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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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风-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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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家无情,连亲子都可以算计和迫害,又怎么会把兄弟间三十年前的恩德放在心上!

    李瑁看着那卷刺眼玉轴黄绢,在心中暗自立誓。

    “伯父,你对我李瑁的大恩我铭记于心,今日我李瑁在你灵前立誓,此生此世,哪怕是犯上作乱,也必将属于你的荣耀讨还给你。”

第24章 守孝() 
承香殿位于大明宫中部,毗邻太液池,与蓬莱山隔水相望,山清水秀,风景独好。

    自打一个月前,钦封的昭仪杨玉瑶入住了承香殿后,李隆基来承香殿的次数便比以往多了许多。

    承香殿后殿的小亭中,骤雨初歇,空气中还带着几分湿润,皇帝李隆基正手持书简,与杨玉瑶一同坐在亭中的锦塌上。

    “大将军,你在宁王府中宣旨的时候,众臣可有什么反应?”

    高力士极得李隆基恩宠,被破格封为正三品上的冠军大将军,故而李隆基私下常以大将军称之。

    高力士垂手立与李隆基身侧,恭敬道:“亲王被追封太子,这是少有的恩宠,朝中众人都在称颂陛下仁德,千古无双呢。”

    听了高力士的话,李隆基脸上露出一丝一闪而过的欣慰,但不过过仅仅一刹那,便迅速掩盖了下去,被一脸伪装出的忧郁所取代。

    “当年皇祖母武氏以女子之身凌驾天下,强取皇权,那段时间我大唐宗室无不是人心惶惶。也正是如此,我们兄弟五人自幼便相互扶持,同甘共苦,故而兄弟感情之深比起寻常人家更为甚之,朕优待他们也是情理之中。”李隆基只口不提李成器曾经的礼让太子之事,反倒大叹起当年的兄弟之情来。

    李成器去世,李隆基心中难过固然有之,但恐怕更多的是担子被放下的轻松吧。毕竟毕竟只要李成器在一日,他就要装出一副感念恩德的样子,这对生性凉薄的李隆基来说实在不是件轻松的事情。

    杨玉瑶心意通透,哪能看不出李隆基的心思,杨玉瑶借着李隆基的话头称赞道:“臣妾在宫外也常常听闻陛下待众位兄弟极为优渥,手足情深,天下都道陛下仁德友爱,争相效仿呢。”

    李隆基捉过杨玉瑶的一双玉手,轻轻抚摸摩挲着杨玉瑶如丝绸般滑顺的手背,幽然叹道:“朕与众位兄弟一向相得,纵然后来当了皇帝也未曾断了往来。朕本想着能长长久久,与他们共享富贵,可万万没想到,不过区区二十余年,他们便相继离去。事到如今,只剩下朕这一人尚在人世了,也不知道朕还能撑到几时。”

    “陛下春秋正盛,年富力强,臣妾入宫未久,还想着与陛下长相厮守呢,陛下干嘛要说这些话,平白伤了人家的心。”杨玉瑶顺势躺到李隆基的怀里,抚着李隆基的胸口,娇嗔道。

    若是从前,杨玉瑶方才所言李隆基未必放在心上,但今日恰逢李成器去世,李隆基心生感慨,杨玉瑶的话让他回忆起了自己年少时的情感,顿时觉得十分受用,心里舒坦了许多。

    “爱妃莫急,朕不过是随口说说,朕怎么忍心放得下你呢。”李隆基见佳人不悦,连忙赔罪。

    伫立一旁的高力士见得这般情景,心里大感得意。

    杨玉瑶乃是高力士引荐入宫的,与他相处最为亲密,有了这层关系在,林招隐、黎敬仁那帮人再想动摇自己的地位便是千难万难了。

    这时,高力士又想起回宫前李瑁单独向自己拜托的事情,于是小声开口道:“陛下,老奴尚有一事启奏。”

    “讲。”李隆基摆了摆手道。

    高力士道:“老奴回宫前寿王托老奴向陛下请旨,准许他以皇子身份为故惠仁太子制服守孝三年,一来彰显陛下友爱兄弟之德,二来赎免他月前忤逆之过。”

    “哦?竟有此事。寿王自幼娇生惯养,三年守孝清苦异常,他吃得消吗?”李隆基面露奇色,回问道。

    “老奴听外面的人说呀,自打一个月前,陛下下旨伤饬了寿王,寿王便担心失了陛下的恩宠,整日茶饭不思,追悔莫及,恐怕这是变着法儿的讨好陛下呢。”高力士受了李瑁重礼所托,借着外人的话便将李瑁的话表述了出来。

    李隆基听了高力士的话,并没有立刻下决定,反倒低头看了看乖巧地躺在怀中的杨玉瑶,心中越发地满意。

    寿王妃杨玉环李隆基是曾见过的,样子的确堪称绝色,但却未必胜的过眼前这个不施粉黛便倾国倾城的可人儿,更何况杨玉瑶聪慧玲珑,善解人意,极得李隆基的宠爱,自打杨玉瑶入宫后李隆基一颗心都被杨玉瑶拴住,莫说是印象模糊的杨玉环,就是宫中的其他妃子李隆基也是兴趣缺缺。

    “爱妃与寿王乃是旧识,以为此事该当如何?”李隆基低头看着杨玉瑶,竟是要询问杨玉瑶的意思。

    杨玉瑶摇了摇头道:“陛下,寿王贵为皇子,为故惠仁太子守孝乃是国事,臣妾一介女流怎敢轻易置喙。”

    李隆基见杨玉瑶摇头拒绝,非但没有觉得杨玉瑶不识抬举,反倒觉得杨玉瑶识大体,懂进退,处事有分寸,心中越加地满意。

    李隆基道:“寿王是朕的皇子,惠仁太子是朕的长兄,这不是国事,是家事,爱妃但言无妨。”

    杨玉瑶见李隆基坚持询问,便放下了心中的顾虑:“既然寿王殿下有如此孝心,陛下不妨成全了他,皇子守孝,非但可以向天下人彰显陛下与故惠仁太子的兄弟之情,还可以施恩宁王府,叫他们感念陛下恩德,陛下何乐而不为呢。”

    其实李隆基询问杨玉瑶的意见,心里已经是存了准许的意思。

    自大唐立国以来,太子谋乱者不在少数,李世民、李显、李重俊俱是如此。李隆基向来多疑,他虽然封了三子李亨为太子,但心里仍旧存有很深的顾虑,不愿看着太子党在朝中坐大,所以他一早便有借助其他皇子制衡李亨的想法。

    李隆基虽有皇子二十余人,但论及生母的地位及李隆基的个人偏爱,只有他的长子庆王李琮和十八子寿王李瑁最为合适。

    借助这次守孝的机会,将李瑁晾上三年,敲打敲打,以便将来更好地制衡太子,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李隆基听了杨玉瑶的话,赞同地点了点头,对高力士吩咐道:“你每日一早便遣人去寿王府告诉瑁儿,就说他的请求朕准了,过去的事情朕就既往不咎了,叫他在寿王府中好好反省,三年之后朕还要重用他。”

    “老奴遵旨。”高力士俯身领旨,下去安排了。

    备注:

    1:李琮的生母是刘华妃,李瑁地生母是武惠妃,都是宫中地位极高的四妃之一。除了刘华妃和武惠妃所生的几个皇子,其他皇子都是九嫔,或者是才人、美人所生,地位相对较低。

第25章 蛰伏() 
“把这块门匾慢慢地挂上去,哎呦,轻点,轻点,可别磕坏了,磕坏了拿你的小命都赔不上。”

    “哎哎,这门匾不正,快往右边挪挪,哎呀,挪过了,再往左边去一点,对,对,就这样,这样就差不多了。”

    自打从宁王府中回来,李瑁便起了更换门匾的心思。入苑坊寿王府中,十多名王府家奴正在正殿的檐下来回地忙活着。

    原本在正殿上高悬着的储英殿门匾已经被拿了下来,搁在了库房中,如今殿梁上挂着的正是昨夜新做好的门匾——敏慎殿。

    君子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

    敏、慎二字,囊括了李成器一生的处事之学,也是李成器临去前专程叮嘱李瑁的东西。

    “阿郎,这储英殿的门匾是当初开府时惠妃娘娘赐下的,颇有寓意,怎么今日突然要把它换了?”敏慎殿的书房中,武云娘听着殿外嘈杂的吆喝声,不解地问道。

    “今晨宫中传来消息,父皇已经准我所请,许我在寿王府为大伯守孝三年。三年时间我将足不出府,不涉朝堂,不干政事。我既然要摆出了一副闲散王爷的样子,何不一摆到底,将这部戏给做全了,免得成天被人惦记。”李瑁端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淡淡道。

    “阿郎如此决定想必有阿郎的道理,那我们在宫中安排的事情怎么办?也要停下来吗?”武云娘思索片刻,又问道。

    李瑁摆了摆手道:“宫中不比朝堂,我们不必自己动手,我们大可以借助三姐的手来培植我们在宫中的势力。”

    武云娘面有疑惑,问道:“杨昭仪虽是王妃的三姐,但毕竟关系隔了一层,靠得住吗?”

    李瑁于她虽有恩惠,但在皇宫中,恩惠这东西却是最靠不住的。

    李瑁的食指轻叩着书案,眉宇间流露出一股有内而发的自信。

    “三姐是聪明人。她是玉环的三姐,又是从我寿王府入的宫。无论她是否愿意,她的身上都有我寿王府的烙印,洗都洗不掉。除了我,无论是太子,庆王,还是李林甫都不会放心她。更何况如今父皇虽然身体康健,但已年近花甲,想再生子嗣已是难上加难。云姨是从宫中出来的,应该知道,宫中的女人如果没有子嗣,纵然眼下恩宠再隆,也不过是过眼云烟,转眼变回消散。在她有能力如当年的母妃般影响朝堂之前,三姐一定,也只能站在我这边。只不过。。。。。。”

    李瑁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又接着道:“只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们不能全部依赖她,待到我们在宫中的势力成型,我们就要慢慢独立出来,另谋其他。宫中的事情我不甚懂,只能拿个大概,很多事情还要幸苦云姨多多费心。”

    “阿郎的心愿也是娘娘和奴婢的心愿,何来辛苦二字。”武云娘看着李瑁,由衷地笑了笑。

    武云娘跪坐在李瑁的对面,看着李瑁运筹帷幄的样子,不自觉想起了当年的惠妃娘娘。当年惠妃娘娘为了阿郎的太子之位劳心劳力,但阿郎自己却不甚在意。若是娘娘能看见阿郎现在这个样子,想必会非常欣慰吧。

    “云姨,府中现在的钱粮调度可还方便吗?”李瑁从前就是个甩手掌柜,不问府中的情况。

    一个月前李瑁刚赠给杨玉瑶十万贯,如今府中的资金运转李瑁自己也没个底。

    “府中财物倒还充足,阿郎可是要做什么?”武云娘估摸着李瑁可能要做什么耗费极大的事情。

    李瑁点了点头道:“大伯信佛,我想捐些香火给城外的几间寺庙,以全孝心。”

    “阿郎只是要捐助寺庙吗?”武云娘一下子嗤笑了起来。

    武云娘从袖中掏出了一本厚厚的账簿,放到了书案上:“阿郎是寿王府的主人,也该知道些府中的情况了,娘娘这些年为阿郎攒下的财务尽在此处,阿郎不妨看看。”

    李瑁从书案上拿起账簿,不过简单地翻了几页,一下子就愣住了当场,明白了方才武云娘嗤笑的原因。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寿王府太富有了。

    长安及益州良田一万余顷,东西两市店契一百八十间,长安宅院十六处,金银现钱五百万贯,这些还没有算上那些价值不菲的珠宝玉器,古玩字画。

    难怪武云娘出手便是十万贯,连眼都不眨的,原来这些钱财对寿王府来说简直就是九牛一毛。

    漫说是区区十万贯,就算是一百万贯,只要能帮到李瑁,那也是毫不犹豫的。

    从前李瑁只道母妃偏爱自己,将她的半生所得大半都给了自己,但却不知数目。

    寿王府豪富,漫说是其他王爷,就是整个关中,能与他寿王府一较高下的,除了那些少数几个积累千年的世家门阀,也就只有李林甫和高力士等寥寥数人了。

    直到现在,看着手中的账簿,李瑁这才知道,原来自己竟是这般豪富,也难怪李琦要妒忌了。

    ……

    夜色渐深,寿王府白日里来来往往的人群已经褪去,敏慎殿悄然安静了下来。

    若是搁在平时,此时敏慎殿的主卧中早该点起烛火,不时传出男女欢愉的嬉笑声,但今日,却是还是黑漆漆的一片。

    反倒是早该熄了灯火的书房,依旧灯火通明,小丫头紫竹还不时地进去填茶加水,没有半点歇息的意思。

    书房中,寿王李瑁正一脸正色地端坐在书案前,临摹着初唐书法大家欧阳询的季鹰贴原本。

    欧阳询的字笔力险劲,法度谨严,于平正中见险绝,于规矩中见飘逸,极得时人推崇。

    而在李瑁地一旁,杨玉环则一手下巴支撑着靠在书案上,一手慢慢地研着磨。

    “玉环,时候已经不早了,我今日就在这书房歇了,你快些回去休息吧,不必在这陪我了。”李瑁看着杨玉环的一脸倦意,心中闪过一丝心疼。

    可杨玉环却摇了摇头,非但没有离去的意思,反倒站起身子,一边抢过了李瑁手中的湖笔,一边拉起李瑁的右臂,自己坐到了李瑁地怀中。

    “秋郎,我们成婚已经三年之久,可到现在还没有一个子嗣,如今你又要为大伯守孝三年,三年后我就二十有三了,你到时候会不会嫌弃我?”杨玉环先是拿过李瑁的手臂,轻轻的放在了自己的腰上,让李瑁将自己搂住,然后小声地问道。

    李瑁既然要为李成器守孝,那守孝三年内便不能夫妻同房,自然也就不会育有子嗣。

    在李瑁的观点看来,女子二十三岁未有子嗣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可在时下人的眼中,那却是一件极为严重的事情,如果处理地不好,那可是要七出休妻的。

    李瑁怀搂佳人,低头看着玉环忧心忡忡的样子,不禁哑然失笑:“我道你今日怎么这般粘我,原来是在担心这个。”

    李瑁轻轻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接着道:“你这脑袋里整日都在想些什么,难道在你心里为夫就这般不堪吗?”

    杨玉环连忙摇了摇头道:“秋郎对玉环的心意玉环自然晓得,只是人言可畏,前途未知,玉环自己不放心罢了。”

    李瑁贵为亲王,他的王爵自然需要有世子来继承,若是杨玉环始终不能育有子嗣,众口铄金,其中的压力的确大的吓人。

    而据李瑁所知,原本历史中的杨贵妃确实不曾怀有子嗣,她的担忧也许真的不是巧合。

    李瑁凝视着杨玉环楚楚动人的模样,想起了她在玉真观凄冷的背影,心里满是疼惜与不忍。

    李瑁轻轻地捉过杨玉环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心口,郑重道:“今日我寿王李瑁在此立誓,无论将来玉环何时育有子嗣,寿王府的正妃永远只有玉环一人,若有违逆,天打雷劈。”

    李瑁的话一字字地吐露,重重地敲击在杨玉环地心头,慢慢地,她的眼眶有些湿润了。

    无论杨玉环之前的内心有多么的不安,有了李瑁这句话,都已经安宁下来了。

    “你临帖,我为你研磨。”杨玉环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匆匆从李瑁地怀里坐了起来,背对着他。

    李瑁坐在案前,看着这个素手研磨的芊芊背影,忽然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

    除了那个他深埋在内心的目标,他似乎又多了一个前行的动力。

    红袖添香夜读书,三年时间似乎也没那么难熬了。

第26章 面圣() 
读书,临字,习武,偶尔打点一下府中的产业,李瑁守孝的时间虽然过的清淡,却也还算充实,三年时间悄然便过去了。

    转眼间,已是开元二十九年的春天。

    三年了,李瑁来到大唐已经整整三年,三年以来,这不过是他第二次来到大明宫。

    三年的时间说长不长,李瑁虽怀大志,虽得良才,但依旧是一个手无实权的闲散王爷,如计划中一般枯守王府,坐看朝堂上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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