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婉做错了什么,他这个长兄也是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的,哪能容得自家小妹被人如此欺凌?
李瑁看着结松力那张讨厌的脸,心中怒意更盛,反手就算一巴掌,重重地抽在了他的脸上。
“啪!”
没有任何的预兆,也没有任何言语上的交锋,一声脆响,一道手掌大小的红印出现在了结松力的脸上,烧地结松力的脸火辣辣地疼。
“你!”
结松力惊讶地看向李瑁,眼睛里满是愤怒和不敢置信的神情。
在吐蕃,女子身份底下,只是男人的附属品、工具,上位者的玩物罢了。换位来说,如果是李瑁轻薄了结松力的妹妹,结松力也不会像李瑁这般愤怒,说不定还会趁机拉拢李瑁,乐见其成。
他决然想不到李瑁竟然会为了一个女子当众抽他这个吐蕃皇子的脸。
可他没想到的事情还在后面。
“给本王打!”
就在结松力还在惊怒的时候,李瑁出其不意地一脚踢翻了他,手臂向前一挥,对身边的府卫吩咐道。
“诺!”
李瑁的王府府卫都是曾经跟着李瑁夜袭平戎城的左金吾卫,尸山血海的松洲之战中哪个没有几个交好的袍泽兄弟死在吐蕃人的手中,他们对吐蕃人怨恨已深,早就心有不快,得了李瑁的吩咐他们更是没了禁忌,挥起自己的拳头和刀鞘就如雨点般往吐蕃人的身上砸去。
寿王府人多势众,底气又足,很快就彻底压倒了吐蕃人,开始了一边倒的围殴。
“啊!啊!啊!”
寿王府卫都是行家老手,拳拳到肉,不多时吐蕃人便被打得鼻青脸肿,惨叫之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第102章 风起()
结松力毕竟是吐蕃皇子,又是远道而来,对大唐极不熟悉,他出行在外自然是有鸿胪寺官员随行的。
那鸿胪寺的官员一见李瑁的人大肆动手殴打吐蕃使节,便连忙赶过来道:“殿下,结松力皇子毕竟是吐蕃使节,千万打不得呀,弄不好是要引起两国纷争的。”
李瑁瞥了他一眼,不屑地问道:“你是何人?”
鸿胪寺官员俯身拜道:“下官鸿胪寺掌客冯圃,此番奉季正卿之命陪同结松力皇子体会大唐民风。”
“体会大唐民风,好一个体会大唐民风,体会大唐民风怎么会调戏到本王的小妹!方才结松力言语轻薄的时候你又在哪里,在一旁看戏吗?”李瑁怒目而视,质问道。
冯圃忙解释道:“方才结松力皇子胡为之时下官也曾劝阻,只是没能劝下,还望殿下恕罪。”
李瑁一摆袍袖,冷哼一声,问道:“你劝不下结松力,那你以为结松力与本王孰为贵?”
冯圃不假思索地回道:“结松力不过番王之子,而殿下却是陛下亲子,上朝亲王,自然是殿下尊贵地多。”
“那你劝不下结松力,难道你就能劝得下本王吗?”李瑁盯着冯圃,冷冷道。
冯圃连忙拜道:“下官不敢,只是他们毕竟是吐蕃使节,代表着两国的关系,再这样打下去若是出了人命,恐怕鸿胪寺在陛下那边不好交代啊。”
李瑁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道:“你们鸿胪寺不好交代与本王何干?死在本王手中的吐蕃人命早已十万有余,多添上他们几条又有何妨?”
李瑁一副全然不顾冯圃的劝阻,一副要把吐蕃人打死打残的样子。
吐蕃二皇子结松力倒也是个狠性子,犟脾气,自己被寿王府卫围殴,嘴上非但没有半句讨饶的话,反倒时不时地挥肘回击一下,口中还大声叫嚷:“李瑁,来啊,有种你就打死我,我要是求一声饶就不是吐蕃男儿!”
李瑁指了指结松力,对冯圃道:“冯大人你也看到了,不是本王自己想打,实在是结松力皇子自己要求的,本王也是盛情难却啊。本王身为亲王,总要让使节们宾至如归吧,你就不要在这边瞎操心,乱添堵了。”
说着,示意手下人将冯圃拉到了一边。
“噗呲。”一声轻笑,方才还被吓结松力吓地惶惶不安的李婉见李瑁这般戏弄结松力和冯圃,竟被李瑁逗地一下子笑了出来,原本的惊惧也去了大半。
冯圃看着结松力和李瑁的样子,心中自己是劝不下来了,重重地顿了顿足,站到了一旁。
李瑁正在气头上,想要让吐蕃人多吃点苦头,这非但急坏了冯圃,也让一旁高适看得有些担忧了。
高适今日新得李瑁提拔,任命为寿王府记事参军,正是李瑁的心腹谋臣之一。所谓谋臣者,设谋献策之臣也,自然也有规劝主上的责任。
眼下李瑁正是谋夺储君之位的关键时期,出不得半点差错,当街殴打吐蕃使节李瑁虽然占了一个理字,但终究不能打死了结松力,否则便是敌人攻讦李瑁地一大把柄。
寿王府卫又打了片刻,高适见李瑁仍没有下令停手的意思,便准备上前劝阻。
可高适一只脚刚才迈出去,便被一旁的李泌拉住了手臂。
“达夫不必焦虑,殿下绝非鲁莽之人,想必自有考量。”李泌指了指场中打斗的数人,对高适道。
高适听了李泌的话,面带疑色地看了看场中的形势,仔细看了一会儿,果然,李泌说的一点不错。
场中寿王府卫虽然打的看似凶猛,但大多攻击吐蕃人手臂和腿部一些无关要害的部位,像头颅和心口这些地方几乎都不怎么触及,想来也是出不了人命的。
兴许真如李泌所说,李瑁另有考量吧。
长安毕竟是天子脚下,治安还是不错的。戏场这边的打斗前后不过盏茶的功夫,负责维护京城治安的金吾卫已经从附近的几个武侯铺赶了过来。
金吾卫约有百余人,俱都披甲执锐,整整齐齐地将场中打斗的十多人团团围了起来。
“殿下,金吾卫人多势众,要不要末将把左武卫调过来?”孙英也是不怕事大的主,见左金吾卫人数占优,担心李瑁吃亏,于是对李瑁建议道。
李瑁摆了摆手道:“不必了,毕竟是长安城内,动静不要搞得太大才好,让兄弟们收手吧。”
“诺。”
孙英应了一声,抬手对王府府卫道:“兄弟们,殿下有命,停手了。”
寿王府卫听了孙英的话,这才停住了手,不过此时的吐蕃使团都是伤痕累累,没有一个是囫囵完整的了。
“末将左金吾卫右翊中郎将府中郎将杨元征拜见寿王殿下,拜见公主殿下。”一身铁甲的左金吾卫街使杨元征阔步走到李瑁身前,躬身拜道。
李瑁环视了一圈身旁围着的左金吾卫将士,挑眉问道:“这么大的阵仗,杨将军这是何意,是要捉拿本王吗?”
杨元征不过从四品的右翊府中郎将,督管长安街坊巡视,如何敢动李瑁一根手指?
杨元征忙摇首道:“末将不敢,末将只是听闻此处有人打斗,特意前来看看,绝无冒犯殿下之意。”
李瑁点了点头,指着结松力等人道:“此人在大街上公然调戏太华公主,你们按照大唐律例看着办吧,本王就不掺和了。”
说完,李瑁重重地瞪了结松力一眼,一挥袍袖,带着寿王府的众人先行离开了。
在回王府的路上,李泌走在李瑁地身旁问道:“殿下今日有意当着鸿胪寺的面殴打结松力,莫非是不愿大唐与吐蕃言和?”
李瑁听着李泌的话,脸上露出了一丝讶色。
李泌就是李泌,自己不过稍稍做地有一点出格,便能叫他猜出了苗头,这份心智着实叫人惊叹。
李瑁停下脚步,向李泌问道:“长源以为我大唐和吐蕃有和平共处的可能吗?”
李泌想了想,摇头道:“绝无可能,大唐和吐蕃俱是大国,至少百年内将是不死不休的局面,除非有一方先行国灭。”
李瑁叹道:“是啊,吐蕃狼子野心,垂涎我大唐繁华已久,想与他们言和无疑是天方夜谭。可笑朝中那些肉食之人却偏偏想与吐蕃言和,当真是可笑至极。”
当今天下,没有任何人比李瑁更了解吐蕃将来会对大唐造成的危害。
若无李瑁改变历史的话,二十二年后,吐蕃将趁着大唐疲于内战之机,趁机东进,在内奸叛臣的引导下一举攻入大唐都城长安,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渭水为之赤红。若非郭子仪临危受命,逆转乾坤,恐怕关中之地已经不为大唐所有。
按照李瑁地意思,既然双方终有一战,又何必平白与吐蕃结好,给他们休养生息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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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李瑁他们离去之后,安国寺戏场中,结松力也被鸿胪寺卿季衡保了下来。
结松力看着李瑁离去的方向,眼中充满了怨毒,他重重地往地上啐了一口,便准备回到使馆。
可就在他刚刚走出几步的时候,一辆看似简朴的马车却停在了结松力的身边。
“请二皇子稍候,我家主人有请。”
第103章 别苑密谋()
这辆马车外在看似简朴,但里面却别有洞天。
蜀锦苏绣的锦凳,金丝楠木雕镂的小窗,门帘内侧挂着浑圆的珍珠流苏,还有车内摆放着的一套青瓷茶具,这里面的陈设不管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子贵气,不是一般富贵人家所能用得起的,结松力的内心不禁多了许多惊奇和忐忑。
这辆马车带着结松力在巷道中七拐八绕,走了得有小半个时辰,这才在一户别苑的门口停了下来。
这间别苑面积虽然不大,但布局却极为精巧别致,巧夺天工,比起他住的鸿胪寺还要好上许多倍,由此可见主人身份的不一般。
车夫将结松力带到了别苑里的一处偏厅,伸手朝里面引了引:“二皇子,我家主人在厅内相候。”
说完,便留下结松力一人,兀自走了。
从大街相遇,到行至厅门,今日发生的每一件事都透着阴谋的味道,若不是结松力方才被李瑁羞辱的失了理智,他是断然不会前来的。
结松力看了看厅门的门槛,心中踌躇了须臾,一咬牙,还是走了进去。
初春的午后阳光正好,结松力刚一进门便看到了厅中坐着的一个中年男子。
男子约莫四十上下,面容发福,身材宽胖,样貌倒是颇为齐整,穿着一身深色的长身锦袍,整个人如小山般倚坐在锦塌上。
结松力走近望去原来此人竟是他在大殿上见过的人…庆王李琮。
“结松力见过庆王殿下。”结松力以吐蕃礼仪向李琮问候道。
“二皇子可算来了,本王可是企盼已久啊。”李琮似是吃力地撑起宽胖的身躯,笑呵呵地回道。
结松力虽然是第一次来大唐,但他还是从副相兀论样郭那边了解到了许多大唐的事情。
唐朝的皇位之争比吐蕃要激烈上许多倍,太子李亨,寿王李瑁,庆王李琮都意在皇位,虽是兄弟,但相互之间的关系极为不和,常有纷争。
结松力知道李琮一直都视李瑁为眼中钉,肉中刺,早欲处置而后快,此次他秘密邀请自己来次,想必是与李瑁有关。
“不知庆王殿下邀我来次,可是有什么要事?”结松力虽然大致猜出了李琮的意图,还是故作不知地问道。
李琮也是人精,也不直接回复结松力的问题,反倒看了看结松力被揍得青紫的脸,惊讶地问道:“哎呀,二皇子这是怎么了,怎的脸上受了这么多的伤?”
明知故问!结松力在心中腹诽了一句。
不过心中不屑终归是心里不屑,他面子上还是回道:“方才与寿王起了些许冲突,结果势不如人,吃了些亏。”
得知结松力脸上的伤是李瑁所致,李琮的脸上露出一种“恨其不争”的表情:“十八郎少年轻狂,又有军功在身,一向自大惯了,做事难免失了分寸,不知二皇子打算如何处理此事?”
“我自当如实上报大唐皇帝,请他为我主持公道。”
李琮摇了摇头,面露思索之色:“二皇子这样做,恐怕收效甚微啊。”
“庆王这是何意?”结松力面色一暗,沉声问道。
李琮回道:“十八郎乃昔年父皇第一宠妃武惠妃所出,极得父皇疼爱,虽然只是一个寻常皇子,但一应待遇比我这个长兄还要高上许多。平日里他仗着父皇的偏爱连我都不放在眼中,更何况是二皇子你。你若是贸然上报父皇,只怕父皇未必会重责于他,轻轻放过的可能倒是极大。”
“庆王之意是?”结松力心知李琮必有下文,于是追问道。
李琮顿了顿,悠然地端起茶碗轻轻啜了一口:“你将此事上报父皇又能如何?最多父皇就是斥责李瑁几句,罚他闭门思过罢了,于他而言有何损?于二皇子而言有何得?左右都是无关痛痒的几句话罢了。打蛇打七寸,杀人需诛心,若是报复不当,搞不好会将自己折进去的,二皇子以为呢?”
结松力面露疑色道:“我是粗人,庆王的话我听不明白,还请庆王直言。”
李琮看似圆润敦厚的脸上闪过一丝冷意,缓缓道:“这世上最狠的报复莫过于将他最疼爱的东西当面拿走了,殿下何不上书向父皇请罪,严明自己对太华公主一见钟情,一时鲁莽之下才失了分寸,冒犯了公主,将此事闹得长安人尽皆知呢。”
“将事情闹大?这样做对我有什么好处?”结松力不解地问道。
李琮道:“将事情闹大只是第一步,一旦事情闹得满城皆知,届时公主名节势必受损,倒是为了维护公主的名节和两国邦交,本王将安排人向父皇上书,建议将公主作为二皇子的妃子嫁到吐蕃,到时公主到了吐蕃,还不是任你作为?太华公主是李瑁最疼爱的小妹,你若是将她娶走,自然比要了他的性命还要让他难受,二皇子的气自然也就出了。”
李琮一边说着,渐渐地有些眉飞色舞,隐有得意之色。
殊不知,他的表现被结松力看在眼中,却悄悄地生出了一丝厌恶。
结松力虽生性好强,所图不小,是个野心勃勃之辈,但也是个敢作敢当的高原汉子。
他是痛恨李瑁,想要李瑁难堪不假,但要他通过将气撒在一个女人的身上,借此报复李瑁,他的心里还是有些抵触的。
他想要做的是在战场上真刀真枪地洗血松州之耻,是想要亲自将李瑁摁在地上打的跪地求饶,而不是通过报复女人获得那种所谓的快感。
看着李琮得意地令他作呕的样子,若是按照他的本意,他恨不得立刻拂袖而去,但他的理智却让他留了下来。
早先对大唐颇有研究的副相兀论样郭曾对他有言:大唐未来的皇帝无非三人,太子李亨、庆王李琮、还有寿王李瑁。李亨常物,寡而无断,敏而无谋,不过守成之辈,不足为虑;李琮朽物,外强中干,善小计而无大略,区区冢中枯骨,早晚必败;唯李瑁英物,行事果决,胸有锦绣,乃我吐蕃大患,若他为帝,必是我国祸事。
兀论样郭对李瑁评价极高,甚至还在他之上,结松力的心中是极为不服的,但兀论样郭一向看人极准,既然他都这样说了,若有机会,结松力自然希望能给李瑁添些堵。
结松力心中清楚,李琮费了这么大的劲将自己请来此处,绝不是为了给自己出气这么简单,他必定还有后招。
“不知我这杨对付李瑁,我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庆王不是想把我当做傻子耍,骗我为你冲锋陷阵的吧。”结松力一双鹰目微阖,看着李琮问道。
“和平,二皇子能得到大唐的和平。一旦联姻成功,大唐和吐蕃就是亲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