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守手脚冰凉,将连溪从地上捞起来,却不知道如何下手。
他看着不断滴落在地板上的血渍,手有些颤抖,伸了几次,才稳住自己撩开了连溪的头发,露出额头的伤口出来:“我马上送你去花房——”
连溪眉间皱成一团:“好吵。”
她顿了一下,意识到这话歧义有些大,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补了一句:“这里跟开战似的,什么声音都有,吵的不可开交。”
说也奇怪,刚刚还白茫茫的脑海,现在跟点了烟火一样,各种颜色相继炸开,轰隆隆乱成一片。
“你问的这个。”连溪手又指了指伤口,“不太疼。”
姚守常年征战一线,对外伤也算是半个行家,这两寸不到口子,血涌的快,看着骇人但是伤口却不深。
姚守松了半口气,指挥着机器人去拿急救箱后,将连溪打横抱起来,放在了沙发上。
连溪躺在沙发上,任姚守给她做紧急处理,眯着眼睛,感受着脑子里的龙卷风到处肆虐。
她自己也觉得奇怪,这次神经都快被绞碎了,她却能假装毫无波动。
就好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连溪睁开眼睛,看见熟悉的那张脸上露出她没有见过的神情,眼底被灯光一点点晕成暖白色。
她伸出手,擦掉姚守额头的汗水:“我没事了。”
所以,不要难过
***
这晚,姚守一直守在连溪的门前,前半夜并都没有发现什么异样,直到夜里三点左右,闭目养神的他突然睁开了眼睛。
屋子里传来连溪的梦魇呓语。
有惊恐,有喜悦,有镇定,也有毫无情绪波动……隔着一道房门,姚守只能依稀听清几个关键词,就这为数不多的关键词,也足够姚守在脑海里勾勒出连溪的配对后的那些年。
——她在梦里把自己的记忆又走了一遍。
早上六点,阳光透过窗子投射在走廊上,光明将黑暗一点点驱离。
姚守还维持着夜里靠墙而坐的姿势,听着里面的响动越来越小,像是重新熟睡过去。
他重新闭上眼睛,跟着沉入梦里。
十一点,潜睡的姚守醒了过来,他回自己屋子里洗漱换了身衣服,朝着楼下厨房走去。
做完饭,刚好中午十二点。
连溪慢悠悠的从楼上走下来,头上的伤口被她自己重新换过药,包扎的手艺有些拙劣,但是造型很别致。
——她把剩下的纱布给自己缠成了俩兔耳朵。
于是她一步步踩着楼梯而下,脑子上顶着俩耳朵一颤颤的,逗的一整夜都没有笑意的姚守,突然笑了起来。
他长的好看,笑起来更加好看,也不知道是不是外面的阳光太大,连溪被他的笑容闪了一下。
然后不自觉的跟着笑起来。
接下来的几天,晚上连溪都在被迫重新走一遍记忆,又吵又闹或是乐呵呵笑的像个二货,动静很大她自己却毫无所觉,一觉醒来像是什么也不记得。
白天连溪愈发安静,多是一个人懒洋洋的躺在椅子上晒太阳,手里翻着一本永远翻不到第三页的书,眉眼舒展愉悦。
没有了惶恐不安,也没有了之前的敏感,反而多出了几分迟钝来。
无论是说话,还是学习,无论是走路,还是吃饭……她对环境的反应走失慢上一拍,有时甚至愣上很久,才明白过来姚守刚刚说了什么。
她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的,对着姚守傻笑一下,然后蒙混过关。
有人无微不至的宠着,心变大的连溪日子过的傻白甜。
姚守这几天笑的比前一年还多,他看着在吃了甜食后,躺在椅子上懒得动弹的连溪,伸手戳了戳她脑袋上的花:“小溪。”
连溪脑袋的花苞抖了抖,翻了个身:“嗯?”
“说你喜欢我。”
“你喜欢我。”
“嗯,我喜欢你。”
***
这样傻白甜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少日子。
像是记忆基本上走的差不多了,连溪晚上的动静渐渐小了起来,相应的白天的反应也似乎随之恢复正常了。
后遗症,似乎到此为止了。
她聪明依旧,果断依旧,两人之间的距离却消失了大半。
最起码,两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时候,连溪已经能穿着睡衣毫无心理防备当着他面睡着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出门的时候,也更像是约会,她会悄悄拉着他的手,然后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视线到处乱飘。
姚守很少见过这样小女儿态的连溪,觉得有趣又觉得总缺少什么。
他这两年活的如同傀儡,一颗心不知不觉卑微起来,先是觉得连溪只要活着,其他并不重要。
现在则是觉得,日子如果这样过下去,两人的感情虽然少了之前生死相交的浓烈,却也有平平淡淡携手的温暖。
这温暖,是他一年前求都不敢求的,所以正如他对陆贺峰说的,他十分感恩。
姚守不再守夜,搬回了自己的屋子。
不过他并没有彻底放下心来,夜里依旧是浅睡状态,就是连溪的梦话稍微大声一些都能将他吵醒,更别说是没有任何掩饰的开门声和脚步声。
“踢踏、踢踏、踢踏……碰!”
似乎生怕姚守听不到,连溪还故意将自己房门摔上,穿着拖鞋姚守的门前,伸手就打开了他的房门。
——自从两人确定关系后,有她在的地方,姚守的房门一直是不锁的。
姚守似是想到什么,没有开灯,也没有说话,维持在床上躺着的姿势,等待着连溪下一步动作。
连溪将房门关上后,借着外面的月色,踩着拖鞋走到双人床的另一头,毫不客气的掀开被子,自己钻了进去。
两人的体温在瞬间就交缠在一块。
搂住姚守的腰,将自己埋在他怀里,满足的吐了口气:“姚同志,我连小花又回来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姚守脑子空白一片,很多漫起的情绪都堆在了眼前,又似乎纠缠成一团。
涨的他眼眶发涩。
他还来不及细致去想,便被某人不安分的手给打断了,姚守抓住她的手 ,些好笑:“别闹,我忍耐力再好,也禁不起你这么点火。”
姚守在祈安面对生死时,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在星际荒原,领着她落跑逃窜,却依旧从容的如同去度假一样。这样一个人,现今为了她,似乎把所有的弱软都亮了出来。
连溪只是见不得姚守自责伤感的样子,所以故意捣的乱,她用膝盖找到位置顶了顶,闷笑出声:“你都这样了,还忍?”
姚守翻身压住她的腿,姚守一口咬在了她的脖子上,叼着她的一团嫩肉磨蹭:“你明天不打算起来了?”
素了两年的男人——
连溪思考了几秒钟,推开姚守,作势准备起身:“啊,我想起隔壁灯好像没关……”
还没站起来,就被身后人长臂一捞,重新又被塞到了床上。
第一轮是狂风骤雨,人还没反应过来,行带进了暴风之中,从头到尾都是晕的状态。
第二轮是和风细雨,一寸一寸温度的贴近,不缓不急。
却让连溪想起了抵死缠绵这个词。
第三轮……
连溪看着天边翻起的鱼肚白,明天她真的不用起来了。
一夜无梦。
连溪迷迷糊糊抓了一把,很顺利抓住了某人伸过来的手,于是睁开一半的眼睛又眯了起来。
某人把睡瘫了的她捞过去,对着脸啃了一口,然后满足的把她卷成被卷,搂进怀里。
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抱着。
这个姿势自然不如躺着舒服,连溪睡的脖子发麻,转了个身把脑袋靠在了姚守的胸膛上,整个人跟散架似的瘫着:“几点了?”
半天没有得到回答,连溪像是有所感应,缓缓睁开眼睛,外面天色刚亮,启明星还没有被日光所掩盖。
屋子里的光线很暗,从连溪的角度抬头看去,正好看见姚守隐约的轮廓,还有他消瘦的下颔弧度。
昨天被姚守的自责所感染,只来得及滚床单了,还没顾得上细究中间的离别。
这两年对她而言不过黄粱一梦,但是对姚守来说,是生死两茫茫后的形同陌路。
他这样的人,是如何走到现在的,连溪稍微换位思考就能明了。
生死离别恨不能共赴生死,形同陌路却依旧心怀感恩……
连溪抬起手,在触摸到到姚守的脸时被他撇开头躲掉了,指尖只来得及沾染上微凉的湿意。
她指尖有些发僵,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抱紧了姚守的腰,脸颊埋在他的胸膛上:“姚守。”
“嗯。”
“有件事儿,我想跟你商量下。”
姚守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声音有些暗哑:“你说,我听着呢。”
“我们要个孩子吧。”连溪想了想,一本正经补充道,“唔,一个好像不够,你看你是独子,虽然正经亲戚不少,却还是有些孤单。”
姚守握着连溪的手,听着她用着懒散的声音继续念叨:“咱们要先要个男孩,最好长得像我,长的像你就糟了。”
“嗯?”
连溪笑了起来:“你长的比我都好看,以后儿子要是像你……哈哈哈哈,别碰那里,痒,要是闺女长得像你多好。”
姚守把笑的几乎要翻下去的连溪捞回来:“所以第二个孩子是女孩儿?”
连溪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语气一下子空落落了起来:“还是男孩儿吧,女孩儿在这个世界活的太累了。”
姚守自然明白连溪想的是什么,收紧了圈住连溪的手。
“好。”
159 番外。后续 坑弟二人组(一)()
索兰人受孕率并不高; 孩子的事儿,也强求不得。
两人将造人提上规划后就暂时抛开了; 尤其是恢复记忆的连溪; 踏出房间的那一刻,等待着她的是各种千头万绪。
首先; 就是报平安。
“真恢复了?我看看。”光脑对面; 连河一身蒸汽朋克打扮; 背景是茂密的雨林; 古木参天; 绿叶欲滴。
他轻松闲适倚在树干上; 慵懒的样子就像是在某个保护地度假,丝毫没有身在匪窝的自觉。
匪窝是连河对星际海盗大本营的称呼,那一个偏远的星球上,有着星际绝大部分叫得出名字海盗集团; 不受联盟管辖,也没有正常的航线,被很多星球称为“罪恶深渊”。
每天都有人从星系的不同地方朝着“罪恶”深渊汇聚,期望能够混入这个法外之地。
他们或是流窜的江洋大盗,或是怀揣幻想的中二少年; 或是走投无路的可怜人……而连河; 是为了匪窝独有的一种药草——醉忆。
这种草不仅是精神力进阶的上好补药; 对失忆一类的病症也有很好的疗效; 产量不高,一直受到十分严格的把控。
星海土匪; 脾气古怪,行事有着自己一套规则。
醉忆这种草,他们看的顺眼,随手就送了,看不顺眼的就是带着拿舰队去换去也不给一根。
他和姚守商量了一下,觉得姚守官方气质太突出,从小游走在灰色地带的他更适合。
一路磕磕碰碰,各种机缘巧合,总算是混进了匪窝,摸到了产地附近。
只不过,现在连溪自己恢复了,草已经不需要了。
姚守摆弄了自己的刘海,咧着嘴发着指令:“小溪,把头往左,往右,扭一圈,乖,蹲下……叫两声。”
连溪先是照做了一圈,蹲在地上听到最后半句,直接站了起来:“大河,我是捡来的吧。”
逗这么久感情在逗小狗呢?
连河摸下了摸下巴:“你这么一说,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这装模做样的样子让连溪有些怀念,她坐回沙发上,手从桌上的盘子上拎出一个果子,放在嘴前啃了一口:“大哥,你在哪呢?我想你了。”
最后四个字,连溪声音有些哽咽。
连河微微撇开头,咧开嘴嘴掩饰了表情:“我这不是给你在深山老林里挖药么,你都已经好了,也省的我每天喂虫子,我收拾收拾就回去,一两个月就到了。”
连溪不了解其中情况,只听了姚守说连河去给她找药了,还以为是去某个远途的星球挖草药,听这话也没多想
兄妹俩聊了没几句,就被连河说着信号不好给掐断了。
连溪看了姚守一眼:“你们俩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儿瞒着我?”
姚守正坐在藤椅上看书,听到这话抬起头来,一本正经思考了一会儿:“我们这一两年没事就给杭跃添堵,算重要的事儿么?”
“噗……”
这还真是连河会干的事儿。
他这人护短,且锱珠必较,识大局不错但是不妨碍他用小手段,国之能将杀不得毁不得,没事添添堵还是可以的。
至于她——
连那个人她都恨不起来,更不要说一个旁人。
连溪被姚守这一带偏,已经想不起之前是哪里觉得不对劲,纠结了一会儿也就放弃了,继续下一波的报平安。
她圈子本就不大,奉化那一劫又塌了一半,剩下一只手都能数的上来,姚家爷爷、孙花医,还有远在银河另一端的维兰……
姚家爷爷尽量绷着一张脸,但是还是不由喜于形色,跟领导似的慰问了几乎,然后直奔主题,敲了个日子,让两人回家一趟。
孙花医因为和姚守保持联系,对结果倒是不怎么意外,只是他毕竟看着姚守长大,爱屋及乌把连溪也当成了自家的孩子,询问了一些身体上的问题,然后叮嘱她记得去花房做体检。
而连通维兰时,她刚平息一场战役,一身戎装还没来得及换,就那么随意的坐在椅子上,周身的锐意隔着屏幕似乎都能实质化。
她一副你个体弱多病小崽子的表情,将连溪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然后移开目光,把姚守劈头盖脸的训斥了一顿。
连溪还是幼崽她骂不得,还不能迁怒某人了?
当然可以。
姚守脾气原本就好,更何况是维兰的训斥,于是低眉敛目,垂着乖乖听训。
姿态恭敬,表情诚恳,只是注意力却不在这上面,思绪不一会儿就飘了,余光一瞥,恰好撞上连溪幸灾乐祸的笑容,眉眼也不自觉的跟着暖了起来。
***
市中心,某高档餐厅。
杭跃此时正坐在包间里,面上波澜不惊,这些年独来独往惯了,作风凌厉强势,言辞稀少不言苟笑,让人觉得愈发深不可测起来。
这家厨子的手艺很有特色,比蒙兽的里脊肉,用卡鲁索树藤熏过,再用各种香料腌制,最后加入柠檬汁调味,肉鲜香四溢嫩而多汁。
他吃了两口就放下了,倒是对面的姚小七,和以前文弱书生的样子相比,现在健壮了不少,皮肤黝黑发亮,头发推成寸头,头都快埋到盘子里了,狼吞虎咽也没有影响他标准的坐姿。
——已经有了一副合格军人的样子。
杭跃半敛着眸:“我听贺峰说,你自请去了一线,后方呆的不习惯?”
姚小七咧了下嘴,笑容有些疏离:“谢谢将军关心,属下两边都挺习惯的,只是现在在一线,能见识的东西更多,能学习的也就更多。”
这说话滴水不漏的样子——
杭跃表情未变:“你跟你哥,越来越像了。”
“您说笑了。”
姚小七十分有自知之明,他爷爷半退四哥又全隐,一些叔叔伯伯看着还凑合,但是这辈子眼前的位置也就到头了,他顶着的姚字招牌,金色已经快褪成铜色了。
他前半几十年又是不着调的混过来的,底子不厚实不说,也算不上天赋异禀。
上了一线后,他的确打了几场不错的战斗,但是无论是二代身份还是自己那点微末成绩,对于眼前这位联邦上将来说,往日里连看都懒得看一眼,更何况这样单独吃饭过问了。
他低头咬了一口肉,这位,是在怀念他四哥呢。
这两人前几十年情同手足,这两年却形同陌路,虽说他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变故,但是就眼前这位现在的态度,错的肯定不是他四哥……
那么事情就简单了。
他作为下属,安安稳稳吃了这顿饭,尽了做属下的职责,杭将军也求了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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