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先拍这场!我现在找着感觉了!”
鹿小雨下班的时候眼皮一直在跳,跳得他心直发慌。
“小雨,下班了啊?”
“是啊。对了,刘大爷,您下午在这大门口有没有看见什么可疑人物啊?”
“可疑人物?怎么的,台里又发文件了?我就知道上次有人闯政府大楼伤……”
“我说……”
“保安部怎么没和我说呢!你看看这弄的,我好歹当年也是民兵排长……”
“那个,刘大爷,回见哈。”
鹿小雨几乎落荒而逃。
从电视台大楼到电视台宿舍只有二十几分钟的路程。可鹿小雨走的那叫一个辛苦。不是他神经敏感,而是确确实实有种被人尾随的如芒刺在背的感觉。但任凭他左顾右盼抑或忽然袭击似的回头,愣是没见到半个人影。鹿小雨觉得头皮发麻,彻底明白了什么叫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就这么的一步三回头,鹿小雨总算进了电视台宿舍小区。傍晚,下班的人很多,小区里熙熙攘攘的倒也热闹。鹿小雨住的那楼位于小区最角落,都是单身宿舍,此刻却异常冷清。鹿小雨几乎是小跑着进了单元楼,然后一步并作两步的往楼上跑。
鹿小雨的宿舍是501,一鼓作气到了家门口,他却犹豫了。不知打哪来了灵感,鹿小雨小心翼翼的掏出手机,在通话记录里找到已接来电然后回拨了过去。
又是山寨机刺耳的铃声,又是完全听不出曲调的鬼哭狼嚎,此刻在幽静的楼道里格外有惊悚效果。
“陈涛,你他妈的给我出来!”
随着鹿小雨一声大喝,男人终于在下面一层楼梯拐角的阴影里露出了头。
“靠,你怎么想着打我电话了?”陈涛对于自己的暴露颇为懊恼。他本来的打算是在鹿小雨开门进屋的瞬间来个出其不意猛虎扑食啥的。
“这叫智慧,懂不。就是你脑袋里最缺的那个。”鹿小雨咬牙切齿。
陈涛也不恼,坏笑着一步步上着台阶。鹿小雨的心脏非常不争气的跟着对方的脚步节奏一下下跳着。终于,陈涛到了跟前。鹿小雨比陈涛矮了差不多一个脑袋,此刻完全被笼罩在对方逆光的阴影里。
鹿小雨紧张的咽了咽口水,结果怪兽就对着他呲出了獠牙:“开门啊。”
这时候听话那就是傻子。所以鹿小雨下意识的就往后面退了一步,后背贴到了墙上,鹿小雨迟迟不动。
陈涛等得不耐烦,叹口气,只得自力更生。一下子就把鹿小雨抓过来然后大手开始在他身上东摸西摸的翻找。三两下,钥匙就易主了。
鹿小雨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陈涛那就不叫脸皮,说城墙都是低估他,那就是张百毒不侵的软猬甲。
防盗门应声而开,陈涛大大方方开始换拖鞋,不知道的还以为在自个儿家里呢。鹿小雨站在后面,为究竟应该立刻跑掉还是硬着头皮进屋挣扎了许久。陈涛换完鞋见鹿小雨还呆立着没动,伸手使劲捏捏鹿小雨的脸:“怎么着,等着我给你换呢?”
鹿小雨皱眉的甩头逃离魔爪,心不甘情不愿的弯腰脱鞋:“有你这么干的吗,我家要是有人怎么办?”
“打上高中那会儿你家就没什么人了吧。”陈涛说话从来不过大脑。
鹿小雨恨恨的瞪着他,好半天就吐出一个字:“滚。”
陈涛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总算有了点恶人的自觉。不好意思的挠着头,也不知道嘟囔着什么开始参观鹿小雨的住所。
不一会,陈大爷就把卧室客厅阳台洗手间走了个遍。
“一室一厅你这里也不大啊。”巡查完还得发表感想。
“是,哪能和您那水泥地比啊,这年代流行的就是返璞归真。”鹿小雨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陈涛被说得有些窘,靠在厨房门边上眯起眼睛,似乎思考着该从哪儿下手报复。鹿小雨被盯得浑身不自在,轻咳一声:“你到底来干嘛的?”
陈涛似笑非笑,反问:“你说呢?”
陈涛这三个字的发音很轻,不像回答问题却更接近于呢喃,狭小的客厅瞬间就被染了层暧昧。无数粉红色桃心儿在空中慢悠悠的纷飞。
“陈涛!”鹿小雨有点急了,“你怎么跟狗皮膏药似的。上一次喝多我认了,你他妈的还没完没了了!”
陈涛倒是气定神闲的走到沙发上坐好,然后抬手拍拍身边的位置:“过来坐,咱俩谈谈。”
鹿小雨原地不动:“一边去,咱俩没什么可谈的!”
陈涛轻轻挑眉:“鹿小雨,你别招我。”
“切。”鹿小雨不屑的撇撇嘴,却还是僵硬的坐到了沙发上,“有话快放。”
陈涛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抚上了鹿小雨的脸:“红了……”
鹿小雨不自在的躲开,白了他一眼:“狗爪子掐的。”
“啧,你也太细皮嫩肉了。”
“挺遗憾是吧。”
“没,我喜欢。”
“……”
似乎嫌威力不够似的,陈涛又加了句:“初中那会儿就喜欢。”
室内的空气停滞了。
鹿小雨觉得呼吸困难:“初中那会儿你他妈才几岁啊……”
“装,你就给我装,”陈涛的手慢慢往下,从鹿小雨脸上滑到了脖颈,然后轻轻摩挲,“我亲你那次,你压根没睡着吧。”
鹿小雨想发飙。你说说有这样的吗!多少年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陈涛翻腾出来一点不含糊,一没时间二没地点三没事件背景真当他盖世神童记忆超人啊!想是这么想,可鹿小雨紧抿着嘴唇愣是说不出那句“你说的啥啊我咋一点印象没有”。
陈涛承认,他撒谎了。关于重读那年,他记得的压根儿不只三个片段。
鹿小雨也撒谎了,陈涛之于他并不只是一个披着老同学外衣的符号,起码,记忆并没有全部飘散在西北风里。有那么一些,是他想不要却怎么也丢不掉的。
当一个人想骗自己的时候,理由可以有很多。可能是懊恼,可能是悔恨,可能是愧疚,也可能是,害怕。
沉默,在狭小的客厅中蔓延成了荒原。
陈涛没有等来回答,却也不恼,他细细的一点点的用指尖感受鹿小雨脖颈的温度,甚至还能微微感觉到血液在血管中流淌的舒缓。
“你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是的?”陈涛换了个问题。他感觉到手下的皮肤在他问出这个问题的瞬间便紧绷起来。
鹿小雨的眉毛越皱越紧,终于在陈涛的爪子即将滑进衣服的时候再也无法忍受:“陈涛!”
“有能耐你一直别出声啊。”陈涛笑得得意。
鹿小雨给气得险些背过气儿去:“要不说这时代在发展人民在进步呢,和现在比比,初中的你安上俩翅膀那就叫天使。”
“呵呵,合着我那会儿评价不低啊。”
“关键是有现在拿来对比。”
鹿小雨气鼓鼓的模样让陈涛笑出了声:“行了,不就是想说我现在无赖么。”
这回轮到鹿小雨惊讶了:“我还以为您不知道呢。”
“可惜啊,初中的我是那么的纯洁。”陈涛居然还一脸惋惜。
“这可惜啥啊?”鹿小雨发现真跟不上神人的思路。
陈涛的笑容渐渐淡去:“不说多,哪怕我初中能赶上现在的一半,你也跑不掉。”
“……”鹿小雨微微敛下眼眸。
陈涛探过身子向前贴近鹿小雨,呼吸都在咫尺之间:“想什么呢?”
鹿小雨不自在的别过头:“陈涛,你这样有意思么。”
“喂,我在这儿呢,沙发又不叫陈涛。”男人捏住鹿小雨的下巴强制性的让他转向自己,不过随即又自嘲的笑了,“是没什么意思。”
无论曾经发生了什么或者也许发生了什么,但那都只是少年记忆中的点点残像,既无法作用现在更无法影响未来。
“行了,让咱们把那页掀过去吧。”陈涛放开鹿小雨,舒展了一下胳膊就跟做热身运动似的,“从现在开始,我们抛开过去携手展望未来!”
鹿小雨马上敏锐的捕捉到了关键词——携手。
就算说他不纯洁他也认了。对于陈涛,鹿小雨宁可错杀三千也不能漏掉一个。所以下个瞬间,鹿小雨就跟坐了弹簧似的一下子从沙发上窜出去好远,眼看着就要到了门口。
可惜,幸福的曙光从来都是为了被湮灭的。就在手几乎碰到了门把手的刹那,鹿小雨忽然感到脖子被狠狠勒住了,然后整个人几乎是被倒退着拖进了卧室。
“陈涛!你他妈的给我撒手!”背对着施虐者,鹿小雨根本使不上力。任凭他张牙舞爪,可最后还是被丢进了床里。
柔软的床铺限制了鹿小雨的行动,半天没爬起来的后果就是结结实实的被陈涛给整体覆盖了。不过陈涛也不是大获全胜的。
“起来。”
“不。”
“那咱俩就这么呆着。”
“……鹿小雨,你是坏人!”
遗传学的共同特性让我们地球上的每个人都只有两个胳膊,所以当陈涛同学左右手分别抓住鹿小雨同学企图反抗的左右手之后,呃……他便不具备可以进一步行动的第三只爪儿了。
“你……感觉到了么……”陈涛可怜兮兮的问。
鹿小雨当然感觉到了陈涛的反应,只见他凉凉的扯起嘴角:“你太□了,这样不好。”
——谁说小心眼是女人的专利来着。
意外的,陈涛竟然松开了手,继而整个人乖乖的从床上退了下来。然后,开始脱自己衣服。
“你干嘛?”鹿小雨目瞪口呆。
“那啥焚身了,脱衣服晾晾。”陈涛一边说着,一边以风驰电掣般的速度扒自己。
鹿小雨看得心惊胆战,原来被别人扒衣服和看别人扒衣服的感觉是相通的。
外套,牛仔裤,毛衣,内衣,陈涛里里外外把自己拾掇的那叫一个干净。都脱完了,跟米开朗琪罗的大卫似的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鹿小雨被盯得头皮发麻,想不明白怎么自己这穿衣服的比人家不穿衣服的还不自在。
“你到底……”
鹿小雨的话还没说完,忽然陈涛光着身子又扑了过来。鹿小雨一惊,还没等反应过来就又被陈涛压住了。这唱得又是哪一出?大力水手吃了菠菜才力大无穷呢。难道搁陈涛这儿就变成了脱了衣服才能变身?
胡思乱想的期间,鹿小雨也没忘记奋力抗争。仍然是之前的套路,左手抓陈涛的左手右手抓住陈涛的右手,可这一次陈涛却没乖乖的停住,而是两手同时用力把鹿小雨胳膊扭到后面然后把他整个人给翻了过去。
陈涛绝对是下了死力气,鹿小雨只感觉胳膊忽然间就麻了,根本使不上劲儿。然后隐隐约约的就觉得陈涛在拿什么东西捆他手腕!电光火石间陈涛就捆完了,那速度跟特种兵拆枪似的。鹿小雨很快又被翻了过来,接着就看陈涛跟土匪恶霸似的坐他身上邪恶的笑。
鹿小雨已经找不到形容词了,说他无赖都是对那俩字儿的玷污。手腕被皮带咯得生疼,鹿小雨这是没手了,不然他绝对会抽自己俩嘴巴。敢情人家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从容不迫准备的凶器!
任何的话此刻都是多余的,陈涛也不想说话了。一口咬在鹿小雨脖子上,陈涛就像草原上的猎豹,恣意享受着自己的胜利果实。
而鹿小雨真的就像只无助的小鹿,无论怎样颤抖和瑟缩,却终是躲不开食肉动物的獠牙。
冷空气让鹿小雨的毛孔紧紧的缩了起来,衣服被褪了个干净,因为手被捆的,所以多数衣服都卡在了手腕那里。但这并不妨碍陈涛接下来的动作。
如果说上一次因为醉酒而神志不清,那么这一次鹿小雨是切切实实感受到了陈涛带来的战栗……和疼痛。
每一下都似乎要深入骨髓,鹿小雨觉得三魂七魄都要被撞散了。他死死咬着嘴唇,不希望自己发出任何声音,却在陈涛灵活的指尖攀上他前端时彻底败下阵来。
柔和着疼痛的快感是怎样一种感觉,鹿小雨无法形容,但那个瞬间,他的大脑确确实实是一片空白的,他只能凭着本能低低的呼喊,然后在解脱的刹那,随着魔鬼一同沉沦。
香烟的氤氲画出点点迷蒙,厚厚的窗帘遮挡住外面的灯红酒绿,一室昏暗,鹿小雨不知道几点钟了,就好像时间也在这个空间里销声匿迹。唯一真实存在的,只有陈涛指缝间那一星点火光。
“我手麻了。”鹿小雨说这话时没有控诉,但就是这么淡淡的语气却触动了陈涛心理最软的那根弦。
“你也是,又不是缺胳膊少腿的搞那么贞烈干啥。”嘟囔着,陈涛把烟头按灭在烟灰缸,用与之前完全不同的温柔动作解开了鹿小雨的束缚,然后轻轻的把人揽进怀里。
一个枕头,两个脑袋,陈涛清晰的嗅到了洗发水的香气。
别说鹿小雨是真的没了力气,就算有现在也指挥不了发麻的胳膊,所以他只能任由陈涛搂着,难得的听话。
“我当初绝对是瞎了眼,怎么就帮了你这么个白眼狼。”鹿小雨低低的开口,也不知道在骂陈涛还是埋怨自己。
“可别介,”陈涛把下巴抵进了鹿小雨的颈窝,叹息着,“我还真不想让你帮。上个高中又浪费了我三年光阴,结果呢,出来还不是一样瞎混。”
鹿小雨被陈涛下巴上浅浅的胡渣弄得实在难受,终于抬起发麻的胳膊企图把食肉动物的脸推到一边。谁料手刚抬起来还没来得及往后推呢,就被陈涛明显大一号的手掌拦截了,随即便被牢牢包进了对方掌心。
“你还没回答我呢,到底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是的?”
陈涛的手心滚烫,鹿小雨觉得那温度传递到了自己的四肢百骸,热得炽人。
鹿小雨的沉默对陈涛完全没有影响,对话不成|人家陈大爷就改成自说自话:“我估摸着你肯定发现的挺晚的。”
“切,你凭什么估摸啊……”鹿小雨撇撇嘴。
“我实地勘探的呗,就你那动作,涩得跟青柿子似的。”
——鹿小雨想抽自己,没事儿接什么茬!
——陈涛也想抽自己,干嘛非得实话实说啊,这下好,人家彻底不理你了。
陈涛又点了根烟,本来的白雾还没散尽,这会儿更呛人了。力气恢复得差不多,鹿小雨从床边捞过来贴身衣物三两下的套上,然后起身走到窗边。
窗帘被刷的一下子拉开,绚丽的霓虹给室内撒上点点七彩光辉。鹿小雨打开了窗户,冷风呼的一下子就灌了进来,吹散了香烟,也吹乱了头发。
“我高中那会儿就发现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时候,满脑袋想的都是你那小鼻子小眼儿……”
陈涛的声音从床边幽幽的传来,鹿小雨没敢回头,他直直的看着窗外,又好像什么都没看,任由冷风把自己吹的直哆嗦。
不知过了多久,身体被纳进一个温暖的怀抱。温热的呼吸从耳边拂过,陈涛低低的声音略带一丝沙哑:“这么大的城市,我怎么就把你逮着了呢。”
“我过年忘上香清明没烧纸呗……”
似乎冻得太厉害,鹿小雨忽然贪恋起此刻这难得的温暖。
稀里糊涂的过了年。鹿小雨才后知后觉,居然已经到了他的本命年!都说本命年是诸事不宜的最衰年,他现在信了。陈涛几乎成了背后灵,简直如影随形,鹿小雨觉得自己是逃不开了。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可结果还是给人当床垫儿用。
如今,鹿小雨抗争的时间有大幅度缩短的趋势。而这一切,都源于那次伟大的转折。
“鹿小雨,你他妈的怎么总用牙啊!”
“……”
“赶紧给老子松口!”
“……”
“别怪我不客气!”
“……”
“操!”
陈涛终于被身子底下的人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