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对于他们而言是一种解脱。
他开始遗憾,遗憾当初圣母教幽州宗主教不止一次向他讲述天堂的美好,他却始终不理不睬。现在,轮到他想要投入天堂的怀抱了,可天堂的大门却因他的无视,不会打开。
去不了天堂,死后又会去哪呢!
视线中,随着烟雾的升腾,眼前的事物变得迷离,缥缈起来。他觉得自己飘飘然,似在飞翔,没错就是在飞翔。飞到了天上,伫立于云端。
在那里有一扇巨大的金门——那是天堂的入口。有人在门前等着他,那是他的妻、子……
公孙瓒引火**,死于火海。幽州全境落于袁绍之手。
更令袁绍欣喜的是,他们不但夺下了幽州各郡,还在郡中的库房里搜罗到了为数不少的金银钱帛,以及上百万石粮草。同时,在库房里还找到堆积如山的铠甲、兵刃、弩矢。
这些寒光四射的兵器,全都被油布包着,还从来没有用过。其中很多武器上还篆刻着十字型徽纹。
显然,这些器物都是栾奕支援给公孙瓒的,现在却便宜了袁绍。
袁绍原本寻思着让铁匠把铠甲兵刃上专属于圣母教的标示抹去,顺便依据自家军马制式兵器的模样进行回炉重造。
随军铁匠领命而去,却在试图将教会所铸兵刃回炉的时候震惊的发现,自己所砌的铁炉莫说把眼前这堆兵刃炼成铁水,连它们的形状都改变不了。
铁匠随即将这一情况上报袁绍,袁绍亦是颇为震惊。他在感叹于栾奕帐下竟有如此能工巧匠的同时,也在心颤,圣母教大军若是人人穿戴这样的甲胄,拿着这样锋利的兵刃,那仗还怎么打?
不知不觉间,他对栾奕的恐惧又增添了几分。
兵器熔炼不了,只好就此作罢,收入囊中暂且带着圣母教的标记使用。
历经一年零三个月的袁绍、公孙瓒幽州大战,自此正式宣告结束。
出乎意料的是,在战后论功行赏时,袁绍帐下居于首功的既不是身居军师祭酒要职,出谋划策的田丰,也不是阵前厮杀,斩敌无数的颜良、文丑、张郃、高览。
而是在这场战事中,看起来默默无闻的戏志才。
但是袁绍帐下一应文武却知戏志才这个首功当之无愧。至于原因……
袁绍刚刚决定攻伐幽州的时候,田丰提出的战略构想是与公孙瓒在冀幽边境一字排开,开展旷日持久的消耗战。
这一局面同时也就等于切断了公孙瓒与河南栾奕的联系,无法与河南通联,公孙瓒也就没法再从河南获得滋补。
介于幽州苦寒之地的地理位置,再加上公孙瓒穷兵黩武,不顾民生和生产,幽州无法实现自给自足,拖不了两三年便会不战自溃。
听田丰说完,戏志才当即提出疑义,他说:幽州苦寒之地难以久持确实不假。可是别忘了,主公的敌人不止公孙瓒一个,更大的对手在河南。
主公在河北与公孙瓒久持,等公孙瓒自生自灭。可是河南的栾奕却一天也不会等。如今,他正在河南与各路诸侯对峙,随时都有可能骤然暴起平定中原的乱局。
到了那个时候,如果主公还没有攻破公孙瓒,便会落得个两面受敌,首位不得兼顾的结局。即便成功夺下幽州,正所谓杀敌三千自损八百,与公孙瓒对峙两三年之久,主公也是大伤元气。届时,还能抵挡得住圣母教的铁蹄吗?
难上加难。
戏志才最终给出论断,“久持之计绝不可行!”
听了戏志才的分析,田丰亦觉戏志才说的有礼,便问:“敢问志才有何高招?”
戏志才将早就想好的方案抛了出来。他建议袁绍分兵两路,一路大军由袁绍亲领从正面直逼幽州,吸引公孙瓒的注意力。于此同时,遣一员能言善辩之士向胡人借道,令帅另一路大军横穿塞外草原,绕到公孙瓒身后。两路大军前后夹击,公孙瓒必败无疑。
袁绍一听要向胡人借道,脸上顿时露出几分难色。他虽与乌丸人蹋顿单于关系不错,但鲜卑人才是目前草原上的霸主。在据守并州的多年里,他帐下的并州军与鲜卑人几次三番交锋,树下不少仇怨。如今,向他们借道简直比登天还难。
思及此处,他将自己想到的说给帐下一应人等。
熟悉情况的文臣武将亦觉此路不通,连连摇头。
田丰更是直言不讳的劝告戏志才,道:“志才贤弟,你来河北的时间不长,可能对此间情形不甚了解。胡人豺狼者也,向豺狼借道根本是天方夜谭。”
戏志才并不为之所动,冲袁绍及地一拜,毛推自荐道:“在下不才,愿凭三寸不烂之舌出塞为使。若是能说动塞外胡人,明公便分出一彪人马绕袭公孙瓒后方。若是计划失败,主公亦可依田大人之计,与公孙瓒久持。横竖对主公无害,何不尝试一番呢?”
袁绍一想也对,遂赐戏志才符节,令其出塞游说。
话说古代汉人对外族的称呼分别是东夷、南蛮、西戎、北胡,其中位于神州大地北方的外族一律称之为胡人,乌丸、鲜卑、匈奴均在其列。
说起来,乌丸和鲜卑本署一家,西汉高祖之前,他们都属于东胡民族。东胡随即被盛极一时的匈奴所败,部落中最为强大的一支——鲜卑部落远逃至辽东塞外,在这里落地生根。
随着历史的推衍,到了汉武帝时期,大汉兵锋日盛,多次出塞大败匈奴。昔日不可一世的匈奴帝国就此倾颓,多年来受匈奴压迫的其他草原部落得以发展。
鲜卑便是其中发展最为迅速的一支。只不过他们的实力虽然比过去的自己强盛了不少,但仍比当年的匈奴差上许多,根本无力与大汉抗衡。
于是,他们果断选择拜倒在洛阳宫内向大汉俯首称臣,岁岁纳贡,年年来朝。可是虽然嘴上臣服了,但是内心之中却暗涵着野心,他们太渴望得到大汉这块富饶的土地了。
他们默默蛰伏着,不断积蓄力量,只待那一天大汉生出内乱,便可趁势出击,杀入汉朝本土。
这一谋划险些在熹平五年(176年)灵帝在位时付诸实现。那一年,鲜卑檀石槐单于见大汉朝廷连生内乱,遂集结10万大军南下叩关。在短短一个月时间里,幽并二州战火四燃,烽火连天。
汉庭震惊,遂派护乌桓校尉夏育等三名将领各率数万精兵出击鲜卑。然则朝廷却是不知,他们选派的这几员汉将都是靠买官买爵选拔上来,根本没什么能耐。再加上汉军人数不足,抵挡不住灵活机动的草原铁骑。最终落得个“丧其节传辎重,各将数十骑奔还,死者十七八”的惨烈下场。
灵帝这才觉出大事不好,拜皇甫嵩之亲叔——皇甫规为度辽将军北上迎敌。这才抵挡住鲜卑人的南侵势头。
接下来,随着檀石槐病逝,鲜卑人南侵的计划才算彻底破灭。
檀石槐死后,他的儿子和连集成单于之位。说起这和连,生活作风简直跟汉桓帝有一拼。性贪淫,既无才能也不会用人。灵帝末年时期被仇人暗杀致死。和连死时他的长子骞曼才刚过3岁。这么小的年纪自然无法担当单于,便选了和连的侄子,也就是他兄长的儿子魁头代任单于。
随着骞曼步入成年,他开始觉得单于之位本该属于自己,只不过因为自己年幼,才让堂兄待任单于之位。现在自己长大了,堂兄应该把单于的位子让给自己才是。
反观魁头,单于当的好好的,自然不愿意把权利交出来。于是,魁头、骞曼这对堂兄弟开始为单于之位大打出手。
结果则是二人打了个两败俱伤,魁头战死,骞曼在战后活了没多久,也死于疾病。鲜卑部落自此以后开始分裂。魁头的弟弟度根立驻扎在幽州代郡以西的草原上;鲜卑首领轲比能的部落位于上谷郡以备;此外还有东鲜卑素利、弥加、阙机等部,驻扎辽西、辽东一代。
三支势力之间,常因水草奴隶等生存资源自相残杀,鲜卑由过去的铁板一块,转为了现在的一盘散沙。
戏志才造就摸清了这一点,便决定以此为契机,再辅以厚利作为与鲜卑人谈判的砝码。
鲜卑人果然经不住铁齿铜牙戏志才的诱惑,果然给袁绍大军放行。
341机会来了
可以说,没有戏志才四下奔走,凭借他超人的口才和个人魅力说服鲜卑各部落首领,袁绍彪下的人马是决计无法横穿草原的。
且如果袁绍大军无法横渡草原,幽州也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落入袁绍之手。
对于说服素日交恶的鲜卑人一事,其中难度不可谓不大。连一项高傲,自诩辩术无双的田丰都不得不承认,若是把此事派他出塞,说服鲜卑人的可能性只有不足两成。可毛玠做到了,不但做到了,还跟鲜卑人建立了不错的联系,并与之商定以十分可观的价格向其出售一批囤压许久的冀州土酒。
可谓一箭双雕。
所以幽州之战的第一功归到戏志才头上,实至名归。
圣元四年三月,袁绍彻底平定幽州,打开了直通塞外的商路,同时还在公孙瓒手下抢来了大批栾奕支援幽州的钱粮、军械。
袁绍声势日隆。
在这个时候,栾奕与孙策、曹操的战事已经持续了一年有余。卢植水淹下蔡大败孙策,栾奕正提领大军与曹操在兖州境内厮杀,战事陷入焦灼。
这日,一个冷飕飕的夜晚。因为长期随军出征患了胃疾的田丰正在家中服药,忽然从宾客嘴里得到一条可靠消息,说曹操派大将夏侯渊深入敌后,用一把火烧毁了栾奕囤储军粮的鱼台大仓。
一听这话,田丰猛拍一下大腿,“机会来了!”随即将药碗丢在一旁,拄着拐棍拼命往袁绍府上赶。
此时已是深夜,袁府大门紧闭,按理说袁绍在这个时候是不会见客的。但是田丰有特权,作为袁绍手下元老级的人物,在过去的时间里他为袁绍立下了汗马功劳,在夺取并州的战斗中还曾救过袁绍的性命。所以袁绍给府中各门下过令,“田先生什么时候来,我都会见。”
黑夜中紧闭的大门向田丰开启了。
入得厅堂,与袁绍互相见礼后,田丰喜笑颜开,开门见山的说:“明公,瓦解栾子奇的机会来了!”
袁绍皱了皱眉头,一副丝毫不以为意模样,道:“元皓(田丰字),你不是在取笑我吧!”
田丰是个直性子的人。正深陷在兴奋之中的他,没来得及品咂袁绍神色中的深意,便兴致勃勃,自顾自把刚刚得到消息说了出来。“明公,栾子奇此刻正与曹孟德在兖州大打出手。此时,明公若举大军南下,从济北横渡大河,直扑济南国泺口港。则栾子奇后院失火,首尾不能兼顾,必遭败绩。河南没了栾子奇便是一盘散沙,曹孟德、袁修与(袁术之子,袁耀的表字)皆非明公的对手,平定中原易如反掌。届时,主公占踞幽、并、冀、兖、青、徐、豫、司八州之地,何愁大事不成?”
不得不说,田丰画出的蛋糕对袁绍诱惑不可谓不大。可是沉下心来细细一想,袁绍又不由自主一阵心虚。大河的那边是谁?那可是栾子奇啊!栾子奇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他想了想,对田丰道:“此事……兹事体大,容我再考虑考虑。”
这番回答立刻如同一盆凉水,泼在田丰头上。田丰急道:“主公,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请速速决断。”
“这……”袁绍胸口如同有千万只蚂蚁在爬。他既向往与田丰说的平定中原,有对强大的栾奕心生忌惮。一时间拿不定主意。“事关重大。还是招众人来商议一下吧!”
袁绍想听听别人的意见,合情合理。田丰可以理解,便没再多说什么。
可是,按理说既然“事关重大”,就应该把文武连夜叫起来议事才对。袁绍偏不,非得等到第二天。对此,田丰很是无奈,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听之任之。
翌日,文武在堂中站定。袁绍把田丰的提议丢了出来,向众人问计,“主公以为如何?”
大将张郃率先出列表示支持,他说:“孙策先帅江东大军侵入徐州,曹孟德后领豫州兵与栾子奇对阵与济南……河南各地战火不断,乱世迭起,损失不小。反观我军,明公攻下幽州以后,河北平定,我军连战连捷,士气可用。借此机会一举南下,与曹孟德左右夹击,栾子奇必亡。如此天赐良机,切不可放过,请主公明断。”
郭图一听这话,心里一激灵。作为教会在袁绍势力中的内子,他可不想袁绍在这个关头挥师南下给圣教送上天大的麻烦。赶忙出列提出质疑。他告诫袁绍说:河南圣母教一边,无论是栾奕也好,郭嘉、徐庶、毛玠也罢,都是小心谨慎的人。他们在与曹操对峙的时候,难道会对雄踞河北、声势日大的主公毫无防备吗?当然不可能。说不定,他们这是在故布疑阵,故意引诱主公挥师南下。一旦过了大河,还指不定有什么样的阴谋等着咱们,并借此重创主公。
一听这话袁绍吓了一哆嗦。发自内心畏惧栾奕的他越想越觉得郭图说的有理。“是啊!且不提栾子奇,仅郭嘉那份精明、狡猾,也不可能把后背白白亮给自己。要知道,那可是他们口中的经济、政治、文化、宗教中心呐!绝不是轻易可以夺取的。事出反常必有妖……”
袁绍顿时嗅出了阴谋味道,“公则不提,我险些不悟!”
眼见袁绍要大小南下的念头,田丰大急,“明公,栾子奇手下不过十一二万人马。现在,卢植与吕布领青、徐二州四万余人杀去了豫州,栾奕领济南、兖州近五万人与曹操对峙于兖州山阳郡。除去个县日常守备兵马,济南国最多还剩万人。万人兵马在我河北雄军又能耍出什么花样?”
田丰以数为据,言之有物。袁绍心里那根墙头草不由自主的又浮动起来,他揉搓着额头上的鱼尾纹,道:“元皓说的也不无道理啊!”
逢纪虽然不知郭图圣母教暗自的身份,但他平素与郭图交厚,所以在朝堂问题上始终站在郭图一边。兼之,田丰平素里仗着在袁绍帐下功勋卓著,行事很是高傲,完全不把郭图、逢纪、审配他们放在眼里。逢纪深恨之。此番田丰提出设想南下经略,若是败了还好,如果真把栾子奇给打败了,又是一件大功,将来非跳到他逢纪头上拉屎不可。就算为求日后有舒心日子过,他也不能让田丰出头。
出于这种心理,逢纪果断出列帮郭图反驳田丰。他道:“明公。就算如田元皓所说,济南国驻军不多。可是济南北有大河天堑,周边又是三面环山,可谓易守难攻。此外,近十年时间里,栾子奇在河北埋下了不少细作。只要我军有所异动,栾子奇立刻就能知晓。并调集大军回转驰援。兖州距离济南不远,数万兵马五日便可抵达。所以田元皓所说的南袭济南之计并不可行。”
一提起潜伏在河北的教会细作,袁绍就恨的牙根发痒。他不由自主想到了夜晚的蚊子,平时看不到踪影,稍不注意就会跳出来咬你一口。吸完血跑到你耳朵边上来哼哼唧唧叫嚣,想翻身起床去抓它,它又不知道飞到哪去了。
圣母教的细作就是如此。藏着人群中的他们,指不定那会儿就会冒出来,在大街小巷上张贴各种各样的传单。致使第二天一早满街都是辱骂袁绍的话。气的袁绍吹胡子瞪眼,下令全城搜捕,结果一个人也没抓到。
没过几天,风头过去,他们又跳将出来,再贴传单。袁绍再令人抓,还是一无所获……
除此之外,这些教会细作还不断在河北境内进行了一系列破坏活动。
挺好一座桥,第二天断一节。州郡府衙大门的匾额,第二天被人坨上一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