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泪已经止住了。我向韩讲述我小时候所经历的事情,包括我到孤儿院的那个寒冷的早晨。我们两个声音在这个安静的夜里撞击,一个温暖,一个冰冷,最后撞击出来的是什么东西,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要跟他说那么多?这些都是我从未向别人提起的事情啊!是因为他温暖的怀抱吗?还是因为他给我的,像亲人般的感觉?没有答案,我心里的东西,我永远都找不到我要的答案。
“世界上真的有忘忧草吗?有的话,是什么样子的呢?它真的能化解人心里的忧伤吗?有的话,我想去寻找。”我问。
“世界上有忘忧草,它就种在人的心里,它是需要阳光才能存活的植物,只要人能打开自己的心,去迎接阳光,那么,他就能找到他的忘忧草。”韩认真的回答我那白痴似的问题。
“你见过吗?怎么那么肯定。”
“我见过”
“那它们长什么样?”
“它们的样子我没有办法形容,它需要你自己去找。”
“哦。”
我发现我在韩的面前像小孩,总是能那么自然的做我自己。关于忘忧草的事情,我没有再问下去,我心里清楚,没有这样的植物,但我仍然相信韩的话,是愿意相信。因为他的话给人希望。不久我沉沉的睡了过去,抱着这个美好的说法。也是我确实太累了。在韩的怀抱里,我睡得很甜,还做了一个梦,我梦见我找到了忘忧草,然后开心的生活着。没有眼泪,没有哀伤。每天的生活只有微笑。
那晚,我在韩的家里三楼过了一夜,很温暖,很安心的睡着。直到早上鸟的叫声把我吵醒。
第二十章 过渡 游荡
早上起来,韩已经把早餐准备好,放在离我不远的桌子上。我走过去,雪白的盘子里面,盛满了食物,火腿,荷包蛋,面包。旁边还放了一杯牛奶。下面压了张字条“寒,起来后记得把早餐吃了。吃早餐对身体好。”好简单的字,但是却让整张简单的纸上散发着温馨。这应该是我来N城后,第一吃早餐,而且,是一个男人为我准备的。
吃完早餐,韩刚好上楼来。
“吃完了?好吃吗?”他笑着问。
“恩,好吃。”我转过头,不想看他,因为我昨晚在他面前那样脆弱的哭泣。
“这个给你,上次去海边,回来后我忘记还给你了。”我从行李里翻找出韩的外套,递给他。
“哦,我都忘记了。”他接过后说。
“谢谢你昨晚把三楼借给我,我先走了。”我拿起行李就走。
“寒。”韩伸出手抓住了我“你心里装了很多伤心的事情,不要再那么压抑你自己了,你总是扮演一个坚强的角色,照顾别人,其实,最需要照顾的人是你。接受别人的爱,让别人照顾你,给你最温暖的爱。。。。。。〃
“够了,你以为你了解我吗?你还差太远了。”我不想再听他说下去,因为他说的,都是我心里的话,此时,心里的泪水已经在翻搅,上升,它们快把我淹没了。
我摔开韩的手,快步的下楼,逃离他的视线,逃离阳光咖啡屋。我怕去面对我小心隐藏了这么多年的伤心在一夜之间被他看透的事实,那可是我心里自己的痛啊!
回到我的出租屋,打开门。泪又迅速的决堤。房间不是我以前的凌乱,而是陈姨整理过的整齐,她的气息瞬间向我扑来。我丢下行李,跑进房间,把整齐的东西重新弄得凌乱不堪。为的,就是要把她在我的出租屋里留下的气息全都赶走,为的,就是不想去接受她已经离开的事实。我会接受的,总有一天,但不是现在,不要逼我现在去接受。我宁愿相信她依然还在,依然会在很长很长一段时间之后,给我发发信息。
把全部东西都弄乱之后,我跌坐在床上,喘着气,流着泪,想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望着凌乱的房间,我的心渐渐的平静下来,泪也慢慢的停止。但是,她的气息仍然没有散尽。
我打开电脑,把前段时间画的画,传给了闻琳。邮箱里有闻琳给我的信件,我没有看,就关了电脑。我怕看到的,又是关于她死的事情,比如问询,安慰。我不愿再去触碰关于她的事情。这时电话响了起来,萧美,我不接,让它响着。接着,电话连续的响起,闻琳,萧美,海岩,韩。我干脆的把手机关了,扔进抽屉里,出门了。
到了路口,我上了公车,买了全票。像往常一样,坐在车子的最后排座位,看着窗外,只是这次我不再关注车上的人,只是呆呆的坐着,穿梭在N城的每条我依然陌生的街道。想要借助这样的方式,把我内心的哀伤散落到各处,让它们不再聚集在我的心里,分散的哀伤应该就不会那么痛了吧!
最后,我在地铁站下了车。然后盲目的走了进去。买了票之后,我往上车点走去。上了地铁,我依然迷糊,头脑空空的,只是不断的想把自己的哀伤都留在地铁的铁轨上,不要带走,可是,为什么我心力里的哀伤那么多呢?直到我到站了,心里的东西还是没有全部遗弃完。
我拖着无奈伤感的脚步走出了地铁站。在地铁站的出口,有一个在卖艺的老人,穿着破破烂烂的布衣裤,摇晃着身体,投入的拉着他的二胡,他弹奏出来的乐曲,很忧伤,很沧桑。像他的脸上的皱纹,参杂着沧桑跟悲伤,一条条的在他的脸上慢慢的荡开,每一条皱纹都充满了让人心疼的元素。我把手伸进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一张五块钱,放到他面前的破菜盆里。然后蹲在他的身边,听着他拉着“梁祝”。“梁祝”拉完之后,我起身,离开了。我不知道我想在他的身上或是在他的音乐里得到什么,就是因为不知道,我才在他身边停留,想寻找答案。可是,老天好象都没有眷顾过我,他从来都不愿意让我找到我需要的答案。也许不让我找到答案,是为了我好。人,对事情看得太透,太清楚。心会更伤,更痛。
离开卖艺的人,我游荡在没有目的地的路上。刚好,我路过了一家电影院。买了票,探头进去,人不是很多,在几乎黑暗的空间里,依稀看到前几排坐满了人。确定有我能接受的足够的空间之后,我走了进去,在最后排选了个座位坐了下来。这样,整个电影院后面的一半,就暂时属于我了。这是我外出看电影的习惯跟原则。每次到了电影院,如果进去后看到人太多我就会离开。如果不是很多人,我就会走进去。我喜欢在黑暗的大空间里,看着大频幕。
从小,我生活的空间就很拥挤。虽然孤儿院里很大,可是人也很多。20多平方的宿舍里,住了十多个孩子。这样的生活我过了太多年了,早已经厌倦了。那时我是没有选择,可是现在,我有能力去选择我要的生活方式。我就不会再去妥协。所以,看电影,我希望我能在大的空间里,尽情的去感受电影带给人的一切。不受干扰。
今天,电影院播放的是“阿司匹林”。里面的女主角叫文静。我很讶异。整部电影看下来,感觉很不错,我喜欢用叙述的形式来表达电影的内涵。那样让人更贴近电影本身的内里。感受更深了。整部电影给我印象最深的,是那片阿司匹林放进水里后,帽冒着白色气泡的片段。简单中,却能爆发这样的力量。
直到我离开,电影院都没有再增加一个人,我有点高兴,就因为我能在不受打扰的情况下看完电影,也是因为我能自己独享电影院一半的黑暗跟寂静。
走出电影院,已经是中午了。我继续在街上游荡。路过面包店,进去买了个面包,吃了,就算是午餐。然后去了一家大的超市走了一圈,出来。连超市的名字我都不知道。我觉得只是路过而已,没有必要知道。
走了好久,都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累了,刚好停在一家咖啡店的旁边,就进去,装修得很华丽。我照样要了一杯卡布基诺跟一份提拉米苏。这家咖啡店的效率很高,我点完东西后到服务员给我送上东西之间间隔的时间只有5分钟。我喝了一口咖啡,皱了一下眉头,就把杯子放下了,味道不对。咖啡虽然是热腾腾的,但是喝下去感觉却是很冷板,跟速溶的咖啡一样。我起身,付了钱,走了。突然很想喝韩煮的咖啡,是我已经喝习惯了,还是他的咖啡带着像他一样的阳光气息,能给人温暖呢?我想这两个原因都是吧!
我在路口上了车,买了去西福路的车票。
在街上游荡了一天,在我累了的时候,我还是去了阳光咖啡屋。它是我在N城生活的开始,也会成为我在N城生活的结束吗?我站在咖啡屋的门口,摇晃了一下头,想让自己清醒点。
我无精打采的坐到了原来的位置,没有说话。就是坐着,看着向日葵的照片。过了半个小时,韩给我送来了一杯卡布基诺跟一份提拉米苏,他已经知道我的习惯了。他的举动,让我的心突然升起一股暖意。把东西放下后,他就走开了,没有说话。我喝了一口咖啡,感觉那种熟悉的味道又回来了,就是这种味道,这种味道叫温暖。
“寒,我打你的手机你怎么都不接?”海岩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
“哦,我没有带手机出门。”我微笑着转过头。虽然笑着,但我明显感觉到我的笑容很僵硬,很不自然。
“我就知道你一定在韩的咖啡屋里,所以就过来找你们了。”
他已经走到桌子旁坐下了。韩看到他来,也放下手里的东西,走了过来。
“岩,你找我们有事情?”
“寒,你的脸色不是很好,是不是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情?”海岩没有理会韩的问题,看着我的脸说。
“寒的。。。。。。”韩刚要说出陈姨去世的事情时,被我拦住了。
“没什么,最近忙着画画,没睡好。”我笑着说。我想,韩已经知道我不想把她死的事情告诉别人的意思了。
“哦,不要那么拼命,要多注意自己的身体。”海岩关切的说。
“恩,你找我们什么事?”
“我后天生日,我打算在我们家开个PARTY,我来是邀请你们去的。”
“后天?后天是圣诞节吗?”韩说着,眼里迅速的闪过一丝忧伤。
“是的,圣诞节。不好意思,我接下电话。”
海岩的手机突然响了,他离开座位,去讲电话了。我跟韩互望着,没有说话,我明白他心里此时的感受。
“我现在有事情必须马上赶回公司去,到时你们可一定要到。我先走了。”海岩听完电话后,走过来对我们说,没等我们回复,就离开了,还是一样的霸道。
“韩,你去吗?”
“到时再说吧!”说着,他就离开,回到吧台,继续做咖啡了。
我依然坐着,静静的处理我心里的忧伤,静静的等待它们的烟消云散。
第二十一章 萧美的生日
我在阳光咖啡屋里,坐着,发呆了一个下午。直到觉得应该走了,就起身付了钱离开。我就是这样,离开跟回来都不需要理由,只要自己舒服就好,如果一定要有一个理由的话,那就是这样做我觉得自在。
走出咖啡屋,我这才发现,圣诞节快到了。今天把大半个N城都逛遍了,也没有发现。整条西福路,放眼望去,全都充斥着圣诞节前夕的热闹气氛。阳光咖啡屋附近的几家店,都挂上了彩灯。只有阳光咖啡屋没有为圣诞节做任何的准备,它依然朴素如平时。它没有因为任何节日而去改变它自己,是韩不愿意在这个对他有特别意义的日子里去改变咖啡屋的外貌,还是,他原本就喜欢这样简单的去迎接各种节日。我不是很清楚。
在店门口停留了3分钟之后,我迈开步伐,往自己的出租屋走去。
打开门,房间的凌乱,让我找回了以往的安全感,在门口,我确认了她的气息已经全部散尽了之后,我才进去。现在房间里给我的感觉,让我慢慢的从她离开的悲伤中走出来。我算是个无情的人吗?如果不是的话,怎么能把一个在世界上生活了几十年的人,在她离开后,仅仅用了一天的时间,就把她的一切忘记,不再为她悲伤,重新生活。我想,我是无情的。可是,如果我不走出来,难道要继续为已经不可能回来的人活在悲伤里吗?如果这样叫无情的话,我宁愿做个无情的人。不然会很累很累的。
关上门,我打开了电脑,拉开抽屉,打开了手机。给自己倒了杯开水。收邮件。都是闻琳的,有4封。3封都是问关于陈姨的事情,我看了一眼就直接删除了,没有细看,最后一封是关于出绘本的事情,她说已经通过了,在圣诞节当天发行。因为我画的故事是有关于圣诞节的,所以,想赶在圣诞节出版。这样效益好。效益,经商的人都是讲效益的,而我的作品跟韩的故事,竟然很无奈的在这样不巧的情况下被无情的出售。是幸还是不幸。最后,她叫我明天去她那里签一下合同。我回复了“好的”就上Q聊天了。
一打开QQ,就有人加我作为好友。我点了确定。我Q里的好友,都是别人加我的,我都不会主动去加别人。所以,在刚申请到Q码后,有一段时间我的Q里是没有人的,我就让它空着,没有想过主动去加别人。有时想,如果我总是遇到跟我有同样想法的人,都不主动,那么,我们就没有机会聊天,认识。但是,很多时候,把人与人之间微妙的东西交给缘分,不要想太多,这反而是一种自在跟解脱。该遇到的人终究会遇见的。不必祈盼也无须强求。
加我的人,他跟我说了关于他感情的一小部分事情。之所以会告诉我,是因为他觉得我跟曾经在他生命里很重要的女孩很像。他们的感情跟世间的情爱没有什么区别,永远只有两个结果,不是结合就是分开。他们爱情的结果是分开,为了一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理由。我想,如果他们之间的感情放在西方,一定会结合,可惜他们生长在一个有两千多年封建历史的国家。但这个不是导致他们分开的主要原因,感情本来就是两个人的事情,成与不成的决定权就在于人,而不在其他。说到底,都是人的决定。是自己的心想放弃,就给自己找借口罢了。
也许那就是缘分吧!“缘分”这个词,有时很无奈。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在面前离开,为了缓轻自己心里的痛,所以,拼命的跟自己说,我们是有缘无分的。然后忍着心痛去接受以成的事实。
他在网上叫我“亲爱的”,说实在的,我觉得很不习惯。但是,他喜欢叫就随他叫,名称对于我来说,只是一个代号,没有多大的意义。只要别人觉得舒服,自在就可以了。一个称呼并不代表爱,但能让他缓解心里曾经的痛,并从此走出来,那么人就给这个称呼赋予了爱。
他会这样叫我,也许是想找回点以前的什么东西,那是被遗失的。可是,遗失的东西并不只属于他一个人,所以,他找到的感觉是不完整的,零零碎碎。像碎玻璃一样散落在他的心里,刮痛他的心,他应该是一个用了真感情就不容易忘记的人。一次的伤害,足够让他害怕一生。其实,人有时就是这么脆弱。他是一个很少让人看到他内心悲伤的人。我相信他跟他前女友认识了很久,彼此很了解了,才会确定走到一起的,他不是那种能很快就确定哪个异性就是他的情侣这件事情,但是他却能很快的跟有好感的人成为朋友,无论男女。
我们的聊天,在他要去吃饭结束了。他离开后,我也离开了。关了电脑,打开音响,随手在地上拣了本书,坐到摇椅上看了起来。
手上的书看到一半的时候,墙上的挂钟响了十二下。已经是12月24号了。我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