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凌羽的目光忽然落在前边十公尺远,一辆蓝色风格的牛车上。
当然,吸引他的是车上的美人。
那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身材窈窕,穿着白色的连衣裙,露出圆润的肩膀,天鹅般的粉颈微微弯着,桃子一样的脸型恰如其分,五官清秀,眼神忧郁,手上还打着一把浅蓝色的油纸伞,整个人就如同从遥远的草原上空,飘来的一朵白云。
那个坐在车头赶车的男人就有点不堪入目了,皮肤黝黑,体态粗肥,五官拥挤,跟他身后的少女可真是强烈的对比。牵牛的则是一个看来比较帅气的青年男子,他每走一段路,都会回头看一眼车上的少女。
凌羽盯着少女的脸孔,但他并不是迷醉于这个少女的美貌。他发觉少女的脸色异常苍白,就跟大病初愈一样,她的微笑更是勉强,眉头时不时会皱起,似乎在忍受着什么痛苦。
莫非这个女孩子是带病游行?他想。
“你又在看什么?”水镜催促道,见凌羽魂不附体,走路跟散步一样,于是对着他的脑壳狠狠来了一下爆栗。
“哎哟!”凌羽捂着头悲惨地叫起来。“水镜,你是不是下手太重了一点,我要跟社长报告哦。”
这可是水镜第一次打凌羽,但他一点也没生气,反而高兴得要死,读过N多言情小说的他当然明白,个性矜持的女生会因耍小性子而打一个男生,这说明她已经不把这个男生当一般朋友或同伴看待了。
“随便你。”水镜撇了撇嘴,神态认真地说:“我觉得社长应该对你进行特训……训练你对美色诱惑的克制能力。”
“嘿嘿,这个你就错了。”凌羽叹息一声,似乎水镜根本不清楚情况。
“为什么?”
“你知道社长当初为什么分我跟你同一组吗?”
“原因社长说过,成绩互补,默契度高。”
“所以我说你错了嘛,其实社长这样做是另有深意的。”
“什么深意?”水镜心平气和了一点,因为凌羽此时没再东张西望了。
“就是跟你说的一样,训练我对美色诱惑的克制能力啊。”凌羽哈哈笑起来。
水镜一想才明白凌羽的言下之意,忍不住也笑出来,娇嗔道:“胡扯,是不是想找打!”
“不敢不敢。”凌羽赔笑道,他知道水镜已经气消了,终于松了口气。
水镜红着脸微微一笑,然后抿了抿嘴唇,道:“口有点渴。”
凌羽笑了笑,会意道:“我现在就去买喝的,冰柠檬茶可以吗?”
“可以。”水镜笑颜逐开。
水镜,你似乎还没发觉,你现在变任性了呢……你任性的样子,比你害羞的样子还可爱哟!凌羽在心中偷笑着。
凌羽四处看了一下,发现对面街有一间卖冷饮的小店。他在街边站定,准备等身前那辆牛车一过,就马上穿过大街。
这个时候,他很自然抬头去看车上的美女;巧了,正是刚才注意的那位白裙少女,近距离看得更真切,她咬肌突起(注一),脸颊上有冷汗滑落。
忽然,白裙少女手上的油纸伞往下一沉,然后打了个旋,脱手而落,掉到车轮下边,转眼就被辗烂了。
凌羽的视线从油纸伞,再次回到白裙少女身上的时候,白裙少女的身形蓦然摇晃起来,她大概是头发晕,两手按住了额头,很快,她的两脚就跟风中的芦苇一样,一个趔趄,整个身体都朝旁边跌落。
白裙少女正好跌向凌羽这边,凌羽几乎是条件反射般,一个箭步冲上去,然后两手前伸,手掌朝上微微弯曲,结果刚好接到,只是那股向下的冲力,让他不得不蹲下来以将其缓解。
怀里的少女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然后牙关一松,就昏厥过去了。
“有人晕倒了!快来救人啊!”
有群众看见了刚才那一幕,于是喊了出来。
少女所坐那辆牛车的牵牛青年立刻将牛拉住,然后和车上皮肤粗黑的男人一同跑过来,忙问凌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凌羽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已经有群众告诉了他们两个刚才发生的一切。
凌羽急救这一项目的成绩是B,也就是优良,即使面对这种状况,依旧能够冷静的处理。
他先摸了摸少女的脉搏,然后又试探她的呼吸,发现脉搏和呼吸都非常微弱,这可不是普通的昏厥,如果不赶快送到医院救治,可能会出人命!
那个原本跟少女同车的黑皮肤男人,从怀里掏出一瓶绿色的药油,然后擦在少女的额头上。
“这样不行,得马上送她去医院!”凌羽心急地大声喊叫起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了。
“把她抬到我那里,喝杯凉水,过一下就好了。”有位大婶又提议。
凌羽正想开口,但另外一位有经验的老者对那个大婶说道:“这个小姑娘不是中暑,是中毒——哎,还不快送医——”话没说完就咳嗽了起来。
“我就是医生,快让我来看看!”人群中,有一个穿灰色西装的中年男人冲了过来,蹲下来,马上查看白裙少女的情形。
“医生,她怎么样了?”那个牵牛的青年男子急切问道。
那个自称医生的中年男人静默了片刻,手从白裙少女的脖子上移开,摇头叹息了一声,道:“很遗憾,来不及了……她的死因是慢性毒药毒性发作。”然后站起来对人群叫道:“出人命了!快报警。”
那个牵牛的青年大为激动,想抱起少女,却被医生拦住,“不要移动她的尸体!你这样会破坏警方的调查取证!”
凌羽听到这话,猛然一震,不禁问道:“医生大叔,你是法医吗?”
“对,我正是法医。”医生点了点头。“我姓张。”
“难怪说话那么专业了……”凌羽喃喃说着,目光却在尸体上仔细打量。
有发现!这个女孩子穿得很清纯,可是十根手指却涂了粉红色指甲油,总有那么一分不协调……
最奇怪的是,指甲油涂得不够均匀,指甲的边缘都没有涂到,一个有心装扮自己指甲的女孩子,不会没注意到这一点啊,这是怎么回事?另外,死者右手的拇指和食指上还有发黄的痕迹……那到底是……
因为前边发生了命案,后边的牛车无法继续前进,警车从后边没办法过来,只好派三个警员来现场察看。
那三个警员原来跟张法医认识,他们一见面就打招呼,然后张法医把发生的基本情况告诉他们。
盖上白布后,两个警员把尸体给抬走,凌羽看着刚刚清丽动人的少女,不到片刻就变成了尸体,心里激愤,暗下决定一定要帮警方找出凶手。
上次在干河村那件密室血案,因为凶手的尸体也被虚空之镜给吸走,所以后来不了了之。这是凌羽侦破的第一件谋杀案,却没有得到众人的肯定,这让他心有不甘。
不过住院期间水镜有跟他说起那个案子,这至少让他感到欣慰。嘿!他的侦探生涯好像已经正式开始了呢……
“我叫凌羽,十五岁,这是我的学生证。”凌羽按警员的要求说明自己的身分。“死者从牛车上摔下来,就是我冲过去接住她的。”
“嗯,你算是目击证人,所以我们得麻烦你,跟我们去局里录个口供。”
嘿嘿,我还求之不得呢!等我听完嫌疑人的口供,我一定有办法把凶手给找出来!
凌羽心里想着,表面上却不露声色,点点头,道:“好的,没问题啊。”
跟着警员朝街尾的警察局走去,凌羽忽然想起自己在卷入这个案件之前,是要给水镜买饮料的!水镜这个时候八成还在等着吧,心头一急,马上掏出手机:“对不起,水镜……”
“我知道,你又要查案了对吧。”水镜的口气里有一点不快。
“嗯,我可能要一、两个小时后才能离开警察局,要不,你先去凉山找你姐姐和吴剑吧,我一出来马上赶去。”
水镜那边沉默了一下,叹了口气,道:“算了,我就在警察局门口附近,找个地方等你,你出来的时候打我手机。”
“水镜……谢谢!”凌羽情不自禁地对着手机吻了一下,发出“啵”的一声。
“你干什么啊……下流!”
水镜说罢就挂了电话,凌羽听她那娇嗔的口气,可以想象得到她此时的脸一定很红、越来越红……
在警察局的一间大厅里,一个小胡子警官把跟此案的相关人员都带进来,然后开始录口供。
死者叫白凌,今年十六岁,是孔雀寨选出来的游行代表,死因是中了一种慢性植物毒药,死亡时间是十点五十五分。
相关人员一共有四个:赶车的黑皮肤男人叫白荒,三十五岁,是死者的叔叔;牵牛的青年叫白长,二十六岁,是死者的表哥,也是白荒的儿子。
游行的另外一个代表,叫胡美,二十七岁,跟死者是同乡;吕同,二十三岁,孔雀寨里负责旅游业务联系的经理人,跟死者是邻居。
综合他们四个人的口供,凌羽大概知道了案发之前的情况。
早上八点的时候,他们四人加上死者一共五人,从位于深山里的孔雀寨出来,搭上客车,在八点二十五分来到市区,吕同带他们去了办事处,让白凌在那里换上游行的衣服。
九点十五分的时候,游行开始,白凌站好,白长牵牛,白荒赶车,而吕同和胡美则没去;吕同还要去谈事情,而胡美要等到十点半才跟白凌换班,这段时间内她可以自由活动。
“死者白凌中毒的时间,大概就在八点到九点半之间,皮肤上没有发现伤口,很可能食物和饮料中毒。”张法医检查过尸体后,进来对小胡子警官说道:“进一步调查正在进行中。”
“死者在八点到九点三十之间,有没有喝过什么和吃过什么东西?”小胡子警官问坐成一排的四个人。
“吃喝应该是没有的。”吕同想了想,说道:“游行这事我少说也办过几十回了,所以我很清楚,因为游行的小姐,穿的都是那种贴身的旗袍和露脐装,所以她们为了让自己看起来身形苗条,整个游行的上午都不会吃东西。
“喝当然也不会有,因为游行的时间还挺长,要是尿急就麻烦了。”
小胡子警官不以为然,说道:“你只是从经验上判断没有,但是这显然是一件谋杀案,凶手一定会想办法让死者喝下什么或者吃下什么。那段时间里,有没有人看见她有吃和喝过什么东西?”
四个嫌疑人都说没有。
“那死者从你们寨子到办事处,又从办事处到游行,这个过程中,有什么时间她跟别的人单独相处?”
“没有,她进了更衣室后,换好衣服化好妆就出来了,连厕所都没上过。我虽然是来牵牛,但游行前后要充当她的保镖,所以我随时都会跟着她的!”白长的表情有些难过,眼睛微微颤抖了一下,似乎压抑着某种情感。
“臭小子,谁让你当保镖了,你那是自作多情!”白荒忽然叱喝道,“她都拒绝你的求婚了,你还跟着她干什么!”
“肃静!这里是警察局,你们把这里当什么地方了!”小胡子警官的脸马上黑了下来。
凌羽见问来问去都不着重点,忍不住说道:“对不起,警官,我能问他们几个问题吗?”
“哦,小兄弟,你想试试当警察吗?呵呵,那你问问看。”
小胡子警官一半是好奇,一半是烦躁,于是把问话这麻烦事交给凌羽,自己喝了口水,坐下来看事态发展。
“谢谢,警官!”凌羽的两眼顿时闪耀出一丝银光,转过头去问胡美:“这位姐姐,请问死者进更衣室后,你也在更衣室里边吗?”
胡美呆了呆,堆起一个勉强的笑容,答道:“对啊,我比白凌还要早进去,因为我急着想试今天游行要穿的新套装。”
“那白凌换衣服的时候,你也在更衣室啰?”
“嗯,我当时就是在试衣服。”
“那个时候她有没有喝什么东西?”
“没有,更衣室里是没有饮料的。”
“你也没带饮料进去?”
“当然没有。”胡美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说话的语气变得生硬起来。“小弟弟,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暂时没有了。”凌羽说着又转头去看吕同,“死者这是第几次来参加这类游行活动?”
“这已经是第四次了。”吕同回答。
“那在之前,你们谁见过死者涂指甲油吗?”
“指甲油?没见过。”吕同再次回答,“如果她有涂我肯定会发现的,因为她上牛车的时候,我会检查她的装扮,握着雨伞的手势要是不对,我还会反复纠正,所以她的手我看得很清楚。可是这次却有,大概是小姑娘也开始学着追赶潮流了吧。”
“阿凌才不是那么庸俗的女孩!”白长忿忿为死去的白凌辩护道。
凌羽蓦然露出一个豁然的笑容,小胡子警官觉得奇怪,就问:“小兄弟,有什么好笑的地方吗?”
“警官,真相已经浮出水面,我想我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凌羽说着,用锐利的目光,陆续从四个嫌疑人的脸上扫过。
“你只问几个问题就知道凶手是谁了?”小胡子警官忍俊不禁,呵呵笑道:“小兄弟,查案不像你想得那么简单啊。”
“警官,我不只知道凶手是谁,我还知道证明凶手犯罪事实的证据。”凌羽自信满满地说。
“哦?”小胡子警官收敛起笑意,沉下脸来,问:“那你说说看。”
“凶手就是你!”凌羽指着胡美气势汹汹地说,两眼微微一瞬,只见胡美两眼马上瞪直。
“小弟弟,你、你怎么可以信口胡说?你为什么要说我是凶手!我有得罪过你吗?”胡美涨红了脸,肩膀微微颤抖起来。
“指甲油就是你帮死者涂上的,你肯定骗她说涂指甲油看起来会更漂亮,所以她才答应的对不对?
“当然,你并没有下毒到饮料里,饮料那东西处理起来比较麻烦,因此,你选择了陈皮之类的零食。”凌羽沉声分析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自己的身上,他们的表情还随着自己的话而变化,这实在是很有趣的一种感受。
“你的意思是我在陈皮里下毒?”胡美瞪着凌羽诘问道,“你有什么证据?什么陈皮?你在哪里看见了?”
“从死者的手里,死者的右手食指和拇指末端都发黄,吃过陈皮的人都有这个经验吧,而且,死者既然擦了指甲油,就不会去洗手,所以那个痕迹才会一直留下来。”凌羽那捏起食指和拇指,做了一个陈皮的手势。
“陈皮当然是你在更衣室里给死者吃的,因为死者在游行前一段时间不会喝水,但是吃陈皮却可以生津止渴。然而……陈皮是没有毒的,有毒的应该是你的手!”
“这话怎么说啊,小兄弟?”小胡子警官已经被凌羽的叙述给吸引,见凌羽停下来,不由自主地追问下去。
凌羽只好改变人称,继续说道:“她不是直接用手拿陈皮给死者,事实上,她在给死者涂指甲油的时候,肯定是一只手托着死者的手,另一只手涂指甲油,她托着的那只手趁这个机会,把手上的毒药悄悄涂到了死者的手指上。
“而后来死者自己去拿陈皮来吃,于是陈皮就混上了毒药。就算事后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