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土地上,终究还是好人多。
……
“小夏,你是不是拿错了片子,把别人的片子拿了过来?”
颅脑外科,上白班的医生和护士们已经下班走了,晚班的医护人员也已交接上班。但邢教授似乎没有什么上下班的概念,一点不着急,稍稍走神了一会,就把思绪又转回灯光下的CT片子上。
再次走到白炽灯前,邢老反复看了几遍,最终还是不相信这些片子是夏天的,因为这不科学。
“拿错片子?”夏天神情一怔,再次把手里的化验单和缴费凭据看了一遍,“没错啊,这就是我的片子,所有相关检验科室的诊断报告都是我亲自拿的,并且姓名编号都仔细对照过,不可能拿错的。要是这点事都办不好,我这八年兵就算白当了?”
“嗯?也对,你做事一向仔细谨慎,这一点我深信不疑。”邢教授愕然应声,下意识点点头,认可了夏天的话,因为夏天远超常人的敏锐观察力是他最欣赏的,而且早已得到验证。
但是看着眼前的片子,邢老仍是难以置信,心里还有一丝犹豫。
“没拿错,你确定?”
夏天道:“我确定。这种低级错误不会发生在夏天身上,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我想这辈子都不会!”说这话时,夏天很自信,这种由里而外的自信也感染了邢老,打消了他最后的一丝疑虑。
此刻夏天绝对想不到,所谓的低级错误在不久之后就会发生在他身上,那是一个巨大的坑,掉进去后一辈子都出不来。
看到夏天不假思索的回答,邢老点了点头,一边扭头看向CT片,一边整理措辞,谨慎的说道:“从片子上看,现在问题很严重,严重到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更无法给出让自己信服的诊断结果。”
此话一出,吓得夏天魂飞魄散,整个人都不好了:“啊!问题严重,难道我的病情又恶化了?这不可能!我现在感觉很好啊,好得不能再好了,连续三个月头痛都没有发作过,怎么又严重了呢?”
“什么?你是说三个月都没有头痛过?”邢老惊声道,下一秒,他已经窜到夏天面前,摁着肩膀,示意夏天坐下,快速在夏天头上找到之前那三处开放性伤口的位置,既而贴身靠过来,准备做辅助检查,进一步验证自己的诊断。
“小夏,现在我用力按压这三处已经痊愈的弹片位置,你感受一下,痛的话立即告诉我。”
“好的,邢老。”
“中度按压,左颞叶,痛不痛?”
“不痛。”
“额叶…”
“不痛。”
“……”
检查完三个损伤位置,邢老失魂落魄地走到办公桌后面,拉过转椅,浑身瘫软地靠坐软垫上,双眸无神的喃喃道:“活见鬼了,怎么没了呢?在国内颅脑外科领域,谁有能力做这个手术呢?”
看着邢老近乎魔怔的表情,夏天原本坚信自己已然痊愈的信心开始动摇了,不禁患得患失起来:“邢老,病情很严重吗,是不是又恶化了?再恶化的话,我又要准备后事了。”
是啊,如果真像邢老说得那么严重,夏天确实需要再次准备后事。之前就准备了一次,弄得他现在经济拮据,身无分文,就连医院的检查费都是中午从嘉缘物业临时支取的。要是再来一次,夏天真的要崩溃了,没有这么玩的?年纪轻轻就准备后事,一次不够,还来两次,难道我夏天的罪孽真有这么大吗?
看到夏天脸色暗淡,情绪低落,邢老有些难为情,罕见地老脸一红,“咳咳,这个……小夏啊,不至于这样,别紧张。”
话音一顿,邢老指向身后的CT片子,说道:“这些片子是一个正常成人的颅脑图像,体位角度非常准确,拍得好,质量高,可以作为CT样板拿给影像系的学生们对照讲解。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就留在我这儿,过几天军医大有个颅脑创伤的讲座,我正好用得上……”
夏天忍不住插话道:“您这是???前后也不搭呀,我怎么越听越糊涂?学术性的东西我不懂,您直接告诉我确诊结果就行,也好让我早作准备。”
“呃?”邢老愣了愣神,表情讪然,“这…好吧,尽管我说服不了自己,也不敢贸然确诊,但是从这一整套检查结果来看,加上刚才的求证,再加上我四十多年的临床经验,站在医疗科学的角度上,我的诊断结果是……颅内无异常,身体各项指标都正常,医学检验数据近乎完美,比绝大多数人都健康得多。”
夏天愣了一秒钟,接着,激动得跳了起来,狠狠地挥一下拳头:“耶!我就说嘛,身体壮得像头牛似的,怎么可能有病?真要有病,那也是脑子有病,精神错乱了!哈哈???”
“你没病,我有病。”邢教授弱弱地回应一声,表情错愕,感觉自己精神错乱了。
末了,他低声囔囔道:“一个让国内十几位颅脑专家都束手无策的重伤垂死之人,在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时候突然完全康复了,这个问题难道还不严重吗?说出去都没人信,还好我把片子留了下来,事实胜于雄辩,哪天拿给那几个老不死的看看,看他们有何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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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站在墙角的“见习医生”()
第41章站在墙角的“见习医生”
华灯初上,医院正门大街上,往来车辆川流不息。
经过十几年的快速发展,西京已经成为衔接中原和西北各省的轴心纽带,经济和文化发展日新月异,已然跻身全国十大一流省会城市之列。
像许多一线城市一样,西京市是个不夜城。
灯火辉煌的夜晚给这座有着悠久历史的千年古都注入了新鲜活力,高耸巍峨的秦都古城,绿水萦绕的渭水滨河,高楼林立的新型建筑,古老气息和现代时尚的碰撞融合,使她焕发出曼妙朦胧卓尔不群的迷幻色彩,让她的夜晚比白天更美更有魅力。
现如今,西京不仅是丝绸之路上的地标,还是西北辽阔地域上的一颗璀璨明珠;在沿海城市濒临发展瓶颈的时候,她的发展前景就像曾经拥有三千年不朽传承的辉煌历史一样,前程无量,魅力无限,未来她有望再续辉煌,成为东亚大陆上最具潜力的大都市。
军医院门诊部,夏天和邢教授边走边聊,穿过门诊大厅,向西侧停车场走去。
站在车前,夏天伸手拦住正要解锁的邢教授,笑着说道:“邢老,现在正是下班高峰期,您这么大岁数晚上开车不安全,我送你回去吧?”
“你还住在大学城嘉缘公寓?”
“是啊,这些年一直住那,从来没有变过。”
“我住在军区家属院,一个东城一个西城,南辕北辙,不顺路啊!”
“没关系,年轻人都睡得晚。再说我有日子没去东城了,正好过去看看,顺带去酒吧庆祝一下,这一年多来可把我折腾得够呛,现在总算可以松一口气,适当放松一下。”
“嗯?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小夏你今年才二十多岁,却一天到晚暮气沉沉的,明显和当下年轻人格格不入嘛。”邢教授一边说话,一边把车钥匙放进包里,低头坐进夏天的SUV车里,笑呵呵地说:“用一句时髦的话说,‘小夏,你out啦!哈哈……”
夏天关上车门,笑道:“没办法,在部队待得时间长了,养成了少说多做的习惯,再加上我这人本来就不爱说话,又受了重伤,转业一年多了还是无法融入同龄人的生活。不过现在病好了,以后我会多和同龄人接触交流,争取早日跟上潮流。呵呵……”
说着,夏天启动引擎,驾车出了停车场,缓缓驶入正门大院。
就在夏天驾车准备出门时,滑动门前突然冲出一辆救护车,紧接着,又有三辆奥迪、宝马和奔驰轿车紧随救护车之后,极其狂野地冲进医院大门。
“嘎———!”夏天急忙刹车,使得车身剧烈震动,坐在后排的邢教授措不及防之下身体前倾,额头撞在前排副座的座椅上。
“哎呦!嘶……”一声惊叫,邢教授捂着额头,倒吸一口冷气,脑袋昏昏沉沉的,额头上迅速出现一块淤青,血丝丝的看着挺吓人。
看到邢教授撞得不轻,夏天顿时怒了,停车熄火,甩开车门冲了出去:“我草,特么的都赶着投胎呀!”
“小夏你要干嘛?算了,那是医院的救护车。”邢教授急声叫住夏天,生怕他一怒之下不问缘由便大打出手。
邢教授了解夏天,还亲眼见过他的拳脚身手,如果任由夏天出手,那后果将不堪设想,即便对方人再多也无济于事,顶多就是增加一批重伤患者而已。
夏天停下脚步,扭头看着邢教授,说道:“救护车违章超速也就算了,我可以不计较,但是后面那三辆高档轿车竟敢在医院门口横冲直撞,实在太猖狂了!特么的无法无天,我要不狠狠教训他们一顿,指不定哪天就有无辜的行人死在他们的车轮底下!”
摆手示意邢老坐在车里等一会,夏天大步走向不远处的急诊科。
一眨眼的工夫,急诊科门口就簇拥着一百多人,夏天仗着高大魁梧的身材拨开围观人群,挤了进去。
“呃?这……”挤到前面,夏天乍眼一看,顿时神情错愕,好家伙,急诊大厅门口摆满了担架推车,十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护士急匆匆地从救护车和三辆轿车上抬伤员,不一会就抬下十一个浑身是血的重伤员。
把伤员全都抬上担架之后,急诊门口一片痛叫哀嚎,五名住院医生和十名年轻护士就地处理伤员,检查生命体征、止血包扎,然后将三个已经陷入昏迷的重伤患者转移到大厅内,第一时间推进了急诊手术室。
“这么多伤员,看来是出了特大安全事故。”这一刻,夏天的怒火平息了,从围观人群中悄然退出来。
一转身,夏天失声道:“邢老,您这是……”
邢教授边走边说道:“急诊科刚给我打电话,北郊新建的鼎天大厦发生坍塌事故,砸死砸伤二十多人,当场死亡三人,余下的伤员由军医院和市第一医院救治,转到我们医院的一共十二人,其中就包括前去视察的韩市长一行六人和鼎天集团董事长胡鼎天和他的秘书。
韩市长和胡鼎天的伤势很严重,救护车赶到时他们就昏迷休克了,现正在手术室抢救。出了这么大的事故,我这个副院长岂能置身事外,必须进去看看,说不定还要亲自做手术。小夏,你先回去吧,我们改天再聚。”
“这…我跟你一起去看看,说不定还能帮上忙呢。”
“嗯?也好,你年轻力壮,处理开放性创口的经验也很丰富,就一起进去吧。”
看到邢老同意了,夏天疾步跑回去,拔出钥匙锁好车,关门时顺手带上自制的半瓶茅根饮料,跑步追上邢教授,然后跟着一名身材不错的年轻女医生走进了急诊大厅。
***
急诊手术室。
在美女医生的帮助下,夏天完成了洗手消毒、换衣带帽和红外线杀毒等一整套规范流程,然后,跟随女医生进了手术室,站在靠墙的无菌角落,扮演见习医生的角色。
是的,站在墙边,也就是不妨碍主刀医师、助手、麻醉师和监控重症监护仪的护士的位置,给参与手术人员留下足够的移动空间。这个位置一般是外科实习医生或得到主刀医师允许的病人家属的专利。
手术已经进行了一个小时,躺在手术台上的正是那位亲临鼎天大厦视察的韩市长。
韩市长作为省会城市的政府一号,副部级大员,日常工作繁重,责任重大,虽不至于日理万机,却也难得抽出时间下去视察一回;不成想,飞来横祸,遭遇了并不多见的重大安全事故,自己也成了事故现场的受害者。
韩市长伤得挺重,全身上下多处开放性伤口,左腿和下腹还有两处贯通伤,失血性休克,据说救护车赶到工地之前,他已经昏迷不醒,生命垂危。
这不,一路风驰电掣到了军医院,第一时间推进手术室,抢救一个多小时,主刀医师换了三拨,隔壁观察室还有十几名医院各科室的专家聚在一起现场会诊,可直到现在,各项生命体征还处于极度危险的数据上徘徊。
重症监护仪上红绿交错的曲线数值忽上忽下,时高时低,弄得一干专家的心也随之起伏跌宕,怦怦乱跳。
此刻手术台上主刀的是邢教授,他是第四个上台主刀的医生。
前三位主刀医生相继处理了韩市长身上的六处开放性伤口,却都无法改变重症监护仪上缓慢下降的数据,在他们百感交集却又束手无策的情况下,邢教授走上了手术台,将他们替换下来。
这一刻,手术室十几名医生护士和隔壁观察室的各科室主任和专家们都知道,邢教授上台,其实就是主动揽过主刀医师的名分,接手本次手术失败的全部责任,也意味着手术即将结束。
接下来,就轮到急诊科的值班医师和护士们出力了,做最后的努力,尽人事听天命;而邢教授则要出去给病人家属一个交代,并承担抢救失败的一切后果。
这是一个外科老医生的觉悟和担当,也是对医院外科中坚力量的保护和心理安慰;否则,手术失败的阴影必将打击他们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职业自信,而病人家属痛失亲人的质询和问责,更是他们无法承受的沉重负担,甚至会造成严重的心理阴影,从而动摇他们从事外科行业的决心。
无影灯下,邢教授无奈地摇了摇头,低声道:“缝合伤口,我去见病人家属。”说完,他轻叹一声,放下手术刀。
“等一下!”
就在邢教授双手抬在胸前、准备退下手术台时,站在墙角半个小时不出声的夏天突然开口叫住他。
“嗯?”突如其来的喊声让手术室内外的二十多人一片错愕,既而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夏天,可惜除了邢老之外,没人认识这位陌生的“见习医生”。
邢老愣了愣神,诧异道:“小夏,你……”
“病人右侧第六肋间有异物,应该是一块水泥碎屑。”不等邢老询问,夏天插话道:“除了右胸腔有异物,病人还有中度气胸和枕叶颅内淤血症状。把这些病症处理好以后,如果他还昏迷不醒的话,换衣室里有一瓶我没喝完的饮料,想办法让他喝下去,大概就能清醒过来。”
“啊!这…”手术室里的众人不约而同地一声惊呼,邢老也惊诧的说不出话来。
然而,多年养成的良好职业素养,促使他第一时间清醒过来。
下一秒,邢老拿起手术刀,喊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动手检查,继续手术!张医生,你跟小夏去换衣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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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我的兄弟我的兵(上)()
午夜时分,在医院领导和邢老的一再感谢声中,夏天离开了医院。
就在刚才,住在ICU病房的韩市长清醒了。
夏天没有去见韩市长的家人,而是坐在邢老办公室等结果。
现在结果出来了,皆大欢喜,夏天没有必要还留在医院,跟邢老和医院领导打过招呼后,就独自开车走了。
午夜的街道上,车辆依然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