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做了一件极其任性的事情。
他将式神黑条抢了过来。
所谓的抢,就是他一脸悲伤不舍的看着的场静司,然后手指快速从袖子里摸出一大叠符纸,并一瞬间拍到黑条的脑门上。
的场静司&七濑:“……”
这一刻,的场静司有种遭报应的感觉,他辛辛苦苦教导桑原浅间学习除妖术封印术咒术符箓之术是为了让他自保的,可不是为了让这小子撬自家墙角的啊!!
桑原浅间这些年苦练手指,这一刻他将速度发挥到了极致,拍到黑条脑门夺得式神的控制权后,他二话不说就咬破手指在式神的脑门上留下了自己的咒。
这套动作看上去行云流水,真真是眨眼的一瞬间,式神就易主了。
做完这一切后,桑原浅间快速将黑条塞进链子里,然后露出讨好的笑容。
的场静司看着不断冲他讪笑的桑原浅间,心中哭笑不得。
他伸手,死命的将桑原浅间的头发揉成杂毛后,才道,“的场一门的式神很特别,只要是妖怪都认得。”
言外之意,浅间若是一直带着黑条,恐怕会被牵累到的场一门的恩怨里。
桑原浅间信誓旦旦的道,“放心吧表哥,我只是担心某天不小心撑爆了自己却没人给你报信。”
的场静司弹了弹桑原浅间的脑门,想要说什么,可想起这么多年的相处,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为一句话,“你走吧。”
风吹过,拂过眼前男子鬓间的发丝,黑色长发飞扬,掩住了被符箓遮住的右眼,就连左眼也变得朦胧起来,只看得到那白皙如玉的面庞,他站在微寒的春风里,背后樱花飘荡,却浅薄了颜色,仿佛变成了水墨,只余下黑白二色。
桑原浅间静静的看着的场静司,这个人正处在人生最青涩最蓬勃的年纪,可实际上呢?
他过早的背负了的场一门的荣耀,过早的面对着年纪是他无数倍的强悍妖怪,过早的抛弃了天真走进了黑暗,他站在两个世界的中间,右眼注视着妖怪,左眼旁观着人类,黑和白在他身上交织成最深沉的血色,成就了他偌大威名。
可在桑原浅间的心中,的场静司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和他血脉相连,甚至比他的父母都重要的亲人,他对他恩深似海,无以为报。
这就足够了。
他握着的场静司的手,认真的道,“表哥一定要好好的。”
的场静司静静的笑着不说话。
桑原浅间抿唇,他又盯着七濑,“还要麻烦七濑奶奶了。”
好歹也是长辈,浅间希望七濑在某些时候能劝诫一下。
只是……七濑笑了笑,“浅间也要乖乖的。”却避过了桑原浅间殷切的视线。
桑原浅间撇嘴,他狠狠的瞪了的场静司一眼,气呼呼的转身离开。
随着车子开启,桑原浅间扒在车窗上,看着越来越远的身影,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也许,他和他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只不过短暂的重叠了一段时光,终究是要渐行渐远。
离开了的场一门的结界,车子驶入城区,桑原浅间顾不上伤心了,他忙不迭的在身上下各种防护符咒,一直到车站,他才觉得呼吸好受了许多。
开车的是的场一门的一位族人,他递给了桑原浅间一个大袋子。
“这是一些比较重要的文件,都用符箓封印过了,到时候您只需要解封即可拿出来。”
这堆文件里包括他出生后一系列的医疗检测,各种学习证明以及户口身份证之类的,还有一部分是的场静司转赠给他的一些书籍。
桑原浅间自己拎着一个小包,包裹里是一些衣物和用惯了的物品,还有木芙蓉的骨灰盒,这些东西全部用符咒压缩,所以看上去东西并不多。
他接过文件,冲着这名族人摆了摆手,扯了扯嘴角,“那么……希望再见。”
那族人笑了笑,“首领估计不会希望我这么说。”
随即他帮桑原浅间买了票,看着他上车后,这族人就开着车离开了。
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风景,桑原浅间叹了口气,从今以后,他要开始新生活了。
叮咚——!
桑原宅邸的门铃刚响,桑原秀子就急急忙忙的冲到了玄关,打开门一看,瞬间愣住了。
眼前的孩子斜背着一个布包,手上抱着一个文件袋,上身穿着白色衬衣,下身穿着长裤,短发,只是鬓角边的发丝略长,不仔细看的话几乎能掩住眼睛,他脸色略苍白,脸上挂着浅淡的笑容,静静的站在门口。
桑原秀子恍惚间,觉得自己见到了侄子的场静司。
“我是桑原浅间。”桑原浅间发现眼前的夫人似乎呆住了,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您是……”
……妈妈吗?
桑原秀子回过神后眼眶顿时湿润了,她一把抱住桑原浅间,呜咽起来。
桑原浅间略觉尴尬,他咳嗽了一下,觉得有些胸闷,脸色瞬间白了。
“秀子!”桑原松和紧跟着过来,在看到浅间的一瞬间就认出了自己的大儿子,紧接着他发现大儿子的脸色不对,连忙扶起桑原秀子,“快让孩子进来!”
他露出慈和的笑容,“浅间,我是你父亲。”
桑原浅间扶着门框,虚弱的笑了笑,“恩,我见过您的照片,父亲。”
桑原松和皱眉,“浅间,你是不是不舒服?”
桑原浅间扯扯嘴角,“……体质问题,慢慢适应一下就好。”
桑原松和叹了口气,他拍了拍秀子,“没看到浅间不舒服吗?快去倒些水来。”
桑原秀子听后泪水又涌了出来,她又想抱桑原浅间,吓得浅间不自觉的后退一步,结果一脚踩空,吧嗒,摔倒了。
昏倒前,桑原浅间为自己的机智点赞——幸好他将黑条抢来了!!
这一天桑原家可谓是兵荒马乱。
桑原浅间倒地后,桑原松和和桑原秀子吓了一大跳,随即两人就震惊的看到自家大儿子慢慢的漂浮在空中,似乎被什么东西抱住,然后一张白纸从大儿子的文件袋里飘出来,黑色的字迹无中生有。
“房间,休息。”
“……”桑原松和不断告诉自己冷静,自从取了除妖家族的妻子,就应该有面对何种情况的觉悟,他试探道,“进门左拐二楼,浅间的房间在最里向阳的那一间。”
桑原秀子愣了几秒后反应过来,她连忙道,“跟我来!”
哪怕她看不到式神,不过好歹是的场一门家的女儿,对这一幕倒是适应良好。
其实之前她还心有疑虑,为什么自家大儿子居然是一个人跑回来,现在看来倒不是的场一门对浅间轻忽,而是将式神派来了。
的场一门的式神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用的,甚至作为的场一门的女孩,她都没有专属式神。
看样子,儿子在的场一门成长的很好。
桑原秀子略微放了点心,她看着大儿子被放到床上,然后那张字条慢慢靠近自己,桑原秀子立刻明白了式神是在让她离开。
她不舍的站在门边,“浅间醒了还请告诉我。”
纸条闪了闪,消失了,桑原秀子刚下楼,就看到丈夫正在打电话。
略听了听,似乎是在和公公说浅间回来的事情,想到一会放学的小儿子,桑原秀子不由自主的微笑起来,这么多年,他们一家终于团聚了。
桑原浅间一觉醒来,已经是傍晚了。
不愧是被称为魔都的东京,空气中弥漫的浊气、怨气、妖气、戾气、死气……种种太多了,桑原浅间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唔,果然体内灵力又自发抵抗起来,导致他的身体体温上升,烧的不清。
他扶着床头坐了起来,正看到式神黑条如佛爷一般盘坐在角落里。
桑原浅间露出笑容,“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主人啦!”
黑条目不斜视的看着正前方。
桑原浅间不以为意,他打量了一下四周,这是个套间,里面的房间略小,只放了一张床和一个衣柜,外间放着桌子和书柜,另一侧放着两个软榻和一个棋盘,角落里还放着一盆兰花,两个房间外是一个共通的阳台,此刻夕阳落幕,金色的阳光洒进来,看着就让人觉得温暖。
桑原浅间从床上下来,他想了想,换上了在的场一门长穿的白色浴衣,这浴衣边角处绣着防护符箓,穿在身上也可以多些防护。
他走到里间的卫浴里洗漱一番,整理了一下仪容,推门离开了房间。
刚走到楼梯口,他就听到一个欢快的声音。
“哥哥真的回来了?”
“是啊~”
“可是都要吃晚饭了,哥哥怎么还不出现?”
“哥哥的身体不好,他需要休息。”
“……还以为能见到呢!”
“要不我去看看吧,深作乖乖的在这里等着哦!”
桑原浅间的脚步一顿,几秒后,脸上扬起一抹微笑。
他下楼,“不好意思,父亲,母亲,让你们久等了。”
从今以后,他就要生活在这里了。
第十四章 源远流长
桑原本因坊并没有因为大孙子的归来而开心,相反,他每天的心情都很恶劣。
自从孙子桑原浅间回来后,就一直卧病在床,似乎无法适应东京的环境,每天体温都维持在三十九度左右,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还一直在咳嗽,胸闷,头晕,恶心,难受……
别说一起下棋了,连好好说话都不可能。
桑原秀子直面大儿子如此虚弱的一面,之前那种虽然浅间不在身边但是在的场会得到好照顾所以应该没事的想法彻底破灭了,相反,她开始为大儿子这些年的艰苦生活而哽咽不已。
不过没等桑原松和安抚妻子,桑原秀子就自发的振作起来了。
为母则强,这句话一点都不假,她天天拿着纸板和那个看不见的式神沟通,精心的照料着浅间,几乎将小儿子抛在了脑后。
桑原深作顿时对这位兄长大人的感官急剧下降。
他对着父亲抱怨起来。
“哥哥一回来就将妈妈抢走了,是个大坏蛋!!”
桑原松和想了想,意味深长的道,“那深作是否还记得,之前哥哥和你抢过妈妈吗?”
桑原深作一愣,似乎才反应过来,“没有……”
“深作和妈妈一起生活六年了,哥哥却刚开始,深作可以比较一下,谁和妈妈呆在一起的时间多呢?”
桑原深作深深的纠结了,他又开始掰着指头算,其实不用算,他也知道哥哥和妈妈相处的时间很少,他顿时沮丧不已,耷拉着脑袋,一脸灰暗状。
桑原松和咳嗽了一下,刚想安慰小儿子,哪知道桑原深作突然伸手抱住他,“既然哥哥要妈妈了,就不要和我抢爸爸了!”
他睁着大眼,看着桑原松和,一脸期盼的道,“爸爸不会被抢走的,对吗?”
桑原松和哈哈大笑,他揉了揉小儿子的脑袋,“放心吧,不管是爸爸还是妈妈,都不会被抢走的!”
桑原深作这才放下心来。
桑原浅间一直昏昏沉沉的,时间一久,就连桑原本因坊都开始心里嘀咕起来,大孙子天天这样高温下去,真的不会变傻吗?
桑原秀子也开始频频和的场一门联系,不过的场静司这一次郑重的拒绝了姑姑的请求。
“浅间必须依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他的声音很柔和,却带着一股冷意,“这是他自己选择的道路,踏上了就不能后悔。”
桑原秀子愣愣的,电话从手掌心落下,吧嗒一声摔在桌子上,她却仿佛没听到一般。
她想起了出嫁前父亲曾说过的话。
离开了的场一门,就等于抛弃了过去,再也没有牵连了。
那浅间,浅间要怎么办才好?!
难道说她这个孩子真的不属于这里吗?
她不禁潸然泪下。
就在此时,她眼角的余光无意中瞟到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棋盘,重点在于这个棋盘居然……飘在半空中!!
桑原秀子:=口=!!!
棋盘在前面飘,而让桑原秀子摇摇欲坠的是她的小儿子居然在后面追!!
桑原深作看到了!他看到了棋盘会自己飞!
而且不仅看到了,他还一边跳来跳去的够棋盘,一边兴奋的对桑原秀子道,“妈妈!快看,有个棋盘在飞耶!!”
桑原秀子头疼起来,哦,是了,平常式神的行为都很低调,只在浅间的屋子里才用纸条交流,所以儿子还不知道桑原家多了一个谁都看不到的式神。
……她该如何和小儿子解释棋盘会自己飞这种事?
不过话说回来为什么一项存在感稀薄的式神突然这么高调?!
桑原秀子不由自主的跟了上去,然后眼睁睁的看着棋盘飘进了大儿子的房间,停在了床头。
砰一声,棋盘落地时不由自主的发出闷响,棋盘上放着的棋盒震动了一下,洒落出一枚黑棋。
叮——!
棋子落在棋盘上发出了清脆的撞击声,似乎觉得极为有趣,紧跟而来的深作伸出肉呼呼的爪子,刷拉抓了一大把棋子,然后手一松,棋子叮叮当当的洒落在了棋盘上,他不禁咯咯的笑了起来。
桑原秀子连忙拉住深作,“深作!要是爷爷看到了肯定会吵你的!不能这样玩棋子!”
此刻她正好对着棋盘,深作被拉过去背对着棋盘,就在桑原秀子瞪桑原深作的时候,就见棋盘上的棋子仿佛被什么托着再一次飞到空中,然后……
叮叮咚咚——!!
这次不止是黑棋,还有不少白棋也洒在了棋盘上。
“我没碰棋子!!”桑原深作条件反射的喊道。
桑原秀子愣愣的看着棋盘,又看看床榻上的浅间,心中一动。
的场一门曾说过什么来着?
浅间很喜欢下围棋,很喜欢很喜欢,喜欢的不得了。
她抿唇,难道……
她伸手,摸了一把棋子,试探着丢在棋盘上,又是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这一次桑原秀子没看错,桑原浅间在听到这阵声音后,眼皮颤了颤,似乎想要睁开眼。
桑原秀子不由自主的扑在大儿子身上,鼻尖一酸,差点落泪!
纵然桑原浅间自小生活在的场,纵然他也有的场一门的血脉,可他依旧是桑原家的孩子,他无比热爱着围棋,并会为围棋而醒来。
“妈妈……?”
桑原深作拉扯着妈妈的袖子,他奇怪的看着棋盘,明明妈妈不是不让随便丢棋子吗?
可为什么……
“深作,爸爸去上班了,爷爷去棋院了,妈妈也要做家务,所以……深作能不能照顾一下哥哥呢?”
桑原秀子蹲下来,双手扶在桑原深作的肩膀上,认真的道,“哥哥喜欢下围棋,可是哥哥现在病了没法拿子,深作愿意帮哥哥打谱吗?”
桑原深作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浅间,又看了看妈妈,之前想要保护哥哥的心情再一次涌上心头,他重重的点头,挺胸道,“深作可以的!”
“那么哥哥就拜托你了。”
“恩!没问题!”
桑原家到处都是棋谱,桑原深作拿着棋谱,苦恼的看着棋盘。
身为本因坊的孙子,桑原深作却并不太会下围棋,因为桑原深作的性格比较活泼好动,根本无法静心,更别说学习下围棋了,再加上桑原浅间的围棋天份很高,所以桑原本因坊并没有要求小孙子也学习围棋,而是放纵宠溺着小孙子,让他去玩自己喜欢的东西。
比如说打游戏=v=
不过尽管深作对围棋没兴趣,可既然答应了妈妈,他还是老老实实的坐在棋盘面前,开始照着棋谱打谱。
一般而言棋谱上都会标着1234等步骤,黑棋子里用白色字母标注,白棋子里用黑色字母标注,黑白二色交杂,再加上条格状的十九纵横线,没看一会桑原深作就看花了眼。
他头疼的看了看棋盘,又看了看手上的棋谱,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可他怎么也找不到问题在哪。
是这里?还是这里?放在这个交叉点?没放错……吧?
桑原深作纠结着又放下一子,刚收回手,就听到一个微弱的声音响起。
“……再往左边移一格。”
桑原深作放棋子的手一顿,诧异的道,“还要再往左吗?我明明数够十三条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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