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急着差事,不如坐下来喝一杯桂花沉酿?这可是我和三表妹去年酿成的,味道极为醇厚。”
凝浓见有邵嫣然替她撑腰,也就不急着下场,只朝着自己母亲嘻嘻的笑。这婆子对邵嫣然不敢假以辞色,忙陪笑道:“姑娘们只管顽,老婆子却当不起,这就要领了三爷和六爷去回老太太呢。”
邵嫣然眼眉轻挑,瞬间笑起来,那精致的眉眼间便宛如铺了一层金光,华彩灿灿,格外出众,她情不自禁的露出欢喜的神情来,道:“咦,三表哥回来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六表哥也在啊?我还当他不耐烦在家里,又不知道去哪儿游山玩水了呢。”
这婆子忙回道:“也就是一刻钟前的事,六爷和三爷恰恰的在门口碰着了,您说巧不巧?”
邵嫣然笑道:“自是巧的很。”
一边说着话,一边心不在焉,眼神朝着不远处的章家两兄弟望过去,只一眼便看痴了,脚下也似有自己的意识一般,不由自主的便朝着他们兄弟俩走过去。
她福身浅笑道:“咦,三表哥、六表哥,你们两个回来了?一路辛苦?”
章贤、章哲两兄弟原本离西园还隔着一条路呢,邵嫣然这么一福,一说话,两兄弟只好站住脚步,和她寒暄。
姜蜜和姜绵两姐妹就有点儿紧张。
两人对视一眼,便手拉着手,躲在了凉亭最角落里。一方面是乍见外男的紧张,一方面又对章家三爷和六爷充满了好奇――躲起来,便可以正大光明的偷窥一眼。
陈四娘和李九娘更熟悉些,两人站在凉亭里小声说着话:“不是说章三爷在幽州镇守,没时间回来的么?我听我爹说,前些日子边关还打了一场恶仗呢。”
陈四娘脸颊有些烫,悄悄瞟一眼,又把眼光收回,心中猜测,十有**章贤是被章老太太勒令回来的,目的不言而喻,自然是要他过来看一眼,挑个他中意的继妻。
陈四娘心不在焉的道:“人家的家事,咱们哪清楚。不过边关战事一直都有,要等到入了冬才能消停些,章三爷偶尔回家一趟,想必是不妨事的。”
李九娘也不是想从陈四娘这得到答案,便又低笑道:“别说,章家两兄弟生的颇为相像,如果不熟悉的,一时还真分辩不出哪是个是哪个。”
陈四娘眨巴着眼睛偷偷端详了半晌,道:“到底是章家六爷更年轻些。”
李九娘点头表示同意,随即道:“听说章家老夫人早就替章家六爷相好了亲事,只等着三爷一娶妻,接下来就要替六爷下定了呢。”
陈四娘对此是知情的,也不点明是谁,只道:“原也该如此,听说章六爷玩性不改,一年到头,倒在多一半时间都在外边游逛,比章三爷着家的时间还少也不知道将来会是谁有福气嫁给章六爷。”
说是“福气”,可姜蜜和姜绵还是听出了点不屑。
第26章 、警告()
姜蜜也在打量章贤兄弟俩。
确实如李九娘所说,两兄弟容貌颇为相似。章贤虽说长年在边关,可不得不说他有一副好皮相,不似那些肌肉扎实的武汉子,反倒五官隽逸,颇有几分风流佳公子的味道。
章哲虽说文不成武不就,又不喜读书,原本应该文文弱弱的才对,可他却身形修长,肤色微棕,与章贤并肩站在一处,气势毫不减弱。
但章哲与章贤到底不同,他生就一副狭长的丹凤眼,不笑的时候仿佛也有一丝笑意,此刻正谦逊的略后章贤一步,听他和邵嫣然寒暄。
九月的天,他手里却拿着一柄洒金乌木镂空扇,半遮了下巴,凤眼一溜,便已经将附近的诸女诸个看了一遍。
他眼神清浅,眸光明亮,又似带着轻佻却不让人反感的笑意。
一时间众女低呼声此起彼伏,议论声戛然而止,都佯装摆弄着手里的物件,垂下头去。
姜蜜也被章哲这一眼看的有些心跳,将视线转入湖面,心还在扑通扑通的跳,心里却是很不以为然的,她想,这位章六爷年纪不小,还未成亲,原来不是没有缘由的,他长年浪荡在外是一,没有功名没有成就是二,性子浮荡浅薄是三吧。
姜蜜原本一颗心就都在章贤身上,由章哲这么一衬,越发显得章贤成熟、稳重。再度回头偷看,只觉章贤一抿唇、一蹙眉,一抬手,都带有金戈铁马的铿锵之声,让人没来由的觉得心安。
若能得嫁这样的男人,还有什么可惧怕的?就算没有他的权势富贵,单是这个人,已经足以让她沉沦了。
如果说姜蜜先前对把姜辛一个人丢下还有点儿歉疚,此刻见了章贤,便只剩下庆幸了。假如她没来西院,又怎么可能与章贤相遇?
怎么能让他也注意到自己呢?
姜绵似是猜透了姜蜜的心思,沉声警告她道:“四妹妹,这里可不是姜家。”
――你可别乱来。
姜大太太最重面子,若是姜蜜在章府里生出事端来,姜大太太第一个不会饶她。便是姜家也不会留她,一个庶女罢了,随便一个理由,便能将她囚禁于姜府到老。
姜蜜被姜绵看破心思,又窘又羞,便轻白她一眼道:“不用你提醒,不过比我大一个月罢了,犯不着时刻都端出姐姐的款来吧。”
姜绵也不和她掰扯,拉她离栏杆远了些,慢悠悠的道:“我也无意做恶人,只要你时刻当心些就好。”
姜蜜悻悻的哼了一声,心里也明白,自己再急功近利,也不能不谨慎,刚才在姜辛身上已经失手了,难不成再来一回?
她心里也微微犯怵,越发烦躁,便道:“鱼也喂的腻了,我有些酒意上头,要去外头散光散光,赏赏花,你要不要一起去?”
她不过是客气话,本意是甩开姜绵,自己一个人静静。
谁想姜绵立时站起身来道:“我陪你一起去。”
竟是跟定了自己的节奏。
姜蜜轻蹙眉头:“”她还真来啊?
章贤客客气气的回礼,道:“才进府,一路顺利,还好,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邵嫣然笑道:“在赏花呢。对了,三表哥,六表哥,你们也累了,坐下喝杯茶吧。”说着就吩咐丫头去取茶。
章贤把邵嫣然的手从自己手臂上拨拉开来,沉着脸道:“胡闹。”
都是姑娘家,他们两个在这喝什么茶?
可邵嫣然不依不饶的道:“来都来了,怎么能不坐坐就走?我可是好久都没见过两位表哥了。”她睁着一双泫然欲泣的眼,可怜巴巴的望望这个,再瞅瞅那个,端的是又可怜,又可爱。
章贤却无动于衷,只轻咳一声,道:“忙。”
邵嫣然见拽不动章贤,便扭头求援:“三表妹――”她眼神中带着求乞,章姝只好含笑过来,给两位兄长见礼:“三哥、六哥,你们回来了?祖母这几天不停的念叨,你们再不回来,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章贤一见到章姝,脸色就比刚才柔和了许多,就是一直佯装与世隔绝、只为了看热闹的章哲也笑咪咪的朝着章姝道:“几天不见,三妹妹又长高了。”
章姝扑嗤一声笑出来,道:“六哥又拿我打趣,我都两年没长个子了。不过说起来,你这一走就是一两个月,都去哪儿了?可有什么好顽意儿给我?”
章哲一摇折扇,道:“不过是随意逛逛,顽意倒是有,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入你的眼,待会儿我叫人送到你房里。”
章姝夸张的一福身:“只要是六哥选的,我都喜欢,谢谢六哥。”
章姝眼见着邵嫣然一直朝自己眨眼,便主动拉了章哲的手,道:“六哥,祖母寻三哥有正事呢,你且让三哥先去,不然祖母可要怪罪了,你在这陪我们赏赏花,刚才大家还说要弄个文雅的赏花会,你见多识广,帮我们出出主意。”
邵嫣然不住的点头,眼神热烈又急切,几乎粘到了章哲身上,生怕他说个“不”字。
章贤也被邵嫣然缠的烦了。他也挺奇怪的,这个表妹心里眼里只有六弟一个,可偏偏每次都拿他当挡箭牌。
有本事,把她的泼辣、大胆、热情都用在老六身上啊?
章贤心下腹诽,面上却丝毫不露,一张风雨不动的脸宛如一块石头,瞧不出一点儿情绪。他朝着章姝微微颔首,对章哲发话道:“既是三娘这么说了,你便在这坐坐吧,祖母那里,我替你说。”
说罢也不管章哲是否同意,自己大步就走。
章哲凤眼轻眯,却仍是满眼含笑,轻轻一拿章姝手腕,道:“你这丫头,几天不见,倒学会动手动脚了啊。”
章姝手腕一麻,不由自主的就放了手,她眉心一蹙,跺脚娇声道:“六哥,你又欺负人?”
章哲还是笑意满满,眼神里满宠溺,柔声道:“你也老大不小了,该知道内外有别,六哥我回头再寻你说话。”
章姝自知拦不住章哲,只好咬唇点头,等章哲走的远了,她朝邵嫣然一摊手,做了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小剧场:章哲笑眯眯地:三哥,诸位姑娘都在瞅你,可真是一步三回头,你的回头率很高哇。
章贤不解,问:怎么讲?
章哲答:和案板上的肉有一比,那就一个挑肥拣瘦。
章贤哼道:你也好不到哪儿去,没看那邵五娘就跟牛皮糖似的?你早晚得和苍蝇一个下场。
章哲摆了摆折扇,道:不会的,我家甜甜凶悍的狠,有她护食,我安惧哉?
第27章 、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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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辛正津津有味的听着台上隆庆班的小戏。
她和姜蜜心照不宣的分开,只在偏厅略坐了坐,便带了如意出了门,信步游走之际,遇到姜大太太身边的锦绣,说是各位夫人们都在戏台看戏,大太太怕她嫌闷,问她可有兴致同去。
姜大太太虽一直待在章老太太身边,却一直关注着姜辛、姜蜜的动静,听说姜蜜撇了姜辛一个人去了西园,气的倒仰。心中暗骂不提,却也只能忍而不发。
她对姜辛就更不放心了,既是她不去园子里,还是拘在自己眼底下更方便――别一个一个都给她惹出乱子来。
姜辛没兴致也要有兴致,便随着来人进了戏台。
她并没挨着姜大太太坐,而是寻了个角落,既不引人注意,视野也还不错。
不知是谁点了红鬃烈马,此刻正演着武家坡。(;本;章;由;7;7;n;t;.;C;o;m;更;新;);说的是薛平贵功成名就,却念着旧妻,是以回乡探望。txt全集下载/在武家坡,与王宝钏相见,他自称是薛平贵的好友,对王宝钏百般调戏,以试其是否忠贞。
王宝钏自述:“妻为你不把那相府进,妻为你丧了父女情”
她本是相府千金,却执意要嫁薛平贵,为他牺牲了父母亲情,为他苦寒窑十八年,可最后换来的却是“儿夫将奴卖”。
纵然这只是薛平贵骗她的谎话,可他一走就是十八年,家不要了,妻子不要了,爹娘也不要了,凭什么他还要试探王宝钏是否忠贞?
这世道就是不公平,他在外功成名就,另娶了公主,他就没想过他早就背叛了发妻?
姜辛忍不住会想,是不是王宝钏早就认出了他,故意装傻,借着骂别人的机会实打实的是骂他?
台上薛平贵正唱:好一个,贞洁王宝钏,百般调戏也枉然,腰中取出了银一锭,将银放在地平川。这锭银,三两三,送与大嫂做妆奁,买绫罗,做衣衫,我与你少年的夫妻就过几年。
王宝钏:这锭银子我不要,与你娘做一个安家的钱。买绫罗,做衣衫,买白纸,糊白幡,打首饰,做妆奁,落得个孝子的名儿在那天下传。
姜辛只想抚掌称快。好说这王宝钏也是相府千金,可这骂人的话和市井泼妇也差不多。什么高贵、娴雅、贞静、婉然,在生活面前,也许只有这么一个泼妇的嘴脸才能替自己解气、才能让自己顺气。
章老夫人直抹眼泪,感慨道:“好一个贞节烈妇。”
姜辛却显些失笑。不知道旁人都瞧出了什么,可姜辛看到的就是一场男人写给女人的戏,他设定了一个满是荆棘的笼子,竖满了带尖的栅栏,描绘了一个近在咫尺,却几乎不可触碰、不可能实现的梦。
女人走得艰难,脚上全是血泡,却因为男人的那一点仁慈就感恩戴德。
王宝钏是自愿按着这条荆棘路走,虽然苦,到底能走到尽头,哪怕只是虚名,哪怕只是一日的尊崇,哪怕是夫君仅剩的一点儿歉疚,但她终究得到了。
可谁若是妄想跨越逃脱这牢笼,是有无尽的刑罚在等着不甘做傀儡的女人们。
如果姜辛只是个寻常的女子,嫁人生子,生活无忧,夫妻相敬如宾,夫贤子孝,直到白发苍苍,顺顺遂遂的一生,或者她也会像章老太太一样,一边投入的看戏,一边感慨着世间还有这样贞烈的女子,还有这样情深意重的男人。
可惜她不是。
她禁不住要想,章老太太点这折武家坡是不是也颇有深意?她希望家里的媳妇们,不管在男人做了什么的情况下,都像王宝钏那样忠诚、忠贞、忠烈吧。
她才不管男人做错了没有,可但凡女人行差踏错,等着她们的便是万劫不复。
姜辛眼神轻闪,唇角就绽出微嘲的笑意来。
她没注意到,廊下一个人漫无目的视线在掠过她这一笑时,瞬间就凝住了。
一个俏丽的大丫鬟走近章老太太,喜滋滋的道:“老太太,三爷和六爷回来了。”
章老太太的右手正搭在膝上,随着戏台上的鼓点轻轻和着节拍,嘴唇虽然不曾翕动,可心里也一直附和着唱腔,猛听这话立时停住手,眼中放射出惊喜的光芒来:“三郎和六郎回来了?”
丫鬟点头:“可不是,两位爷一回来就来拜见老太太,快要到门口了。”
章老太太满心高兴:“好,好,这哥俩儿倒是来的巧,竟赶到同一天回来了,快,让他兄弟进来。”
说的好像是多凑巧似的,可其实又有谁知道,是她下了死命令,他二人若不回来,她便要以死相逼了呢?
旁人都不住口的夸赞两位公子孝顺,只有姜辛,整个人被定住了似的,浑身麻木。好在诸位夫人的兴致都在两位公子身上,无人注意姜辛的异常。
章老太太话音未落,就见章哲笑着道:“祖母好兴致,可见这些日子过的很是不错,那孙子就放心了,也不枉孙子担了个不孝的罪名。”
满信纸都是夸大其辞,仿佛他晚回来一刻,就再也见不到老太太了似的,这不,露馅了吧?
章贤比章哲稳重,上前深施一礼,却也只叫了声“祖母”,神情疏淡,瞧着令人生畏。
章老太太一扭头,见章贤、章哲兄弟已经到了近前,不由的满面笑容,眼神掠过稳如山岳的章贤,心中暗自点头,又把眼神挪到似笑非笑,一副玩世不恭模样的章哲脸上,道:“臭小子,就你油嘴滑舌,我待会儿再和你算帐,且先饶过你还不见过诸位长辈。”
章哲笑笑,也不多话,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