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要事需奕亲自处理,需快些赶回去。而贸易一事又非三言两语可以说清的,奕实在绕不得等不得,必须即刻启程南下济南,随后转行江南。兄长若想联络贸易适宜,劳烦年后去济南商讨,届时即便奕不再,也可直接找毛玠毛孝先!”
15岁时毛玠终于迎来了自己人生中的表字——孝先。至于为他起字者不是别人,正是栾奕和他的恩师蔡邕。
说完这席话,栾奕没再给甄岥多言的机会,拱手连说抱歉。
甄岥见栾奕确实急着赶路,便没有继续纠缠,目送栾奕、关羽、张飞、典韦等人开拔!心中怅然:小姐……岥尽力矣!若非要见子奇先生,怕是真得奔波旅途,去趟济南咯!
告别甄岥,栾奕等人带着一众工匠跟逃难似的亡命赶路。对此,工匠们无不怨声载道。
张飞忍不住问他,“咱们又不敢时间,四弟干嘛一副心急火燎模样?”
栾奕很想告诉他,按照历史走向再过几个月张角就要带着黄巾军揭竿而起了,他需要赶在这之前去江南求贤,以备将来天下大乱之时增添一大助力。
可是想归想,话却不能明说出来,就算说出来张飞也不一定信。
无奈之下,他只得诓张飞说,有位家住长沙的朋友,孩子生了重病,需要他速速赶过去帮忙救治。
这一谎言,明显得到了张飞的认同,直呼“四弟怎么不早说啊!姓名攸关,我等当速行。”当即决定让工匠们在后面慢慢走,自己寻到济南去。而他则和关羽、典韦一起,随栾奕快马加鞭,穿冀州,跨黄河,过济水、兖州、豫州,连春节都是在赶路的途中度过的,终于在大年初八赶到了大江,也就是长江北岸的三江口港。
春后的天气依然寒冷,即便是长江流域亦是如此。寒冷的空气正从北方南退,与南方的暖流相撞竟下起纷纷扬扬的大雪来。
雪花飘舞,鹅毛般大,冰雪飘零,将山川、树木、老屋、古道染上一层雪白颜色。
原本栾奕还以为,没有暖气、羽绒服的北方冬日已经够寒冷难耐了,却不曾想南方的冬天竟比北方还要寒冷。
他与关张、典韦在江边寻船过江,久寻未果。询问过当地人后才知,现在年关未过,在加上天寒地冻,江边很少有船家出船。就算有几个家里揭不开锅,这时候入江的船,也被那些有雅兴的富家子弟三五成群包了去,趁节日游江,观冬日的雪景。
只不过这些富家子弟多为自图其乐,搞的是私人派对,几乎都不愿意有陌生人搭载他们的船。
无奈之下,栾奕只得在江边死等,只求机遇使然,给他们一艘船,让他们奔长沙去。可是一天过去,从白到黑哪里有什么船来!
栾奕等人只好在镇上住下,来日再去江边探查。
一日,又一日过去了。眼见江上还是没有船的影子,栾奕越发的心急,毕竟从长沙回济南还需不少时日,若是走到半路恰遇张角发难,那可如何是好!
86俺在天上的母
正月十七。三江口镇上,众多房屋檐上的冰雪开始融化,雨水消融,将平整的街道灌的泥泞不堪。融雪后,寒风在镇上发酵,在街角上发出尖锐的呼啸,接着沿门帘一头冲进千家万户。
在镇上的一家旅店里,门口的门帘被寒风吹得猎猎作响。门帘的一角被风撩开,似在偷窥屋里的人。
此时,栾奕就坐在这家旅店的大堂里。在他身旁,两炉炭火熊熊燃烧着,将火焰的光辉映照在了他微醺的脸上。
他手持竹筷,夹一片牛肉塞进嘴里,津津有味的品尝。又单手拂袖,用另一只手擎着木勺在身侧炭炉上的小鼎里舀出一勺酒,灌入碗中。将陶琬递到嘴边,满满的灌了一口。
温暖的甘酿沿着喉头流入身体,给发凉的肌体注入一阵令人振奋的活力。
“好酒!”他大声称赞,抬起眼帘,望向在厅内负手来回踱步,时不时沿着风吹门帘的缝隙张望门外港口方向的高大身影,问说:“三哥!要不要吃上一碗?”说着,他又用木勺给结拜后排行老三的张飞盛了一碗美酒,放到了对面的座位上。
张飞闻言,再望一眼门外,叹出一口粗气,“哎!”大步坐到栾奕对面,端起碗来喝了个干干净净。幽怨道:“这都来了三天了,怎地还是一艘船都没有。整天憋在屋里,搞得俺老张都快闷出个鸟来了。”
张飞急,栾奕比他更急。在他的内心深处,还在为今年夏末秋初那场轰轰烈烈的农民运动而担忧着。这世上没有人比他更盼着早些回济南了……可是,天命使然,抵达三江口三天之久,竟没有一艘船靠港补给或者卸货,直让他急得嘴角冒疱。
急归急,栾奕却又不能把黄巾起义的事说出来,只能暗暗埋在肚子里,将急切的心情深深埋在肚子里,表面上装出一副豁达模样,劝慰张飞道:“三哥莫慌,这几日奕不是跟典大哥一起向圣母求告过了嘛!相信用不了多久,圣母便会显灵,让有缘船只打此路过,接上我等的。”
“圣母真的会显灵?”张飞将信将疑。在看到栾奕递来的肯定眼神后,又道:“那好,便再等上一等。也不知大哥、二哥找到船没有!”他视线始终不离门口,似要透过那厚厚的门帘一直看到港口上去。此时,典韦和关羽就等在那里,在寒风中翘首期待有船靠岸。“不行……俺坐不住,得再过去瞧瞧……”
张飞正待起身,又被栾奕拉了回来。栾奕劝说:“行了吧三哥!咱俩这才刚让大哥、二哥替换回来,怎地又去。再者说了,又不是人多就会有船来,即便去了也无甚用处。不如先坐下吃口温酒暖和暖和,歇息一阵,迟些再去。”
“可俺坐不住啊!”张飞坐立不安,一口又将栾奕刚刚灌满的水酒喝了个干净,抹抹嘴角上残留的水酒,又站起身来在堂内踱步,将地板踩得咚咚作响。
看到张飞这副热锅上蚂蚁般的模样,栾奕不由哈哈直笑,暗叹这猛张飞还真是一腔烈火似的急脾气。他温和地对张飞说:“三哥!急也没用。与其心急火燎的走来走去,倒不如坐下来,安安静静地向圣母祷告一番。说不定圣母听了你的愿望就立刻派船来把咱们接到江南去了?”
“嗯?”张飞愣了愣,问:“四弟说的劳什子祷告当真管用?”
“奕向圣母起誓!一准管用!”神棍干得久了,栾奕说这种话面不红心不跳,连哏都不打。反正按照圣母教的逻辑,若是张飞立誓没有应验还可以解释为张飞心不诚,或者张飞杀念太重,圣母懒得理等等等等……好几十种理由。若是应验了,那边是神迹,横竖都是圣母有理,这就是后世基督教作为神学学科在大学里被世人经久研究后的先进性所在。
“俺老张便祷上一祷!”张飞大喇喇坐回座椅,回忆一阵前些时日,在来的路上栾奕教给他的祷告步骤和祷告词格式,呢喃道:“俺在天上的娘……”
只听这开头,栾奕差点没笑着出溜到桌子底下去……“我在天上的母!”同样的话,用这河北方言说出来怎么听怎么怪异,无形之中增加了无限的喜剧成分。
张飞似是发觉了栾奕的不妥,睁开一对铜铃般的大眼,疑惑地看向栾奕,问:“咋了?俺做得不对?”
“对,三哥,说的很对。继续,继续……”栾奕打个哈哈,将汲取精神食粮的机会再度还给张飞。
张飞吧嗒吧嗒嘴,又合上眼帘,双手交叉并拢顶在络腮胡子上,喃喃地祷告,道:“俺在天上的娘。俺四弟说,你很灵验,俺不大相信。现在正好,俺们遇到难事了,困在这江边过不去江了。你若能在一个时辰内给俺们弄艘船来,把俺们驮过去,俺老张就相信你。以后把你当亲娘伺候,俺这二百多斤肉就交给你支使。要是不显灵……以后可别怪俺不给你香火钱,不是……四弟管香火钱叫奉献,不给你奉献。所以,俺觉得你还是派船来比较划算。呃……行了,就说这么多!啊,大门儿!”说完,张飞又吧嗒吧嗒嘴,却见栾奕正目瞪口呆的盯着自己,便问:“咋了?俺祷告的不对?”
不对?当然不对了……栾奕心里直犯嘀咕,哪里有用这种威胁的口气祷告的?合着人家圣母要不显灵就得吃大亏,要是没有船在这儿路过你张飞就不信人家了?
心里虽是这么想,他嘴上却不能这么说,毕竟张飞这是第一次祷告,犯些原则性错误也是可以谅解的,更重要的是,要想真正把张飞拉入教会,需要鼓励他多多接受教徒的日常习惯。“三哥祷告的对,对得很!”
“那就等着吧!俺倒要看看一个时辰内会不会有船来!”
栾奕闻言脸上的微笑顿时僵住。他深知,对于刚刚接受教会的人而言,借这种试探性祷告确立信仰的情况最难处理。若是祷告词应验还则罢了。若是没有应验,再加上传教者解释不足,很容易在人们心里形成难以化解的不良印象,以后将其拉入教会定然需费好大一番工夫。而这,恰恰正是他最不希望在张飞身上出现的情况!
想到这些,栾奕不由自主的将目光扫向门口,脑海中则不停组合腹稿,寻找一会儿没有船来的时候向张飞解释的最佳方式。
门帘依旧在寒风吹拂下一开一合着。铜炉里的炭火呼呼的冒着青烟,烟火缭绕下,炉子里的木炭在红晕灼烧下慢慢地消融着。
等待的时间总是过得缓慢,初始阶段的一刻又一刻仿佛比一年还要漫长……但是到了一个时辰即将耗尽的时候,时间的脚步又忽然加快起来,快到栾奕恨不得拉住它,不让它这么快就到最后的终点。
然而,时间总归是虚无缥缈的,就算世上最伟大的人也无法制约它前进的步伐。
一个时辰转瞬及至。在堂中走来走去的张飞,撩起眼帘,最后望一眼天色,带着几分颓然,几分释然,无奈地摇了摇头,“俺就说嘛!圣母没有四弟说的那么神奇!”
栾奕心头一纠,连忙解释:“三哥莫要武断。你的愿望才刚刚发出,圣母每日接受数十万人祷告,挨个处理起来总是需要一定时间的,再者说了……”话刚说到这,只觉旅店门口掀起一道亮光,接着一股强烈的寒风顺着大门涌入屋内,冻得栾奕一激灵。
一只粗壮有力的大手扶住半掀开的门帘,在门帘的后面则是典韦那高大雄壮的身躯。
他那魔鬼般丑陋的面庞上此时绽放着天使般的笑容,说出来的话更是如阳光般温暖。“三弟、四弟,来船了!”
“圣母保佑!”栾奕长出一口气,在胸前不停划起十字。
张飞先是呆愣一阵,随即面露欣喜之色,“乖乖,还真灵验了。”
“可是……船的东家不让咱上传船!”典韦接下来的话却如三九天的雪水,直给栾奕入赘冰窟之感。
“啊?”张飞大失所望,嘴上不断喃喃:“圣母不灵光?不对,不对……要是不灵光咋这么巧,祷告说一个时辰后来船,还真就来了!可是来了怎么又不让上呢!”他猛一拍脑瓜,恍然大悟,“会不会是刚才祷告的时候语气不敬,惹圣母大人生气了,所以故意借此戏耍俺老张?”他越想越觉得可能,顿时羞愧难当……“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念叨的工夫,却听典韦又道:“船东本不欲让我等登船,不过二哥上前商谈,一报教主名讳,船东立刻改了主意。他说他认得教主,十分乐意与教主同舟。还说让咱们不必着急,他在江边随时恭候!”
“嗯?”情况骤然直转,张飞在大大的失望过后,又忽然露出笑容,面带不满地对典韦道:“哎呀!大哥,说话别大喘气好不好!”
相比张飞,栾奕则更关心船上那位所谓熟人到底是谁。“大哥!敢问那位船东姓氏名谁?是在哪里与奕相识的?”
87鸡蛋
停在三江口港上这艘船的船东,姓周名异,字宣德,时任洛阳县令。说起这洛阳县令,听起来挺牛——堂堂皇城县令,可实际上,封路也不过就是比栾奕老爹栾邈那个济南国长史高上一个级别而已的微末官吏罢了。其职能相当于后世北京政治中心所在区域的区长。而要管理的人群却是这核心区域内的王公大臣、三公九卿。
以微薄之力管辖这么一群人,其难度可想而知。
不过,好在周异这人来头不小,祖上有两位先人在质帝、桓帝两朝担任三公之一的太尉之职,可谓三世二公,比四世三公的袁家仅逊一筹,门生故吏遍天下,在洛阳城内很有影响。再加上周异此人颇通中庸之道,在洛阳宦海沉浮,既不偏袒士族门阀集团,也不得罪十常侍,在这洛阳令位子上倒也干的中规中矩,好评不断,就连袁家袁隗都卖他几分面子。
栾奕当初就是在袁隗的寿宴上跟这位周异相识的。只不过当时栾奕借一曲《明月几时有》赢得满堂彩,敬酒者不胜其数,应接不暇,且寒暄着多数都是朝廷重臣,以至于没跟这位京师中真正行使职权的官员多说上几句话。如今倒好,恰巧在这长江岸边遇到,正应了他希望攀附这位洛阳令的愿望。毕竟,栾福在洛阳城内还经营着教堂和餐馆等栾家产业,很多时候还需要身为洛阳令的周异的照拂。
是以,当栾奕在江畔面见周异之时,态度格外恭敬和诚恳,一揖及地,“栾奕拜见周大人!”
周异大惊,三步两步蹿下甲板,弯腰拜曰:“周异何德何能,得子奇先生如此大礼!子奇先生莫要如此,折煞周异了!”将栾奕搀扶起来。
栾奕含笑问道:“京师一别两载,周大人别来无恙乎?
“无恙,无恙!”见到栾奕,周异心情大好,擎着栾奕的手便往船舱方向走,“江边风大,此间不是说话的所在,你我且去船舱叙话!”
典韦、关羽、张飞三人尾随而行。后有随从搬运行礼不再话下。
周异包下的这艘船并非渔船,而是汉朝时期江边典型的画舫,平日里并不打鱼,仅供富贵人家包船游江所用,淡季的时候也偶尔江南江北运些货物,很像是后世所说的游船。所以在装潢布置上十分注重典雅、奢华,也十分宽敞。
拂帘入舱,可见约莫六十余平方的主舱里,四角摆着铜质烛台,烛台略有锈迹,显然有些年岁了,上面雕有芦苇图案,古朴大方,用冰冷的身躯给初春的船舱送上诗意的温暖。
舱内的家具,已经随着时代潮流撤去了大塌和矮几,换上了栾奕“发明”的书桌、太师椅、书柜等物。只可惜,这些家具并非栾家木场所产,而是本地木工坊仿制而成。木材的成色虽然不错,但在雕花艺术方面远逊栾家家具。
屋内地板上,铺着大毡,踩上去软软的,踏雪一般,顺着毡席直视远方,在主舱尽头的墙边可见一架古琴。此时,一名身着白色士子服的俊俏少年正坐在琴边。在他身旁还站着一位身着青装,腰扎武士带的少年。
两位少年,一位儒雅、一位英武,形成鲜明对比。观其模样不过**岁,却无一例外姿容美好,就连一向对自己长相颇为自得的栾奕,看过之后都不由自惭形秽,暗赞此二人真乃“当世之帅哥坯子”!
舱内除了二位“小帅哥”还有一位壮硕大汉,身姿甚伟,另有一位鹤发童颜老者,及两位相貌相似,却可有风情的女童。
众人见周异与栾奕登门,连忙起身相拜。
栾奕以礼还之,问周异道:“敢问周大人,这几位是?”
周异一一介绍,道:“这位老丈,乃当朝太乐丞桥玄,字伯路;那两位女童便是桥太乐的一双闺嫒;这位壮士乃我江东第一勇士,姓孙名坚,字文台。熹平元年时,会稽郡逆贼许昌在句章起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