟国的三王爷!
“你应该相信。”
我凝视他那双眼,实在找不到欺骗的痕迹,却也察觉不到认真。孟子云:“存之人者,莫良于眸子,眸不能掩其恶。胸中正,则眸子瞭,胸中不正,则眸子眩。”
人的心底是善是恶,都能从无法掩盖的眼神中显示出来。他的眼里不是无情,可我却说不出那是什么,也猜测不出。
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突然忆起他听到这段诗后的样子……
“涟月,对面的李将军一直在看你。”
我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瞬间瞪大了眼,原天!!
竟远比得知莫上尘是三王爷来的震惊,我相信他是个人才不会被埋没,却没想到与他会有敌对的一天。
“李将军?”z
“嗯?”他看我,“你们认识?”
“不是原天吗?”y
“皇上赐姓李,李原天将军。”他‘好心’解释。
当时的友情,是否会因为对立而瓦解?不愿再与原天对视,因为我太清楚他眼中的复杂代表了什么,这个重情重义的男人在为难!一方是他甘愿报效的祖国,而我是他的朋友,于我心里也同样难受。因为——我已决定,势必要攻下孟国。
思来想去,直到耳边的乐声停止,才注意到大殿中只剩下皇上和莫上尘。
揉揉麻掉的腿和他们一同站了起来,是要摊牌了吧?
“月王爷觉得刚才的歌舞如何?”b
“一直都听说孟国的舞最优秀,看了也很是欣赏,只是我对此没有研究。”心中有些烦躁,这个皇帝总是顾左右而言其他,说话拐弯抹角。
可他仿佛没注意到我的心不在焉,微笑着说:“听寒星提到过,月王爷琴艺高超,把他也比了下去。”
“是他谦虚了。”g
我确定他是在装傻,瞥了一眼莫上尘,笑容依旧,就是没有开口的打算。好啊,既然他们都不明说,那就由我明问好了。
“皇上‘邀’我来孟国到底想做什么?”
“月王爷不觉得我国很美吗?就当作是游览了。”
“我这个‘人质’的待遇还真是好呢!”
孟茗炎瞬间绷起脸,冷冷的说:“你在景国炙手可热,皇帝驾崩前也将国事交于你处理,我不好好利用一下岂不是可惜!”
“利用我?”我冷哼:“皇上太高抬我了,我还没重要到影响景国一直以来盼望的统一!”
“你这样说我会信吗?”他美丽的眼睛闪了又闪。
我心知他生性多疑,至少要让他动摇,“皇上不信可以试试,别怪我没提醒你,小心赔了夫人又折兵,得不偿失!谢昭夜的能力皇上比我清楚,安思瑞不逊于云丞相,缺了我不会改变什么的。”
“按你的意思就是我押错了人?!难道你不怕我杀了你么!”他的眉毛都快竖起来了,眼神变得凶狠。
“怕啊,人怎么可能不怕死。”我毫不畏惧的回视他:“皇上抓我来不过是想造成景国的混乱,让孟国的军队有喘息的机会,更让谢昭夜有所顾及!”
“说的好!但你想,我会如何对你呢?”
“至少,皇上不会杀我!”我很驻定这点,他应该已经得知景国并没有因为少了我而一团糟,如果他要对我下毒手,不用等到现在了。何况,我怎么说也是一国的王爷,若杀了我,只会加快孟国的灭亡,而他需要的是尽量延缓,争取时间。
孟茗炎如鹰般的眼死死的瞪着我,嘴抿的很紧,我刚才竟会认为这样透着狠毒的眼睛很美丽!下一刻,他突然笑了,如春花般明媚,“你说的没错,我自然不舍得杀你这么一个惹人怜的美人,你还是有利用价值的,例如——威胁谢昭夜!”
顿觉心跳快了起来,他竟然知道!我攥紧拳头看向莫上尘,是他!我与昭夜的事很少人知晓,念月是偶然撞见,思瑞也只是猜到,莫上尘这么精明,必然想到了。
“茗尘也只是实话实说啊。”
原来他叫茗尘,那么莫上尘只是个假名?可恶!
“皇上以为我会让你威胁到他吗?”说出这话,我已不在乎生死了,同时心中也异常矛盾,我不想昭夜因我而妥协,这是国家大事,不能存有私人感情,但另一方面,我却希望他把我看得比一切都重要。可是,到了万不得已、别无选择的情况下,我宁愿不要这条命!
一直以来,我为昭夜做的事少之又少,而他却无时不刻的替我分担烦恼。这次,我依然不能帮他什么大忙,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成为他的累赘,不使他为难。
“景涟月,不管怎样我都会派人把你抓来,即便你没去温柔乡,而是老实的待在皇宫里,我都势在必得!因为——早在得知你与谢昭夜的事之时,你就已经威胁到他了!”他说完,沉着脸离开了。
到了这个时候,我决定相信莫上尘。
他亲自送我回住的地方,这里是宫殿的中央,完全听不到水流动的声音。
“你应该想好了。”他与我并肩而行,眼睛直视前方。
我看向他的侧脸,眼角微微上扬,薄唇轻抿也成一个漂亮的弧度,他竟是从一开始就确定我会相信他,我的确妥协了,不管是别无选择还是他莫名的魔力。
“你这样做等于背叛孟国。”
“景国、孟国有什么区别?”他的笑容浓了些,“你想不想当皇帝?”
“不想!”
“那为什么要如此努力?”
“以你的能力当上孟国皇帝很容易吧,你又为何?”
他终于转头看我,“人的生命不过短短几十年,为了这些争来争去,真是没有你……”
“怎么不说下去了?”
“真是没有你聪明,但与其这么讲,不如说是你看得开。”
我的确不够聪明,却也不怎么想得开,只是历史让我看到了太多的教训。
“那你追求的是什么?”
他停下来,说:“没有。也可能和你一样只想要自由……”
察觉到他话中的淡淡无奈,我不由轻叹。
“可我无拘无束,而你——有太多牵挂。”
说的没错,他可以了无牵挂、毫不在乎,就算自己的国家亡了也不能影响他。但我无法如此潇洒。
“莫上尘,我不想死。”他明白吗?为了不成为昭夜的负担,我可以牺牲自己,但也为了他,我不愿意轻易死去,更不能放弃。
“不会的。”
“嗯,一定不会的。”我抓住他的袖子说:“我要逃出去!”
“你在求我?”
“是拜托你。”
“我会带你出宫,但前提是你要自己解决看管你的那些人。”
我点头应允。
“先安分几天再行动。”他好心提醒。
“最多两日!”
“嗯,拭目以待。”
我的脑中突然映现孟茗炎的眼神,那双深褐色的眸子中满是憎恨,还有嫉妒——他喜欢昭夜……那么,不管怎样的我,都会被抓走。
翌日,我哪也没去,就待在自己的房里,除了寒星,外面还守着十个大内高手,为了我这个不会武功的人,已算是大费周章了。
挨到傍晚,实在发闷,我让寒星带我去花园散步,竟碰上孟茗炎在假山旁点灯作画,周围服侍的人离他有段距离,我似乎猜到他在画什么了……
“参见皇上!”寒星率先打破这局面。
孟茗炎抬起头看到我,笑吟吟的说:“听闻月王爷画的七王妃惟妙惟肖,不如过来看看我的画是否传神?”
我没有迟疑的走到桌前,画上的人身穿战衣骑在黑色骏马的背上,英姿飒爽,那种‘大将军王’的气魄浑然天成,眉宇间的自信更是生动得让我以为他就在眼前!孟茗炎用情之深让我佩服,他是用心在画昭夜。看着很久不见的画中人,思念之情更加浓烈,忍不住伸手,却被他挡开,我收回手看向他:“你爱他。”
“是又怎样?早在战场上的惊鸿一瞥,我就被他吸引了。”他话说的极为坦然,波澜不惊。
“你抓我来的目的是什么?”
他没有绕弯子,回道:“我明白他认定的事不会改变,所以我要让你们都痛苦!抓你来牵制他,让你自责,让他为难!我要慢慢的欣赏,看你为了他而渐渐憔悴,你根本不用后悔去温柔乡,即使你在天涯海角,也绝不放过你!我不会伤害你,就让你自己的心承受这种矛盾的煎熬,直到你自我了结。”
眼前的人,竟是个笑面夜叉,脸上挂着动人的微笑,说出的话却狠毒非常。
“怎么,怕了?”他挑起我的下巴,拇指轻抚我的唇,“真是漂亮,他一定很喜欢吧?”
“你干什么!!”我后退了好几步,不可置信的瞪着他,这个男人疯了!!他变态到吻了我……
“怎么办?我看不得你幸福。”
“…………”我无言以对。
“是不是觉得我很卑鄙?”
“卑鄙不能形容你阴暗心理的十分之一。”
他顿时变了脸色,反手扇了我一巴掌,“我可不会怜惜你!”
我擦擦嘴角留出的血说:“你根本不了解昭夜!”
“闭嘴!”他朝不远处的寒星说:“带他走!!”
“是!”寒星连忙跑过来拉我离开。
他小心的帮我上药,见我一直没吭声,忍不住问:“你没事吧?”
“又不是第一次挨打。”只不过觉得,孟茗炎比赵翎芸打人疼多了,半张脸都木了。
“皇上脾气是这样的,你何必惹怒他。”
“我也不知道。”实际上,我从未如此讨厌过一个人。以爱为由,肆意的伤害别人。
他收起药盒,“你和谢将军两情相悦,体会不出得不到时的绝望和伤心……”
“对不起……”他也是为情所困吧。
门被推开打断了他接下去的话,莫上尘说:“自讨苦吃!”
懒得多说话,脸还疼着呢。
“跟我去个地方!”他拉着我望外走,寒星没有阻止,只和那十个人跟在后面。
我们一同来到一个不大不小的殿里,那里摆了很多古典乐器,专门有个架子上放了各种各样的古琴,我正要细细观看,却发现其中有个雕满山水的木制盒子,好奇的轻轻打开,惊喜充斥着心头!
‘号钟’是周代的名琴。传说古代杰出的琴家伯牙曾弹奏过‘号钟’琴。后来‘号钟’传到齐恒公的手中,没想到为楼兰所拥有,而今我竟见到了四大名琴之一的‘号钟’!
“喜欢吗?”
“很喜欢!”我用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轻轻的说:“今天就可以离开。”
“随时恭候。”
“我可以弹吗?”
“可以。”
我抱出号钟,放在矮桌上,见寒星也是一脸期盼,我对他们说:“你们都坐下听吧,站着怪累的。”
他们还犹豫,莫上尘点了点头,才放心的坐了下去。
弹什么呢?孟国如江南,不知《望江南》用号钟弹奏是什么感觉……想着,手就拨动起来。号钟琴音之宏亮,犹如钟声激荡,号角长鸣,令人震耳欲聋。
相传齐恒公是齐国的贤明君主,通晓音律。当时,他收藏了许多名琴,但尤其珍爱这个‘号钟’琴。他曾令部下敲起牛角,唱歌助乐,自己则奏‘号钟’与之呼应。牛角声声,歌声凄切,‘号钟’则奏出悲凉的旋律,使两旁的侍者个个感动得泪流满面。
最后一声,余音萦绕,号钟啊号钟,发出的声音竟如此悲伤,即便柔美如《望江南》也催人泪下!
触动人心的天籁之音……
悲伤……
是否由号钟弹出来的曲子都能把人们心中最深处的无奈牵引出来?
一曲终了,无人出声,只静静的坐着,似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弹这琴了吧,听了好难受。”寒星抹去眼角的泪起来,把号钟放回盒子里盖好。
“那你弹个欢快的,我们一边喝酒一边欣赏岂不更好?”我指了指其他的古琴对他说。
“也好。”
另有人起身去准备酒水,寒星琴艺非凡,一曲下来大家的心情好了许多,话也多了起来。莫上尘是一直未开口,只笑着等我行动。其实我也没什么高招,不过是想把他们灌醉一人给他们一针,睡大觉去。但这些人不但武功高强,居然还千杯不醉,大口喝酒也不见迷糊……莫上尘笑意更深。
“月王爷见多识广,可曾知道‘无间’的含义?”刚才那个端来酒的人突然看向我。
此人身材魁梧,目光如炬,听到他提起‘无间’总觉得别有用意,因为……
“除了无间地狱,还有什么意思?”另个人接口。
“听说也是奸细的代名词。”
说着,有几人已经纷纷趴在桌子上。
“你在酒里下药……”寒星费力的喊完也无力的倒在地上。
‘无间’是奸细的代名词,我只对思瑞提到过,如此一来,我确信他是思瑞的人!心里一阵惊喜,想不到在孟国的皇宫里也有景国的卧底。
“让月王爷受惊了!”
他到聪明,只在那些人的酒壶里下了药,“我问你,现在景国如何了?”
“回王爷,谢将军按兵不动,等待属下救您出去。”
“你觉得以你的能力能带他离开吗?”莫上尘突然出声,原来他举着酒杯并没有喝,只是演了场戏。
“拼了命也要带月王爷逃出去!”他摆出备战的姿势,机警的盯着他,随时准备出手。
“不自量力!”然后朝我说:“算你成功了。”
天助我也!
“那麻烦你了,我们三个一起走!”
“这是怎么回事?”那人不明白我怎么和敌国三王爷达成共识了。
“你叫什么?”
“属下姓蒋,单名一个寒字。”
“蒋寒,你不需要多问,什么事出去了再说。”
“是!”
我走到莫上尘身边,“走吧。”
他伸手又将我的白玉发环摘了下来,“这样比较好。”
“还给我!”一把抢过别有‘沉醉’的发环,突觉自己的反应大了些。
“你……”
“你抢走一个还不够啊?”我使劲攥着手中的白玉发环,将手背在身后。
“换上寒星的衣服。”
“……我知道了。”小心的展开寒星的身体,褪去他的外衣,穿戴好之后与莫上尘、蒋寒刚要出去,原天却意外的出现了。
“皇上听见琴声,让我过来看看。”他刚说完便瞥见其他倒地的人,退后一步警惕的看着我们说:“这是怎么回事?”
“我要离开这里!你放不放行?”
“我……不能这么做!”
“王爷,他交给我,你们先走!”
莫上尘看都没看原天,径自拉起我往外走。
“三王爷!你怎么……”原天完全没搞清楚状况,若说蒋寒是奸细助我逃脱可以理解,莫上尘的行为就无法让人明白了。
“等等。”我停下,走到原天面前,用手指夹住‘沉醉’,带着歉意说:“我真的不想与你为敌。”
“我也不想!”
“就当报答我吧……”我将手按在他的小臂上,立时出现一道血痕。
原天瞪大了眼睛倒在地上,我蹲在他身旁说:“以后——不用顾及我们的友情了。有些东西,难两全……”
莫上尘轻易的将我们带出皇宫,沿路的小麻烦很好对付,但若靠蒋寒一个人绝对办不到,孟国三王爷的身份是最好的筹码。
我们来到一个综合性码头,莫上尘说:“分开走。”
听了他的话觉得有理,对蒋寒说:“孟茗炎估计已经发现我逃跑了,追兵将至,你从最近的路去边关告知谢将军我的状况,让他——不要担心,我随后就到。”
“月王爷保重!”说完在码头搭上一艘商船离去。
“我们怎么走?”
“上另一艘船。”
我们乘的船,是往边关相反的方向行驶的,深夜,船上的其他人已经休息了,莫上尘还立于甲板之上,这个人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