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缘小品 作者:张贤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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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缘小品 作者:张贤亮-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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统在新一代的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人中的恢复和继承。
    世浩将军有艺术家的气质,酷爱书画,他自己师法近人于右任,醮墨挥毫,立就一
幅今草。然横竖中虎虎生风,一撇一捺皆有横刀立马之威,又有别右任先生之体。所谓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世浩将军虽任军职,却与文化人结不解之缘,书画家常为他
家座上客,相互以丹青书法应酬,评点得失,意态挥洒,时时满屋生辉。日积月累,世
浩将军竟收书法名画极夥,为变个人收藏为大众精神食粮,供同好者共同欣赏,世浩将
军特选优择珍,编辑成集,付梓出版。
    成册之日,世浩将军嘱我作序。自忖才疏学浅,于书画更是外行,惶惶然久久不敢
落笔。但感将军厚爱,恭敬不如从命,谨写下以上文字。现在正面临所谓的“文化失
落”,中华文化急待发扬光大。如和平时期的广大官兵,皆能续接中华尚武同时崇文之
余绪,则中华文化幸甚!中国的文化人幸甚!
… 
                   
     边缘小品   别有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和尹平认识,是在一九八○年北京电影制片厂办的一期学习班里。那时湛容、万隆
等人虽然已经写过长篇,但并没有像后来这样著名;毕必成是我们的组长,大家彼此彼
此,都是学员。时令正值春天,“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的讨论也在热烈进行,
知识分子都沉浸在解放感之中。在艺术上,我们似乎还处在一种“脱毛”阶段;我们的
翅膀都还没有展开,都还没有对未来我们将经历些什么事有所准备。从窠里仰望天空,
空间是已经够广阔了。以后,各自作了各自的探索,各自有了各自的甘苦,各自遇到过
各自的幸与不幸,但毕竟各自都写出了各自的作品。
    我们一别十一年。虽然有过书信来往,因为都忙着自己的事,也并不频繁。偶尔,
在报刊上看到尹平的作品,如见故人,总是注意的。今天,他又出了一本集子。十一年
中,他竟也“儿女成群”了。集中读了他给我寄来的几篇小说,首先有一种别有一番滋
味在心头的感受。
    如我这样的人,情节的大起大落,故事的曲折复杂,已经难以吸引我了。本身就经
历过这样的事情,倒是想在书中寻找小桥流水、豆棚瓜架的平静生活以抚慰自己,并且
让我知道,世界上还有另一种人在过另一种生活。尹平似乎正是在向这种淡雅的境界开
掘。写英雄并不难,构思出离奇的故事也比较容易,难在从凡人小事中挖出悠远的或惊
心动魄的题材。这就是契弗所以被人称道的原因。历史的经验告诉我们。干扰人类正常
生活的,除开生态破坏、天灾地震等等不可避免的意外事件,人为的因素,莫过于战争
和政治运动了。如天可怜见,我们中华民族再别搞自己整自己的政治运动,那么留给将
来文学家去写的,大约也只剩下尹平现在所写的这类题材了。人类之幸运,也是文学之
所幸。我以为文学就应该正常地反映人类的正常生活。战争和政治运动虽然创造出许许
多多伟大的文学作品,可是我宁愿文学史上没有这些伟大的作品。“伤痕”也好,“反
思”也好,又何必呢?“伤痕”不说已明,即使“反思”也不是好事情。如我这一代的
作家虽然还在“反思”着,我想我们大概也是为了今后不再“反思”吧。
    不客气地说,尹平可说是我下一代的作家。这一代作家中,我已看出了不少大手笔
的苗头。一次我还和李国文说,我非常羡慕这一代作家们。他们竟能从如今的街头小巷
贩夫走卒中发现那么多动人的人际关系和内心世界,从平凡中发现不平凡。我们不断地
在向过去索取,而他们却真正地是在向现在索取。我们这一代人的非常经历,已经使我
们很难探知今天人们、尤其是年轻人的正常心理。我说的“正常”,并不分什么善恶;
因为我们常常以非常的善意、感伤与同情去理解和揣度人家的恶意,当然也有时用恶意
错怪了人家。而只有他们,才能准确地把握当今的人的意向的“度”,即“分寸”。艺
术,说到底,也不过是怎样把握分寸,因而,我常觉得,在我们的下一代作家中,如真
实地、不抱任何功利目的地去描写当代生活,定会写出伟大作品的。
    所以,尹平现在走的的确是一条较为宽广的文学道路。对于过去,他没有负担;对
于现在,他没有偏见。并且,年龄又是他的资本。文学的未来,总是属于他们这一代的。
不过,我并不想在一本书的序言中作出什么吹捧。现在和未来,文学上的竞争都是很激
烈的。成功者,除了应该具备文学上最基本的功力和特殊的感觉外,我以为还需有如池
田大作所说的,“有对人生的真挚态度和关心人类苦恼的某种动机”。
    我希望,尹一平和下一代的作家们,要比我们更具有这种慈悲心。
… 
                   
     边缘小品   好!     
 ——序《塞上:税务的风采》
    今年七月,宁夏作家协会组织了四十多位作家深入到一向默默无闻的税务战线采访,
经过几个月的努力,结集成这部厚重的报告文学专集。因我个人为了更深入地取得现实
生活感受而亲身参与了市场经济建设,“下海”办了四个公司,又接待了谢晋根据我的
小说《邢老汉和狗的故事》所改编的《老人与狗》摄制组,出了两次国,还正赶写一部
长篇小说,所以没能和宁夏作家一起投入到税务战线去体验税务工作者的艰辛,无缘认
识很多应该认识的朋友,没有领略到“塞上税务的风采”,不能不说是一大遗憾。
    于是,编者督促我为此书写篇序,以弥补我的憾意和不足。坦率地说,如在过去,
这篇序文在我来说也就是一篇应酬文章,说几句好听的话交差而已。但自我这一年里在
市场经济中真正摸爬滚打后,却有许多出自肺腑之言了。
    现在,有不少人一提起税务工作者马上就产生一种疏离感,“敬鬼神而远之”。找
在准备办公司的时候,很多人都劝我别办,说“光是税务上的人你就应付不了!”仿佛
税务工作者乃商人之对头。本来,汉语中“讨厌”一词,仔细分析:你向人“讨”,人
家当然就“厌”,“讨厌”、“讨厌”,“讨”与“厌”总连在一起;反义词“得意”
也是可这样解释:他“得”到了东西便乐“意”了。所以我以为,即使不出于别的什么
社会意义,仅为了给税务工作者“正名”,就应该出版这本书。
    从我个人的经验来说,我还真没有碰到过一个“讨厌”的税务工作者,相反,我的
四个公司如没有税务工作者的支持与理解,便不会有今天的平稳发展。就拿“华夏西部
影视城公司”说吧。银川近郊的镇北堡,原是两座古堡的废墟,毫不引人注目,成了牧
民的游牧点。经我介绍,被电影导演看上后,竟连续在这里摄制了十五部电影,《红高
粱》、《黄河谣》还获得了国际大奖,也是中国电影从一九四九年以来头次获得如此高
级别的国际性电影奖。我们可以说,中国电影就是在镇北堡走向世界的。但电影拍完后,
附近的老乡就把布景拆光,土坯木材拿回家去盖羊圈。当地林草试验场的场长袁进琳同
志找到我,想跟我一同把古堡已经发挥的文化作用利用起来,他的目的是以旅游业带动
一方经济,我也认为如果设计得当,则可提高宁夏在国内外的知名度,并让宁夏人参观
后,能体会到人家电影导演在如此荒凉破旧的地方,都能化腐朽为神奇,搞出轰动世界
的名堂,我们还有什么不能做的呢?从而加强宁夏人对家乡的热爱和建设家乡的信心。
于是我们与农建委、宁夏日报社、宁夏律师事务所、银川晚报社、宁夏电视台等单位合
作,很快地把镇北堡电影基地建设了起来。而这个项目,明显的是社会效益大于经济效
益,间接经济效益又大于直接经济效益的项目。严格说来,这应是宁夏的一个重要的文
化设施,就和公园、展览馆等相同。电影基地能够维持自己的各项开支,不需国家补贴
就不错了。在试营业后我们立即就发现了这种特点。怎么办?公司的财务主任杜春林同
志试着向税务部门打了个报告,说明了公司的性质与收入情况,要求免税。老实说,当
时我并不抱多大希望。可没想到,税务部门马上就批准镇北堡电影基地可以免税,还把
已缴的税款退了回来。这大大出乎我意料之外。
    又譬如,我们在永宁望远还办了个生产天门冬铵酸、丙铵酸及其系列副产品的工厂,
名曰“辉煌生物化学制品公司”。产品是属于高科技的新产品,按规定可以在一个时期
内享受免税,我们原以为申请免税一定会被税务人员刁难。但也非一般人的想象,税务
人员很理解高新科技产品对偏远地区的宁夏经济的重要性。
    所以,我看到本书中有描写银川和永宁两地税务工作者的报告文学作品颇感欣慰,
我以亲身的感受知道有关他们的作品是完全真实的。
    当前以及今后很长一段历史时期,经济建设是我们一切事业的中心。税务工作的重
要性更加突出出来。在过去计划经济的社会形态中,一般人和税务极少打交道。所谓纳
税,也是把国家这个口袋的钱放到那个口袋里去罢了。现在不同了,几乎每个老百姓都
与纳税有关系,比如所得税,不论任何人,收入达到一定数额便须纳税。而税务部门绝
不同于银行,他只会向人要钱不会给人钱,这样,惹人“讨厌”的问题就产生了。
    从历史上看,中国老百姓一贯具有尊重赋税,按时纳粮的好传统。民间谚语早有
“谁当皇上给谁纳粮”,“缴了田赋,皇帝老儿也管不着”这些话。说明中国老百姓自
古就认识纳税交赋是每个臣民的义务;土农工商,皆把纳税交赋放在支出中的首位,纳
税交赋之后,便取得了自由。然而经过了“文化大革命”,一切都乱了套。首先是在根
本上降低了中国人民的道德素质和义务、信誉等等观念。如果说,我所办的四个公司目
前有点问题的话,那全部是出在我太相信人,对方及我曾经用过的人毫无义务和信誉观
念造成的。
    市场经济,必须在人与人完全平等,严格按照法律和义务办事的基础上才能良性运
转,这里面当然包括按时纳税和按时还款等等公民义务和负债人义务。在我办公司初期,
由于我经验不足和轻信他人,借出去了两笔钱达二十万之多——一家餐馆,一家电子广
告中心,直到我写此序的今天,还款期已超出半年多,仍不能全部收回来。向我借钱的
时候恨不得叫我爷爷,现在我不但成了孙子,并且也成了“讨厌”的人。我有这样的切
身体会,所以我真的非常同情税务工作者的艰难。我曾到过很多西方国家,的确,从现
象上看,西方人比我们有更多的人身自由,但西方人却普遍敬畏两种人——警察和税务
官。外国电影电视剧中就常会出现这种场面,这里就不一一举例了。一个蛮不讲理的、
或是喝醉酒的西方人,敢打敢杀任何人,可是一见警察和税务官就马上毕恭毕敬,你说
怪不怪?要是我向他们介绍中国还有不少人不听警察和税务官的,把上门收税的税务官
打个半死的事情,外国人一定会羡慕我们的“自由”羡慕得要死。
    然而,他们的民主也正寓含于其中。在西方国家,只要是一个“纳税人”,他便敢
于批评任何一级官员,包括总统;他便有权要求任何一级政府为他做抓猫捉狗、四处去
寻找他丢失的宠物这类杂事,政府官员抓不到或抓得慢一点,他还会去法院控告官员。
    我们是社会主义国家,应该具有比西方更广泛的民主,更完备的法治。现在,思想
界、学术界、政府、人大、政协等等,都在积极讨论如何加强社会主义民主与法治的建
设,我们社会的进步也是有目共睹的。而我个人以为,人民要想真正的享受民主,首先
每个人都应做个好纳税人。
    由于没有读完本书收集的全部文章,只能凭感想写出上面的文字。据我所知,为税
务工作者写报告文学,并且出版了专集的,可能我们宁夏在全国算是领先的。因而我要
为宁夏作家协会办的这件事叫声:
    好!
… 
                   
     边缘小品   发疯的钢琴     
 《中篇小说选刊》来信通知我,福建海峡出版社已将我的作品列入“新时期中篇小
说名作丛书”的出版计划。除了要我“一张光面纸四寸个人半身照”之外,还要我数张
“代表个人生活简历和文学活动的照片”。趁这个机会,我将我最珍贵的一张照片献了
出来。这张照片就是读者看到的我年轻的母亲抱着仅有几个月的我。地点在南京的祖宅。
祖宅位于湖北路,原国民政府外交部后面,是一所很大的花园,名“梅溪山庄”,据说
是我祖父和有名的“辫帅”张勋打麻将赢来的。一九八四年春天,我因《绿化树》获全
国优秀中篇小说奖前往南京参加发奖会,和国文、骥才、友梅,在主人石言与张弦的陪
伴下,去看了一趟这所祖宅。三十二年归故国,祖宅已荡然无存,变成了一座颇具规模
的工厂。过去的记忆犹在,眼前的景物全非。即使记忆也是不准确的,原来印象中一直
是粗可合抱的一株皂角树,现在看来,只不过水桶般的直径而已。
    我经常端详仅有几个月的我,奇怪这个傻乎乎的婴儿怎么会变成这样神情阴郁喜怒
无常、连我自己都讨厌的中年人。对这张照片看着看着,我会游离出我之外,似乎我既
不是这个婴儿,也不是现在的我,而是另一个什么人。是一个什么人呢?我也搞不清楚,
我觉得那个人应该比现在的我好一点。可是作了这番忏悔之后,我并没有高尚起来,在
现实中我仍然做着一个连自己都讨厌的人。
    抱着我的母亲,在一九六七年元月去世了。她是被“红卫兵”吓死的。那时我正在
《土牢情话》中描写过的“鬼门关”劳改:管我的队长截获了我大姨发来的电报,板着
面孔说:“这个地主婆死得好!”现在这个队长已调回他老家内蒙古的一个县,仍然当
着什么干部,大概还管着一些人。
    我母亲的笑容永远凝固在这张照片上。
    翻翻我写的东西:长篇、中篇、短篇、散文、电影剧本和所谓的评论,我也常常会
觉得这些文字不是出于我之手,而是一个别的什么人的作品。我不会写作。从拍了这张
照片后我就没有长大。我没有躯体。我肉体感觉不到痛楚。我只是一大堆莫明其妙、杂
乱无章、无可言状、瞬息即变的幻想、想象、印象、感觉……我感到的只是自己的感觉。
我是一架发了疯的钢琴。总有一天,这架钢琴会因自己癫狂性的颤抖而散裂。于是声音
也消失了,在空气中留不下任何痕迹。
    就写到这里吧。我现在正在听理查德·克莱门特演奏的:
    “不要为我哭泣,阿根廷!”
                                                          1986。8。15。
… 
                   
     边缘小品   《张贤亮小说自选集》前言     
 有道是文坛上“各领风骚三五年”,但俗话说“六十年风水转一转”:原来曾风行
一时的小说过了若干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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