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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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风-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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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城东南角,平康坊,大唐权臣、右相李林甫的府邸便坐落于此。

    相府占地百亩,面积宽广,旧时曾为已故开国名臣李靖的府邸,后来几经转手便到了李林甫的手中。

    相府的正堂之后有一处偃月堂,制度弯曲,土木华丽,有却月之形故而得名。李林甫每每思及朝中难事,便喜欢在偃月堂中静思抑或与心腹商讨。

    李瑁昨日在朱雀门下与李亨针锋相对的表现已经传到了李林甫的耳中,李林甫顿时觉得昨日还朝的李瑁和自己心中所知的李瑁大为不同,似乎改变了许多,简直不似一人。

    今日朝会后,李林甫便唤来了自己的心腹,御史中丞,太府出纳使杨慎矜询问此事。

    杨慎矜是前朝皇帝杨广玄孙,弘农郡公杨崇礼之子,一向聪敏过人,极具才干。

    杨慎矜自幼家学渊源,其父杨崇礼官拜太府卿,户部尚书,执掌太府收支,公正清廉,在任二十年为太府累财亿万,乃是天下公认的能臣。而杨慎矜又颇有乃父之风,于理财一途极具造诣,才干颇深,和同为李林甫心腹的“伏猎”侍郎萧炅不可同日而语,所以李林甫遇事也喜欢询问他的意见。

    “慎矜啊,对于寿王这个人你怎么看?”李林甫端着茶碗轻轻啜了一口,沉声问道。

    杨慎矜恭恭敬敬地立于堂中,凝眉想了想,回道:“近日寿王的表现似与以往不同,比起从前要英果上许多,相爷不能以以往之法待之。”

    “不错,你说的有理,那你觉得本相该如何处理呢?”杨慎矜的话深的李林甫的心思,李林甫点了点头,问道。

    杨慎矜回道:“相爷想要知道怎么处理寿王,首先要清楚寿王对相爷的态度,相爷不妨先试一试寿王。”

    “如何试他?”李林甫接着问道。

    杨慎矜抚须沉吟了片刻,似乎想到了什么法子,靠了过去小声道:“寿王新调左武卫大将军,明日必往军中点卯,相爷不妨。。。。。。”

    杨慎矜一边在李林甫耳边说着,李林甫一边点着头,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第77章 名将() 
玄宗朝,长安府军镇守皇城,俱称禁军,禁军之制,分南北两衙。

    南衙禁军共十六卫,分别为左右卫、左右骁卫、左右武卫、左右威卫、左右领军卫、左右金吾卫、左右监门卫和左右千牛卫,主责守卫长安城及太极宫。

    北衙禁军共四卫,分别为左右羽林卫和左右龙武卫,主责守卫大明宫,乃是皇帝私军,唯听皇帝调遣。

    李瑁因剑南军功得封左武卫大将军,而左武卫便是北衙禁军之一,镇守太极宫西侧的嘉猷门和通明门。

    今日是李瑁第一天上值的日子,李瑁此前未在府卫中待过,不熟悉其中的建制,李瑁的心腹,新晋左武卫将军马璘生怕李瑁出错,早早地便在府衙外等候,陪同着李瑁一同入内。

    李瑁在出征剑南之前从未涉足过军旅,一回京便被拜为大将军之位,说实在,还是有些许老卒心中不服的。但无奈李瑁不仅是左武卫大将军,还是皇上疼爱的皇子,众多宿将虽然心中不服但也不是傻子,面子还是做得充足的,免得冲撞了这位殿下,成了这上任三把火下的蛾虫。

    “左武卫众将拜见寿王殿下。”李瑁方入府衙正堂,二十多位左武卫将领都已经堂下等候许久,一见李瑁入内便齐声拜道。

    “众将请起。”李瑁身着明光铠,左手扶剑,阔步走到堂上,单手虚扶道。

    “谢殿下!”众将又齐声回道。

    李瑁站在堂上,右手按着半人高的桌案,环顾着堂下站立的众人,心知这些人便是自己的属下,于是清了清嗓子,朗声道:“左武卫,兵称熊渠,设军于立国之初,乃关中精锐,本王早有耳闻。本王年少,又少经行伍,此番奉父皇之命掌管左武卫,生恐统率不利,有负父皇重托,还需诸位鼎力相助。”

    李瑁乃堂堂寿王,身份尊贵,可他到了军中非但没有拿架子,还表现地颇为客气,也算是给足了面子,无论心里怎么想,嘴上全都一齐道:“殿下客气了,我等职责所在,岂敢劳殿下吩咐。”

    李瑁看着众人的表现,满意地点了点头,将手中的花名册递到了马璘的手中,吩咐道:“仁杰,替本王点卯。”

    “诺。”马璘接过花名册,拱手应了一声。

    李瑁初次到任,能够到府衙正堂拜见李瑁的人不多,俱是左武卫有品阶的官员,左武卫将军、长史、录事参军事、兵曹参军事等不过寥寥二十余人,马璘不过盏茶的功夫便就清点完毕。

    “殿下,人数不对。”马璘拿着花名册走到李瑁地身边,沉声道。

    “人数不对?点卯未到者是谁?”李瑁初次上任就有人敢点卯不到,李瑁的脸上明显露出了些许怒气。

    马璘看了眼手中的花名册,回道:“回禀殿下点卯未到者是左武卫右郎将李光弼。”

    “什么?李光弼?”李瑁听到李光弼的名字微微一惊,从马璘手中拿过了花名册看了起来,确认这三个字是否与他心中所想一致。

    “果然是他!”李瑁看着花名册上李光弼的名字心中猛地一惊,李光弼的名字他可是熟悉地不能再熟悉了。

    名藏太庙、绘像凌烟阁、战功推为中兴第一、天下兵马副元帅、爵封临淮郡王,一桩桩,一件件,几乎为人臣子所有的荣耀都加在了李光弼的身上,他就是大唐的神话。

    自安史之乱后再推百年,天下诸将中能与李光弼媲美者不过郭子仪一人而已。

    李光弼治军威严而有方,极擅统军,虽然此时的他还不是安史之乱中的名将,但他一直最重军纪,他怎么会自己缺席点卯呢?

    李瑁心怀疑问,右手拿着花名册,对众将问道:“你们中可有人知道右郎将李光弼何在?”

    李瑁话音一落,众人脸上全都露出了为难的神色,一副想说却又不敢说的样子。

    李瑁看着众人的模样,心知恐有内情,于是指了指离他最近的录事参军蔡庆德,说道:“你但说无妨,若有人怪罪下来,本王一力承担。”

    蔡庆德既然被李瑁点了名,自知退无可退,再加上又有了李瑁的承诺,于是咬了咬牙,回道:“启禀殿下,今日晨间李光弼本在衙中办公,只是后来来了监察御史王鉷,将李光弼带了出去,所以他没能前来点卯。”

    李瑁一听蔡庆德的话,心里顿时明白了过来。监察御史王鉷是李林甫的党羽,王鉷将李光弼从左武卫的府衙提出想必是奉了李林甫的意思,难怪刚才堂中的众人都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原来是担心开罪了右相李林甫啊。

    “王鉷只是区区七品监察御史,有闻风上奏之权,他凭什么来衙中拿人?”事情可能涉及到李林甫,李瑁的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蔡庆德如实回道:“王鉷并非空手前来,他还带着御史大夫宋浑的手令。”

    若是此时的王鉷只是李林甫的党羽,那秩比二千石的御史大夫宋浑便可算得上是李林甫麾下的大将了。御史大夫有监察百官之权,他自然有权带走李光弼协助调查。

    李瑁心中纳闷,眉头微蹙着问道:“你可知他们带走李光弼所为何事?”

    蔡庆德摇了摇头,回道:“王鉷只说是李光弼的事发了,并未言明何事。”

    “什么?并未言明?”

    李瑁听了蔡庆德的话,重重地拍了一下桌案,怒道:“宋浑虽为御史大夫,有监察百官之权,但为官做事终需法度,你们居然连缘由都不知道就让他的人带走了李光弼!”

    蔡庆德面露苦色道:“殿下有所不知,宋浑乃当朝大员,又和李相相交匪浅,我们只当他是奉了李相的意思拿人,当时殿下又不在此处,我们岂敢阻挠。”

    蔡庆德的话说的也是实情,李林甫在朝堂中积威多年,朝野上下均对他敬而远之,蔡庆德区区一个录事参军又岂敢妨碍他的人办事?

    蔡庆德的话一说完,李瑁顿时陷入的沉默,就连堂中的左武卫众人也好奇地望向李瑁,等待着他的决定。

    盖因李瑁虽贵为皇子,但李林甫却也是极得皇帝重用的右相,权倾朝野,论及权势尚在李瑁之上,李瑁若此时去找李林甫硬碰硬,他未必能占到半点便宜。

    可今日又是李瑁第一次上值的日子,宋浑和王鉷未经他的允许便将他的人从府衙中带走,已经是拂了他的面子,今日他若对此时不闻不问,以后势必会影响到李瑁在左武卫中的威信,这不利于他在军中立足。

    就在李瑁在开罪李林甫和失去威信中左右为难的时候,马璘走了上来,轻声问道:“殿下,王鉷虽为言明带走李光弼的原因,但想必他不会无的放矢,要不然末将先行文御史台,让他们给殿下一个答复,如何?”

    马璘的话可谓中规中矩,既不开罪李林甫,又能问清楚李光弼被带走的原因,眼下也不失为一个不错的解决之法。

    毕竟在他人看来,眼下李林甫正是权势滔天的时候,李瑁实在没有必要为了一个寻常的将领轻捋其锋。

    可李光弼是寻常的将领吗?

    不是,当然不是,普天之下没有任何人比李瑁更清楚他的价值和军事才华,没有人比李瑁更清楚他未来将要取得的成就。

    所谓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如果将来的藩镇之乱注定无法避免,那李光弼便是能够帮助李瑁安定天下,靖平海内的利刃。在危机没有解除之前,这柄利刃决不能出事。

    马璘的方法虽然稳重,可这并不是李瑁想要的,李瑁若是就这样随意地行文御史台,那便代表了自己不再过问李光弼的案情,代表了自己不再关注李光弼的生死,李光弼很可能会因此丧命。

    无论是为了自己的威信,还是为了大唐的存续,他都要亲手去试一试李林甫的锋芒!

    这个人他救定了!

    “砰!”

    结实的一声击响,李瑁地手重重的拍在了身前的桌案上。

    “宋浑胆大妄为,未经本王的同意竟敢擅自带走本王的人,他置本王于何地?即刻备马,随本王去御史台要人!”

    李瑁目**光,豁然起身。

    作者的话:

    感谢书友星落的夜里、南柯彧山的打赏,也感谢大家近期投的许多推荐票,非常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78章 救人() 
“哒,哒,哒。”

    一连串儿清脆而又密集的马蹄声在左武卫的府衙前响起,十多匹快马自府内驶出,直奔御史台而去。

    御史台门口的守卫见李瑁带着兵将,气势汹汹地迎面走来,连忙挡了上去:“来人止步,此乃御史台重地,不得擅闯。”

    站在李瑁身旁的马璘喝道:“好大的胆子,寿王殿下你也敢拦。”

    守卫一听的李瑁的名号,面上一惊,忙跪拜道:“小人拜见寿王殿下。”

    李瑁低头瞥了他们一眼,冷声问道:“御史大夫宋浑呢?”

    守卫抬头看了李瑁一眼,忙回道:“启禀殿下,宋大人正在台中审案,请殿下稍等,小人这就前往禀告,请宋大人出来相迎。”

    李瑁贵为亲王,他亲自来御史台宋浑是应该出来迎接的,但李瑁看守卫的眼睛有些游离,一直不敢直视自己,哪还不知道宋浑正在审理的犯人是谁?

    李瑁担心李光弼有失,拉住了准备入内的守军,拒绝道:“不必通传了,本王亲自入内寻他。”

    “殿下不可,此乃府台重地,外人不得擅闯。”守军一听李瑁在径直进去,连忙解释道。

    “哼!本王乃皇子,此番又是前来提拿自己的右卫郎将,也算是外人吗?”李瑁一手推开了挡在前面了守军,喝道。

    李瑁力气不小,一下子就把守军推到了一边,自己阔步走了进去。

    左武卫的众将一见李瑁入内,心里顿时打起了鼓。

    李瑁此行明显就是来找宋浑麻烦的,李瑁虽然身份尊贵,可宋浑的背后站着的是谁?那可是权倾朝野,以阴恨著称的右相李林甫啊。

    他们跟着李瑁过来不打紧,可一旦闯了进去,那可就是得罪了了李林甫,众人一下停在了门前,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跟在李瑁身后的马璘也发现了这种异常,看着左武卫进退维谷的样子,心中大怒,喝道:“尔等都堵在门口做什么,难道等着殿下一个个扶你们进来吗!”

    马璘官拜左武卫将军,自李瑁以下,整个左武卫便以他为尊,马璘一发火,众人面容一愣,互相看了一眼,咬了咬牙都进去了。

    所谓县官不如现管,无论是李林甫还是李瑁他们都开罪不起,更何况李瑁就在他们的身边,他们总不能当面叫李瑁难堪吧。

    众人的脚迈过御史台门槛的一刹那,便都明白李瑁为何一定要拉上他们一起了,因为只要他们进了这个门槛,他们就算是彻底得罪了李林甫,为了生存,他们以后只能牢牢地抱住李瑁的大腿,没有其他的选择了。

    不知不觉间,李瑁已经将他们的生死富贵和自己绑在了一起。

    当李瑁火急火燎地冲入堂中时,御史台的审堂上,御史大夫宋浑正端坐其上,而左武卫右郎将李光弼则被两个差役压着,动弹不得地跪在地上。

    李瑁看着这个本该在未来威震天下的大唐名帅正穿着一身脏乱的囚服,面色晦暗地跪在冰冷的地板上,心中竟一阵酸楚。

    李瑁大步走到李光弼的身前,两脚踹开押着李光弼的两个差役,自己将李光弼扶了起来。

    “宋大人,好大的官威啊。”李瑁一边扶起李光弼,看着李光弼狼狈的模样,冷冷道。

    李光弼并不识得李瑁,他突然感觉被人扶起,身后又传来这么一句话,连忙转头望去,发现身后站着的是一个一身戎装,年轻俊秀的陌生男子,顿时一脸迷糊与错愕。

    不过李光弼虽然不认得李瑁,但宋浑却是认得的。宋浑看着李瑁气势汹汹的样子,心知李瑁来者不善,于是连忙走下台阶,拱手笑道:“下官不知殿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哼!”李瑁轻轻地哼了一声。

    “宋大人官居从三品御史大夫,官高位显,何曾将本王放在眼中?”李瑁言语疏远,丝毫不给宋浑亲近的机会。

    “殿下说的哪里话,下官岂敢不将殿下看在眼里。”宋浑故作不知地否认道。

    宋浑话刚说完,左武卫的一众将官也走了进来,蔡庆德看着李光弼被李瑁扶着手臂,一脸茫然的样子,连忙上去对李光弼解释道:“李郎将,此乃新任左武卫大将军寿王殿下。寿王殿下得知你被御史台擒拿,特地来探视你的。”

    什么?寿王殿下?

    李光弼听蔡庆德这么说,脸上顿时满是惊讶和激动,他万万没想到李瑁竟然会出现在这里。李光弼也是聪明人,以李瑁的身份,他绝不会无缘无故地出现在这里,一定是冲着他来的。不过他李光弼只是小小的一个左武卫郎将,何德何能竟能惊动李瑁这等人物?

    “末将李光弼参见殿下。”惊讶之余,李光弼当即以军礼跪拜道。

    “李将军不必多礼。李将军乃本王下属,你出了事本王自当知晓。”李瑁不等李光弼跪地,又将他扶了起来。

    李瑁转过身去,指着李光弼的囚服对宋浑道:“不知这御史台何时也干上了大理寺的差事,竟然也涉猎刑讯了。”

    宋浑虽摄于李瑁身份,面上要让他三分,但他的身后有李林甫撑腰,倒也不会就真的怕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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