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哲大喇喇的道:“什么设计?什么天衣无缝?哪有你这样慢怠相公的,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你就装吧。”
小夫妻闹了一回,姜辛累极睡去,章哲却蹙着眉头,用手腹轻抚姜辛眉宇。夫妻数月,他们彼此也算互知心意,她有异常,纵然再怎么掩饰,他也能窥得端霓。
她还是不信他么?有烦心事,为什么不向自己求助?还是说,她以为在亲情面前,他注定会选择亲人而放弃她?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章哲当时没反驳姜辛,心里却堵了个大石头。在他看来,三哥不算个多好的相公,但世道本就对男人宽容,他也不算穷形极恶。姜辛的拒亲就显得极不合理,毕竟她并非章家人,又一向隐居在姜家后院,何以对三哥的事有了如指掌之势?
甚至她有意无意逼得三哥把许许多多的矛盾提前暴露出来,若说她只是无意,章哲根本不信。
三哥的心思虽然讨嫌,却是男人的通病。他无往而不利,身边的女人不知凡几,可这都没用,没有什么比“求而不得”更让人百爪挠心的了,章贤也不例外。
若姜辛远嫁,他眼不见心不烦,或许便不会再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可偏偏姜辛嫁进了章家,章贤就算相信天璇子国师的“同心贴”,对此事也不可能毫无芥蒂。
也只有姜辛,会天真的以为三哥对她确实没什么心思了。
其实三哥要远比邵嫣然难对付得多。三哥的心思,章哲并没更好的办法,就算明面上拒了,私底下谁知道他会如何想?
章哲第二天吩咐杜叶:“最近多派些人手,用点儿心,看看邵嫣然打着什么主意?”
杜叶领命而去,没多久回来禀报:“邵姑娘和三奶奶学书法字画呢,因三奶奶精力不济,她大多是自己临蓦字贴,偶尔也会到姜姨娘那里去逛逛。两人虽然不合,但也不妨碍她打发时间”
章哲问:“她同六奶奶说了些什么?”
杜叶道:“这个,小的也打听了,只说一进院门,邵姑娘就出言不逊,说什么贼不贼的,后来六奶奶把丫头们都打发出去了,她二人说了什么,旁人不得而知。”
他自动自发的补了一句:“总之不安好心就是了。”
这话把章哲气乐了。
他沉思不语,杜叶便道:“六爷还有什么可犹豫的?都说水滴石穿,您就不怕邵姑娘真的做出什么对六奶奶不利的事情来?”
杜叶见他沉思不语,就又道:“六爷,您就这么袖手旁观的瞅着,非得等邵姑娘惹出什么娄子来不可?”
章哲道:“她惹她的是非,与我有什么干系?”
“可与六奶奶有关系啊。”
章哲瞟他一眼,没好气的道:“几时你成了你家六奶奶和奴才?我是不是得把身契趁早送过去呀?”
杜叶笑嘻嘻的道:“六爷您可别吓唬小的,谁不知道小的是您忠实的奴才,这辈子也只跟着您一人,您若厌了小的,小的可就没活路了,谁敢收留小的?因为上次六爷离家出哦,散心的事,六奶奶嘴上不说,心里可恨着小的呢,这也就是碍着六爷的情面,不然早把小的吃了,您要把小的送到奶奶那儿,小的哪还有好果子吃啊。”
章哲踢他道:“少油嘴滑舌,你家六奶奶最是心善,又最是非分明,怎么会迁怒于你?”
杜叶嘴上道:“那是。”心里却暗笑,六爷这是不容许旁人说一句六奶奶的不是啊。就这您好意思说不管六奶奶,眼看着邵姑娘反客为主,在这府里上下蹦跶,谁信?
果然,章哲道:“多盯着她些,若有异动,即刻来禀报。”
姜辛接到了邵嫣然的帖子,她以顾氏名义,请她以诗文会友。
明知道这些都是幌子,姜辛也就没犹豫的答应下来。
秦妈妈不懂这些,并不曾在意,反倒是安辰见都到了点灯的时辰了,姜辛还盯着那帖子看呢,不由奇怪的道:“不就是一张帖子么,装饰得再精美,还能长出花来不成?”
姜辛轻笑道:“嗯,你倒是仔细瞧瞧,看能瞧出什么来?”
第299章 、引君()
送上第二更。
安辰果然认真瞧了半晌,悻悻的道:“虽说这邵姑娘为人不怎么样,可奴婢也不能昧着心眼子说她写得字不好。”
确实,邵嫣然的字没有少女的宛媚风流,反倒有几分男人的阔朗风骨。
安辰见姜辛不似生气的模样,就又道:“这纸也好,花笺作得也美,香薰得也巧,还不腻人”
安季在一边道:“心地不善,手再巧有什么用?”
安年也在一边嘀咕:“这不是没证据么?”
安时问:“难不成非得抓住证据才算?那岂不是要让好人遭殃?”
姜辛笑出来,觉得这四个丫鬟或伶俐,或拙朴,都很有意思。她道:“你们各个所见不同,我看到的,就是一陷阱。”
顾氏不舒服,虽应了邵嫣然的约,却只是露了个面,打了个招呼,便把待客之事全权交给了邵嫣然。
她向姜辛解释:“邵表妹是客,本该由弟妹招待她才是,但她一早就说了,要借我的地儿一用,专为和弟妹切磋,我碍不过,只好应了,好在你我妯娌一向感情深厚,也不在乎这些虚礼,你必不会怪我的。”
姜辛逊谢,道:“三嫂太过客气,我是个不爱揽事的,乐不得有人代为操心受累,我好轻松,只是,倒是有劳邵姑娘了。”
邵嫣然一副与有荣焉的神情,笑笑道:“我这人就是爱闲操心,不辛苦。”
顾氏扶腰,朝着姜辛笑道:“你倒会卖乖,谁不知道你就是被六叔宠坏的,整天任事不管,只管享福就成,可你当谁都有你这种福气?”
姜辛也不管顾氏这话是真是假,并不辩驳,只道:“我本来就没三嫂能干嘛,这是实情,都说能者多劳,我可不就得让贤么。”
邵嫣然接话道:“几时六表哥替你多纳几个能干的帮手,你就更可以名正言顺的躲清闲了。”姜辛心下不齿:未嫁的姑娘,连替旁人纳妾的话都说得出来,可见真是恨嫁恨到迫不及待的地步了。
姜辛不理她,只翘起嘴角,惆怅的道:“这样的人才,可遇而不可求呢。”
顾氏没有继续往下说,她可没那么讨嫌,要替小叔子张罗纳妾的事,那不是摆明了和姜辛打擂台,结仇为故吗?
她也瞧出来邵嫣然醉翁之意不在酒,便打趣邵嫣然道:“六弟妹说得是,这世上的女子,总有不尽人意的地方,要么空有相貌,没有才学,要么才华横溢,又傲气轻慢,于德行上有亏。要我说,邵表妹才德兼备、品貌出众,也不知道将来谁会有这福气,能把邵表妹娶回去做当家夫人。”
邵嫣然俏脸微红,不好意思的道:“三嫂真会欺负人,我再好能比得过你去?”
称呼从“三表嫂”改成“三嫂”,大有已经稳稳当当的做成妯娌的架势。
姜辛难掩嘲弄,道:“我何尝不是这般同六爷说,可他自有一定之规,执拗的性子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纳不纳妾,到底纳谁,他心里有谱,横竖我是白操这份心了。所以说我说可遇不可求,既要我中意,又要他喜欢,这可难寻。”
说最后一句话时,姜辛毫不避讳的盯着邵嫣然看。她就是挑衅,邵嫣然能如何?她既不能得自己中意,又不提得章哲喜欢,活该她算尽心机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邵嫣然气得眼晴都红了,却只能暗气暗憋,心想,姜辛你还能得意多久?你已然不得六爷欢心,又不识时务,非要与我为敌,我非叫你死无葬身之地不可。
送走顾氏,邵嫣然强堆出笑脸,道:“请吧。”
姜辛端然不动,问邵嫣然:“画在哪儿?”
邵嫣然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道:“去了就知道。”
姜辛不信她:“我怎么知道你没有临摹的副本,以后还会向我勒索?”
邵嫣然怒极反笑:“你也太瞧得起我了吧?我一没有三爷作画的工笔,又无他的私章,能做什么假?就这还是平时三表嫂不太精心,我偶然翻到的而已,亦不敢妄自做手脚,不然何至于知会你?三表哥为人精细,又眸光如炬,洞若观火,我劝你手脚麻利些,别留下蛛丝马迹,惹他怀疑。”
姜辛沉声道:“我晓得。”不劳她假好心的提醒。
邵嫣然一摊手,一副“你不领情我也不在乎”的模样。
她说得入情入理,不由得姜辛不信,两人进了章贤的小书房,邵嫣然四下打量一番,一指墙角的一口箱子道:“我没记错的话,就在这里,你自己慢慢找,我去外头替你放风。”
姜辛一门心思都在这口箱子上了,邵嫣然说什么,她哪还会在意,当下动手翻找。
这一箱子全是画,姜辛越翻越烦,暗恨道:从不知章贤还有这份闲情逸致,留下这么多画作?这不是给自己添麻烦吗?
她不能胡乱翻一气,还得想着待会儿怎么收拾的不留一点痕迹,因此只得捺着性子慢慢翻。章贤的画倒是没有匠气,相反还有几分灵性,又兼他长年在外,自有一股豪气。他所作的画,除了有几幅姚氏的小像,剩下大多是山水花鸟。
姜辛拿着姚氏的画倒是看得出了神。
她从未见过姚氏,只是由己及人,知道她是个可怜的女人。章贤的画像十分传神,画上是个十五六岁的娇柔少女,神情温柔,唇角含笑,身形玲珑,气质可亲。
全然没有一点儿可怜的模样。
这大概是章贤心目中的姚氏,依然停留在豆蔻年华的时节。
姜辛只觉得讽刺。
章贤大抵一直自认为他是深情不渝的男人,可分明他的心和身是割裂开来的,他所思与所为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不相符的,可他只死守着他对自己的肯定,但凡旁人不认同,他就觉得是世人委屈了他。
就比如自己拒亲,他始终认为是自己疯了,有眼无珠,是自己不识金镶玉,是自己不识抬举。
就比如他心目中的姚氏,那般美丽、温柔、柔弱,可其实他未必真的了解过姚氏,也未必体验过姚氏的处境,更未必体会过姚氏过的是何等残酷、残忍的生活。
姜辛把姚氏的画像放在一边,轻叹道:“你若有知,来世另寻良人吧。”
第300章 、黄雀()
姜辛不忍荼毒逝者,小心的将姚氏的画放好,又去找旁的。眼看着要翻到箱底了,也没见邵嫣然所说的画像,她暗骂一声,就知道她是骗自己的。
但也侧面证明,邵嫣然所说的画像并不存在。
姜辛想要起身,哪知刚站起来,就一阵头晕目眩。她手抚着头,心道:“几时自己添了这头晕的毛病了?”
身形晃了晃,姜辛软软的摔倒在地。
姜辛虽然身体酸软,可意识清醒,有个男人靠近,并拦腰将她抱起,径直走向屏风后面。
床榻发出咯吱声响,姜辛睁眼,意外的对上了章贤的面孔。
“是你?”姜辛无力的质问,她惊恐的发现,自己不只四肢酸软无力,甚至身体里涌动着奇怪的感觉,她立即意识到自己中了招。
章贤无耻的承认:“是我,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我到底是谁。”
姜辛很世俗的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就不怕六爷和你反目成仇?”
章贤嗤笑:“有这挑拨离间的聪明劲,你怎么还会上邵嫣然的当?”姜辛哑口无言,半晌才自嘲的道:“那是因为我低估了你们的无耻。”
章贤不以为忤的道:“无毒不丈夫。”
姜辛哼笑:“你忘记了当初要求娶我初衷吧?堂堂七尺男儿,功成名就,英名在外的章大将军,也不过是个被**束缚的可怜虫,我是蠢,你也聪明不到哪儿去,为了满足你一己私利,你置亲情于不顾,真是枉为人。知道我那乖巧的四妹妹为何被家族遗弃么?不是因为她和你私奔,而是因为她背叛了家族在先。”
章贤道:“别浪费口舌了,我既决定这么做,就早有承担后果的准备。横竖你都是要死的,何不选择个舒服的死法?我夙愿得偿,你死前风流快活,何乐而不为?”
章贤说话间已经粗暴的撕裂了姜辛的衣裳。
姜辛无力动弹,眼里满是不甘、愤怒和绝望。
这一世,到底和上一世的轨迹重合,她竟逃不掉这样肮脏的死法。说来说去,凶手都是章贤。是不是上一世也是邵嫣然的阴谋,章贤不曾狼狈为奸,却也黄雀在后,占了渔翁之利?
章贤覆上来,满眼都是骄傲和得意:“其实女人之间,差别不大,老子也不过是想了却不甘,并报当日之仇罢了,说到底是你自己作死,嫁谁不好,你非要嫁给六郎?”
姜辛冷笑:“别为你龌龊行径找借口,枉我当你是个真小人,你不配。”
章贤没什么耐心的随手团了一团破布,塞进姜辛的嘴里,道:“只要是女人,永远是闭上嘴巴时才更可爱。”
姜辛愤怒的眼神极大程度的取悦了章贤,但接下来所受的痛楚就完全在他意料之外,更让他震惊的是,姜辛自如的扯下嘴巴里的破布,没有一点中了薰香的模样。
章贤受伤不重,起码还不到制服不了姜辛的地步,但他也明白,今儿这事是成不了了。不过没关系,本不他也不只是为了她的身体而来,只盼着邵嫣然能及时将人带到。
章贤嘲弄的笑道:“原来你都是装的?”可那也改变不了她的命运。
姜辛同样凉薄的道:“我还真是三生有幸,能劳你章三爷苦心谋算。”
不管她是不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使得自己两世被他用同样的手段害死自己两次,总之,她还真是“幸运”。
姜辛将扎进章贤肋下的金簪拔出来,道:“章三爷不必不甘,我告诉你我为何抵死不嫁。你一定十分疑惑,想我一个深闺弱女,如何看破你无耻本质的?我告诉你,那是因为我确实做过一场梦。梦里我身不由己,被家人摆弄,嫁你为填房,十年,青春耗尽,未曾得你一夕回顾,你我名为夫妻,实则连路人都不如,就在我满以为要继续了此残生的时候,被人陷害,如你我现在这般哦,唯二不同的是,那人不是你,而且我们成就了好事”
章贤起先还漫不经心呢,听到后来越发震惊,到最后是不可置信的恼怒。若她真的是他的女人,即便他不要,也绝不允许她红杏出墙,和人苟且。
章贤怒问:“见人,奸夫是谁?”
姜辛不答反问:“你想祸害的是谁?”
“六郎?”章贤目瞪口呆,他问:“你这梦”怎么会如此诡异?可她无缘无故,何必编个这样恶心的故事?还有,她若没做过这梦,今日种种就说不过去了,邵嫣然做事或许没够严密,可他在后头做了大量扫尾工作,姜辛如何预知?
姜辛恨毒的道:“看,这就是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你上一世就是不折不扣的活王八。”
章贤抬手就是一个耳光扇:“闭嘴。”么的,这事有点乱,什么上一世这一世的,这女人一定是疯了,所以才口出妄言,可为什么他就是相信了呢?当初娶姜辛的初衷就是娶回来一个摆设,若无六郎插手,此刻自己早如愿以偿了,不意外的话,可不就打算晾她一辈子的嘛。
可这也不是她不守妇道的理由和借口
至于栽赃嫁祸,他虽不会做,别人未必不会做,那他得知这一结果之后,顺水推舟是一定的。
他肋下受伤,力道不足,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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