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羽忍俊不禁,麦子大概不会想到,那些脚步声倒是真的,因为昨晚确实有很多人在二楼的走廊里走来走去。
见麦子因为睡眠不足而无精打采,而小宝又卧病在床,凌羽于是把小宝带到麦子房间里,让麦子照顾小宝,然后告诉麦子他要去做点事情,叮嘱她注意锁门什么之类。
麦子困得要命,也没兴趣追问,答应一声,等凌羽出去后,她就关上门,以跑百米的速度往床铺冲去……
凌羽一出楼门,就看到林高从街道的一头狂奔过来,脸上带着痛苦和急躁的神色,感觉有几只霸王龙在后边追他似的。
凌羽正猜测着是不是又出什么事了,这时林高已经拐进了他家里,凌羽于是也跟过去,这次门口的狼狗见凌羽已经不示威了。
客厅里有很多人在忙碌,大概是在准备刘野蒙的丧礼,林高找到林天,然后两人走到一边,林高对父亲说起了悄悄话来。
林天听罢,脸色骤变,比阴天还要黑,然后两眼一瞪,晃晃悠悠地坐到了一把椅子上,过了好一会才魂归本体,拉着林高沙哑地问道:“你二哥在哪里?带我去瞧瞧!”
之后,林天对其他人吩咐了几句,然后就跟着儿子匆忙出去了,他们俩从凌羽身边经过的时候,只看了凌羽一眼,一句话都没说。
凌羽就没必要跟去了,因为刚才他已经听到了林天所说的那句话——那代表有人已经发现林木的尸体了,然后通知了林高,而林高又来告诉林天。
凌羽跟去也没意义,因为他已经仔细察看过尸体了,现在再去一次,那具尸体也不可能会开口告诉他凶手是谁。
走出镇长家,凌羽开始做原本准备要做的事情,那就是……散步。
散步的时候思考,最容易找到灵感了。
走着走着,肚子忽然叫了起来,他这才想到自己还没吃早饭,于是在街上随便买了一点烤番薯来吃,没想到还真不错,他胃口大开,居然一下子买了十几块红番薯。
凌羽提着一大袋番薯,然后又去小店里买了几瓶给小宝喝的鲜牛奶,正准备掉头回住处的时候,他忽然看到了黄光明从前边的拐角走出来,然后朝海边的方向——
不对!这是个小岛,所以无论走哪个方向,都是朝海边的方向,准确说应该是朝渔场的方向走去。
凌羽怎么知道那是渔场的方向?因为这条路两边的墙上都有路标:“渔场就在前方XX米”。
黄光明提着一个绿色的行李箱,有点困难地走着,看来读书人身体里都是墨水多而力气少。
凌羽知道黄光明大概也不敢住镇长家里,所以搬去工作的地方住。他是会计,工作的地方应该在公社,那里也有宿舍才对。
而去公社和去渔场,则是同一个方向。
凌羽只是习惯性对黄光明做了一番推测,推测完就走,可是有个新情况让他打消了走人的念头。
有两个二十多岁、皮肤不算太黑的青年,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跟在了黄光明后边。
两人的跟踪法跟一个人的不同,两个人不用鬼鬼祟祟地躲来躲去,他们可以互相说话,讨论事情,这样被跟踪的人很难发觉,因为谁能想到跟踪自己的人还会出声呢?
凌羽一个人的跟踪法就困难一点,他把买来的食物都给了路边玩耍的小孩,然后一路上这个摊子看看,那个摊子瞧瞧,不断地跟着那两个人。
当然,凌羽在跟踪方面毕竟有很多经验。
他看到那两个人中其中有个马脸的人偶尔会回头看看,他马上意识到,如果自己继续在后边跟踪,很快就会被发觉,于是他决定改用“超车”跟踪法。
他吹起口哨,加快步伐,然后超越那两个青年,那两个青年只是看了他两眼,然后继续紧盯黄光明。
他继续走,离黄光明还有七、八米远的时候,他看到有一间小店,于是便径直朝小店走去,在那里买点水喝。
一会儿,那两个青年从他身边走过,其中那个长发青年居然也朝小店走来,买了包香烟后,坐在店外的长凳就抽了起来。
凌羽心里暗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人家显然已经怀疑他了,所以才会分出一人来看着他,这样一来,他如果继续跟踪,后边那人会放过他才怪呢。
但凌羽也不会像木头一样干站在那里。
没办法跟,他可以往回走啊!看看有没有什么小路可以超到前头去。
往回走的路上,凌羽找个机会回头看了看,长发青年已经朝前走去,但他这次谨慎了很多,每走一段路都会停下来抽烟,借机察看有没有人跟踪。
凌羽感到泄气,因为回头的路上并没有发现其它的小路,而跟踪又不能继续,今天真是失败透了。
不过,胜败乃兵家常事,凌羽不可能因为这个小小的失败就放弃,他随便走走,过了十几分钟后,继续朝渔场的方向走去。
经过公社的时候,发现公社对外开放,于是进去参观了一下,那里也只是一层平楼,七、八个房间而已,中间有个小院子,一点也不特别。
凌羽没看到那两个可疑的青年,也没看到黄光明,断定他们应该都是去渔场那边了。
因为附近都是沙子嘛,蹲下来仔细看看脚印就知道。
可是,当他快到渔场的时候,他看到有很多人也往渔场那边跑,有大人、有小孩,也有老人。
有人抓到大鱼了?是鲨鱼还是鲸鱼?凌羽的好奇心一发不可收拾,拔腿就全速冲过去,麦子要是这个时候来跟凌羽赛跑,不一定会赢哦!
渔场所在的位置离码头很远,并且禁止外人进入,外边横着一个两米高的铁栅栏,人群过不去,全都堵在了门口。
渔场漂浮在离岸边十几米远的海面,木头做成架子,跟平衡木一样粗,架子上每个方框下边都罩着网,合起来就是鱼池,渔场周遍还盖着几个木房子,可以住人,也可以放货。
整个渔场还装了引擎,可以跟船一样到处来去。
一条漂浮在海上的木板桥,把渔场和岸边连接起来。
凌羽挤不进人群,于是另辟蹊径。他看到后边几米远的地方,有个一米多高的石墩,爬上去,站起来,然后靠着望远镜,终于看清楚了渔场那边的情况。
渔场上有两、三个男人,神色慌张地交谈着什么,然后其中一个矮个子男人就开着汽艇走掉了,另外两个男人,一个比木炭还黑,一个比猴子还瘦,他们两人去拖来一张渔网。
凌羽的视线一直跟着那两个男人,看他们是不是要去把大鱼拖上来。
那两人脚下的木板只有十几公分宽而已,而且在海面上木板还会摇晃,可是他们走得很快。
这时,凌羽突发奇想,如果找一个从小就在渔场干活的少年,训练他跳平衡木,在这个项目上肯定能出不少世界冠军。
他们来到渔场边缘,然后一起撒网,凌羽于是又把视线下移,渔网已经浸入了海里,而凌羽看到,海水居然是一片鲜红!
凌羽的望远镜把图像放大,发现周围的海水颜色正常,然后立即明白过来,只是那一小片海水是红色。
这时那两个男人已经开始收网了,网里的不是什么大鱼,而是一个人,准确地说,应该是一具尸体!
视线从脚开始,慢慢上移,到咽喉的时候,猛地停下,咽喉颈动脉的位置被戳了个小洞,整条脖子都黑了。
好像是中毒!继续上移,凌羽的身形不禁一颤,他认得那人的脸——黄光明!
半个小时后,四个警察坐着汽艇赶来了渔场,开汽艇的就是刚才走掉的那个男人,原来他是去报警了。
那四个警察没下到渔场里来,他们问了几句话,让撒网那两个男人把尸体弄到汽艇上来,然后叫上那个猴子男人,又坐汽艇走了。
凌羽跳下石墩,收起望远镜,然后沿着岸边飞跑起来,目的地是——派出所。
派出所不远,也在岸边附近,凌羽只用了十分钟就赶到了,他还碰巧看到那几个警察把尸体抬到派出所隔壁那间没有窗户的房间里,那里大概就是停尸间了吧?
只可惜没有法医,尸体在警察手上一点侦察价值都没有。
“你是来干什么的!派出所是不能随便进来的……怎么还不走!是不是想我把你关进去待几天啊?”
凌羽要走进派出所的时候,被一个高大的警察给拦住了。
凌羽还从来没有见过态度如此恶劣的警察,心里窝火,但还是耐着性子说自己知道一些情况,就是关于刚才那个死人的情况。
那个警察谅他一个少年人怎么也不敢在派出所里撒谎,就把他放了进去。
“知道什么情况就老实说,别跟我们玩游戏,不然我让你进得来出不去!”一个胖嘟嘟的警察厉声告诫说道。
于是,凌羽把他所看到的、有两个人跟踪黄光明这个情况给说了一遍。问话那个警察似乎相信了,然后又问那两个人长什么模样。
凌羽对可疑人物的面貌,绝对记忆深刻,如果他多练习一下绘画,他甚至画得出来。当然,他的语言描述也很出色。
在凌羽描述的时候,那个矮个子男人和那个猴子男人也在录口供。
凌羽一心二用,嘴巴在讲话,但耳朵却在听那边的问答。
“你们真不知道?”警察挑了挑眉:“你把事情从头再说一遍。”
“我们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猴子男人摇摇头,开汽艇那男人也摇头,两人都一脸无辜。
猴子男人继续说道:“黄会计今天早上来渔场里看了看,然后就走去了对面的小树林里,过了半个小时后,我们就看到海上漂来了一具死尸,后来漂到渔场旁边的时候,被架子给拦到了。
“我过去一看,我认出那衣服是黄会计的,就赶快叫小高开汽艇来叫你们了,后来我就跟小黑把尸体捞了上来,想翻过看个清楚……没错,就是黄会计!”
凌羽讲完的时候,那边也差不多问完了。
凌羽从中得到了不少线索,首先,黄光明是把行李放公社,接着去渔场溜达,然后去树林里。
如果黄光明去树林里不是为了小便,那就很可能是赴约,而树林里没什么人,跟踪他的那两个家伙很可能就是趁那个时候动了手。
不过,如果是那两个家伙动手,为什么要用那种办法来杀黄光明呢?难道“蝎魔”的事情,全都是他们搞出来的?
可是昨天晚上,他们两个人绝对没可能潜进镇长家里,把刘野蒙杀掉。
镇长家门口那只狮子是石头打造没错,但那条恶狗可是活的,也不是哑巴。
最合理的假设就是:模拟杀人。
具体解释就是,最近发生了一连串的谋杀案,手法都相似,A虽然不是连环杀人案的凶手,但A想杀B,就正好利用这个机会,用相似的手法把B杀掉。
这样,警察查起来就会以为这又是连环杀人案的新段落,就不会怀疑到A身上来了。
这也算是兵法“借刀杀人”的一种演变。
问完话后,矮个子男人和猴子男人交了点手续费,便被放走了。而凌羽被扣了下来,倒不是因为他没钱交手续费,而是要凌羽认人。
那个警察听完凌羽的描述后,就马上知道跟踪黄光明的那两个男人是谁了,于是马上派人去抓。
半个小时后,那两个人就被押进了派出所。
那两人一脸绝望,似乎要被人送去刑场。
那个长发青年看到凌羽的时候表情开始震惊,然后转为狂怒,另外马脸青年大概也想起了凌羽是谁,也朝凌羽瞪眼,似乎恨不得把凌羽的骨头给挖出来做成椅子——警察并不给他们椅子坐。
不过不管他们怎么痛恨凌羽,他们也不敢在派出所里动手。
高大警察把那两个青年推到凌羽面前,问道:“是不是这两个人啊?”
“是!”凌羽点头道,那肯定的口气就跟开枪一样简洁有力。
后面的事情就与凌羽无关了,凌羽简直成了一个观众,就坐在那里观赏警察审犯人的剧情。
那几个警察,你拿铁链,我拿锤子,他拿木棍,然后一步步朝那两个疑犯逼近,那两人两腿一软,瘫坐下来,然后就什么都招了。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
那两个人是兄弟,马脸那个叫刘海,长发那个叫刘天,都是种番薯的农民,嗜好赌博,两年前输给了黄光明一万块——黄光明当时在公社里只是个文书,而且经常跟一帮流氓混在一起。
后来黄光明去他们家讨债,他们还不起,就求黄光明宽容三个月,黄光明不答应,还硬是要把他们十五岁的妹妹刘海燕带走,说陪他两天就算抵债了。
这个方法,刘氏兄弟自然不肯答应,不过当时黄光明带了好几个帮手去,他们跪地求情,但是一点也没用,黄光明还是把他们的妹妹带走了。
黄光明当时住在公社里,他们当然不敢进公社要人,两天后,他们的妹妹果然被送回来了,但已经哭成了个泪人。后来他们把妹妹送到了外地的亲戚家。
之后黄光明又住进了镇长家,之后就成了会计,他们两兄弟更不敢去报仇,过了那么久后,也不想寻仇了。
但今天他们忽然知道黄光明又换住处了,于是一路跟踪,趁着黄光明走进树林里的时候,一人把黄光明制服,另一人用沾着剧毒的大鱼钩勾破黄光明的咽喉,然后把他抛进海里,再然后在回家的路上就被警察给拦截了。
事情已经够明白了,但凌羽还有一个疑问,忍不住问了出来:“你们是怎么知道黄光明要换住处的?”
这个问题问得很好,其它警察看了看凌羽,又看那两兄弟,表示也想问同样的问题。
刘海耷拉着脑袋,压抑地说道:“今天早上我在院子里看到一封信,上边写着黄光明今早要从镇长家搬走,然后又说到‘蝎魔’。
“我们是宁可信其有,而且觉得这是一个报仇的好机会,然后就想,最近镇上不是有‘蝎魔’出现吗,干脆杀黄光明也学着‘蝎魔’那样杀人……”
凌羽为“蝎魔”的智慧感到吃惊。原来真正“借刀杀人”的不是刘氏兄弟,而是连环杀人案的凶手!
“好啦,后边的我们都知道了。”高大警察打断说道:“那封信呢?”
刘海的脑袋压得更低了,战战兢兢地说道:“已经被我烧了。”
警察们都骂刘海混蛋,那么重要的东西怎么能烧呢。
凌羽倒是觉得烧不烧无关痛痒,在这种落后的地方,根本就没有笔迹鉴定和指纹鉴定这两种技术,所以就算留着那封信也没什么用。
之后,凌羽就被放走了,至于那两个犯人会被怎么处置,凌羽想知道也没办法知道了。
在回住处的路上,凌羽又买了一些番薯和牛奶,心想这个时候麦子应该已经醒了,说不定那丫头又要以“你把我丢下”为理由大发脾气,所以自己最好买点吃的东西抚慰她一下,也许能化险为夷。
十分钟后,凌羽回到了所住那栋楼的前边,这时他看到镇长家进出的人比早上看到的更多了,可想而知,镇长知道黄光明被杀的消息后,进出的人一定会更多。
凌羽只看了一下,然后就上楼去了。
这时,这栋楼安静异常,跟对面的镇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