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歌做了个分散包围的手势,队员们心领神会,无声地呈三角队形隐藏在洞口附近。白歌带着战歌和孙猛卧在距洞口正面30米左右的几块班驳的岩石后,岩石背面生满了深绿色的青苔,一股股潮湿的水气向白歌的脸上扑来。白歌正了正头盔,揉了揉发酸的双眼,透过岩石的缝隙观察洞口。战歌机警地趴在他的身边,吐着舌头,它的四肢在经过树林时沾满了泥水,泥水的痕迹延伸至爪踝,泥水渐渐发干后,就像给它穿上了土黄色的“鞋子”。
莫少华和段飞埋伏在洞口右侧的草丛中。“风翼”趴在距莫少华三米的一个土坑里,支棱着耳朵,警惕地看着前方。莫少华轻声向白歌汇报,“白鹰,白鹰,鹰爪已经就位。”
“收到,注意观察。”白歌环顾四周,却没发现李南生的影子,“白鹰呼叫鹰眼,报告你的位置。”
“距你8点钟位置,纵长50米,高度三米。”耳脉中传来李南生不紧不慢的声音。
白歌向8点钟的方向望去,看到一小片树林,他凝神望了一会,却根本没发现李南生的影子,估计这家伙已经披上伪装网了,现在正在树梢上呆着呢。
凌晨5:30,天色已经大亮,早晨的白雾渐渐在阳光下消散。山洞里黑漆漆的,依旧是无声无息,远远望去,就像一眼深不可测的泉水。
白歌切换脉冲频道,再次向指挥部报告情况,说明现在已经包围目标,但是不知道赵家兄弟是否在洞内。赵红剑的回答是可以先做探测性搜索。白歌想了想,又呼叫李南生。
“白鹰呼叫鹰眼,你能看见什么?”
“我看到一个洞口,西南风三级,距离80米,有效射程之内可以攻击洞内目标,命中概率90%。”
“好,鹰眼掩护,鹰爪放警犬。”白歌说完后疼爱地拍拍战歌的背,“该咱们上了。”他右手前挥,指向洞口,轻而有力地连下两个口令,“卧!前进!”
战歌立刻压低身体,肚子贴着草地,飞快向洞口爬去。白歌跟在它后面,用低姿匍匐的战术动作向洞口移动,活像一只灵巧的大蜥蜴。
白歌左侧20米处,“风翼”和莫少华也在向洞口靠拢,他们的背后,孙猛和段飞的两只95式自动步枪正牢牢锁定洞口,两人的食指压在了扳机上,随时准备将一个弹匣的子弹倾泻而出。
快接近洞口时,“风翼”忽然停下,卧在草丛中一动不动,莫少华也停下了,掏出野战刀,轻轻对白歌指了指面前的草丛。白歌定睛一看,几根闪闪发光的拉火钢丝在草丛中晃动,他知道莫少华遇到地雷了,心里暗骂赵家兄弟真够狠的,竟然把地雷挪到了家门口,真他妈的黑。
战歌还在坚定地向前移动着。
白歌深吸一口气,继续跟着战歌的爬行痕迹向前移动。
十分钟以后,白歌和战歌到达了洞口,人和犬都卧在洞口右侧的草丛中。白歌紧紧贴住山壁,耳朵里传来李南生的报告,
“鹰眼呼叫白鹰,洞内情况正常。”
与此同时,段飞也向白歌报告,“鹰爪呼叫白鹰,一切正常,可以执行搜索任务。”
白歌咬了下嘴唇,拍了拍战歌的后背,手指洞口,靠在战歌耳边小声下令,“搜!”
战歌瞬间应声立了起来,向后退了两步,加速,高高跃起,像只巨大的鹞鹰,缩起前爪,“刷”的飞过半人多高的废旧铁板,冲进洞内。
岩洞内的主洞室大约有200平方米左右,光滑的岩石地面像刚用水洗过一般湿润,洞顶上吊下千奇百怪的钟乳石,有些还在向地面滴水。
留着光头的赵德兴翻了个身,从木板床坐了起来,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扯下盖在身上的肮脏的蓝色毛巾被,露出一身彪悍结实的肌肉。他顺手拧开放在床边的小节能灯,从床边的大石头上拿起一包烟,抽出一根,点燃。
赵德兴大口的吸着烟,精神了许多,他看看周围,依旧是冰冷的山壁,滴水的钟乳石,两张简易木床一个人工火灶,还有将近半个卡车皮那么多的方便面、火腿肠、电池,卫生纸、啤酒白酒和矿泉水,满满当当地堆在岩洞的洞室内。看着看着,他不禁沮丧起来,低声骂了一句,拿着立在床头的双筒猎枪又躺了下去。
赵德兴躺在床上抽着烟寻思,真他妈倒霉,到这鬼地方快一年了,没有美食没有女人,什么时候算个头啊。他十分小心地把烟灰弹在床的外侧,因为床下全是他和弟弟赵德海自制的炸药,兄弟两人准备用来对付警察的。洞里的通风很好,阵阵凉风吹得赵德海很舒服,他伸了个懒腰,把烟头远远地扔到对面的石壁上。
“啪”的一声,火花四溅。
赵德海昨天下山购物去了,一夜未归。赵德兴看看生锈的闹钟,6点了,他晓得弟弟肯定又钻到哪个野女人的床上风流去了。
“妈的,臭小子,你自己快活去了,却留老子在这里受苦!”赵德兴忍不住骂了一句。
岩洞狭长的甬道拐角处,一双幽黄的眸子正注视着赵德兴的举动。战歌心里明白,它发现目标了。昏黄的节能灯将整个洞穴照得阴气森森,战歌卧在石壁甬道的阴影里,一动不动,但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十几米外的赵德兴。
洞外,白歌卧在草丛中,低头看着荧光表,秒针在一下一下跳动,他的心也在随着跳动。十分钟过去了,洞内还是寂静如初。
战歌像是一块被投进深渊的石头,没有半点回音。
白歌按奈不住,用无线电再次呼叫狙击手李南生,询问洞内的情况。
“洞内漆黑一片,没有异常情况。”李南生的声音传进白歌的耳朵。白歌有些失望,对各组下达命令,
“严密监视洞内情况。”
此时,莫少华拆除了四枚地雷,带着“风翼”蛇行到白歌身边。莫少华用询问的眼神看了白歌一眼,白歌点点头。莫少华拍拍“风翼”的屁股,轻轻下了命令,“风翼”听到主人的口令后后腿猛瞪,蹿上了洞口的废旧铁板,进了岩洞。
“风翼”进洞后,白歌略感放心,洞内要是无人,两只警犬就可以顺利汇合,洞内若是有人,两只警犬也可以互相有个照应。可从种种迹象看,洞内似乎并没有人,而且白歌断定,这个岩洞应该很深,里面会有狭长的甬道和多个洞室。
正琢磨着,众人的耳脉里突然传来李南生清晰的报告声:
“鹰眼报告白鹰,一名中年男子在距我800米左右的山麓上行走,手中提一个蛇皮袋,正向岩洞方向前进,请指示。”
留着板寸头的赵德海长了一脸的青春痘,身材短小精悍。他穿了身脏兮兮的粗蓝布制服,哼着小曲,提着一个沉甸甸的蛇皮袋走在平缓的岩石山麓上。赵德海的嘴角微微弯起,眸子里残留着兴奋,他还在回味昨天晚上县城洗头房小姐的周到服务,将他将半年多的郁闷与恐惧都发泄一空。
赵德海从7岁时开始随当地武师学功夫,后来还去了少林寺,当了三年烧火弟子,因为偷寺内的木头换钱而被驱逐出寺,却学得了一身好功夫,特别是下盘练成了“鸳鸯腿”,一腿能踢断一棵小树。回家后和哥哥赵德兴常年在山上打猎,杀些国家保护动物换钱,后来和境外的贩毒组织搭上了钩,开始大量贩卖毒品,这次去县城,也给一个买家带了五百克的毒品。
赵德海迈着大步,走到岩洞口。突然,蛇皮袋的带子断了,他反映奇快,用脚勾住掉落的蛇皮袋,弯腰牢牢抓住。就在弯腰的瞬间,他的目光停留到岩洞洞口右侧的草地上,他精心布置的地雷引线不见了。天已经大亮,太阳升起来了,暖洋洋的阳光撒在草地上,地雷的拉火钢丝应该能看得清清楚楚才对,怎么现在都不见了?
他马上意识到岩洞被暴露了,有人来过把地雷都清走了。
赵德海像山猫一样卧倒在地,刚把手插入裤袋,猛听脑后一阵风声,他自幼习武,反映奇快,就地向后翻滚,躲过了莫少华的飞腿。
赵德海滚到一块岩石旁,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看到这副情景,暗叫一声糟糕。两名身穿迷彩服,全副武装的武警从草丛中冒了出来,两人一前一后双手持枪,两支黑洞洞的95式自动步枪枪口正对准自己的眉心。
时间凝固在这一刻。
“别动!”白歌大吼一声,他的脑海中迅速将罪犯照片和眼前男人的面貌相对比,立刻得出结论,“赵德海!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
赵德海的脑子在飞快运转,他灵机一动,立刻举起双手,脸上流露出畏惧的表情,连声说,“别开枪,别开枪!我投降。”
莫少华双眼死死盯着赵德海,持枪一步一步走上前去,命令他,“背过身,双手抱头,别耍什么花样。”
赵德海乖乖转身,双手抱头,一声不吭。白歌在五米外的地方监视着赵德海的举动。
莫少华走到赵德海身后,单臂肩枪,蹲下身开始用双手摸索他的裤腿,而后向上逐渐搜身。当莫少华的手触碰当赵德海的裤兜时,忽然摸到了一个硬邦邦的家伙,赵德海的身体晃了晃,莫少华连忙将手伸进裤兜,那家伙冷冰冰的,他掏出一看,正是那把被害公安局长的五四式手枪,保险未关,子弹上膛,莫少华冷笑了一声,将弹匣退出了去,放到自己的背囊里。
赵德海一句话也不说,双脚牢牢踩在草地上,如同一根木桩。
莫少华渐渐直起腰板,双手继续向赵德海的腰部搜索,当他完全直起身体,摸到赵德海的腋下时,忽然感觉眼前一黑,额头挨了重重的一击,双耳嗡嗡作响,双腿发软,几乎晕了过去。
赵德海其实早就计算好了位置,莫少华要比自己高半个头,当他站在自己身后时,刚好把自己的致命要害后背和头部全部遮挡上,他运足内力,把所有的力量集中到脑袋上,趁莫少华的注意力全在自己腋下之时,用后脑猛撞他的额头。这实际上是万分冒险的一招,万一撞了个空或是被莫少华躲开,身后的白歌极有可能扣动扳机。
但他成功了,这一撞赵德海运足了十成力气,一击中的。
就在这一瞬间,赵德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过身体,他站在莫少华身后,左手从后紧紧揽住莫少华的胸部,右胳膊勒住他的脖子,在勒住莫少华胳膊的瞬间,赵德海的右手顺便掳起一只塞在他背囊上的82式手雷,他干脆的拉掉手雷的保险,手雷的金属拉环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不许动!”赵德海把右手食指伸进手雷拉环,对白歌大喊一声,“你要是开枪,我就和他同归于尽!”
形势急转而下,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白歌措手不及,他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说道,“你冷静些,不要乱来!”
“你把枪放下!扔过来!”赵德海的脸因过分激动而涨得通红,脖子上一条条的青筋像小蛇般凸现出来,他喊道,“叫你们埋伏的人都滚出来!”
此刻,莫少华清醒了一些,他觉得自己的脖子好像断了,根本抬不起来,赵德海的胳膊像条巨蟒,将他勒得透不过气,但他听到赵德海的话后,挣扎着向后退,却无法挪动赵德海那如磐石般结实的双腿,情急之下,他憋足了力气大喊,喊得声音都变了,“不要扔!别管我!杀了他!”
“好,你冷静些,不要激动。”白歌看了一眼莫少华因缺氧而扭曲了的面孔,咬了咬牙,一甩手,把枪扔到赵德海的脚边。
“还有埋伏的人!都给我滚出来!我都看见你们了!”一阵山风刚好吹过,掠开了枯黄的蒿草丛,赵德海的眼睛又尖又毒,他冲着段飞和孙猛埋伏的地点大叫,“两个小子在草丛里躲着算什么英雄!有种的出来和老子一对一!”
白歌没办法,招了招手,两人只好极不情愿的从不远处的草丛中站起,悻悻地走到白歌身边。
“哈哈哈……”赵德海一阵狂笑,“没想到你们这帮龟孙子也有听老子话的时候!你们俩也把枪扔过来!”莫少华在赵德海的挟持下急眼睛都红了,“你们不能把枪给扔了!别管我,打死他!打死他啊!”孙猛和段飞相视而看,眼睛里都是无奈和气愤。
白歌心里有些焦急,他对莫少华喊,“别叫了!”然后对两人说,“听我的命令,扔枪!”孙猛和段飞在白歌的命令下,同样把枪扔了出去。
三支乌黑的95式自动步枪静静地躺在赵德海脚边的草丛中。他小心地用脚把枪一支一支地勾到手里。
赵德海看到白歌他们赤手空拳,兴奋得大叫,“告诉你们!老子杀过6个人,没想到还能再杀几个警察陪葬!够本了!”他暗自运气,右腿运足八分力气,狠狠向莫少华的小腿跺去,只听“嘎巴”一声,莫少华重重哼了一声,脸色变得铁青,嘴唇咬得鲜血直流,身体一歪,整个身体软了下去。
“你别乱来!”白歌怒吼一声,“你不要伤害他!我们已经交枪了!”
“嘿嘿,看得出来你们几个都有两下子,老子不能不防啊!”赵德海阴险地一笑,“看你肩膀上有星星,是个当官的吧,没事,他死不了,只是腿断了,要是医生接得好,还能和以前一样生龙活虎!不过就怕他没那个机会了!”
赵德海一边笑着,一边用左胳膊背着缴获的步枪,右胳膊紧紧夹着莫少华,把他向岩洞洞口拖,他一边拖,一边用警惕的目光看着赤手空拳的白歌、段飞和孙猛,他的右手一直牢牢攥着那颗手雷。
孙猛和段飞的拳头攥得格格作响,常年搏杀在战斗一线的两员虎将哪里受过这等委屈,哪里受过罪犯的指挥?要不是赵德兴手中有人质,两人连活吞了他的心都有。
白歌倒显得很沉静,但他的大脑正在飞快运作,忽然耳脉里响起了李南生极轻的声音,“白队,你听我说,你别说话,目标在我有效射程之内,东南风2。5级,能见度良好,距离70米,命中概率95%,一枪毙敌概率85%,是否同意鹰眼见机射击,若是同意,就咳嗽一声。”
其实白歌也在犹豫,他知道李南生的瞄准镜一直围着赵德海的脑袋转,他扣动扳机后的结果只有两个,一个是赵德海立即伏法,莫少华得救;但另一个结果就是……白歌不敢再想下去,他知道现在还有一个情况没解决,赵德海是发现了,可还没来得及逼问他哥哥赵德兴的下落,莫少华就已经落入他的手中。现在再问他赵德兴的去向,显然他不可能回答,两只警犬放进洞大概半个小时了,一点消息也没有,到底赵德兴是在洞内还是在别的地方呢?听了李南生的请示,白歌的思路像电波波纹一样,瞬间制造了好几种假设情况,仔细对比着可操作性和危险性。
可还没来得及白歌做出最后决定,从洞内传来一声令人恐怖的嚎叫,这声音像是一个临死之人撕破胸膛发出来的绝望之音,它贴着冰冷坚硬的岩石层壁,从深邃的岩洞内,如大海涨潮般一波一波的涌了上来,传进每个人的耳膜。
所有人都楞住了。一秒钟后,赵德海背着洞口大喊,“哥!哥!你怎么啦!”他瞪大了双眼,面对白歌等人,伸出粗壮有力的左手,狠狠掐着莫少华的脖子,握着手雷的右手高高举起,露出一副鱼死网破的表情,他怒不可抑地喊,“说!你们把我哥怎么啦!说啊!”
这时白歌微微咳嗽了一声,李南生的狙击瞄准镜中十字稳稳钉在了赵德海的头部。正当他的食指微微发力即将扣动扳机时,突然从洞内涌出一阵风,伴随着一声野兽的狂叫。
“呜汪!”
战歌发起攻击的时候,是在赵德兴躺在床上开始把呼噜打得震天响的时候。
它让自己的脚爪轻轻着地,弓着身子,一步一步蹭出岩壁的阴影。它的肚子贴在又凉又滑凹凸不平的岩石地面上,被那些突起的小石峰刺得隐隐作疼,忽然,它的耳朵像雷达一般抖动了一下,它听到身后有微乎其微的声响,是脚步声,它轻轻一蹿,落到一块岩石的后面,警觉地向后看去,两只眸子发出黄褐色的光彩。
同样的一个黑影,爬在它刚才埋伏的阴影下,像个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