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汤姆。我在一个问题上遇到了麻烦,您能过来一下吗?”
“什么问题?是不是失恋了?汤姆。千万别想不开,你还年轻呢!”
听得出对方非常幽默。
“教授,您可真会开玩笑。我是说生物学的问题。”
“好,我马上过来,再见。”
电话被挂上了。
杰里听汤姆打完了电话,便衔着纸片跑过去,把一只前爪搭在汤姆的膝盖上,轻轻地挠。
“见鬼。”汤姆骂了一句,把杰里推开。
但杰里呆在原地不动,他尽量伸长脖子。高度近视的汤姆总算发现他嘴里含着的纸片,带着好奇的神情把纸片从杰里嘴里取出。
杰里的心怦怦直跳,呆坐在原地,眼睛直愣愣地盯着汤姆。时间变得很缓慢,仿佛凝固了。
汤姆看完纸条笑了笑。
“这又是哪个促狭鬼生出新点子来捉弄人,”他自言自语道,“是谁把这张纸条塞进狗的嘴巴里?”
杰里急了,围着汤姆团团转,使劲地吠叫,竭力作出解释。
汤姆却从门后操起一根棍子,举起来威胁又蹦又跳的杰里,很有礼貌地说:
“出去,朋友。呆在这里对你没有好处。”
八
杰里正感到绝望掉头要走时,他听见汤姆吹了一声狗哨子,喃喃地说了一声:
“等等,朋友。”
棍子不知不觉从他的手中松了下来。
电视里正在播放一则启事。杰里仰起头,看见屏幕中出现了爱德华,他对着一个伸向他的话筒说他丢失了一只狗,这只狗曾救过他父亲的命,因此对他格外重要。他希望有谁见到这只狗或者有这只狗的消息,就马上和他联系,必有重金酬谢。接着,屏幕上出现爱德华的地址与电话号码。
杰里头嗡的一声响,心想:他妈的爱德华,这一招可真毒辣。
他夺门欲出。
然而,汤姆却抢先一步,把门关上了。
杰里无可奈何地坐在地上,他不能等死,他必须想出逃生的办法。
汤姆又拿起电话,按电视里的电话号码,接通了爱德华家的电话。
“对不起,是爱德华先生的家吗?”
杰里听见电话机里响起使他咬牙切齿的声音。
“我就是爱德华。你是哪位?”
“爱德华先生,您好。您是在寻找一条狗吧……”
汤姆在打电话的时候,杰里紧张地环视汤姆的屋子,脑子飞快地旋转着。
突然,他的目光落在写字台的电脑上。
他灵机一动,跑过去,蹦上椅子,两只前爪搭在电脑的键盘上。
这时,门外传来汽车嗄然而止的刹车声。
汤姆把自己住的地方告诉了爱德华,道别后挂上电话。杰里清楚地听见爱德华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谢谢你,我马上就来”。他明白时间不多了。
这时,响起了有节奏的敲门声。杰里的心像受灼的海星,紧缩起来。
九
汤姆把门打开。
进来的不是爱德华,而是一位满头银发,蛮有风度的漂亮老头儿,怀中抱着一只白色卷毛狗。
“您好,汤姆。”
“您好,爱因斯坦教授,我请你来……”
汤姆话说到一半,卷毛狗大声叫了起来,爱因斯坦拍拍它的脊背:“别叫,露茜……”突然他睁大眼,嘴巴张得老大,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看见杰里用后面两条腿支撑着身体,前面两只爪子在电脑键盘上准确而熟练地叩击着。
爱因斯坦和汤姆小心翼翼地接近杰里,他们生怕惊动这只沉缅于打字乐趣中的狗,妨碍他的工作。
电脑屏幕上显示出:
“汤姆、爱因斯坦先生:
我叫杰里,我不是一只狗,而是一个不幸的人,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爱因斯坦和汤姆通过杰里在电脑屏幕上打出来的长长的信,终于明白了杰里的意图。
“这简直是一个幻想故事。”汤姆大声说,“人怎么可能变成一只狗呢?大概是谁生出主意来逗我们吧?”
杰里忙又在电脑中敲下一行字:
“请相信我,我真的是人。我会和人一样思维。”
汤姆还是摇头。杰里急得汪汪直叫,露茜也加入了二重唱。
沉默不语的爱因斯坦突然问道:
“汤姆,你有今天早上的报纸吗?”
汤姆点点头,从写字台上拿出一张报纸,递给老头。
爱因斯坦目光变得炯炯有神,飞速在报纸上搜索着,突然,他大声喊道:
“汤姆,这是真的!”
他指着报纸上一个大而醒目的标题:
“亿万富翁杰里昨晚不慎坠楼而死,他的遗孀鲁茜女士无比悲痛。”
“可是,人为什么会变成狗呢?”汤姆还是不得其解。
就在这时,门外又响起一声汽车刹车的嗄然而止的声音。
汤姆回首望窗外。
果然,爱德华和几个彪形大汉从一辆轿车里走出,向一个过路的农夫询问汤姆的住处。
十
“快跟我来,汤姆、杰里。”
爱因斯坦抱起露茜,飞快地椎门而出,冲向他的蓝色轿车。
杰里闻声赶忙随教授冲出小木屋,迟钝的汤姆终于反应过来,跟着冲出去。
爱因斯坦利索地打开车门。
爱德华回头朝这儿看,他一眼看见杰里窜上汽车,大声喊道:
“狗在那里!”
偏偏这时汤姆的眼镜不小心摔到了地上,他像瞎子似地蹲下去在地上乱摸,边摸边喊:
“等等我!”
爱德华和那几个大汉呈半月形包围过来。
不能再错过时机了。爱因斯坦飞快关上车门,甩下汤姆,冲包围过来的那帮人撞过去。
爱德华一伙不得不让开一个道。
蓝色轿车像一匹受惊的野马,冲上了乡间小道。
爱德华手一挥,对那几个发愣的大汉手一招,喊道:“快上车,追。”
黑色轿车也喷着白雾,追向蓝色轿车。
电影里常出现的追车惊险镜头开始了……
杰里挨着露茜坐在爱因斯坦的旁边,他为老头纯熟的驾车技术和镇定自若的神情所折服。他看上去少说也有六十多岁了,行动却像二、三十岁的小伙子一样敏捷、灵活。
黑色轿车出现在爱因斯坦的车镜里,像一个黑色的幽灵,不管如何努力,都甩之不去。
爱德华的汽车越来越近。
蓝车驰上山路,黑车紧迫不舍。
上午的太阳越来越热,照得人发晕。杰里被上下颠簸着,直想呕吐。
前面是一辆巨大的集装箱车。
蓝车像一束蓝色闪电,与庞然大物擦边而过。
黑车也不赖,飞速超过下集装箱车,紧随过来。
山路越来越窄。再往前走正在修路,尽是一些碎石。
蓝车俯冲而下。就在这时,杰里惊恐地发现他们驰到了悬崖边,再往前是万丈深渊。
蓝车欲掉头,黑车早已横车路边。前无进路,后有追兵。
爱德华等人从车里出来,有的抄着手,有的叉着腰等在路边。
杰里心想这下完了。突然,他惊恐地看见爱因斯坦举起一把放在车座后边的铁榔头,向他的脑门猛击过来。
杰里来不及叫一声,便被敲得脑浆迸裂,登时丧命。教授迅速从口袋中取出一台小型仪器。
爱德华在敲车的窗户,教授倒提着一只血淋淋的死狗从车里钻出。
中午的太阳,好烫。
十一
一个月后……
爱德华和鲁茜坐在屋里,紧张而激动地等待着法院遗产交接手续最后办妥的消息。
“砰砰砰。”有节奏的敲门声。
爱德华和鲁茜同时从沙发上跳起来。
“别激动,亲爱的。”爱德华在鲁茜额上吻了一下,让她坐好,然后抑制住狂跳不止的心,向门走去。
门开了,首先进入他眼帘的是两张传票。四个警察排在门口,为首的一个敬了个礼,用礼貌而冷漠的声音说明来意:
“请原谅,尊敬的女士、先生。我们只是秉公办事,请随我们走吧。”
法院的旁听席坐满了人,其他人站着,过道被挤得水泄不通。记者们忙不迭地拍照,镁光灯一闪一闪。
整个城市的人都被这桩空前绝后的奇案吸引住了,没办法身临其境的人都在家里打开电视看审讯的现场直播。
原告的律师与被告的律师唇枪舌战,各不相让,听众席里不时传来掌声和嘘嘘声。
爱德华站在被告席上,面不改色,他确信原告是拿不到任何证据的。唯一知道内情的狗已经死了,身体早被烧成了灰。
相比这下,爱因斯坦一方在对方律师咄咄逼人的攻势下,倒显得有些力不从心,处于劣势当中。
在最紧要的关头,爱因斯坦站起来,大声宣布他还有一个最有力的证据。
爱因斯坦大声地说:“女士们,先生们。为了使大家不致觉得唐突,请让我向大家介绍杰里先生是如何变成狗的原因。这牵涉到生物学上的一个重大发现,也是我正在研究的课题:人脑的思维,其实是一种脑电波与粒子流的运动。当人遇到紧急情况时,这些粒子流就会集中起来,变成粒子束,以强脑电波的形式从人脑中发射出去。如果此时有另一个大脑脑电波的振动频率和被发射的脑电波相同,新的大脑就会接受外来的思维粒子流。如果这些粒子流耗散不太多的话,那么,那些粒子流又会重新转化为一个个分散的粒子,在新的大脑中运行。也就是说原来那位遇到突然事故死亡的人其实并没有死,而是在另一个大脑里继续存活下来。如果当时没有另一个大脑接收它们的话,它们就像尘土一样飞扬到空气中,不复存在。当爱德华把杰里从楼顶推下去时,意外事故使杰里的思维粒子集中成粒子束,以强脑电波的形式射出。恰好不远处有一只狗的脑电波频率和杰里的相同,因此杰里的思维就转移到狗的脑中,他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只狗,而他的躯体却死亡了……”
“哈哈哈,”爱德华爆发出一阵大笑,“纯粹是无稽之谈。那么,爱因斯坦先生,我请问一句,那只叫杰里的狗现在正在哪里?”
切中要害,人群一阵骚动。
“是的,狗死了,但是杰里的思维粒子流并没有耗散掉,”爱因斯坦说着从口袋中取出一个小小的仪器,“这是我多年研究的成果,叫脑电波束接收仪。那天由于你的穷追不舍,杰里险些遭了你的毒手。我只好用工具箱里的铁榔头猛击他的脑门,在那一刹那间,杰里的思维粒子又被驱赶出来,我用脑电波束接收仪接取了它们……”
“谁能证明呢?”爱德华再一次尖刻地嘲讽道。
爱因斯坦莞尔一笑,轻声叫道:“露茜!”
一只毛色雪白的小狗跳上了证人席,爱因斯坦将脑电波束接收仪对准露茜,露茜趴下不动,似乎在闭目养神。突然,它猛地惊醒,跳到法庭书记员席位上,咬住书记员的衣襟,把她拉开。然后,露茜后爪着地,挺直身子,在众目睽睽之下,用前爪在电脑键盘上赫然打出以下的文字:
“我是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