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林-2006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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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林-2006年第2期-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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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她爱不爱他,他提出的条件对她来说都是不可能的。除了在他离开巴黎前对他说的一番话以外,她再也没有什么可以让步的。到了月底,她不再等待电话铃响起了。她知道他不会回头了。他在伦敦坐等她的电话时,也明白了同样的道理。只在几周,而不是几个月的时间内,他们就分道扬镳了。在他们相逢的第一天她就是对的。他们是不可能的。她提醒自己说面对这种局面早总比迟好。但是当她在等着永远不会打来的电话时,她还是十分伤心。尽管他经常很孩子气,他身上总是有迷人之处,她真的很想他。 
  过了两个月,萨莎才让自己的心境平静下来,即便如此她还是会为他从自己的生活中消失而难过。但是没有可以倾述的对象。从来没有人知道他们俩的事情,因此也就找不到可以给予建议或抚慰的人。她不能当着别人的面为他难受,或者和别人说起他的事。她只能接受他一去不回头的事实。她知道他们之间永远都不会可行的。他太不成熟、太难打交道、太固执得不肯长大了。他大发雷霆又接着消失得无影无踪,这已经向她证实了一切。 
  萨莎在二三月份去了纽约,两次都碰上大风雪天气。塔蒂安娜很喜欢自己的新工作。画廊业务进展得不错。萨莎打算四月去伦敦看塞维尔,知道利安姆到时候会在附近,她鼓励自己振作起来。她仅仅希望自己不会碰见他和塞维尔在一起。她不能对塞维尔说任何要避开利安姆的话,否则他们的秘密就会暴露。 
  四月份,萨莎出发去伦敦前不久,尤金妮亚告诉她说收到了利安姆的一封电子邮件。他已经完成几幅新作品,认为萨莎应该前去看一看。他主动提出要寄幻灯片来,但还是想让自己的交易商看看鲜活的画面。他在电子邮件中说这是他有生以来最好的作品。 
  “哦,”尤金妮亚在这漫长的一天的最后一刻来向萨莎汇报电子邮件内容时,又想起来说,“他说把最好的寄给了你,并祝你好。”实际上,萨莎的情况尚好。在他两个月悄无信息之后,她比二月份的时候要好得多,不过对他还是心存怨气。把“最好的”寄给她,这在她听起来很愚蠢。他最好的什么?她已经见识过他最好的也见识过他最差的了。尽管她有一阵子认为自己爱着他,但他的行为方式已经让她厌烦透顶了。他用令人难以置信的孩子把戏作弄了她。她厌倦了自我沉迷的画家,他们不那么年轻却硬要装年轻,中年人做事还像十几岁的孩子似的。在她看来,三十九岁的人,这把年纪再也不应该在离开巴黎前那样表现。而且,她还因为再也没有听见他的声音而感到受了伤害。她的自尊再也不允许她拨打他的电话。 
  她对尤金妮亚说当晚要参加一场晚宴,在穿衣打扮之时,却又想起了对利安姆发的脾气。第二天就要去伦敦看望塞维尔了。她不知道自己会拿利安姆或者他的作品怎么办。她是他的交易商,但她并不急于再次见到他。他给她,实际上是他们两人,造成了非常尴尬的局面。她很高兴没有将他介绍到自己的世界来,否则现在要解释起他缺席的原因就会很难堪。 
  那天晚上她参加的宴会由美国驻巴黎的大使主办。大使邀请了几位重要的画家和交易商,以及一位访问巴黎的美国作家。有人告诉萨莎说某位著名演员也将出席这次宴会。她听着觉得三教九流都有,更加郁郁寡欢了。出于只有她和利安姆知道的原因,在过去的两个月里她对谁的脾气都很暴躁,只是最近才好了一点点。 
  她身穿黑色蕾丝礼服出席了在大使家里举行的这场宴会,头发和往常一样梳成了髻,脚上却穿了一双非常性感的鞋子,不过,在大部分时间里,她还是在想自己干吗要担心。自从和利安姆有过短暂的但注定倒霉的纵情之后,她没有和任何人出去过,也不想和别人出去。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们之间的事是注定没有好运的。她为自己允许他说服自己一试而感到愚蠢。不过在私底下时,她又对自个儿承认说自己是想让事情如他的所言所行,而且在内心深处是希望可以行得通的。没有成功真是太糟了。他是位才华横溢的画家,但绝非成熟的男人,她现在不再为贝思带着孩子离开他感到吃惊了。与他结合二十年对于她来说肯定是噩梦一般。 
  那天晚上走进大使宅邸时,她强迫自己不去想他,虽然这两个月萦绕在脑海里的都是他。在宴会上,除了一名摇滚歌星和两位演员之外,其他人她都认识。巴黎是个非常小的城市,有着自己的特色。当今的整个世界也不过如此。 
  就餐时,萨莎坐在其中一位演员的旁边,他完全专注于自我,根本没有话和她说。他对自己右边的女士更感兴趣,那位的丈夫是好莱坞的制片商。一个小时的时间里,他一直忙着取悦她,萨莎出于礼貌注意到自己左边的男士。她觉得自己在哪儿见过他,接着就记起来他是谁了。他曾被誉为华尔街的奇才,已经退休了。亚瑟在汉普顿举办的一次宴会上曾把她介绍给他。令她吃惊的是,他仍记得她。 
  “想必是十年以前了,”她故作印象深刻地说。他和亚瑟差不多大,亚瑟现在该有五十九岁了。他已经去世一年半了。 
  “我对我们相逢时的印象相当深刻。我去过你的画廊好几次。”他对她笑着说。她注意到他是个相貌好看的上了年纪的人,但记不得他是丧妻的还是离婚的,现在如果没猜错的话,他可能已经再婚了。 
  “纽约的画廊?”为了让谈话继续下去,她问道。她对他并没有特别的兴趣,但是和他谈话比较容易,要比和右边的演员说话容易多了,那个人几乎就没理会她。她为他做不了什么。 
  “我说的是这儿的画廊,”她的餐伴解释说。“我现在住在巴黎。”他叫菲利普·亨肖,她忍不住好奇他怎么也到巴黎来了。他很早就退休了,亚瑟也曾这么打算的。“我的两个女儿都嫁给了法国人并搬到了这里。在我夫人去世后,我就决定自己需要与纽约断绝关系。我到这里已经五年了,我喜欢这里的生活。”萨莎注意到他说话带有南方人拉长调子的习惯,后来他解释说他出生于路易斯安那。他和大使一起上的弗吉尼亚大学。大使夫人是乔治亚州人。菲利普又对萨莎说他在普罗旺斯有座房子,在伦敦有公寓,他大概每月到这两处各一次。 
  “明天我去伦敦,看看我的儿子,还有一些画家。”她轻松地笑着对他说。 
  “我也是,去伦敦,我是说。”他也报以微笑,过了一会儿,他说听说了亚瑟的事情后他很难过。“在我们这把年纪突然发觉自己一个人,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尤其是在你的婚姻生活很幸福的情况下。”他的话触动了她的心。 
  “那就是我为什么搬回巴黎的原因。亚瑟去世后呆在那里太令人郁闷,”她坦白说。 
  “你在汉普顿的房子还在吗?”他还记得这事呢。 
  她点点头,接着叹了口气。“我再也没到那里去过。我们以前相爱的地方都让人很难受。”他们谈了一会儿纽约,发现那里有很多共同的熟人。与他谈起过去生活的一点好处就是可以让她忘却利安姆。在过去的两个月里,他常常让她分神。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她很生气也很失望,暗地里为他们的关系以那种方式了结而沮丧。更糟的是,她现在还得克服一切,去公正地当他的交易商。和他搅在一起比她原来担心的还要愚蠢。但是,她并没有像当时为了亚瑟那样而一蹶不振。她只是失望难过,并最终在这件事上变得大度起来。 
  在离开大使宅邸时,菲利普·亨肖问她是否愿意明天晚上在伦敦共进晚餐,这让她吃了一惊。她对自己说也许可以说服他给房子买几幅画。 
  “非常好,”萨莎回应说。他提议去马克俱乐部,那里也是她和亚瑟一向喜欢的地方。它是由经营安娜贝尔和亨利酒吧的同一个老板开设的。菲利普接着提出要送她回家,她向他表示感谢,说自己带司机和车来的。盛装出席晚宴时,她不喜欢晚上自己开车。他陪她来到车边,说明天晚上七点到克拉里奇接她。在回家的路上,她想着他的事情。他身上没什么令人兴奋的,但是他有才能、有礼貌,而且令人愉快。再说,在伦敦和朋友共同用餐会感觉不错的。她不知道塞维尔有什么安排,但她打算下午和他在一起,如果他有空的话,她可以在第二天晚上和他一起吃晚餐。她还得考虑见到利安姆该怎么办。或许什么也不做。或许她可以让伯纳德飞到伦敦见利安姆,不过这位画廊经理可能会奇怪萨莎为什么不见他,尤其是利安姆在巴黎时是和她在一起的。解释起来会很令人难堪。由于利安姆的缘故,他们的情形处处都变得这么难堪了。 
  第二天早上,她在布尔歇机场乘九点的航班离开巴黎,短暂飞行之后,她到伦敦的时间正是离开巴黎的时间,早上九点钟。十点半之前,她已经在克拉里奇常住的套房里安顿下来,与塞维尔通过电话,与他约定中午一起吃饭,然后去看两位画家。 
  一点钟,她准时来到儿子提议的饭店与他共进午餐。塞维尔在饭店的花园里等她,当她走进去时,眼前的景象让她大吃一惊,塞维尔把利安姆带来了。看见利安姆和自己一样心神不宁,她并未感到多少安慰。显然,她后来了解到,利安姆一个早上都呆在塞维尔的工作间里,而由于萨莎是他的交易商,她的儿子想不出什么不带他来的正当理由。塞维尔喜欢利安姆,不过,他很遗憾不能和母亲单独相处。他非常喜欢和她谈话。 
  “你好,利安姆,”在他起身打招呼时,她审慎地说。被迫和他一起用餐对于萨莎来说就像噩梦一般。这是在他咆哮着离开巴黎她的家之后,她第一次见到他。和以前一样,他穿着那身古怪却性感的行头。T恤、皮衣、棒球帽,这次还有油彩斑斑的裤子和高帮红色运动鞋。尽管她烦他,她还是得承认,他总是显得那么难以置信的帅气。而且他的金色马尾辫两个月来也长了。 
  “你们俩在艺术方面有什么不同的观点吗?”最后还是塞维尔饶有兴趣地提了个问题。他对这两个人都很了解,他们都是坚持己见的人。两人之间的气氛明显紧张起来,紧张得都可以用亮晃晃的刀子切断似的。 
  “是的,”利安姆说,像是在生气不高兴的模样。 
  “根本没有,”就在同一时刻萨莎客气地说道。 
  “哦,到底怎么样,是还是不是?”塞维尔问他们。他在笑着,利安姆在座位上却局促不安,而他妈妈显得冷若冰霜。 
  “在巴黎我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她不愿带我去参加宴会。作为她的房客,我认为这种行为很粗鲁。”萨莎意识到这是一种解释的办法。她最不想让塞维尔夹在中间,尤其是当她发现他还只是一知半解时,她不打算让他了解剩下的事情。发现利安姆肯定没有把他们短暂的风流韵事告诉塞维尔,她很高兴,因为塞维尔好像不知道他们之间的事。他完全蒙在鼓里。 
  “她不愿意带你赴宴的时候,你穿的是什么衣服?”塞维尔随意地问道,而这两位交易商和画家,也是曾经的恋人却瞪着彼此。显然利安姆还在生她的气。 
  “我不知道……通常穿的东西……那又有什么关系?”利安姆吼着对他说,萨莎则默默地看着他们俩。 
  “在她参加的那些宴会上,那关系就大了。如果要我说的话,她就是因此不带你去的。”塞维尔说话时仿佛母亲不在场一样。萨莎没有吭声。“她也不会带我去的。她认识的人都乏味无趣得不得了。对不起,妈妈。”他歉意地瞅了一眼萨莎,她点点头。从一开始她就是这样对利安姆说的。 
  “我就是这样告诉他的,”萨莎插嘴说。“我告诉他,他不能对那类人做他画疯子那一套。他却对我说我不能来控制他。” 
  “也许就是不能,”塞维尔理智地说,然后看着利安姆问道:“关画疯子那一套什么事?要是想那样,你干吗要参加那种聚会?换了我,我都会付钱请她不要带我去的。我讨厌他们。” 
  “我也是的。我就是不想像一个四岁的孩子那样被留在家里,或者告诉我说到那里该怎么表现。” 
  “她带你去了又会有什么不同?你是她的一名画家,利安姆。不是她丈夫。我父亲也不喜欢去的。他说她大部分的大客户都让他感到无聊得想哭。他只要有机会就离这种宴会远远的。”他的评论让萨莎笑了起来,利安姆则在一旁好像若有所思似的。“听起来你就像个吃醋的恋人,”塞维尔取笑说,依然不理解发生了什么事,萨莎为此深深地感到庆幸。 
  “或者说是个被宠坏的小子,”萨莎补充说。“我告诉他,去那些宴会你不能表现得像个疯子似的。他说他就要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事情就这么结束了。”浪漫也结束了。不过要感谢上帝,塞维尔对此并不知情。萨莎很惊讶自己的儿子没有从利安姆的话中猜到些什么。他片刻也没想到他的朋友会和自己的母亲睡过觉。面对着利安姆,她又提起她两个月前对他说的话。“你什么时候举手投足像个成年人,就什么时候欢迎你来找我。同时……”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因为利安姆瞪起了眼睛。 
  “你说话就像我父亲。”他又生气地看着她,这让塞维尔吃了一惊。他妈妈说的对。利安姆在耍孩子脾气不听话,他虽然不总是站在自己母亲这一边,但是这次他觉得自己该这么做了。 
  “你真是个孩子,”塞维尔提醒他说。“你现在是成年人。刚过了四十。见鬼,那真是他妈的老掉牙的……”他又瞥了一眼萨莎。“对不起,妈妈。” 
  “没关系。没他妈的老掉牙,但老得足以在宴会上发脾气了。” 
  “我爸爸和兄弟到哪儿都不带着我。我爸爸喊我是怪物,我兄弟也说我是老怪。我一向受到排斥。那就是我为什么离开旧金山的原因。我厌倦了。我不会再让任何人那样对待我的。” 
  “可能你就是个老怪,”塞维尔感兴趣地说。萨莎打量着利安姆,看到了他的眼神,突然更同情他了。显然她触痛了他小时候严重的创伤。当时没有母亲保护他、帮助他抵抗父兄的冥顽和残忍。看着他,她突然间想把他揽在怀里,但是不能这么做。“有时候你还是个老怪,”塞维尔说,利安姆笑了笑。“见鬼,你指望什么?你是艺术家。我也蛮古怪的。这是了不起、有才能的标志。我喜欢做老怪,你也喜欢。哪怕你给我钱,我也不会参加那些宴会的。” 
  “我想,我只是觉得被排斥在外,就像我小时候那样子。我想这刺激了神经。说我除非表现得有异于本人才可以出去。也许我脑子里原有的记忆让我发了狂,而不是你妈妈。”利安姆焦虑地瞥瞥萨莎,想向她道歉,但又做不到。他们四目相撞对视了很久。而奇怪的是,塞维尔没有注意到。 
  “狗屁,伙计,你只是个房客。也许她就是不能带你去赴宴。” 
  “是的,我不能,”萨莎附和说。“我们的争论更多是关于理论和行为自由方面的问题。” 
  “还有控制的问题,”利安姆接上来说。“当别人像那样侮辱我的时候,我就会发狂。小时候我就一向被排斥在外,就好像我跟他们毫无关系,或者不配跟他们在一起似的。他们总是企图控制我,让我按他们设想的方式行动,我就是做不到。”萨莎意识到后果其实还要严重些。这是有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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