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能盼着章哲能快点回来。
姜辛从章贤手里的画上转移了视线,假笑道:“三爷抬举,我可做不得六爷的主。当然,六爷和三爷兄弟情深,莫说是一幅不值当的画,便是比这再值钱的东西,三爷想要,六爷也不会不肯割爱。”
君子不夺人所爱。
姜辛眼巴巴的盯着章贤手里的画,恨不得能从他手里抢过来。但凡他不是个傻的,都能听出她的话外之音:他拿走的,那可是章哲所爱,他好意思的拿走么?还回来得了。
可章贤却只顾享受姜辛此刻的逢迎讨好了,假装听不懂姜辛的弦外之音,只笑道:“那是。”
那是个屁。
姜辛在心里直骂人,脸上却只能堆出虚伪的笑来:“三爷请坐,茶也冷了,我叫人换茶。”
章贤却道:“不必了,六郎大概是被什么事绊住了脚,天色不早,我还是改日再寻他说话吧。”
姜辛是真急了。刚才撵他,他不走,这会他自己主动要走了,什么人!
章贤在这还好说,待会儿章哲和他迎头遇上,他总得和章哲提提手里的画。能不能给,章哲自己心里有数。
如果被章贤拿走了,难不成章哲还去跟他讨回来?迟则生变,到时他说丢了毁了,这不是耽误事吗?
姜辛忙道:“三爷来都来了,还差这么一会儿时间?六爷说话就到,说不定这会儿已经到了门口,若知道我如此怠慢三爷,回头岂会给我好脸色?”
章贤道:“那是你们夫妻之间的事,便是吵架,也是情趣,你说是不是?”他笑得有些不怀好意:“与我何干哪?”
姜辛:“”
她好想给章贤俩耳刮子怎么办?
姜辛明知他是故意气自己,可他若执意要走,她还真拦不住,姜辛便道:“既如此,也请三爷稍待,六爷的画也好,书也罢,都有登记在册的,容我留个底,回头给六爷瞧过,也好让六爷心里有数。”
章贤似乎在犹豫,他看姜辛的眼神有些探究。姜辛不知道他在犹豫什么,生怕他会反悔,忙命安辰等人磨墨。
其实这里笔墨纸砚都是齐备的,姜辛大张旗鼓,也不过是告诉世人,章哲自己的行为有差。他好面子,总不好当众拒绝自己的建议。
果然,章贤不情不愿的重新坐下。
却仍然没有交出画的意思。
姜辛急得快要跳脚,只好不断的示意安辰:实在不行去找杜叶,不管用什么方法,务必尽快把六爷找回来。
好在章哲没让姜辛等太久,她正装模作样的找登记的册子呢,门外响起脚步声,是章哲:“让三哥久等,都是我的错。”
姜辛手腕一软,笔锋一缕浓墨从纸上掠过,涂了一团大大的墨点。终天回来了,再不回来,她只好负荆请罪了。
连他的东西都看不住,她可真是没用。
姜辛忙出来相迎,看着章哲的眼神格外热切,同时还带着些委屈:“六爷回来了?”
你怎么才回来?
章哲安抚的望着姜辛,道:“你去看看,厨下有没有宵夜,我和三哥喝两杯。”
姜辛总算是能脱身而出,忙出了东厢房,交待安季去准备饭食。
章哲和章贤直喝到深夜,两人才散。
姜辛初时是怎么也睡不着,等到后来实在熬不住了,才迷迷糊糊的阖了眼,也不过刚打了个盹,听着外头有脚步声,姜辛一下子就醒了。
她一个翻身从榻上下来,趿了鞋就去开门。
章哲和她撞了个满怀,一见她衣裳单薄,暖热的脸被冷风激得一白,立刻反手关上门,想要伸手抱她,又忙收回来,只拽着她的手腕道:“你怎么起来了?冷。”
姜辛摇头:“我不冷,三,三爷走了?”
“走了。”章哲不由分说,先把姜辛塞进榻上的被子里,两人挨得近,他的呼吸滚烫,泛着淡淡的酒香,姜辛意乱神迷,一时只顾陷进他那如海一般深的眼眸里,忘了自己要问什么。
两人缠绵片刻,章哲恋恋不舍的起身:“我去梳洗。”
“嗯。”姜辛迷迷糊糊的答。
章哲忍俊不禁:“这么舍不得我?”
姜辛意识慢慢回笼,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臂还揽在他的脖颈。她慌忙收回来,轻轻用力一搡,道:“喝这么多酒,臭死了。”
章哲哈哈大笑,眼神里满是戏谑。
净室里传来水声,姜辛靠在床头,也没了睡意,等到章哲带着水汽进来,她早清醒了。打量着章哲的神色,小心翼翼的道:“刚才三爷说要带走两幅画,我没拦住,要不要紧?”
章哲的神色不易察觉的闪过一抹愠怒,却只是笑着安抚姜辛:“他不过是开玩笑呢,什么好画没见过,我又不是多么才艺超绝,哪里值得三哥这么费心。”
姜辛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刚才可真是急死我了,你怎么也不回来,他拿了画就要走,我怎么拦?”
章哲十分自傲的道:“你怕什么,凡事都有我,就算三哥拿走了,我也能从他手里讨回价值相等的人或物来。”
放下这一节,姜辛又问章哲:“三爷找你,可是为了姜蜜的事?他怎么说?你可都答应了?”
章哲不以为然的道:“我无意掺和他的家事。”
姜辛深深点头,表示赞同。
章哲笑不可抑:“放心吧,他不过是怕你我心里头过不过去这个坎,怕以后见了面彼此尴尬,所以过来和我说一声儿。”
姜辛总算是彻底放下心来:“我是没什么,横竖各人过各人的日子,若实在看不过眼,平素不走动也就是了。”
一个是妻,一个是妾,虽是亲姐妹,可若道不同不相为谋,她们姐妹还真没什么话可说。
姜辛嘴里说得轻松,其实心里想得是:她们不招惹自己便罢,若敢招惹自己,别怪她不念昔日情份。
第262章 、怜惜()
送上第二更。
章哲并没说实话。
其实他们兄弟之间谈得并不愉快。
首先章贤要拿走的画不是旁的、毫无紧要的等闲练笔之作,乃是章哲成亲前私下里画的姜辛的小像,也不是她着女子妆束,而是她去武州时女扮男妆时的模样:眼神清亮,英姿勃发,既有女子的妩媚,又有男子的刚毅,格外的让人心动。
其实姜辛小像上面有章哲自己的印鉴,还标注着日期。且不说好事者互相比对,要说他和姜辛之间有私情,底毁姜辛的名誉,就单是姜辛这般模样,他也只愿自己一人珍藏,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落入别的男人之手。
如果章贤只是做做样子,以此要挟他促成他和姜蜜之事也就罢了,可他不是。兄弟二十多年的相处,他对这位一母同胞的兄长十分了解,章贤对姜辛的求而不得已成执念,渐入骨髓,无可代替。
章哲对此可以表示理解,毕竟人性如此,越是得不到的,越是百爪挠心,当初的本心都在其次,人或物本身的价值也不在考虑范围之内了。
但理智上再理解,感情上也无法接受。
人性的丑陋和肮脏,章哲不愿展示给姜辛看,所以他只能轻描淡写的一言以蔽之。
章贤求纳姜蜜为妾的事并不顺利。
姜老太太的本意是想让姜蜜打掉孩子,在府里禁足几年,无声无息病死也就算了。姜大太太虽恨姜蜜,却不能把丑事放大,以免影响了姜饴的婚事,是以私心里和姜老太太的意思不谋而合。
但章贤越过姜家的老小女人,亲自修书给姜大老爷,意欲就此事达成一致的默契。可姜大老爷却只同意待姜蜜生下孩儿,送回章家后,姜蜜自行婚嫁。
姜家那边是个什么反应,姜辛不知,但章家却始终笼罩着阴云,上至章老太太,下至顾氏,要么是怒色于形,要么是强颜欢笑,总之心情都不太好。
就连仆妇丫鬟们背地里都在议论:姜家怎么这么不识时务呢。
姜辛只当没听见。
这本就不是她能插手,且她也不愿意置喙的事,况且她再怎么忧急也只是徒劳,不如安份老实的待着。
没多久,章老太太终于亲自召见了姜辛。
姜辛端坐得十分稳当,这件事,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她实在犯不着自寻烦恼。就算是章老太太此时也不好过于寻衅。
果然,她才坐下,章老太太就十分烦恼的道:“最近家里的事,想来你也听说了?这本是一件好事,耐何你祖母年纪大了,未免过于偏执”
姜辛柔弱的反驳:“老太太与家祖母相交日久,对她的脾气禀性定然十分熟悉并了解,反倒是孙媳,并不敢妄下断言。”
章老太太在心底暗暗的哼了一声:这倒是个护短的,还没怎么着呢,她就维护上她祖母了。她和姜老太太交往几十年,自然对姜老太太十分了解,要不也不至于到了现在,只能把主意打到姜辛这个新进门的小媳妇身上。
章老太太面上仍做出慈祥的笑来,道:“你最是个孝顺的孩子,也不想看你祖母难过,好好劝劝她,儿孙自有儿孙福,这两好合一好,不是皆大欢喜的事吗?”
这话姜辛虽是不好反驳,却也不甚赞同,但既然是章老太太吩咐下来,她也想借机回姜家看看,当下便乖巧应承了。
出了章老太太的院门,章二太太又请,说来说去,不过是同一个意思,那便是劝姜家适可而止,把姜蜜好生送过来就结了。
姜辛都不反驳,只答应回去劝劝,并且诚惶诚恐的道:“祖母一向极有主见,我是做晚辈的,哪敢明着顶撞?只怕去也是无功而返。”
章二太太便挥手道:“是个什么结果,你不必忧虑,总之回去劝劝你祖母就是了。”
要姜辛回去,其实也是给姜家看的意思,毕竟两家现在是姻亲,姜家和章家撕破脸皮,这个孙女还要不要了?
章哲对祖母和母亲的吩咐很是不以为然,特意嘱咐姜辛:“祖母和母亲的话,你很是不必放在心上,只当是回家去看望家人。待在家里你更放松,有什么事只管去处理,等到晚了我去接你。”
竟是连她要做什么,能做什么都猜到了。
姜辛忍笑:“我知道。”
章哲只瞅着她叹气:“你这么老实、听话,又傻里傻气的,我真怕你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
姜辛简直是目瞪口呆。她在章哲眼里的印象竟然是老实、听话,还傻里傻气?
章哲将她揽在怀里,道:“瞧,现在又呆呆的了,我怎么放心啊。”
姜辛回过神来气得直擂他:“也就你欺负我。”
从他二人认识开始,就是他一直在欺负她,他还好意思腆脸说她又傻又呆?
章哲哈哈大笑,承受着姜辛和按摩似的拳头,只揉着姜辛的耳朵尖道:“你这么好说话,偏生耳朵还这么硬,都说耳朵硬的人又宁又有脾气,你这人怎么这么复杂呢?”
姜辛顾不得反驳他的话,也伸手去摸他的耳朵。他偏生耍坏不许她摸,姜辛在他怀里又跳又蹦,被他嘲讽“和个兔子似的”,又气又笑,到最后累得满身是汗,也没能得逞。
姜辛赌气不摸了。
他偏又把她的手抓住,放到他的耳朵尖上,道:“刚才是逗你呢,免得你整天都不动,白白虚了身子,看现在蹦蹦跳跳多好?连脸色都比刚才红润多了。”
蹦蹦跳跳,还是把她形容成兔子了。
姜辛真是又气又笑,偏生章哲振振有词,一副很有道理的模样,她竟无可反驳。用手指捏弄着他的耳朵尖,姜辛惊讶的发现,他的耳朵确实温软如绵。
她又好奇的去摸自己的耳朵尖,果然比他的耳朵硬得多。真是奇怪,人和人怎么就这样不同呢?常听人说“耳根子软”就是没主见,旁人说什么便是什么,难不成他就是那种人?
姜辛若有所思,神情难免略显呆滞,猛的见章哲只是笑,眼里亮晶晶的,写满了“瞧,你果然又傻又呆,还不承认”,姜辛简直就要跳脚,刚想使劲拧他耳朵泄恨,他早先一步抓了她的手拢在了怀里:“好了,别跳了,再跳真成兔子了。”
第263章 、劝慰()
送上第一更。
姜老太太听说姜辛回来了,神色十分严厉:“你才嫁过去,怎么动辄就往娘家跑?若是有事只管差人送个信就是,家里还能怠慢了不成?你怎么就亲自跑回来了?可别说你在章家受了委屈,若是这样骨浅轻薄,我可是不会替你善后的。”
姜辛便陪笑道:“孙女哪敢不守规矩?是老太太发下吩咐,叫我回来看祖母的。”
听说是章老太太吩咐,姜老太太这才神色稍霁,却仍是不假辞色的道:“我还是老样子,你看也看了,这就回去吧。虽说你太婆婆宽仁,可你也不该恃宠生骄。”
姜辛心道:哪来的宠?哪来的骄?前者和章老太太无缘,后者和她无缘。可想到章哲,眉眼间不自禁的便流露出暖意来。
就算他有祖母、母亲对她并不特别友好,可有他在,她也不觉得这样有多苦了,这大概就是有情饮水饱吧。
姜辛和姜老太太撒娇:“怎么孙女出嫁,祖母便不疼我了?我好不容易才回来一趟,祖母却赶我走?”
姜老太太轻叹一声,软下心肠来,道:“傻丫头,祖母是为了你好,行了,回去吧,你来就为了看我,看过就走吧,我这把老骨头,平时总病病歪歪的,可到底什么样,我自己心里有数,且有的日子熬呢,你们只管自己好好的就成。”
一句话说得姜辛心里酸涩,眼圈立刻就红了:“祖母――”
姜老太太挥手:“你既回来,就去看看你母亲吧。”竟是一句话都不愿意和姜辛多说。
姜辛也知道劝不动祖母,总不好为了这事,伤了自家的和气和情份,也就站起身,朝着姜老太太拜别而出。
孙妈妈悄声道:“老太太这又是何必?二姑奶奶也是身不由己”
姜老太太道:“我何尝不知,可我对她越严厉,她在章家才越好立足。”
孙妈妈一听就明白了。
章家人未必不知道姜家什么态度,可还是叫姜辛来试探,不就是看老太太的底线在哪儿吗?若是老太太笑模笑样的招待姜辛,便都知道她到底心疼这个孙女,将来难免要拿姜辛做要挟。
可现在老太太声色俱厉,只拿规矩说事,和亲孙女连话都不曾多说,章家敢怒也不敢发作,毕竟老太太有理在手,章家还必须得待姜辛格外好才成。
孙妈妈笑道:“老太太一番苦心,想必二姑奶奶定是明白的。”
明白不明白的,还不是看各人是否有心?
姜老太太抚着额头道:“我头痛得很,你再叫前儿那个丫头过来给我捏捏。”这便是不想再多说的意思。
孙妈妈闹了个大红脸,不敢再多嘴,忙转身下去唤人。
姜老太太望着孙妈妈的背影,自言自语的道:“人老了,就是讨人嫌啊。”她倒不知,这孙妈妈和姜辛是如何结怨的。还是说这些老虔婆们,仗着自己没少作威作福?欺上瞒下,竟胆大妄为到边小主子们都敢欺负的地步了?
看来,自己还是太过相信她们了。
等到小丫鬟来回,说是姜辛去拜见姜大太太,她也只是淡然的道:“知道了。”并无多余的话,倒唬得这回话的小丫头胆战心惊,不知道自己此举是否触怒了老太太,大气不敢出,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姜大太太比姜老太太要直白得多,她再见姜辛,早没了从前对她的敌意。如果说当初还能怪姜辛不学好,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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