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往他膝盖踢了一脚,孟清漓便顺势跪到了地上。
轿子停下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从轿子里传出来。
“怎么回事?”
“禀王爷,有人冲撞皇轿。”
此时,阿牛也处理完巷子里的男人,跟了出来。
看到地上跪着的清漓,又看看那阵势,顿时冷汗淋淋,赶紧往一边的柱子躲去。
“哦?实在有趣。本王倒想看看是谁那么大胆?”
金莲浮碧的帘子被掀开,孟清漓看到的是银线钩花的四爪纹龙鞋,顺势上看,竟暗暗吃惊。
这真是一个非常出色的男人。
气度悠然,奢华高贵却又不落俗套,浑身的王者风范展露无遗。
眼神深邃如潭,定是个心机深沉的人物。
王爷往旁边的侍从递了个眼色,侍从便上前询问。
孟清漓只好将自己的遇到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虽也报上了“水玉”这个名字,却不敢再搬出将军名讳。
侍从听言便叫了人往巷子里探,果然发现里面横七竖八地躺了数个男子,知道孟清漓所言非虚,知道其并非有意冲撞,便让抓住清漓的士
兵将刀卸开,让孟清漓站起回话。
只见那王爷上下打量孟清漓。
“水玉?”
王爷笑道:“可是最近京城传得沸沸扬扬的,宋将军的新宠水玉?”
孟清漓看着嘴角虽扬,但笑意全无的王爷的眼神,顿时心中想到不妙。
不会是运气那么好碰上了宋越的政敌之类的死对头吧?
虽然心虚,但也没办法不回答。
孟清漓只好说道:“正是小人。”
“果然是绝代佳人,难怪宋将军可以舍掉各大门阀瑰丽,独宠你一人。”
孟清漓也不知这王爷心思,不敢随便搭腔,只好低头沉默。
“本王本不想为难你,奈何你却是宋越之人,那我只好请你到我府上一叙了。”
说罢,身边的侍卫便架起了孟清漓。
这时,躲在一旁的阿牛情急之下,只好现了身去。
四两拨千斤地将孟清漓身边的侍卫拨开,将清漓护在身后。
王爷回头看到阿牛,脸色巨变。
“你!”
身边的大内高手一触即发,就要冲上前去制服阿牛。
却被王爷喝止。
阿牛竟毫不畏惧地与王爷对峙,一时间空气凝结。
孟清漓紧张不已。
这古代的王爷可不能随便得罪。
便扯了扯阿牛的袖子:“阿牛,你干嘛出来!”
虽然是耳语,但又如何能逃过王爷的过人的听力。
“阿牛?”
王爷突然狂笑起来:“好个阿牛!好个阿牛!”
说罢便飞身跃起,将阿牛身后的孟清漓一举成擒。
王爷扼住孟清漓的喉咙。
“阿牛,回去告诉你们将军,想要回水玉,让他亲自来灏王府吧!”
阿牛身子一紧,但碍于对方的王爷身份,也没敢造次。
于是,孟清漓就阴差阳错地,被请到了灏王府“做客”。
第 21 章
孟清漓被软禁在灏王府一个晚上。
没有想象中的屈打折辱,没有轮暴猥亵。
孟清漓除了被限制人身自由外,其他的待遇甚好。
次日下午,就被人接回了将军府。
回到将军府的孟清漓反倒是忐忑不安的。
既然他能回来,那就说明宋越定是去了灏王府的。
灏王爷没给孟清漓苦果子吃,并不表示就没给宋越苦果子吃。
自己私自出府还惹上了大麻烦,不知道宋越要怎么处置他。
而且他也害怕会连累阿牛。
阿牛已经三天没出现了,孟清漓也不敢去打听。
终于,在第四天,阿牛在老地方出现。
孟清漓拉着阿牛紧张地上下巡视,没发现什么受伤的痕迹,这才松了口气。
阿牛笑道:“你不担心自己,怎么反倒紧张起我来了。”
孟清漓往身后的草坪一屁股坐下,仰躺在草地上,透过头上的树叶缝,望着蓝天。
“宋越才不会动我。”
“哦?”
阿牛跟着孟清漓躺下来,摘了根草叼在嘴上。
“你怎么知道宋将军不会为难你?”
“他不是还要靠我做幌子嘛!”
忽然轻松下来的感觉,让晒着太阳的孟清漓有了点睡意。
“你怎么知道宋将军的想法?”
“他明明就不好男风,却收我入府。这么久了,也没让我侍寝。摆明了就是拿我来当拒婚的借口嘛!这次给他惹了麻烦,他为了圆之前的
场,定是要出面去救我的。而且好不容易救回来了,也不可能把我往死里整,不然不就是他自己打自己嘴巴子么。倒是你一个下人,帮我偷溜
出府,要治你的罪可就简单了。”
“看不出你还真能参透人心啊!”阿牛佩服道,“以你的见识,实在不像是……呃……”
“都老朋友了,有话你就直说呗!”
孟清漓叹气道。
“这相公身份实非我愿,这三言两语,又如何能说清其中苦楚……”
阿牛撑起脑袋:“那你的志向为何?”
“志向?”
孟清漓睁开眼睛:“这我倒没考虑过。只是我向来偏于平淡,如果有朝一日能摆脱这尴尬身份,我估计会去塞外牧羊放牛,过闲云野鹤的
日子。”
“哦?你倒喜欢塞外的日子?这和我们将军挺像的。”
阿牛歪着头想了想。
“你觉得我家将军人怎么样?”
“呵呵,我和你家将军只有一面之缘,又如何评价?不过我讨厌你家将军。”
阿牛诧异道:“不会吧!我家将军在天朝可是击退匈奴,保家卫国的大英雄,你怎么会讨厌他呢?”
孟清漓听言但笑不语。
是的,在天朝人民心目中,宋越是不折不扣的英雄。但从自己的角度出发,孟清漓对千百年后已是一家的民族纷争中的一方,又如何能产
生出仇视情绪?更何况他的母亲,本就是蒙古族后裔,孟清漓自己就是蒙汉混血。在他心目中,手心手背都是肉,又如何能生出天朝人民那样
的大义情节。
况且宋越的奇袭计谋,又牺牲了多少死士?苏烟萝死了,但她肚子里的孩子又何尝有罪?
想起自己生死不明的孩子,掩藏已久的情绪竟无法抑止,呼地落下泪来。
这民族大义,孟清漓明白,但却无法释然。
“你……唉!”
阿牛看到这样的孟清漓,一时也搭不上话,只能默默地陪着流泪的清漓。
清漓哭着哭着就睡了过去。
朦胧中,似乎感觉到风一般轻柔的指尖拭去了他的泪水,扶柳一般柔软的吻,落在了他的额上。
第 22 章
云淡风轻、细水长流的日子过了将近一年,加上有阿牛的陪伴,孟清漓已经很适应这边的环境。
孟清漓总隐约觉得阿牛看他的眼神是有点不同的,但也不确定。
加之自己对呼尔赤仍未能忘怀,觉得阿牛的角色维持在朋友上会更好。
幸好阿牛只是一如既往地照顾孟清漓,倒没有其他进一步的举动。
但宋越的日子则没有那么好过。
盛夏已过,这段时日是近年来天朝加强边关守卫,防卫匈奴南侵的关键时期。
在这敏感时期,天朝皇帝竟收到匈奴使者的陈请,希望双方能停止多年的征战,签订友好和平条约,并开放边关互市。的
朝中即刻掀起轩然大波,意见对立的两派为此事吵得不可开交。
以宋越为首的主战派主张应加强边关防护,严格排查居民,防止匈奴势力渗透,希望皇帝能加派兵力。理由是匈奴向来奸诈狡猾,此次很
可能是假意和好,实则是为了放松天朝将士的警惕,借机大举入侵。
以赵廷灏为首的主和派却认为,现下双方实力均衡,任何一方均无法彻底性地战胜另一方。与其长期征战草木皆兵,还不如各退一步,增
开边关互市,加收赋税,有利于缓解朝中财政吃紧的局面。
皇帝老儿夹在二派之间左右为难,一时间也难以定夺,只好将此事押后再议。
退朝之后的宋越和赵廷灏在廷外碰面,正所谓不是冤家不聚头。
“灏王爷为了自己掌管的户部的利益,竟能弃边关百姓和将士的性命不顾。万一匈奴势力借开放互市之机渗入中原,危及汴京,王爷可否
担待得起?”宋越怒不可遏。
灏王爷不怒反笑。
“我说宋将军,所谓美人,是嬉笑怒骂各有风韵。如此看来,宋将军完全符合美人的条件,生起气来也是让人赏心悦目呢,啊?”的
宋越恶狠狠地拍掉搭上他肩膀的手。
“请王爷自重,不要顾左右而言其他!”
“好,既然宋大将军不赏脸,那我就好好跟你谈条件。”
宋越铁青了脸背过身去。
“上次你带回水玉,欠下我一个条件,宋将军不会不记得吧?”
宋越转回身:“你竟然用这个约定来要挟我?!”
“哎?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吧?”
赵廷灏挥开手中的折扇。
“既然是约定,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又何来要挟之说?”
宋越气得一肚子火。
“又或者将军可以再像上回一样,在我灏王府留宿一宿(xiu),我就不再继续向皇上就此事进言?如何?”
“卑鄙小人!国家大事岂容得你谈条件!我宁可撕毁与你之间的约定,落下背信弃义的小人之名,也断不可让你拿天朝存亡开玩笑!”的
说罢便甩袖离去。
看着宋越远去的背影,赵廷灏脸上挂着的永远是不变的儒雅微笑。
“起轿回府吧!”
宋越被匈奴议和之事缠着,忙得不可开交,大会小会脱不开身。
阿牛估计跟着去伺候了,也不见人影。
孟清漓穷极无聊,又往街上瞎逛。
这回他就吸取了经验教训,不再走那些墙头巷尾了,只挑大路走。
心想这回应该没事儿了。
后来回想才发现,孟清漓天生就是个事故体质,想不惹事儿吧,那事儿就来惹他。
路边一群孩童打闹,本也正常,孟清漓路过也没打算插手。
孩子自然只有家长比较好管教。
但是这次情况有点特殊,六七个大小孩,竟围着一个约莫一两岁的小小孩儿拳打脚踢。
嘴里还嚷嚷着:“妖怪小孩抢吃的,打死他打死他!”
本觉得童言无忌,可是怎么就叫那小小孩儿是妖怪,而且还真是往死里打。
孟清漓实在看不下去,上前把大小孩们喝退了。
抱起浑身灰尘的小小孩儿一看,那小孩竟不哭。
鼻青脸肿的却忒有三分骨气,蠕动着嘴巴将刚才塞进去的小馒头往肚里吞。
吞着吞着还噎了。
孟清漓赶紧给他拍拍。
那小孩儿好不容易把气儿给顺了,便抬起脑袋看向孟清漓。
这!
孟清漓呆了。
难怪那些大小孩会叫这小孩妖怪。
那是他的眼睛!
竟然是罕见的金褐异瞳。
蛰伏已久的伤痛忽然提起,孟清漓觉得自己的心脏阵阵紧缩。
这小孩儿的年龄,还有他的眼睛,实在……实在太像自己的孩子。
但是,他的小孩儿又怎么会出现在汴京?
这种巧合发生的几率实在太低了。
孟清漓用颤抖的手,将小孩儿脏兮兮的脸擦了擦,他想看看那小孩儿的模样。
但在他的手还没有碰到小孩儿的脸的时候,他已经被一股蛮力给打飞。
身子撞到身后的墙上,嘴角在磕碰的时候不小心咬到,流出了血。
“混蛋!竟敢对少主无礼!”
孟清漓面前站着一名英姿挺拔的少年。
才一年多没见,长高不少。
果然是二子!
现在即使不看那孩子的脸,孟清漓已经可以确定他的身份。
泪滂沱直下。
孟清漓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无法抑止地流泪。
但碰到这个孩子,仿佛自己心底最柔软的部分被深深地触动了。
那个曾经失之交臂的孩子,活生生地在自己眼前。
那双酷似他父亲的金褐双瞳,深邃而清灵。
二子似乎认为孟清漓就是伤害他宝贝少主的人,自是不会放过孟清漓。
抬起拳头就要往孟清漓身上落下。
此时的小孩儿竟然大哭起来。
不过毕竟年纪还小,嘴里哇啦哇啦地不知道要说点什么。
二子顿时也慌了,赶快停手,回头看看少主是不是哪儿出了问题。
反正这个男人已经被他打到趴下,也逃不去哪儿,待会再收拾也不迟。
谁知小少主摩勒没理二子,反而抽抽噎噎地用小粗短腿儿跑到了孟清漓身边。
扑进孟清漓怀里继续哭。
孟清漓拭去了唇边的血,紧紧地抱了抱孩子。
“这……”二子有点懵了。
孟清漓说道:“这位公子误会了,你家少主是被一群大小孩欺负,我只是帮他解了围。不过还是让他受了委屈就是了。”的
“这……”听了来龙去脉,二子羞得满脸通红,“这位公子,误伤你了,实在……”
“没关系……”
二子欲从孟清漓怀里接过摩勒。
孟清漓自是舍不得,更奇怪的是小摩勒竟然也不愿意放手。
二子没办法,硬是将摩勒抱了过来。
“我还是陪公子去看看大夫吧,别落下什么毛病才好。”
孟清漓摇摇头。
本来还打算找机会去大漠探寻一下,现在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
他知道小孩儿不仅活下来了,而且还活得很好。
更何况,这小孩儿还将是未来的匈奴王。
只此一眼,恍若千年。
孟清漓狠下心不再看哭泣的摩勒。
转过身子一瘸一拐地离开。
摩勒在二子怀里哭得更狠了,一声一声地。
孟清漓觉着这简直就是在用刀割他的心头肉。
鲜血淋漓。
但他又如何能回头,凭什么再介入到摩勒的生命中?
他早已是一个死去多时的人。
或许现在放手,对谁都好。
二子将摩勒带回了客栈。
也向呼尔赤请罪。
呼尔赤看着仍然在哭的摩勒,皱了眉头。
“摩勒平日甚少哭泣,这回不就是和其他小孩闹了一下,怎么哭个不停?”塞外的孩子从不像天朝的贵族般娇惯。
二子紧张地上前查看。
“会不会是受了惊吓?”
呼尔赤将摩勒抱起。
小摩勒乖乖地用小短手勾住爹爹的脖子。
“皇儿这是怎么了?”
呼尔赤用下巴的胡渣蹭了蹭摩勒的花猫般的小脸。
“娘,娘娘……”
摩勒将大拇指塞进嘴巴吮吸。
“什么?”
呼尔赤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哇!娘娘……我……娘娘……要……呜呜……”
“今天救了摩勒的是一女子?”呼尔赤问道。
“回大王,是一男子!”
“……”呼尔赤的眉簇得更紧了。
“摩勒的反应实在是奇怪……”
二子挠挠头,“其实我觉得那男人更奇怪……”
呼尔赤瞪眼。
“快说!”
“是!”二子正色道:“那男子被我误会挨了我一拳,不仅不恼,也未趁机索要财物,而是光搂着我们摩勒少主哭……”的
“会不会是这男人刚经历丧子之痛?看到摩勒少主就触景伤情了?”二子充分发挥想象力。
“即使是这样,摩勒也不会抱着一个莫名其妙的人喊娘。”
摩勒出生的时候,就被族里最具威望的巫王指定为其接班人,一个孩子同时具备王者之瞳与通灵之能,属百年少有。的
“去查查这个人,我倒要会会他。”
第 2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