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远若是有李瑁的手书何必还要盗用府衙中的金印?
许远摇头,面露窘色:“殿下走的匆忙,并未授于手书。”
房渭冷笑一声道:“许大人既然没有寿王手书那便是矫诏了,按大唐律例,擅调禁军可是要杀头的。”
说着,房渭还瞥了眼葛神英,眼中露出一丝寒芒,只盯得葛神英心头一颤。
这松洲城中的数万人中,若说谁不希望送松洲得守,那便是他了。
李瑁远赴安戎城策反董承宴,可谓兵行险着。若是此次守住了松洲城,那李瑁就是深入虎穴,一身是胆的大功臣,那届时凭借此战的声势,李瑁既有可能对太子的储君之处产生威胁。
可若是丢了安戎城,李瑁便是好大喜功,轻重不分的莽夫,到时候太子一党再大肆打压,这储君之处基本可就没有李瑁什么事情了,那他房渭就是帮助太子成就大业的功臣,平步青云,兴耀家族便指日可待。
房渭这些世家子自幼便受家族至上的观念熏陶,在他们眼中,国家的利益和百姓的生死都及不上家族来的重要。用一个松洲城换取齐州房氏的百年兴盛,房渭觉得很值。
看着房渭不依不饶的样子,许远心里越发地焦急,城头上局势瞬息万变,若是再在这里耽搁时间,恐怕此战的胜负真的就难说了。
许远重重地摆了摆袍袖,坚持道:“是否矫诏,待殿下回城我自当与殿下分说,与旁人无干。此时正是关键战机,左金吾非用不可,房大人只是随军书记,并无调兵之权,房大人还是不要越权得好。”
许远日后为守睢阳,巩固东南大局敢杀民为粮,骨子里本就不是一个软弱和迂腐之人,又怎会被房渭几句话就吓地知难而退。
许远一边将责任大包大揽了下来,一边明言警告房渭,希望他不要在阻拦自己调军守城。
不过房渭心里早已打定了注意,岂会在意许远的警告,他摇了摇头,一脸正色道:“许大人,房某除了随军书记一职外,还是我大唐的监察御史,自有分察百僚、巡按郡县之责。许大人所为不法,房某既在其位,又岂能不闻不问呢?”
房渭的话一出,原本准备调兵的葛神英心里也打了鼓,房渭是谁的人,他也是清楚地很,葛神英担心得罪了太子党,于是也停在了原地。
许远顿时升起了一阵怒气,握拳道:“事关大唐安危,房大人难道一定要阻止我吗?”
房渭无视了许远的愤怒,点了点头:“只要房某在此,谁都别想调动左金吾一兵一卒。”
房渭无论心里如何龌龊,脸上却是一副正义凛然,不畏权贵的样子。无论调动左金吾是不是李瑁的意思,反正许远没有李瑁的手书,只要不符合调兵的规定,就算事后李瑁怪罪下来,他有太子的庇护,李瑁也拿他无可奈何。
房渭内外不一的嘴脸许远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松洲城已然万分危急,许远咬了咬牙,心中一横,顿有杀人之心,把手悄悄别到了身后,摸上了配剑的剑柄,准备就地格杀房渭。
就在许远将要拔剑的时候,一道如鹤鸣般清亮的声音却突然从帐门处传来:“有你房大人在此,连本王也调动不得吗?”
紧接着,话音方落,李瑁大步走了进来。
“殿下!”许远和葛神英一见李瑁出现,同时叫了出来。
李瑁点头应了一下,走到葛神英的身边,问道:“葛将军,许司马的寿王金印确实是本王所授,难道连本王也叫不动你了吗?”
寿王金印本就是李瑁之物,自然是他怎么说就怎么算了。
葛神英连忙告罪道:“末将不敢。”
李瑁重重地瞪了他一眼:“既然不敢还不快按照许司马的意思,带军守城!。”
“诺!”葛神英连忙应了下来,快步出去安排了。
“房大人好大威风,本王不在这左金吾恐怕就是你的私军了吧,连本王的金印都叫不动。”李瑁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冷声道。
“下官。。。”房渭张了张嘴,却又一下子顿住了。
房渭自然李瑁进帐便察觉到了事情有变,但心里多少还存有一丝侥幸,但当他看到亦步亦趋地跟在李瑁身后的董承宴时,顿时明白了过来,一下子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了力气,险些当场摊在地上。
“彦平,拿下。”李瑁不屑地瞥了房渭一眼,命武彦平将他捉了起来。
“诺。”武彦平拱手一拜,将一旁的房渭扣了起来。
许远见左金吾之事已解,终于松了口气:“多亏殿下来的及时,否则松洲城就危险了。”
李瑁却不接许远的话茬儿,只是瞥了眼许远手中的寿王金印,拍了拍他的肩膀,靠在他耳边说道:“你胆子倒是不小,连本王的金印都敢盗用。吐蕃攻城紧急,今日暂且如此,这笔账本王改日再和你算。”
第63章 吐蕃兵败()
夤夜,子时,皎白的月光透过层层漆黑色的天幕,均匀地撒在西南高原之上,朦胧中照亮了整片宽阔的大地,渗出一丝令人发寒的惨白。
月亮,仿佛一位高高在上的天神,冷眼注视着蝼蚁们的厮杀,面色岿然不动,没有丝毫的情感。
此时,松州城上的战斗还在继续,原本整齐规整的松州城头已成一片修罗战场。双方近三十万人,两台大型的战争机器在此进行着生死的争夺,贪婪地收割着敌人的生命,为的只是这座已经残破不堪的城墙。
主帅亲自冲锋陷阵,往往能在很大程度上激发士卒的斗志,尤其是像李瑁这样尊贵异常的皇子。
堂堂皇帝十八子,寿王李瑁都不怕死,我们怕什么?于是乎,当敌后烧粮的李瑁亲率三千左金吾登城的一刹那,整个城楼都沸腾了。
“兄弟们,你知道我们身后是什么吗?”左金吾登城,迅速打退了吐蕃的一轮进攻后,李瑁指着身后的城池,高声地吼道。
“是松州。”
“是蜀中。”
“是剑南。”
将士们一齐回着,说出了好几个答案。
不过李瑁看了看他们,全都摇了摇头:“不!那不是松州,不是蜀中,也不是剑南,我们的身后是我们的家,是我们的爹娘,是我们的妻儿。三寸鸟雀尚知舐犊护家,况乎我大唐男儿乎?今日之战不仅关乎大唐安危,更关乎家族的存续。兄弟们,城在家在,城亡家毁。与吐蕃死战到底。”
说着,李瑁的情绪越加地激动,几乎是在声音嘶哑地怒吼着。
松洲的士兵多为剑南子弟,他的城池的背后本就是家园所在,李瑁的话瞬间将他们感染引燃,齐声振臂:“城在家在,死战到底。”
章仇兼琼看着城墙上高涨的士气,微笑着点了点头,满意地叹道:“军心可用。”
李瑁虽然经验不足,临阵指挥差了些,但这鼓动人心的手段确实很有一套,倒也难怪皇帝颇为看重他,而太子则对他深为忌惮。
士气本就是此消彼长的东西,大唐士兵背靠故土,保卫家园,士气自然高涨。但吐蕃却是千里为战,为的是大唐的财富和土地,久而久之,再加上死伤惨重,士气也就越发的低沉。
唐军击退了吐蕃一轮又一轮的进攻,再到后面几乎就是吐蕃的军官拿到逼着士兵往城墙上攀登了。
莽布支骑马立于松洲城外,看着眼前的一幕,又看了看城头上李瑁时而出现的身影,恨不得立刻亲自登上城楼,将他斩杀于刀下。
“大将军,兵无斗志,这仗已经打不下去了,再打只是白白地送死,还是下令收兵吧。”攻城的场景副帅科尔颂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咬了咬牙,又到莽布支身边说了一边。
这一次莽布支终于没有再坚持之前的观点,抬头看了眼已经漆黑的夜色,点了点头:“传令:三万云如镇兵马随本将先撤,剩下的兵马留下断后。”
说完,面无表情地瞥了眼犹在攻城的吐蕃士兵,扭头便走。
此时,还在为了莽布支拼死搏杀的吐蕃士兵还不知道,他们已经成为了莽布支的弃子,成为了他保存实力的筹码。
随莽布支离去的三万云如兵马都是久随莽布支的老兵,是他最为倚重的军队,也将是他以后在吐蕃赖以立足的根本。
而三万这个数字是经过精心计算的。二十万大军精简为三万,原本只够他们吃三日的口粮现在足够他们吃上半个月,而半个月的时间勉强够他们从松洲逃回吐蕃。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莽布支也许不曾听过这句中原老话,但他的做法却是和这句话说的一点不差。
有数万吐蕃军在正面战场吸引唐军的注意,莽布支带着三万云如镇兵马很快就风卷残云般撤离了松洲。等到唐军缓过劲来,注意到吐蕃军后方的动向,莽布支已经走了许久。
“殿下,吐蕃军的后方似乎已经乱套了,就连帅旗都不见了。”武彦平目力极佳,乘着月色望去,发现吐蕃军后方乱糟糟的一片,向李瑁说道。
李瑁点了点头:“吐蕃军粮草已断,无以为继,想必是趁着方才的乱象撤离了。”
“弃车保帅,这莽布支果真是一个狠角色,那我们怎么办,要追吗?”武彦平接着问道。
李瑁看着城下漫山遍野的吐蕃军,摇了摇头:“我们能胜吐蕃完全是靠着城池,若是贸然与他们在野外交战恐怕于我军不利,眼下最重要的是先处理这些吐蕃散军,然后再图其他。”
莽布支已经带着众多将将领逃走,剩下的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鱼小虾,如无头苍蝇般四处逃窜的吐蕃军很快就被唐军俘虏了许多。
除去跟随莽布支撤走的、战死的、还有四散逃跑的,剩下的三万左右的吐蕃军全都被卸去了兵器,老老实实地跪在了唐军的面前。
打胜仗本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但身着铁甲的李瑁站在高处,看着这三万余人却重重地叹了口气,这哪是三万俘虏,分明就是三万张等着吃饭的嘴啊。
唐军自己的粮草本就不足,最多还够再支撑五日之需,哪还有余粮养这些人?可是杀俘不祥,有伤天和,恐怕朝中那些大臣也不会同意。
一旁的许远听到了李瑁地叹息,上前问道:“吐蕃已败,松洲之危已解,不知殿下何事叹息?”
李瑁指着这群吐蕃俘虏,摆了摆手:“还不是粮草的问题,这些杀又杀不得,放又不能放,光长了一张吃饭的嘴,本王如何能不愁。”
许远笑了笑,努了努嘴:“殿下莫急,我们的粮草兴许还要落在这些人的身上。”
许远话音一落,李瑁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历史上的许远可是个狠人,他为了守住睢阳,可是干过吃人为粮的勾当的,难道因为自己的原因,这些事情要提前上演了?
李瑁看着眼前这些吐蕃降军,一下子想起那些吃人的恶心画面,腹中一顿作呕,连忙摇头拒绝道:“不可,我大唐乃是礼仪之邦,岂能干出吃人这种事情,不可,万万不可。”
“吃人?下官何曾说过要吃人?”李瑁的话说的许远脸上一愣,好奇地问道。
“不是?那你指着这些人是什么意思?”李瑁回头看着许远,不解地问道。
许远一本正经地回道:“下官是意思是可以派他们去疏通九龙山的山水,加速清理运粮的官道。一来可以让他们当地就食,不必耗费松洲的粮草;二来也可以省下许多民工,减少我大唐百姓的赋役;三来,送走这些吐蕃降军我们就可以腾出手来占据安戎城,完成陛下交代的旨意。”
原来不是吃人,李瑁听了许远的话放下了心。
李瑁拍了拍手笑道:“这倒是个好主意,左右是些俘虏,只需清汤寡水地吊着,能干活便是,耗费不了多少粮食。本王明日派董承宴率五千士卒押送他们前往,监督他们清理官道。”
第64章 再入安戎城()
莽布支紧急撤军,本就走的匆忙,再加上自己的粮草都不丰裕,自然不会给安戎城布置充足的防守兵力和粮草。
李瑁和章仇兼琼率着大军围城一日,接着逼着一万吐蕃降军做前锋,只用了不到半日的时间就拿下了安戎城。
安戎城的城头上,李瑁一身雪亮的明光铠立于正中,在他的两侧,章仇兼琼、许远、马璘、武彦平四人立于左右。
李瑁看着不远处的岷江,重重地拍打着安戎城的城墙,感慨道:“多少年了,我大唐付出了多大的代价,终于拿下了安戎城。”
作为此次出征的副帅,章仇兼琼听了李瑁的感慨,也激动道:“殿下英武,轻骑烧粮,以少胜多,此战堪比曹袁之官渡,经此一役后殿下当名扬四海,声传朝野。”
对于章仇兼琼的奉承,李瑁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章仇大人过誉了,自本王奉父皇之命出征剑南,至今已两月有余。本王自知才能有限,每日每夜小心谨慎,生怕有所错漏,辜负了父皇的信任。不过好在有几位大人相助,本王才能收复安戎。本王稍后便手书一封,将此战的始末和几位的功绩一一上报于父皇,请父皇予以褒奖。章仇大人回去之后不妨整理整理,待到本王的捷报入京,章仇大人在剑南的日子可就不多了。”
李瑁的话说着看似随意,但却听得章仇兼琼心中大动。
李瑁说他在剑南的日子不多了,言下之意不正是要调他入京吗?章仇兼琼官拜剑南节度副使,已经是地方大员了,以他眼下的官位,若是他入了京,至少也是九卿之职,或者是六部侍郎的官阶,运气好些甚至可以位列六部尚书之一。这不正是他多年以来的渴求吗?
此时的朝堂党派林立,派系分明,除非是几大朝党中的心腹,否则绝没有问鼎高位的机会,只能在地方蹉跎。
不入中枢终为蝼蚁,他的脑海中一直深深地记着这句话,借助这次李瑁地举荐,若是他能得入朝堂,那他便也是呼风唤雨的大人物了。
不过须臾的思考,章仇兼琼便下了决定,当即拜道:“下官不才,愿为殿下马前小卒,为殿下牵马执鞍,万死不辞。”
几乎就在章仇兼琼说话的一瞬间,李瑁也高声笑了出来:“章仇大人乃国之干城,将来是要封侯拜相的,岂能干这些小厮的活计?”
说着,李瑁弯腰将章仇兼琼扶了起来。
封侯拜相,章仇兼琼从李瑁口中听见了这几个字,双眼顿时亮了起来。李瑁的寿王党还在草创之初,并没有什么得力的干将,此时他若拜入,一定会被李瑁倚为肱骨,将来李瑁若是得势,封侯拜相的确不是不可能。
李瑁和章仇兼琼说完了话,又转头向许远问道:“许司马以后可有什么打算?”
许远似乎没想到李瑁会问他,愣了愣,回道:“下官假传殿下诏令,自知死罪,但求殿下看在下官一时情急,留得下官一条性命,回乡侍奉老母。”
“哈哈。”李瑁听了许远的话轻声笑了出来:“事急从权,你擅调左金吾也是为了守住松洲,本王自然理解。难道在许司马眼中本王就是这般古板之人?”
许远忙摇头道:“下官不是此意。”
李瑁混不在意地摆了摆手,笑道:“此次守卫松洲你建功不小,本王给你两个选择,你可有兴趣听一听。”
许远恭敬道:“殿下请讲。”
李瑁道:“其一,本王如实上表你的守城功绩,举你入京为官,至少也该是六部郎中之职。其二,暂缓为你述功,迁你为安戎太守,巩固安戎城,待三年政考期满,本王保你中州刺史之职。许司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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