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多识广,又不如程昱。奕之所长,唯商事、诗词歌赋之流,实乃世之小道也!”
“子奇先生太过谦虚!先生之才,世人有目共睹。”孙策道。
周瑜思量一阵,踟蹰着问:“瑜有一问,需向先生请教。”
“但说无妨!”
周瑜道:“先生聪慧世人皆知,为何先生不多读些圣人之书,研法典,长见闻?集七官之能于一身岂不更好?”
栾奕闻言大笑,暗道这周瑜野心不小,只怕这想将七官之能集于一身的便是他自己吧!“周郎还记得昨日奕说过的话否?交换与分工的成因关键在于人的需求,基础在于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士子作为世之分工的一种,亦是与精力息息相关。正所谓‘人生苦短’,如何在有限的生命里取得最大成就,最好的办法就是专攻一项或几项学说。就像七官里奕读《管子》、戏志才学纵横、单福研兵法一般。若是背道而驰,儒道法管同修,在有限的时间里涉猎过多知识,只会导致无法深通,最后落得个一事无成的结果。是以,修业之时,应遵循专攻术业之道。”
“嗯?”周瑜连连颔首,“可是,瑜该专攻哪项学业?望先生教我。”
“这个……”择取未来学科这样的大事,栾奕可不好替周瑜拿主意,便委婉道:“周郎只需谨记,喜好是促进学业的最大助力。是以读书时,对哪家学问兴趣最为浓厚,甚至可达废寝忘食地步,便以哪家学问定位专攻方向便可!”
周瑜稍稍迟疑,点头道:“依喜好择业!瑜记下了!”
见栾奕、周瑜总讨论些听不明白的东西,大乔面带幽怨,佯怒道“哎呀!周哥哥,莫缠着子奇先生讲这些大道理啦!”她拉着妹妹,连蹦带跳跑到栾奕身边,问说:“子奇先生,再给我们讲些关于圣母的故事好不好!您昨日讲的那些实在有趣。”
孙策附和说:“是啊!子奇先生,再讲上一些。很多故事更是闻所未闻,当真增长见识。”
望一眼周瑜,见其同样挂着向往神态,栾奕不由哈哈大笑。暗叹道:别看这周瑜、孙策成人之后是名誉天下的美周郎和小霸王,现在不过是个8、9岁,爱听神话故事的孩子罢了。
“那好!讲点甚好呢?”栾奕负手跺步,反复思量。昨日已将《圣母经》中的故事大致讲了个七七八八,今天再讲点什么?《聊斋》?有点过时了……不行不行。得讲点跟圣母女娲息息相关,又符合历史的故事,比如……有了。他笑着启齿道:“成汤,乃黄帝之後也,姓子氏。初帝喾次妃简狄,祈於高,有玄马之祥,遂生契。契事唐虞为司徙,教民有功,封於商。传十叁世,生太乙,是为成汤。且言纣王只因进香之後,看见女娲美貌,朝暮思想,寒暑尽忘,寝食俱废;每见六院,叁宫,真如土饭尘羹,不堪谛视;终朝将此事不放心怀,郁郁不乐……”
一部依照圣母教意篡改过的《封神演义》脱口而出。其中,栾奕还特意将原著中纣王贪恋圣母女娲美色,借淫诗调戏圣母的桥段进行大力渲染。
圣母娘娘闻知此事大为震怒,决定惩戒殷商。她一面派轩辕坟三妖——千年狐狸精、玉石琵琶精、九头雉鸡精迷惑纣王,在内惑乱朝纲,一面降旨意于周文王,令其在外兴兵伐纣。同时还降大能给姜子牙、哪吒、杨戬、雷震子等人,令其助文王作战,最终攻占朝歌,将昏庸无道的纣王逼死在了摘星台。
在故事的最后,圣母女娲念众人功绩,将姜子牙、哪吒、杨戬、雷震子等人封神,招入了天国。
《封神演义》的原文,栾奕记得不甚清楚。不过借着后世看玄幻小说的套路,加上今世对商末周初那段历史的文献记载,再结合圣母教核心伦理,竟也把故事编排的津津有味。周瑜、孙策、大乔小乔大呼过瘾,后来连周异、孙坚、桥玄三人都被吸引了来。直至三日后故事收尾,众人无不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故事终有说完的那天,就像人的旅途终有抵达终点之刻一样。
在《封神演义》结束的那一刻,罗县港中错落有致的民居在地平线尽头浮现出来。这里就是栾奕一行此行的目的地。
江畔,在周异父子、孙坚父子,及桥玄父女不舍的目光下,典韦、关羽、张飞、栾奕四兄弟离船登岸,依依话别之后,施施然向港口深处走去。
周异望着栾奕的背影,问周瑜,“瑜儿,汝观子奇先生如何?”
周瑜巍然道,“在京城时,瑜愚以为自己有几分才华,今日得见子奇先生当面,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子奇先生才华横溢,胜瑜百倍千倍。尤其恃才而不生傲一点,尤胜于瑜!”
周异连连颔首,“为父亦觉,唯神才之名能与子奇先生相配也!”
“父亲!”
“嗯?”周异望向周瑜,见周瑜近身对他道:“孩儿有一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瑜儿尽管说来。”
周瑜沉思一阵,说:“瑜总觉得子奇先生所创之圣母教有所不妥!”
“哦?何处不妥?”
“照子奇先生所说,圣母教讲求尊敬圣母。而圣母教的教主,便是圣母在世间的代言人。由此,凡圣母教徒均待教主如待圣母。父亲,是也不是?”
“子奇先生确是如此说的。”周异点了点头。
“瑜不由心生疑问,若是大汉国人都信了圣母教,那国中子民是该尊敬圣母教主——子奇先生,还是尊敬九五至尊?”
周瑜一席话点醒梦中人。周异双眼猛然圆睁。
中华民族自古以来讲究君权神授,而圣母教提倡的则是人权神授。二者看起来颇为相似,都是再说人权利是神赐予的。但是从本质上却是大大的不同。前者在说皇帝的皇权是由神灵赋予,而后者则将范围扩大,将百姓全都囊括了去,提出人是由神灵创造,人的权利也是神灵赋予的。哪个人能更能博得神灵的喜爱,神灵就会赐给哪个人更多权柄或力量。
在圣母教里,圣母便是那位执掌万物的神灵。作为圣母教在世间的代言人,无疑,栾奕便是那最受圣母喜爱,拥有最大权柄的人,而不是那对圣母毫无所知的汉灵帝!若是大汉百姓真的全都信了圣母教,那身为教主的栾奕必然凌驾到皇帝宝座之上……
同时,精明的周异深刻明白,思想的传播是堵不住的,在精神和物质层面给人以切身好处的思想更是如此。通过这两日听栾奕讲圣母经和圣母教诸多事物,周异知道,圣母教的教义就是那能给百姓带来好日子的思想,这种思想传播速度相当快,一旦将整个大汉版图笼罩起来,便是刘氏家族皇权的终结之时。
“难道大汉真的要变天了?”想到这一层,周异不由大骇!下意识瞥一眼孙坚、桥玄,见二人并没有听到周瑜刚才那番话,才放下心来。“瑜儿,你刚才说得那番话,出得你口,入得我耳,千万不要再对第三个人提起。”
“孩儿晓得!”周瑜连连点头,望向栾奕背影的眼神中不由露出几分憧憬的色彩。他清楚,照圣母教这样的传播速度,若无特殊情况的话,十年之内长江以北百姓必然多信圣母,十五年内,整个大汉会被圣母教笼罩。届时,栾奕才是大汉这片土地上真正的九五至尊!而他……周瑜,必要在那九五宝座边上有一席之地!
90黄夫人
南方少马。栾奕一行寻了半天,好不容易买到几匹矮脚马,慢慢吞吞向长沙进发。
好在矮脚马速度虽然不快,但耐力颇佳,从罗县到长沙倒也没多费多少时日。
入得城门,栾奕一路打听黄忠府邸。好在黄忠在长沙也算不大不小是个名人,被问者多数知道他家具体方位,是以找人的过程颇为顺利。
来到黄忠家门前,栾奕心头不由泛酸。这座宅邸看起来已是十分残破。锈迹斑斑的木门镶嵌在满布裂痕的门楼里,门楼上方的瓦片亦是残缺不全。院落围墙,不过七尺多高,踮起脚尖便能看清院中景象。院落不大,但女主人收拾的十分整洁,可偏偏这样的整洁又格外衬托屋子的败落。好一派寂寥景象,若非指路人信誓旦旦指引,打死栾奕也不敢想象这里是后世五虎上将之一——黄忠的家。
轻轻扣了扣门环。
院内传出女主人清脆的回应,“谁啊?”大门应声开启,沿着门缝,一位美少妇露出容颜,疑惑地看着栾奕等人,问:“诸位是?”
“黄夫人。在下颍川栾奕栾子奇,这几位乃吾之兄长,此番特来长沙拜会黄汉升将军。”栾奕恭敬施礼。
“栾子奇?”女主人愣了许久,兴奋道:“可是救世之神才子奇先生?”
“救世之才不敢当。正是栾某人!”
“啊?”女主人大喜过望,捂着嘴,摆出激动象,“竟是子奇先生当面,妾身失礼之处万望包含。快,屋里坐!”当即将栾奕、典韦一行请进院子。因屋子小,容不下这么多人,便在屋外石凳石桌落座。
栾奕问:“敢问夫人,汉升将军在家否?”
黄夫人摇头,说:“我家相公今日外出公干尚未回来。另外,相公如今还不是什么将军,只不过一介校尉尔!”
“哦?”栾奕恍然,原来此时黄忠只不过是名小校,还不是后来刘表手下的中郎将,如此一来,将其拐到济南去又轻松了一分。“汉升将军何时回来。”
黄夫人则回答:“相公说午后便归,相必快了。子奇先生若不嫌弃,可在家中饮茶少待,用不多时便可见到我家相公了。”
黄夫人话音刚落,却听张飞凶神恶煞扯着嗓门大叫:“毋这婆娘,好不通礼,俺四弟何人?大汉名士!你相公不过一介区区校尉,怎可让我四弟等他。这样,我等先寻处客栈投下,等你相公归来,再让他到客栈来寻我等!”
张飞语气无礼至极,可黄夫人听了却一点都不生气,反倒生出带有理所当然气味的歉疚之情,“这位壮士说的甚是,妾身失礼了,失礼了,万望谅解!”
黄夫人话刚说完,却见栾奕责备张飞,道:“三哥,休得胡说。经里是怎么说的?圣母曰:人人平等。即便王侯与乞者亦是无差,更何况区区白衣栾奕与汉升将军。汉升将军大才吾自知之,理应在此等候。”
张飞还想多说,却被关羽拦了下来,他冲张飞摇了摇头,耳语道:“四弟如此说,自有道理。三弟莫要多言坏了大事。”
张飞这才作罢。
捧过黄夫人递来的茶水,栾奕与典韦、关羽、张飞边饮茶,边闲聊。未几,却听屋内传来一阵剧烈咳嗽声。
黄夫人面露忧色,施施然行礼,道:“子奇先生,诸位壮士,妾身家有病患,暂且少陪。”
栾奕道:“夫人少待!可是爱子患病?”
黄夫人顿了一下,问栾奕,“子奇先生是从何得知家子身上有疾的?”
栾奕微微一笑,道:“实不相瞒,奕此来长沙,便是为了此子所患之病而来。”
“哦?”黄夫人喜问,“子奇先生也通医术?”
“不敢言通!略懂,略懂!”
坊间传,栾子奇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乃救世之神才。连世都能救,更别说人了。今日,他亲自登门诊治,那叙儿的病岂不是……有救了。黄夫人大喜,禁不住流出激动的泪水,跪倒在栾奕面前哭诉,“子奇先生……妾身与相公仅有叙儿一子,若是先生能治好他的病,妾身与相公愿做牛做马以报厚恩。”
“黄夫人这是作何?”栾奕连忙将黄夫人搀扶起来,“人命大于天。奕此番前来,不图报恩,只为义尔!汉升将军与夫人之子,奕自当竭尽全力。”
黄夫人依然千恩万谢。引着栾奕、典韦、关羽、张飞至厢房。
简陋的房舍里,混着刺鼻的中药味道。摆设的家具显得十分寒酸,且多是旧物。栾奕制造的桌椅板凳一概没有,睡觉的所在仍是古朴的大榻。
大榻之上,躺着一位面无血色的少年,“咳咳”咳嗽个不停。他颧骨高高突出,一双泛黄无神的眼睛鼓出眼眶,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的赘肉。
“叙儿!栾子奇先生来救你来了!”虽然,黄夫人天天面对自己这个儿子,可在看到黄叙的那一刻,仍禁不住流出心疼的泪水。“叙儿,真是子奇先生。你不是最喜欢读先生的书,最想见先生吗?先生来看你了!”
一听这话,黄叙无神的眼里竟泛出了明亮的光彩,费力抬起眼帘,望向门口。喃喃道:“真是先生?真是先生!”说完,挣扎要坐起身来,“母亲,快扶孩儿起来。先生来,孩儿怎能失礼。”
栾奕大步走到榻边,将黄叙按在床上,道:“小友有病在身,当好好静养才是。奕先给你把下脉!”说着,他将手搭在黄叙腕部。
栾奕虽不怎么通医术,前生也没怎么接触过医学,但好在今世读过几部医书,再加上他对医学颇感兴趣,向周边诸位郎中多加请教过后,竟也能把病看个七七八八。
眯着双眼,细细感受黄叙脉象。果然……从脉象来看,黄叙染有风寒,肺潮百泉,患有严重肺炎。按照东汉医疗技术,肺炎之症足可算是绝症,每年因肺炎夭折的孩童更是不在少数……好在,黄叙遇到了他!
问明脉象,栾奕与黄夫人一同走到屋外。
黄夫人见栾奕皱眉,担忧询问,“子奇先生,叙儿可有法治?”
“令郎之症,尚可医之。”
“哦?”黄夫人闻言大喜。
“只不过……”栾奕一句转折,又让黄夫人陷入呆滞。
“不过什么?”
“只不过……”栾奕想了想说,“奕医术欠佳,只能好立方消减令郎病痛,实不能解令郎之根结。”
“啊?那可如何是好!吾儿命休矣!”黄夫人嚎啕大哭。
“夫人莫急!”栾奕劝慰说,“奕知一人,姓华名佗,谯县人也,乃当朝名义。若请此人为令郎诊治,定当药到病除。”
黄夫人悲切道:“妾身亦知此人。然,华神医四处云游,实难寻其踪迹!”
“夫人莫急。奕已派人寻四下寻找,相信不日便得神医行踪。”
“如此……叙儿幸甚,黄家幸甚!”黄夫人破涕为笑。
“不过……”栾奕话锋又转,“不过,神医久居江北,必不愿南来。夫人若要请他令郎诊病,还是携子与奕北上济南为好!”
“济南国?”黄夫人愣了愣,回复栾奕说:“北迁非是小事,妾身当与当家商量才行。”
“那是自然!”栾奕点头应允,随即转回屋内,大笔一挥,一张药方一蹴而就,递到黄夫人手中,道:“可按此法每日三次喂令郎服下,咳嗽之情可缓解几分。”
黄夫人接来纸方一瞧,上曰:“川贝配梨蒸而服之,萝卜、葱白加红糖蒸煮,可治令郎之症。”她将信将疑,暗暗发问:之前请了那么多荆襄名义来问诊,开了那么多名贵药材都不能治好黄叙的病,栾奕随手写下的这几样寻常物事烹调过后,就能缓解症结吗?
怀疑归怀疑。反正栾奕写下的这几样东西都非昂贵之物,索性死马当活马医,买来试试。
黄夫人当即告辞,提着篮子外出采买,不过片刻购来雪梨、萝卜等物,按栾奕所说烹制。端到黄叙面前喂食。
没想到,吃完之后黄叙的咳嗽果然缓解了许多,人也比刚才更有精神,主动要求坐起身来与栾奕攀谈。
说话之时,语言不再像平日那般有气无力,透着无病之时的清脆。
黄夫人大为稀奇,还道全是栾奕所开之药起的作用。
她却不知,黄叙咳嗽减少却是赖于川贝、萝卜、梨等物的化痰效果。而黄叙之所以那么精神,却与药物无关,而是源于看到栾奕这个偶像的兴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