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子兵法有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吐蕃兵力数倍于唐军,唐军本就是守势,要想在这种情况下反攻吐蕃,根本不可能的。
李瑁想了想,又问道:“光剑南一镇的确兵力不足,若是本王行文陇右,请陇右节度使皇甫惟明相助,是否可以解此危局?”
皇甫惟明虽然与太子交好,但他也绝不敢公然违背李瑁的意思,置李瑁于险地而不顾。
不过章仇兼琼却摇了摇头道:“远水解不了近渴,陇右和剑南之间有石堡城和安戎城两座要塞阻隔,陇右军恐怕帮不上什么忙。”
陇右军的主力大多集结在边镇,要想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松洲必须要连破石堡和安戎两座重镇,这完全是不可能的。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李瑁走到正堂的一侧,抬起头,紧紧地看着悬挂在墙壁上的剑南道地图。
此次出征剑南是他三年蛰伏后的第一个大动作,是李泌为他所谋局面的开端,事关重大。难道就因为这么一场天灾就让自己的机会付诸流水了吗?
李瑁脸上流露出不甘心的神色。
就在李瑁冥神苦思的时候,他的目光无意中扫过了地图的左上方,加粗加重的“安戎城”三个字一下子闯入了李瑁地眼中。
李瑁地脑海中浮现起一个想法,眼睛渐渐亮了起来。
“章仇大人,许司马,你们以为吐蕃军的粮草辎重会放在哪里?”李瑁双眼紧盯着地图上安戎城的位置,问道。
章仇兼琼也走到地图的旁边,看了看李瑁,又看了看地图:“殿下的意思是安戎城?”
“不错。”李瑁重重地点了点头,手指敲在了安戎城的上面。
“安戎城位于岷江河谷,位置险要,乃是居于剑南和吐蕃之间的一块飞地。为了保证均需的安全和准时,安戎城绝对是莽布支最好的选择。”
听着李瑁的话,许远也猜出了李瑁地用意。
“莫非殿下是想烧了吐蕃军的粮草吗?”许远蹙眉问道。
李瑁回道:“不错,吐蕃军人数多,粮草的消耗自然也就大,我们若是烧了他们的粮草,他们一定会在我们之前崩溃,这是我们速战速决的唯一途径。”
烧人粮草,速战速决,这个法子本就是两军交战中最有效的策略,在战场中并不少见,其中最为著名的便是曹操在官渡之战中火烧乌巢的戏码了。
许远熟读史书,这些东西他自然是知道的,可曹操火烧乌巢靠的是许攸的密报,而李瑁又能靠什么呢?
许远望向李瑁地眼神不禁多了几分疑惑。
李瑁似乎也看出了许远的疑惑,当即解释道:“安戎城副将翟都局与莽布支不和,心中已有投奔我大唐的打算,我们若是能得到他的帮助,里应外合,未必不能成功。只是翟都局这颗棋子本是打算留到战后再使用的,可如今看来不得不提前动用了。”
“殿下的这个法子倒也不失为良策。”章仇兼琼和许远听了李瑁的话,心中也颇为意动。
“章仇大人,立刻让维州别驾董承宴设法和翟都局联络,告诉翟都局,若是此番事成,本王必记他大功一件,高官厚禄不在话下。”
之前负责和翟都局联系的一直都是维州別驾董承宴,李瑁当即对章仇兼琼叮嘱道。
作者的话:
长安风连载已经一月有余,成绩并不算好,甚至可以说是一般,但好在编辑大大不弃,好在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本书今天已经成功签约了。感谢一直以来支持谨言的朋友,感谢你们对谨言的许多鼓励。谨言生怕错漏一个朋友,所以就不再一一指名感谢了。
谨言其实是个上班族,平时时间确实有限,没有办法一日万字地更新,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今晚牺牲更多的休息时间,为大家再更新一章,虽然字数不多,却也是谨言的一片心意了。
第52章 以身犯险()
军情紧急,又是李瑁亲自交代的任务,府衙中议事方毕,维州别驾董承宴便被遣了出去,亲自带人往安戎城赶去。
是夜,董承宴轻车简从,带着两个信的过的军士,扮作寻常的客商,悄悄出了维州城。
两日后的松州府衙。
“你们之前不是联络好的吗?为何会突然变卦!”
松洲府衙的正堂中,李瑁说话的声音虽不大,但也不难听出他语气中的愤怒。
李瑁愤怒的来源没有别的,就是因为安戎城方面传来的消息。
三日前,李瑁和章仇兼琼还有许远三人定计,借助翟都局这个内应烧掉吐蕃军的粮草,以此断掉吐蕃的军需,逼他们退兵。
就在他们定计的当夜,维州别驾董承宴就遣人秘密出城会见了翟都局,说了李瑁地安排,可谁曾想,翟都局竟突然没了决心,变得摇摆不定。
其实个中原因也不难猜测。
原来在翟都局的原本的计划中,唐军只要击败莽布支,他便可以乘着唐军的兵锋顺势策反,痛打落水狗,顺便捞一个献城归附的功劳。
可现在的情况与他计划的不同了,现在李瑁竟然要他率先发难,这就等于彻底断了他的后路,再也没了选择的余地。
如果一来,若是李瑁胜了还好,大小是个归附之功,可若是李瑁败了,那他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冒这般大的风险,显然和他一向敬小慎微的作风不符。
“殿下,翟都局是个只会顺风使舵的小人,想要让他带头犯险,实在是难于登天。”维州别驾董承宴迎着李瑁的怒火解释道。
不过李瑁显然对董承宴的解释并不满意,他看了他一眼,不满道:“难道你们就没有想其他的办法吗?他喜欢顺风使舵,那我们就给他请一阵风,只要给他足够的信心和好处,我不信他不会动摇。”
自古权位动人心,只要好处给的足够,翟都局这个小人没有不动摇的理由。
董承宴道:“殿下的话下官也曾想过,只不过翟都局提出了一个条件,想要让他率先倒戈,必须。。。”
“董别驾,不得妄言!”
董承宴的话还未讲完,便被章仇兼琼和许远一同开口打断了。看这眼前的情形,显然是章仇兼琼和许远早就商量好的。
看着堂中几人的反应,李瑁地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他以往虽远在长安,极少插手剑南军政,但他毕竟还是剑南节度使,官面上的剑南道首官。他的下属官僚竟然当着他的面闭塞言路,不准董承宴进言,这也难怪李瑁会动怒了。
“本王不是孤傲之人,绝不会因言降罪,两位大人不必担忧。”李瑁的言语虽然依旧客气,但字里行间已经透出对二人的一些不满。
李瑁又看了看脸色有些难看的董承宴,鼓励道:“只要于国有益,董别驾但说无妨。”
董承宴本来也对自己将要说的话很是担心,但随后有了李瑁的允许,又放下了心来。
董承宴看了眼一旁的章仇兼琼和许远,小心道:“想要让翟都局率先倒戈倒也不是不行,只是他提出了一个要求,他说他久慕殿下风采,希望殿下能亲自去一趟安戎城,当面和他协商。”
原来如此,这一下,李瑁终于知道章仇兼和许远阻止董承宴开口的原因了,想必他们在来之前就已经通过气了,松洲之战虽紧急,但绝没有让李瑁堂堂亲王亲赴险地的道理。
这翟都局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拉上李瑁一起,无论成败他都有了保命的资本。
若是胜了,一切自然好说,若是败了,有李瑁在这里,大唐也绝不会弃他不顾。
更何况,若是以李瑁的身份都愿意前往,那在安戎城起事的安全性自然也就有了很高的保障,因为他翟都局可能会成为大唐的弃子,但李瑁绝不会。
翟都局的算盘打的虽然响,但安戎城的危险众位大人却都是知道的。本来粮草延误已经是他们失职了,若是再害地李瑁身陷险地,那他们的罪过可就大了。
李瑁是皇子,是君,他们是地方官员,是臣,岂有让君上涉陷,臣子却安坐后方的道理?
果然,董承宴的话音刚落,章仇兼琼便连忙道:“殿下,翟都局乃是一个反复无常之人,他的话万万信不得。”
一旁的许远也连忙附和道:“殿下,有道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殿下切不可前往。”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这算是这个时代的通识。正常说来,莫说是李瑁这般的天潢贵胄,就是寻常的刺史侯伯也不会轻易犯险。
若是有的选择,他自然也不愿如此,可如今他还有的选择吗?
这是他第一次外出统兵,皇帝对他寄于厚望,若是他胜了,那他便有了和太子,庆王扳手腕的资本,可他若是败了,那他势必会被太子党和庆王党大肆攻诘,完全陷入被动,渐渐沦为边缘。
松州粮草将无,安戎城是唯一的希望。
无论是为了他的野心也好,还是为了延续盛世也好,这个险他都要冒。
“众位大人,松州城粮草已无,人心不稳,策反安戎城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为了大唐边关的安定,为了剑南的百姓,这一趟,本王一定要去。”
李瑁脑海中仔细掂量着,眼神变得坚定起来。
章仇兼琼和许远抬头看着李瑁,眼中却写满了讶异。
因为武惠妃恃宠而骄的缘故,李瑁在朝堂中的名声并不算好,优柔寡断,年少无知,怎么说他的都有,就连章仇兼琼和许远也只是将他当做一个难伺候的上官来侍奉,算不得什么拥戴。
但是这一刻,当李瑁把话讲完之后,众人对他的看法却彻底颠覆了。
这是一个贪生怕死,优柔寡断之人该说出的话吗?
不,绝不是!
松州若是失守,李瑁最多回京挨一顿斥责,被罚去些许职位和财物,他还可以继续做他的亲王,过他的逍遥日子,他完全没有必要用自己的生命做赌注。
可就是这么没有必要的事情,他偏偏做了,偏偏主动做了。
他图什么,众人大人也许并不知道,但这一切足以叫他们肃然起敬。
看着他那双清澈纯粹的眼睛,谁还能说他是一个庸人!
“殿下身份尊贵,一人身系剑南三十六州,数百万军民的安危,万万出不得事。不如此行让下官代殿下前往,让下官去冒这个险。”
李瑁越是这样,众人的心中的坎儿越是跨不过去,章仇兼琼竟生出了代替李瑁涉险的想法。
“翟都局要见的是本王,你去恐怕没什么用。”李瑁看了章仇兼琼一眼,笑着摇了摇头。
李瑁看着堂下众人一眼,走下堂去,将章仇兼琼和许远拉到一起,轻轻拍了拍他们两的手臂:“本王驽钝,资质寻常,对军略更是一窍不通,在战场上帮不到什么忙。剑南的存亡,百姓的安危,一身所系并非本王,而是你们。只要你们在,剑南就在,我大唐的边关就在。本王走后,无论生死与否,都希望你们能够守好松州,做好大唐的西南长城,不要辜负本王的期盼与重托。”
“剑南战事,就托付二位大人了。”李瑁一脸正色,朝着章仇兼琼和许远二人郑重一拜。
午后的阳光斜射进府衙的正堂,均匀的洒在李瑁的身上,李瑁俊秀的脸庞和挺拔的身躯仿佛镀上了一层神秘的金边,在众人的眼中闪闪发光,有着叫人折服的独特魅力,让人心生向往。
“臣等绝不负殿下重托,誓与剑南共存亡。”章仇兼琼和许远一同领命,心悦诚服地跪拜于地,仿佛在参拜他们的君王。
一种改观,一种巧妙的角色和心态变化已经在他们之间悄然发生。
第53章 设计()
待到董承宴和李瑁等人议事毕,已是傍晚时分。
董承宴在下人的指引下,在府衙的外院牵了自己的马,顺着路往松洲城的驿馆走去。
董承宴官拜维州别驾,在松洲城属于外官,又未曾在城中置办宅院,所以只能暂住在驿馆中。不过好在董承宴过去也时常路过松洲,在松洲驿馆住了许多次,所以对来往的道路也很是熟悉。
董承宴沿着来时的主路,一直往前直行,走过一个岔路口,正想要扭转马头拐进去,却突然被一个从巷中走去的男子拉住了笼头。
男子身穿粗布灰袍,面容方正,蓄有短须,约莫三十上下的年纪,乍一看去面生地紧。
“你是何人,为何要拦住本官去路?”董承宴不识来人,又不知他的来意,警惕地问道。
“董大人一看便知。”灰袍男子抬头望了他一眼,从怀中掏出一枚椭圆状的金牌,示意他莫要声张。
这灰袍男子虽然衣着寻常,但面容气度均不似寻常百姓,董承宴将信将疑地从他手中接过金牌,瞥了一眼。
这不看不打紧,一看却是被吓了一跳。只见巴掌大的金牌上赫然刻着东宫两个金字。
董承宴虽然官职不高,但最起码的见识还是有的,他一下子便猜出了这块金牌的来源——太子李亨。
这种金牌极为罕有,非太子亲信之人不能持,这个灰袍男子想必就是太子的心腹之一了。
董承宴得知对方的身份,连忙翻身下马,作揖拜道:“下官董承宴不知大人驾临,还望勿怪。”
灰袍男子似乎对董承宴的反应很是满意,点了点头,笑道:“本官来寻董大人乃有要事,不必铺张。这里讲话不方便董大人请随我来。”
说着,便引着董承宴当先往小巷深处走去。
董承宴方才拜见过寿王,紧接着便有太子的人寻上自己,董承宴心中隐隐觉得不妥,恐怕今日之事不会简单,但无奈碍于自己官卑职微,开罪不起,还是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灰衣男子引着董承宴,一直走到了一处角落里的院子。
院子地方不大,也没有一般人家常见的生活布置,有的只是一堆杂草和四散的木板石块,看样子早已荒废许久了。
灰衣男子将董承宴引入院中,当先问道:“董大人就在边关,少在京中,可识得我的身份。”
董承宴看着灰袍男子,上下打量了一番,回道:“下官虽与大人从未谋面,但大人气宇不凡,又手持太子殿下的金牌,莫不是此次寿王出征的随军书记房渭房大人?”
灰袍男子听了董承宴的回答,脸上露出一丝自得与惊叹的神色,这灰袍男子不是别人,正是房渭。
房渭轻轻抚掌笑道:“董大人慧眼独具,果然了得,竟能轻而易举地猜出房某的身份。”
房渭顿了顿,又接着道:“既然董大人能猜出房某的身份,那不知董大人能否猜出房某的来意呢?”
董承宴摇了摇头:“下官愚钝,不知房大人之意,还请大人明示。”
房渭站在一旁,看着董承宴对自己颇为敬重的样子,心里很是得意。
其实房渭的本官不过是正七品的监察御史,而董承宴却是从五品的维州别驾,论起官职,董承宴实际上要高出房渭许多。
但房渭是京官,而且还是京官中极为清贵的监察御史,从来都是见官高一级的存在。更何况房渭还是太子亲信,手持太子令牌,其中的尊贵就更不必赘言了。
房渭立于董承宴身前,心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快感和优越感,负手问道:“董大人的别驾一职已经做了许多年了吧。”
董承宴二十一岁考明经入仕,从地方小吏,小心翼翼地苦熬八年方才做到维州别驾一职。
董承宴朝中无人,在维州别驾的位置上一呆就是十年,仍旧没有半点升迁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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