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大太太飞快的扫了一眼姜辛,见她瘦弱苍白,当然不肯受她的礼,上前一把就扶起了姜辛:“唉唉唉,你这丫头怎么这么多礼,这才刚好些,怎么就下地了?快回床上歇着。”
姜辛笑着道:“不碍的,侄女已经好了。”
姜大太太对上姜辛那清柔温和澄净的眼神,不由的怔了一怔,这才松开手,上下打量了姜辛一回,点头道:“果然气色好多了,听你的丫头说你醒了,我就说来瞧你,可这到处都是事,耽搁到这会儿才抽出时间来。午饭可吃了?还有哪不舒服?”
姜辛自然要领姜大太太的情,做歉然状,道:“知道大伯母忙,故此不敢打扰,就只让如意给祖母禀报了一声儿。说起来也是侄女思虑不周,让大伯母担心了。”
姜大太太脸色一僵。
姜辛宛若不见,又细声细气的一一回答她的问题:“才刚喝了一碗红枣薏米粥,又歇了一个时辰,除了绵软无力,没别的大碍。”
“那就好,那就好。”姜大太太一副轻松的神情,道:“你这丫头,就是个多病多灾的身子,幸好没事,不然大伯母可要心疼死了。”
姜大太太用帕子拭着不存在的眼泪。
不管她有几分真心,但姜大太太确实做的无懈可击,方方面面,都尽到了她这当家主母的责任。
姜辛撩裙角往地上一跪,也落下泪来,道:“都是侄女不懂事,身子又不好,不说不能尽孝,反倒让长辈们跟着担惊受怕,侄女于心不安。”
姜大太太秀眉一蹙。这罪请的,她只说不懂事,却又不说怎么不懂事,反倒把所有都归于身子不好上了。
这身体不好,也不是她想这样的。
姜大太太暗中咬牙,却还是惊呼一声,忙把姜辛拉起来,替她拭着泪道:“你这孩子,好端端的,怎么倒说起这话来。什么尽孝不尽孝,只要你好好的,大家也就都放心了,知道你这孩子着人疼,大家心疼还疼不过来,哪个会责怪你。你也是,怎么好好的你跪下做什么,还不起来。”
姜辛心下自嘲,这府里,还有谁是真心疼她的?
她不动,挣扎着甩开了姜大太太的手,继续道:“侄女今日,就是特意要向伯母道歉的,是侄女辜负了大伯母的心意,还请大伯母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侄女吧。”
姜辛本就身娇体弱,这么一折腾,额上就见了汗意。姜大太太虽然不喜这个侄女,可她罪都请了,她总不能无动于衷,少不得也得拿出做长辈的款来。
只是无端端的被姜辛拿住,姜大太太心里总是不是滋味,她怔愣了一会儿,才宽和的笑着道:“你这孩子快起来,大伯母哪能和你计较,别说什么错不错的,就当昨日事如流水,就此揭过不提也罢。”
第6章 、初露()
姜辛感激的笑笑。( )
她展颜说了一声“多谢大伯母”,这才重新站起来。
姜大太太不是滋味归不是滋味,可看着这样柔弱的姜辛,也真的生不起气来。姜辛做小伏低,又温言软语,算是给了姜大太太最大的尊敬。
她替姜辛拭了拭汗,关切的道:“快回去歇着吧,我们娘俩儿好好说说话。”
姜辛这才就乖乖回到床榻。
她这次请罪,倒不只是做戏,总有几分真心实意在里边。
姜大太太精明着呢,虽说陪她做了回戏,可她心里自有打算。
姜辛也没想着凭这一跪,一请罪,就能让姜大太太对自己好的和亲生女儿似的,将来不再毫不犹豫的把她推向火坑,她只希望不与大伯母结恶就足够了。
姜大太太本就能说善道,姜辛又有意交好,一来二去,娘俩儿倒也说得热闹。
姜大太太临走前语重心长的道:“二丫头,你既叫我一声大伯母,大伯母就不能不劝你两句,你这性子是该好好改改了。像现在这样多好,有说有笑的,什么事别总憋在心里,你有什么为难招窄的,只管来找大伯母,大伯母帮不上,不是还有你祖母呢吗?”
姜大太太到底还是不轻不重的点了姜辛几句。
姜辛垂了眸子,毫无生气的模样,脸上只有感激:道:“大伯母说的都是金玉良言,侄女都记下了。”
姜大太太呵呵笑道:“也就是看你是真心实意的拿我当大伯母敬着,否则这讨人嫌的话,我是万万说不出口的。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8;0;0;小;说;网;(;w;w;w;.;8;0;0;b;o;o;k;.;n;e;t;);这世道就是如此,你再对人扒心扒肺,也要那人感恩才成,若遇上的是白眼狼,就是把心给她吃了也落不着好。(77nt。 千千网)”
姜辛被姜大太太指桑骂槐说成是白眼狼,也还是没有一点恼怒的意思,她抬起眼,直直的望着姜大太太,柔声道:“大伯母放心,别的侄女不敢说,可有一点侄女敢保证,我绝对不会是那吃人不吐骨头的白眼狼。谁对我好,我便对谁好。”
当然,谁对她不好,她也不会对那人假以辞色就是了。
她是柔弱,可她不再是个糊涂虫,连谁是真心谁是假意都分不清楚。
姜大太太悻悻的道:“那是,那是,怎么说咱们姜家人可都是出了名的心善,尤其是你爹。你是你爹的闺女,只会和你爹一样。你能这样明白,大伯母也就放心了。”
姜大太太几乎是风一样就出了姜辛的院子,心中暗骂:“真是见了鬼了,这姜辛病一场倒像换了个人,说话字字带刺,夹枪带棒,倒是一点儿也不肯吃亏。”
姜辛病好了,性子也改了的消息,几乎是一夜就传遍了姜府。
她们娘俩的存在,对姜家造不成多大影响,不过是多两张吃饭的嘴,一时众人虽然惊讶,却也并没放在心上,实在是她们母子不足为虑。
姜二太太性子软懦,但掀不起大风浪,不过是养到老死罢了。至于姜辛,顶多是从公中出一付陪嫁,也分不到姜家遗产。
但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姜家众人对姜辛的改变并不抱希望,不管是姜大太太,还是姜三太太,都千叮咛,万嘱咐,叫姜家的姑娘们离她远着些。
万一再出点儿什么事,混赖到自己头上,那可是说都说不清的。
虽说姜辛没什么攻击力,但这么软瘫瘫的一堆泥巴沾在身上,也够腻歪人的。
姜辛彻底痊愈后,第一时间去向姜老太太请安。
她身着玫红刻丝褙子,头上只戴着一枝南珠的珠花,浅施脂粉,瞧上去倒多了一抹鲜活劲,不再像从前那般病病秧秧的灰沉沉的。
路上遇见了大伯母家的四妹妹和六妹妹。姜四姑娘今年十五岁,闺名一个蜜字,当真人如其名,嘴特别甜。姜六姑娘闺名姜饴,今年十三岁。姐妹两个穿着同色的杏黄褙子,头上是一模一样的金玉梅花簪。
两人皮肤白晰,五官相似,并肩站在一处,就和那枝头上的迎春花一样娇美。
见到姜辛,齐齐止住步子,戒备的四下望了一回,这才上前行礼:“二姐姐。”
姜辛回礼,笑着赞道:“四妹妹和六妹妹真漂亮。”
姜蜜和姜饴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从前都是远远见了,她就一副怨尤的面孔,和她搭话,她也爱理不理,只哼一声就算应了。能从二姐姐口中得到这样一副溢美之词,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姜蜜最快回过神,甜甜笑道:“二姐姐病大好了?这气色可真好,和那初升朝霞似的。”
姜辛下意识的一摸脸颊,道:“是么,那我就放心了,我还怕脸色苍白,活像个鬼,没的把人都吓着了,故此叫如意特特的帮我多涂了一层胭脂。”
姜蜜和姜饴:
这真的是二姐姐?她不但没恼没气,还接话了?不嫌别人是指桑骂槐,明嘲暗讽了?
姜辛放下手,狐疑的道:“怎么,我说错话了?”
姜蜜忙摇头:“没有,没有,二姐姐说笑了,这哪是胭脂的功劳,分明是二姐姐自己美。”
她倒不是故意夸人,而是姜辛一改往日颓废的面孔,虽然脸色苍白,身形削瘦,但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有了活分气儿。
从前她的眼里都是死气,就和灰濛濛的天一样,只有一种颜色,除了怨恨就是怨恨,很难瞧出别的情绪来。
可现在,她的眼底一片清澈,平静之余,甚至还有隐隐的温和。这份平静、温和,就如同一缕艳光四射的朝阳,一下子就将她眼底的阴翳驱散的一丝不剩。
没了暗沉,她就更符合这个年纪的少女,美丽,纤柔、沉静,温婉。
自然也就透出别样的美来。
姜辛不知。
但哪怕只是恭违呢,谁不喜欢?她发自内心的笑起来:“多谢四妹妹,本来我不怎么美,这会儿也觉得自己美了。”
在章家十年,她学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判别真情假意。章哲的关心、体贴,姜辛用了十年才辩明真伪,并最终选择了相信。
现在,面对着姜蜜眼底的感叹,她相信这是真的。她或许不美,但有改变是必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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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恳求()
求收藏,。
姜辛很欢喜。
不管怎么说,听人夸自己美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尤其这份夸赞还是真心实意的。
姜辛一向自卑,她样貌也算中上,只是她常年病着,形销骨立,这份美也就打了折扣。再说她常有邹忌之叹。来自亲人的赞美,她觉得有失偏颇,来自底下人的赞美,她怕她们有所贪图,来自外人的赞美,呃,这点儿好像从来没有过。
所以她对自己美不美,始终存着怀疑。
也就是这一刻,她才试图慢慢正视和接受这一事实。
姜蜜和姜饴互看了一眼,眼底是无可掩饰的惊艳。二姐姐今天确实和平常不一般,这一笑就更美了。
让她二人大为意外的还不只如此,等到见了姜老太太,姜辛一反常态的态度十分恭敬,对着姜大太太、姜三太太也是如此,完全与从前那个不肯见人,不肯轻易开口的姜辛大相径庭。
姜老太太和孙女们说了会儿话,便叫姜辛近前来,上下打量她,点头道:“都说你好了,果然是,瞧着这眼神都亮了许多。”
姜辛大大方方的望向姜老太太,颇带了点羞愧的说道:“让祖母担心,是孙女不孝。”
姜老太太心一酸。她还能知道自己也跟着担心,也算她有良心。
气氛一时便有些浓重。
姜大太太陪笑道:“都说心明眼亮,如今二丫头可和从前大不一样了。”
这话意有所指,姜老太太心知肚明,虽然心下仍然存疑,但眼见为实,姜辛确实比从前开朗了些,便微微颔首,道:“那是最好,小姑娘家家,就要这般才好。”
姜三太太也凑趣道:“老太太不必忧心,二丫头这回也算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以后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姜三太太一向说话锋利刻薄,姜辛听到一个“死”字就觉得刺心,可这话本意是好的,她也就朝着姜三太太笑道:“借三婶娘吉言。”
姜三太太心下就是一大跳,想着这二丫头这性子当真是说改就改了?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她打量着姜辛,见她眉眼温文,确实不像从前那般讨人嫌,心里略略放心。不管怎么说,把这二姑娘赶紧打发出去嫁人是正经。她好或不好,也不碍着自己什么事,不过是几句好话,白说谁不说?
姜三太太脸色不变,十分亲近的拉着姜辛道:“你这孩子,三婶娘平时不知道多心疼你,可偏你性子执拗,竟不肯和谁亲近,如今可好了,闲了就多到婶娘这来,和你三妹妹、五妹妹一起顽,知道吗?”
连削带打,连贬带损,姜三太太是小小的给了姜辛一个好看。
可姜辛似乎全无所觉,照单全收,顺势就和姜三姑娘姜绵、五姑娘姜糯打了个招呼。
一时间整个厅花厅里气氛和乐,笑声不断,倒真是其乐融融的样貌。
讨好姜老太太是个力气活,也是个技术活。
当然这话如果这么说有点屈心,可姜上一辈子活了二十八年,她所遇所见,都是对她冷漠没什么感情的人,哪怕是亲人也一样,再加上她原本就是淡漠自私的性子,因此对着姜老太太,亲情不算深厚,讨好带了几分刻意,她难免有些力不从心。
姜大太太瞧着姜辛脸色不好,便道:“哟,二丫头这脸色白的,大病初愈,还没好利索呢,快坐下吧,便是行孝,也不在这一时。”
姜老太太也瞧过来,心里便是一动。
姜三太太也道:“大嫂这话是,万一累着二丫头,回头长辈们还得跟着落不是。”
姜辛眼瞧着姜老太太看自己的眼神有点儿凉薄,心里就着急起来。她两辈子也没跟人顶过嘴,吵过架,可这会儿却怎么也不可能忍气吞声的任凭姜三太太在老太太跟前上眼药水。
这病还没好就往老太太跟前凑,别有用心的人自然能猜度出她的别有用心来。
姜辛确实是有和祖母打好交道,好从中得利的意思,但若彼此心知肚明倒还好,可一旦挑破,这事就有点儿难堪了。
老太太原本对她印象就不好,这样一来就更是一落千丈。
姜辛忙道:“原也不是什么大病,不过是身体虚,养几天也就好了。大伯母和三婶娘对甜甜是一片维护之心,甜甜在此心领了。”
说着便有模有样的屈膝福了一福,又借势拉着姜大太太的手,望着姜老太太道:“孙女此来,还有一件事,想请祖母和大伯母示下。我原本就不是什么大病,可我瞧着送来的药材里不是人参就是灵芝,这也太珍贵了,孙女消受不起。”
说起这药材,姜大太太不免心虚。她掌管姜家中馈,虽说没人盯着说什么,她却乐得落个大方的名声,因此听说姜辛一病,就叫人寻摸了百年人参送过来。
说是百年人参,可过了她的手,入了药,谁还知道那参到底是十年还是百年?
听姜辛提到人参,立刻望向姜老太太,解释道:“媳妇当时也是瞧着二丫头烧的人事不知,心里着急,故此病急乱投医。”
姜三太太在一旁听的直心疼。
这二丫头一年到头,哪日离开药罐子了?不过是中秋节落了回水,倒要用上百年人参了?老大家的敢情花的不是自己家的钱,不心疼,还要在这讨好卖乖,真真一个比一个可恨。
姜老太太看着两个儿媳妇的神色,心底哪有什么不明白的?就算不能猜透十分,也猜透七八分了。可这世事就是如此,水至清则无鱼,人到察则无徒,她不会揪着这细枝末节不放。
当下把眼神转到姜辛脸上,道:“二丫头只管说。”
姜辛大大方方的道:“我也问过郎中了,都说是药三分毒,与其药补,不如食补。”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姜老太太便拍板道:“那就这么定了,老大媳妇,以后在二丫头的院子里单设一个小厨房吧,拨过去两个厨子,她想吃什么就让人做什么。”
姜大太太面上应诺,心里却极为着恼。小的不识趣,老的也不体谅人,说立个小厨房就立,这其中有多少问题多少花费,到底算谁的?
第8章 、打击()
姜辛十分尴尬。
她才提了个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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