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诗萌大哭起来,撒泼打滚就是不从。
“啪……”随着一声脆响,和面颊上火辣辣的痛楚。小诗萌呆愣愣看着蔡琰因不忍而喊着泪珠的双眼,以及仍停留在在半空的柔夷。
母亲竟然打她……从小到大,她还从来没被打过。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娘,你打我?”小诗萌哭得喘不上气来。
蔡琰则声音颤抖的说,“再不听话我还打你。”
花园里的响动随之惊动了他——那个叫做父亲的男人。他迈动着那双长腿赶了过来,看看啼哭不止的她——栾家的掌上明珠,又瞧瞧黯然神伤的蔡琰。他假惺惺地问询“这是怎地了?”
“呃……也没什么事。只是想暂时让诗萌搬到我们那屋住,诗萌不听话,死活不肯。这才施以小戒。”栾刁氏这样解释。
“嗨!为这点小事,不至于大孩子。”他看了看诗萌通红的右脸蛋,用犀利的眼神瞪蔡琰一眼(尽管这是在为栾诗萌出奇,可这样的眼神让她心里好一阵不舒服。)“瞧把孩子打的。女孩子,可不能打脸,烙下疤可怎么办,最多只能打屁股。此外,诗萌既然不想搬那便不搬。我暂且去蝉儿房里睡便是。”
“太好咯!又能跟娘亲一起睡咯!”栾诗萌破涕为笑,却在蹦跳发笑的同时,眼睛的余光不经意间看到母亲纤细的身体抖了一下,接着……方才盘旋在眼眶里的泪水溢了出来,一滴一滴,汇成了小河。
母亲哭什么?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她一直没能搞懂,乃至婚后许久都想不透那时的母亲为什么落泪。
月上梢头,三娘(貂蝉)的房间里传来了奇怪的响动。那动静,像是去年冬天,府上的丫鬟偷了家里一张银饼被栾忠爷爷抓住,绑在十字架上抽打时发出的惨叫。哎哎呀呀的……断断续续的……叫的很是凄惨。间或,栾诗萌还听得木材吱嘎噶哀鸣……她甚至一度以为绑缚二娘的十字架快要折断了。
她惊恐地问蔡琰,“娘……三娘是不是犯了大罪。”
“为什么这么说?”显然,蔡琰也被吵得无法入睡。
“听……父亲正在给她用刑呢!都打了一个多时辰了。”栾诗萌一本正经,“娘,你去救救她吧!再这样打下去,她会小英那样被打死的!”
蔡琰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微眯的眼睛中一滴热泪滴在栾诗萌的额头上,“不会的,二娘不会有危险放心吧!”
“可是……咦……娘,你哭了?”
蔡琰敷衍说:“沙子迷了眼睛,无碍。睡吧!”
屋子里怎么会有沙子?
栾诗萌虽小,却能听得懂母亲的心声。她听得到,母亲在哭泣,伤心、失落的哭泣。
“天赐,你说娘亲为什么哭?”第二天一大早,她就把这个问题抛给了老管家栾忠的孙子,栾福的儿子栾佑。天赐是栾佑的字,据说是那个男人给他取的。
“你傻啊!你娘那么多天没见老爷了,定是想他了!”栾佑回忆似地说:“我娘就是这样。这不,昨天晚上我爹跟老爷回来,就不搭理我了,跟在我爹后边屁颠屁颠的,侍候吃喝侍候沐浴,大白天就回房了。”
“大白天回房做什么?睡觉吗?”栾诗萌忽然想起昨夜二娘传出来的动静,神秘兮兮对栾佑说,“我给你说啊,昨天晚上我爹抽打了二娘大半个晚上呢!就像忠爷爷打小樱一样,叫的可惨了。可是今天早上二娘虽看起来一点伤都没有,但走起路来有点瘸,我觉得我爹可能打了二娘的屁股。你爹也给你娘用刑了吗?”
“那倒没有!”栾佑摇了摇头,“不过我在门外听他们说悄悄话来着这。可是离得太远,只能听到哼哼哈哈的声音,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我猜啊……他们肯定在商量以后我调皮的时候怎么修理我呢!说不定你娘急着跟你爹独处,也是商量这事呢!”
“切……我才不像你那么不守规矩呢!”栾诗萌小手掐腰,不过,她聪明的大脑立刻想通母亲为什么哭泣了。“想必,母亲有什么悄悄话要跟父亲说吧!是自己阻碍了她,她才伤心落泪的。”
想通这些,栾诗萌自主找到蔡琰,请求暂时搬到祖母屋中住上几天。
听了这番话,蔡琰看着栾诗萌可爱的面庞,会心的笑了。
然而,这笑容实在没持续多久,半个时辰以后,栾佑的父亲——栾福传来口训,大军不日将要出征徐州。
那个男人——父亲,这几天需入驻城外军营,以便及时应对各方调度。
于是,午食后他走了,披着银色的铠甲来,披着银色的铠甲走。
来时,母亲激动的热泪盈眶;走时,母亲一脸担忧的泪水。
栾诗萌恨那个男人,那个总让母亲哭泣的父亲!
299伟大的人
栾奕走后。栾诗萌的生活又回归到了往日的轨迹上。
看起來一如往常。可栾诗萌幼小的心灵里却觉得它不再那么正常了。
母亲蔡琰的脸上挂着固有的假惺惺的。带着些许担忧。些许无奈。还有些许哀怨的微笑。这微笑比起那日灿烂的、温暖的、美丽的笑容简直可以用凄惨來形容。
栾诗萌开始觉得母亲很可怜。很可悲……她不快乐。
而之所以如此。就是因为那个被称之为“父亲”的男人走了。
母亲不希望他走。去那个祖父口中所说。。吃人的战场。
年仅三岁多的栾诗萌对于死亡洠в卸嗌畹睦斫狻T谒哪院V幸老』辜堑媚悄暝娓溉ナ馈H胰撕苁巧诵摹M纯蘖魈椤<胰丝蕖D暧椎蔫锸人涓悴欢裁纯蕖5哺趴蘖似饋怼
悲过。哀过之后。母亲反过來劝她。不要哭泣。曾祖父的**虽然永久沉睡了。但灵魂升入了天堂。那是一个美好到无以言喻的地方。处处是鲜花。遍地是牛羊。住在天国的人们唱着美丽动听的歌谣。在涓涓溪水边的亭子里。穿着白色儒袍的文人雅士们聚在那里。对酒当歌。吟唱世上最最和韵的诗词。抚弄着最最动听的音律。那是一个幸福的国度。任何人的任何愿望在那里都可以实现。曾祖搬去了那里。跟诗萌的二爷爷。还有很多老朋友住在一起。热闹而快乐。
听了这些。。栾诗萌不再哭泣。美好的天堂在她稚嫩的脑海中浮现了出來。。一排排漂亮的房子浮在云上。其中最高的那栋应该是教堂。洠Т怼N按蟮氖ツ改锬锞妥≡谀抢铩Kさ煤苊馈1榷锘姑馈还松Ω帽饶盖撞钚
因了母亲的这番讲解。栾诗萌开始觉得原來死亡并不那么可怕。相反的。还十分美好。试问这世上还有什么比升入天堂更加美好的吗。
可是……既然死亡是美好的。那为什么母亲还总是担忧父亲去战场呢。
栾诗萌不理解。他不明白母亲为什么日日夜夜都思念那个叫“父亲”的男人。。那个那人几乎占据了母亲心灵的全部。只剩下小部分。一半留给圣灵栖居。余下的一小半用來装她这个女儿。
栾诗萌开始好奇。那个男人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竟让母亲这样念念不忘。于是。她把这个问睿赘俗约鹤钜玫呐笥选!h镉印!澳闼怠N腋盖资歉鲈跹娜恕!
栾佑一副小大人模样回应说:“听爷爷和娘说。老爷是个伟大的人。”
“什么是伟大。”
栾佑撅了撅嘴。“我也不太清楚。”
“伟大。”带着疑问。栾诗萌又找到了祖母栾刁氏。“祖母。您能告诉我什么事伟大吗。”
“怎么想起问这个。”栾刁氏问。
“栾佑说。爹爹是个伟大的人。是真的吗。”
栾刁氏直视门外的天空。呵呵笑了起來。“他呀。是不是伟大。祖母不敢说。不过他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可是淘气的很呐。”
“淘气。难道伟大就是淘气的意思吗。”栾诗萌这样想。随即又将这一疑问带给了母亲。“娘。父亲是不是很淘气啊。”
正忙着摘抄书目的蔡琰听到这话。手上一抖。墨汁便滴在了之上。她以袖遮唇。笑了起來。追忆似得道:“你爹爹有时候是很淘气。”
“那淘气是不是跟伟大一个意思。”
“为什么这样说。”蔡琰笑问。
“因为栾佑说爹爹是个伟大的人。祖母又说爹爹淘气。诗萌便猜这两个词是一个意思。”
看了栾诗萌一本正经的模样。蔡琰脸上绽放出了美好的笑容。她将养女搂在怀里。温和的说:“淘气是淘气。伟大是伟大。不是一个意思。”
“那什么是伟大。”
“伟大就是超出寻常。令人钦佩敬仰的。你父亲就是一个值得人们钦佩的具备超人才能的人。”
“真的。大家都钦佩他吗。”栾诗萌惊问。
“那是当然。无论是教会里的兄弟姐妹。还是他的敌人都对他充满浓浓的敬意。要知道。世上和他一样德高望重的人至少年过五旬。而他。只有25岁。这是历史上绝无仅有的。”
栾诗萌顿时生出强烈的自豪之情。“那父亲很厉害咯。”
“很厉害。”蔡琰微笑着点了点头。“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是世人对他的评价。”
“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栾诗萌重复一遍。又问:“什么意思。”
蔡琰抚慰着栾诗萌浓密的黑发。“等你再大些就会懂了。”
母亲的言语更加激发了栾诗萌的好奇心。在接下來的日子里。她开始寻找府里的下人和教堂里的外人询问父亲的情况。。
在一次礼拜日的礼拜后。她偷偷跑出家门。逃到街上。恰好遇到跑到一个穿着粗布衫的长胡子大叔。问:“这位伯伯。你知道我父亲是个怎样的人吗。”
此时。这位大叔低头看一眼眼前的小童。和声悦色的问:“你父亲是谁。”
“他叫栾奕。您认识他吗。”
一听这话。大叔左脚猛磕右脚。抬手就是一个举手礼。一脸憧憬的道:“孙章见过伟大的护国神教教主尊贵的女儿。愿圣母寿与天齐。愿教主福寿安康。愿尊敬的您万事吉祥。”
栾诗萌被大叔突然而來的举动吓了一跳。她顾不得去问大叔为什么那么激动。因为她眼睛的余光已经看到栾忠爷爷追出了府门。眼见就要把自己捉回家了。她赶忙问:“大家都说爹爹很伟大。是真的吗。”
“那绝对是真的。这世上无论是高山还是大海。都不及教主伟岸。他是神在人间的代言。他吞吐着神的福音。把百姓从黑暗带到光明。让百姓脱离贫困。走入富裕的殿堂……”大叔絮絮叨叨说个不停。且说的绝大多数话栾诗萌都听不懂。不过。她年纪虽小。却懂得看人的脸色。从大叔清澈的眼神中。她立刻得出。大叔是对父亲十分爱戴。所说父亲伟大的言论也是发自肺腑。
被栾忠捉回家宅。栾诗萌又跑到栾佑房里。她对栾佑说:“看样子父亲果然是伟大的了。。”
“我早就说过。”栾佑自得满满。
“可父亲既然那么伟大。为什么却不能让母亲开心呢。”栾诗萌几近自言自语的问。
“这……”刚满五岁的栾佑哪里懂得这么深奥的问睿>盟嘉藿庵薄H刺趴谟腥嘶赜Α!霸谑廊顺扑探讨魑按蟆=游窳榈耐薄H粗挥兴肀咦钗捉娜酥馈N巳冒傩展厦篮玫纳睢K冻隽撕芏唷R灿泻芏嗍涞牡胤健1热纭找共倮汀U毡疾ā=示∧灾蠹夷备@?勺约喝礇'有时间呆在家里。享受家的温暖。聆听女儿的欢笑。教女儿咿呀说话。教女儿蹒跚学步……对此。他十分遗憾……可是他既无可奈何。又无怨无悔。他知道。因了他的存在。更多百姓可以守在家里。过幸福安康的生活。越來越多的孩子享受到了童年的快乐。他。。就这么一个人。为了别人倾尽所有。却让亲近的人承受伤痛。诗萌。你要学会适应这一点。”
“爹爹……”
栾诗萌顺着栾佑的呼唤声望去。说话者不是别人。真是栾佑的父亲栾福。她知道栾福一项跟父亲形影不离。如今。他回來了。父亲呢。
想到这儿。栾诗萌大步向门外跑去。她要重新认识一下那个男人……哦不。应该说是父亲。她要告诉他。她已经知道他有多么伟大。她还要告诉父亲自己如何学会说话。如何学会走路。如何在夏日的午后跟栾佑一起捉蜻蜓……
可是。现实洠Ц茄幕帷h锔V徊还谴掖一貋砟眯┒靼樟恕8盖兹栽诔峭獾木:笕杖砸婢稣鳌
出征那日。栾诗萌嚷着要跟家人一起去送行。蔡琰拗不过她。就带着她一起去了。
数万教会大军在城南排开整齐的阵列。一眼望不到边。栾诗萌伏在蔡琰的怀里。站在历山山腰遥望山下的军阵。最终将目光移到了军阵最前方高大身姿上。
夺目的阳光照耀在他的银盔上。散发出七色光彩。洁白的马儿在阳光照耀下氤氲出圣洁的光。
栾诗萌想:只有伟大的人。才会撒发出这样柔和的光彩。他在军阵之中鹤立鸡群。战马载着他在军阵前來回跃动。他挨个审视着自己手下的将士。为他们鼓劲。带着他们呐喊。在说过什么。告诫过什么之后。他抬起了头。隔着老远跟栾诗萌对视了一会儿。
接着。他绽放出了阳光般多彩的笑容。挥了挥手里的大棒。
栾诗萌则攥着小拳头。挥了挥手。
“出发。”一声令下。战鼓响了起來。“唱军歌。”
“世间似有两军对敌即是恶与善;我必定意属于一边;不能中间站。我是伟大圣母的亲兵;必随我主帅。敌虽凶恶。主能保护。有胜必无败。主所示我各条诫命。明写圣书内。求主叫我遵此号令。永远不违背。我是至圣天母亲兵;必随我主帅 敌虽凶恶;主能保护 有胜必无败。善恶两军。”
听着雄壮的曲子。栾诗萌俏生生的问蔡琰。“娘。父亲多久才会回來。”
“父亲很快就会回來。”
“很快是多久。”她又问。
蔡琰如此敷衍。“等到大雁南下的时候。父亲就会回來。”
只是她们母女谁也洠в邢氲健h镛纫蛔呔褪且荒甓唷;貋硎辈辉傧驶睢涑闪艘痪呱⒎⒆哦癯舻氖濉
300七日复活
目视着棺木中一动不动的栾奕。栾诗萌跟着母亲、姨母、祖母……一起哭了。哭得很伤心。很凄惨。
哀到浓郁时。她猛地从母亲怀里挣脱出來。扑在棺材跟前大哭特哭。“爹爹。爹爹……”
听得栾奕心都碎了。躺在棺木中的他原本还想给家人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给大家一个起死回生的惊喜。
现在看來。。喜。无从谈起。倒是把家人惊的不轻。
于是。他怀着愧疚从棺材里一咕噜坐了起來。眨着眼睛环视着殿中的家人。却洠в邢氲阶约赫夥俣堑珱'有安抚住家人们哀恸的内心。反倒让家人更加惊恐。
不过话说回來。换做是谁看到躺在棺木里。面色惨白的人忽然坐将起來。也得吓的够呛。
胆子最小的七巧高声惊呼:“啊……诈尸了。”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栾刁氏哆哆嗦嗦。想靠到栾奕身边。又不敢往前凑。语调颤抖的说:“奕儿啊。今天是头七。回家來看看就行了。家里都好。爹娘虽然伤心。身体健康着呢。人鬼两隔。不能久处。该放下的就放下吧。别流连尘世了。该走就得走啊。去吧。去天堂找祖父去吧。替我们给他老人家带好。吭……”
华夏文明自古就有头七之说。圣母教创教以后。。栾奕又给头七的说法增添了一些传说和礼仪。从而进一步加强了头七的神秘色彩。
按照圣母教的说法。人死后的七天里。灵魂还会在尘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