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3 绿野仙踪 清 李百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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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03 绿野仙踪 清 李百川- 第10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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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冷氏也率众妇女走来。猛听得一妇人大叫道:“你们快看来,我脚下踏着一物,甚是光亮。”众人打着灯笼各去争看,只见一片鳞甲有斗盆大小,丢在西台阶下。众男妇看了,无不吐舌。周通道:“老仙师原说是鱼精,这便是他鳞甲被雷霹下来。但他一甲,就其大如此,身子真不知多长!”周琏看了,心胆俱寒,向众男妇道:“怎么我就相交下这样个大怪物,岂非奇绝!”周通又着众家人在各院细细搜寻。再无别物。将鳞甲收放在桌上,大家说白道黄,议论到天明。
  忽见管门人跑来报道:“那位老神仙爷回来了,现在园外。
  “周通父子和沈襄没命的跑出去迎接,将不邪让至迎辉轩,叩头谢劳。冷氏也顾不得内外,率领众妇女都站在院中,听说妖怪下落。只听得周通道:“仙师真好法力!一雷将妖怪霹下斗大一片鳞甲,落在院中。但不知追赶下去,可将妖怪斩除了没有?”不邪笑道:“若非令郎将寿仙衣偷来,贫道穿在身上,定必挨他一珠。虽不至于大伤,只索让他逃去,又须四下找寻。
  “随将妖鱼如何施展本领,自己如何降他,细说了一遍。众男妇听罢,个个心惊。冷氏大悦,周通父子谢了又谢。不邪将剜来鱼目取出,着众人看视,约有一尺大校虽成死物,还闪烁有光。周通父子复行叩拜。
  不邪道:“贫道原欲除妖后即回衡山,因吾师有书字,曾吩咐面交,所以复来。”周通道:“令师尊是何人?书字与男个?”不邪道:“台驾一看,自然明白。”遂将于冰与的柬帖书字取出,一同递与。周通先看了柬帖,点头不已,说道:“真是神仙,事事前知。”次看到“在吾姑丈周通家作祟,吾表弟周琏”等句,大是惊诧,却想不到冷于冰身上。急急将书字细看,一边看,一边喜的眉欢眼笑,心花俱开。后看到沈襄话,便将沈襄连连的看了几眼。看完,将书字揣在怀中,只乐的拍手拍膝,大笑不已。冷氏听得大笑,还只当是为除妖快乐。周通笑着跳起,拉住不邪道:“不意贵老师是我的内侄。我内侄原籍是直隶广平府成安县人,名唤冷于冰,字不华,可就是他么?”不邪道:“正是。”周通又拍手打掌的大笑起来。周琏也心喜不荆冷氏在院中听得明白,高声问道:“适才说冷于冰可是我侄儿不是?”周通笑着应道:“正是,正是!你不必回避,快入来。”冷氏连忙走入。看见不邪,先行跪拜,叩谢除妖、救子活命之恩。不邪知是于冰姑母,不敢怠慢,也急忙叩首相还,口中连说“不敢,不敢!”冷氏起来,问周通道:“我侄儿在那里?也来了没有?”周通笑道:“他如今已成了神仙,那里还肯来看望你我?有与我们的书字在此。”冷氏道:“你快念与我听。”周通道:“改日与你念,此刻说说罢。”遂将书字中话详细告知。沈襄话没敢题出。冷氏听罢,和明珠落掌中一般,喜欢到极处,反落下泪来,向不邪深深一拂,说道:“恳求老仙师将我侄儿自出家到如今,从头至尾,和老拙说说。我侄儿自与老拙别后,我曾差人去广平三四次,到知我侄孙儿逢春如今做封翁,两个小孙孙都是好孩子,少年科甲,大的中了第八名举人,娶的是都察院掌院王大人的女儿;第二个做了翰林院庶吉士,娶的是户部侍郎张大人的女儿。我侄孙总不教他们做官,怕的是奸臣严嵩谋害,现告假在家。他们常差人探听老拙,可惜我侄妇卜氏前年病故了。到是我侄儿的音信,不但老拙不知下落,连我侄孙逢春也不知道。”说罢,又深深一拂。
  不邪道:“请太师姑坐了,待门下细说。”周通道:“到教仙师站了好半晌,快大家就坐,洗耳静听。”沈襄见冷氏住了忙乱,方过来作揖,一齐坐下。
  不邪因柬帖内有“系吾己亲,若问及,不妨实话”,只得将于冰出家学道,得火龙真人指教起,随地擒妖降怪、济困扶危,前后渡脱了六个徒弟,直说到入定分身,赈济江浙,并天下穷苦民人,以及此番奉命来拿鱼怪,到说了好牛日方完。众人听了,无不惊羡为真正神仙。但妇人家问长问短,咶唣不已,不邪清修已久,那里受得?恨不得摆脱速去。只因冷氏话再说不断,不邪看于冰分上,只得随问随答。家人们拿出许多新鲜果品,摆满一桌。不邪一个也不吃,只急的要辞去,怕冷氏絮烦。冷氏那里肯放?说道:“老师长,既是我侄儿徒弟,就和我是己亲一般。我定留住十天。我还有些东西,烦与我侄儿带去。且我小儿中了妖气,也说与他治治。只急的要走!”不邪道:“前日符水。胜似千服补药,只要独宿百日,便可回元。
  “说着,又站起来告别。周通将不邪拉出院外,道:“弟深知寒舍非仙人久停之所,亦不敢强留。只是弟与贱内回书末写,况沈襄话还未与他说破,祈少停片刻,即舍亲知道,也断不以迟回为过。”不邪听得有回书,这是不敢不带去得,只得复入房坐下。
  周通将沈襄领至一僻静房内,取出于冰书字柬帖,着沈襄看。沈襄看了,又惊又感,连忙与周通跪下,恳求忽泄。周通也跪着扶起,大笑道:“先生此话,非以小人待弟,竟是以禽兽待弟了!不但舍亲有字相托,即无字,弟亦久已存心,要安顿先生。但猿仙师去意甚速,先生可到西院书房内,代弟夫妇写一回书。”又将回书意见告知,方到迎辉轩。见冷氏还盘问于冰的话。
  家人报道:“大奶奶回来了,请老爷太太安。”冷氏道:“他来的甚好。”遂将被风刮下平台,跌折左臂,至今末愈话,告知不邪,求即医治。周琏向家人们道:“请你大奶奶就来此处,不必回避。”不邪连连摆手,着家人盛来水一碗,书符一道,令拿入去,一洗患处,即立愈矣。家人捧水去了。又待了半晌,沈襄拿来三封书字,俱着周通看过。问不邪道:“有金讳不换的,此公可在令师尊洞内没有?”不邪道:“他此时正在。”沈襄道:“书字一封,是晚生与金先生的;禀帖一扣,是与令师尊冷老爷的。烦代为传说,叶向仁今生无可报答厚恩,惟有日祝二公寿与天齐而已。今就在此地与冷、金二公磕几个头罢。”说着,朝上端端正正磕了四个头。不邪也不好拉他。
  次后又叩谢不邪,付与书字。周通也将回信交讫。不邪道:“贫道去了。”冷氏道:“祈少候片刻,我还有物事,捎寄我侄儿。”周通道:“令侄千百万两黄金吹口立致,你我安可以人间俗物亵渎?只愿他早做天上金仙罢了。你我可向袁仙师拜谢救阖家性命之恩!”于是老夫妻同周琏俱叩拜在地。不邪急忙相还。众家人仆妇体贴主人意思,也都来叩头。不邪各作揖相还。然后作别。周通父子和沈襄定要步送十里,不邪止他们不祝约走有百余步,不邪向天上一指道:“妖妇又来了!”周通父子并大小家人等一齐仰面向天上看视,猛见寒光一闪,再看时,已不知不邪去向。大众方知妖精来话,是个引子,各欣羡嗟叹。
  回园后,周通在本县与沈襄娶了家小,陆续送田产、银物,约三千金。沈襄感恩不过,拜周通夫妇为义父母。不时苦劝周琏读书,尽心指引,只一年,便中了本省乡试第十六名举人。
  出了那口铜气。他也不下会试场,指了个候补员外郎职衔,在家过充裕岁月。蕙娘深悔何氏死于己手,虽冷于冰字内有偿还命债之说,他心上总放不过去,回家设立灵牌,岁时必亲自供献,家道平安如就。又时劝周琏,将一年所入除用度外,凡有余利,即着施衣食棺木。不但亲友,即本县远近有贫不能葬、壮无力娶者,查访的确,无不帮助。每一岁之中,做许多善果。
  从这年起,蕙娘连生三子二女。后辈贵显,岂非积德之报!周通夫妇皆寿至八十余,周琏夫妇亦享遐年。可见富户人家行点好事,上天无不加倍报之。世间看财奴、刻薄鬼,以若大家私,他只怕子孙不彀过,凡一饮一食、一钱一物,还要处处打算占穷人点便宜方快,不出两世,即生出败家子孙。任凭他有百万之富,总要洗刷他个干净。可见与子孙积银钱,总不如与子孙积点德最长久也。
  再说猿不邪回玉屋洞缴于冰法旨,将周通夫妇回书并沈襄禀帖呈览,又将寿仙衣取出,着于冰看。于冰道:“此系上元夫人至宝。只因他用不着,至今未加拣点,你且存在身边,将来他自有人来取,与他可也。”不邪回完于冰话,复取沈襄书字递与不换。不换看了,亦深喜寄托得所。
  忽见于冰慌忙站起,吩咐快备香案:“吾师的法旨到了。
  “不邪不换刚才收拾停妥,早见一仙吏入来。于冰让至石堂中,同城璧等将法帖供放在桌上,一同叩拜。然后大家公看,上写道:冷于冰自修道以来,积善果大小十一万二千余件。天仙丹籍,久已注名。惜内功不足,飞升尚需年日。可率同弟子袁不邪赴福建九功山朱雀洞静修,以免城璧等日夕问答纷扰。再连城璧、金不换皆浊骨凡夫,俱邀于冰济渡,遂得云行,并出纳口诀,真数劫难逢之福遇也。诚能励志精进,将来何患无成!
  是诸子皆沐于冰再造之恩,犹敢以雁行并列,何无心肺至于乃尔!可于我法帖到日,即行拜于冰为师。并传谕温如玉知之。
  袁不邪出身异类,能沉潜入道,静一不杂,甚属可取,今即赏姓为袁。嗣后于冰凡有示谕,毋加犬傍,为将来大成时膺应上帝诏命之地。嘱令益加奋勉,吾于伊亦有厚望焉。遵此!
  城璧、不换看毕道:“此弟子等所祷祝而求者也。今蒙祖师责饬,倍深羞愧。”随请于冰正坐,于冰亦不谦辞,止向仙吏举了举手,便正坐了。城璧和不换大拜了四拜。于冰道:“此系吾师念汝等出身所自始,实系公论,非我好为尊大忘却前盟也。”又着城璧、不换与不邪对拜,俱以师兄呼袁不邪。于冰向仙吏道:“山洞荒野,苦无佳品留宾。有昔年峨眉山木仙送吾桂实数个,味颇芬芳。”随取枣大者两个相送。仙吏在火龙真人洞中,凡三界诸仙珍物,目所见者最多,从未见如许大桂实。又见黄光四射,香气迎堂,受之大喜过望,再三叩谢而别。后火龙真人询知差仙吏走龋于冰将茶杯大者一、枣大者四敬之,此系后事。
  于冰送仙吏出洞回来,正坐石床。不邪、城璧等两傍侍立,不复前时举动矣。于冰道:“我此刻即去九功山,着袁不邪跟随,完吾道果。城璧、不换可分前后洞修持,除采办饮食外,不得片刻坐谈,误静中旨趣。我去后,着城璧赴琼岩洞示知温如玉,再传与他出纳口诀,亦不得与二鬼游谈误事。并饬谕二鬼加意修炼,以图上进。”城璧唯唯受命。说罢,出洞。城壁、不换只得学袁不邪样子,跪送洞傍。只看得驾云后,方才起来回洞。正是:斩妖万年县内,回洞细陈前情。
  颁到火龙法旨,盟弟尽做门生。
  
第九十一回避春雨巧逢袁太监走内线参倒严世蕃
  词曰:
  郊原外,雨涓涓,杯酒与他同醉,论权奸。
  一疏已有内线,欣逢术士周旋,严饬刑曹究此案,万人欢。
  右调《春光好》
  前回言袁不邪回玉屋洞,火龙颁法旨,于冰赴九功山,这话不表。且说邹应龙自林润出巡江南后,日夜留心严嵩父子款件,虽皆件件的确,只是不敢下手。此年他胞叔邹雯来下会试场,因不中,急欲回家。应龙凑了些盘费,亲自送出彰义门外。
  见绿柳已舒新眉,残桃犹有余笑。蒙茸细草,步步衬着马蹄,鸟语禽声,与绿水潺湲之声相应。遥望西山一带,流青积翠,如在眼前。因贪看春色,直送了二十余里。忽然落下雨来,起初点点滴滴,时停时止,次后竟大下起来。又没有带着雨具,衣襟已有湿痕。猛见前面,坐北朝南,有一处园林,内中隐隐露出楼阁。随吩咐家人,策马急趋。
  到了门前,守门的问道:“做什么?”家人们道:“我家老爷姓邹,现任御史。因送亲遇雨,欲到里面暂避一刻。”守门人道:“请老爷暂在门内略等等,我去问声主人,再来回覆。
  “少刻,守门人跑出道:“我家老爷相请,已迎接出来了。”
  应龙下马,随那人走入第一层园门。只见一个太监,后跟着五六个家丁,七八个小内官,都站在第二层门内等候。见应龙到了面前,方下台阶来。举手笑说道:“老先是贵客,难得到我们这儿来。”应龙也举手道:“因一时遇雨,无可回避处,故敢造次趋谒。”那太监又笑道:“你若不是下雨,做梦儿也不来。”说罢,拉着应龙的手儿,并行入去。到一敞厅内,叙礼坐下。
  太监道:“方才守门的小厮说老先姓邹,现做御史,不晓得尊讳叫什么?”应龙道:“小弟叫邹应龙。”那太监道:“这到和上科状元是一个样儿的名字,难得。”应龙笑道:“上科徼幸,就是小弟。”那太监道:“呵呀!你是个状元御史,要算普天下第一个文章头儿,与别的官儿不同,我要分外的敬你了。快请到里面去坐。这个地方儿平常,不是教状元坐的去处。我还要请教你的文墨和你的学问。”应龙笑道:“若是这样,小弟只在此处坐罢,被老公公考较倒了,那时反难藏拙。
  “那太监大笑道:“好约薄话儿,笑话我们内官不识字,你自试试瞧。”于是又拉了应龙的手儿,过了敞厅,循着花墙北走。
  又入了一层门儿,放眼一看,见前后高高下下,有无数的楼阁台榭,中间郁郁苍苍,树木参差,假山鱼池,分列左右,到也修盖的富丽。又领应龙到一亭子内,见四面垂着竹帘,亭子周围,都是牡丹。也有正开的,也有开败的,一朵朵含芳吐卉,若花茵锦帐一般,无愧国色天香之誉。再看那雨,已下的小了,两人就坐,左右献上茶来。
  应龙道:“小弟还没有请教老公公高姓大讳,并在内庭所执何事?”那太监道:“我姓袁,名字叫天喜。”应龙道:“可是元亨利贞的元字么了”太监道:“不是了,我这姓,和那表兄、表弟的表字差不多。”应龙笑道:“小弟明白了,尊姓果然像个表字。”袁太监拍手大笑道:“何如?连你也说像了。
  我如今现掌上衣监事,这几日才将夏季衣服交入去,又要于办秋季的衣服。昨日趁闲空儿出来走走。”应龙将他出入禁掖、日伴君王的事,着实誉扬了几句。又将他的花园也极口道好。
  袁太监大乐,向众小内官道:“这邹老爷是大黑儿疤的状元出身,不是顽儿的。”他嘴里从不夸奖人,人若是教他夸奖了,这个人一万年也不错。众小内官和家丁们齐声答应道:“是,是!”袁太监又向众人道:“我们坐了这半天,也不弄点吃的东西,都挤在这里听说话儿。”应龙道:“此刻雨小了,小弟别过罢。”袁太监恼了,道:“这都是把人当亡八羔子待哩!
  难道我们做内官的,就陪状元吃不得一杯酒么!就立刻要告辞。你不来不怎么!”应龙见袁太监恼了,忙笑说道:“小弟为初次相会,实不好讨扰。今既承厚爱,小弟吃个烂醉去,何如?”袁太监又笑了,说道:“归根儿这一句,才像个状元的话。”
  须臾,盘盛异品,酒泛金波,山珍海错,摆满春台。食物亦多外面买不出来的东西。应龙见袁太监人爽直,也不作客,杯到即干。吃到半酣时分,应龙道:“小弟躬逢盛景,兼对名花,此时诗兴发作,意欲在这外面粉墙上写诗一首,只恐俚句粗俗,有污清目。”袁太监道:“你是中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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