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他蔡邕那点俸禄和产业,就算砸锅卖铁也凑不来这么多钱啊!
所以,这会儿当他听说栾奕有办法减少雕版费用,立刻来了精神,焦急询问。“计将安出?”
栾奕起身,一边徘徊,一边回应,“雕虫小技尔。奕将之命名为活字印刷。”
“活字印刷?”蔡邕、蔡昭异口同声惊呼。
“没错,就是活字印刷。”接着,栾奕将活字印刷术的原理原原本本的解释给蔡邕和蔡昭。告诉他们说:所谓活字印刷就是使用可以移动的金属或胶泥字块,并在每一个字块上雕刻一个单字。这个刻有单字的字块,便是字模。说起来,这字模的样式很像平日所用的印章。字模制作完成之后,按照文章的内容将文字挑选出来,排列在字盘内,用松脂予以固定,随后涂墨印刷。印刷完成之后再将字模拆出,以备下次印书再用。如此一来,就避免了消耗大量石板,或是因雕刻错误造成不必要的lang费了。也正因此,印刷的费用必然大大下降。栾奕表示,据他粗略估计,活字印刷至少可以比雕版印刷节省一半以上的成本。
“雕版印刷?活字印刷?”见过大世面的蔡邕立刻从栾奕的话语中听出活字印刷的宝贵。“若是这能节省一半花费,印一万套书岂不是只需7万5000贯?”
“7万贯足矣!”栾奕笑着点头。
“7万贯?”蔡邕狂喜。可是不过数息的工夫又垂下头去。羞愧难当地道:“7万贯亦非小数。老夫清贫一生,何来如此多的银钱!”
“嗯?怎么?蔡公得自己出资印制书籍?”听话听音,栾奕为之震惊。他以为蔡邕现为大汉最高学府——京城太学的祭酒(其职位堪比后世北大清华的校长),此番出书是得太学扶持呢!现在才知,合着老人家这是准备自己掏腰包!栾奕叹息不已,原本他还想借此承包下这一政府项目大赚一笔呢!刚才他报的7万贯的价格其实是加了水分的,据他估算最多6万5千贯就能拿下,自己白赚5000贯。5000贯啊……他旗下起凤阁、木锦居、如家客栈、易木坊四个产业加起来一个月才能赚5000贯左右而已!
“等等……”惆怅间,栾奕眼前忽然一亮。一惊一乍的言语下了蔡邕一哆嗦。
从惊魂未定中缓过劲儿来。蔡邕一脸期许地望向栾奕,问:“贤侄可有应对之策。”
“确是有应对之策。”栾奕低着头,用眼角瞥一眼正前方的蔡邕。
蔡邕失落的心顿时燃起几缕希望之火。他焦急地说:“快快说来。”
“蔡公没钱,不过可以找别人去借啊!”
“啊?贤侄戏耍老夫耶?老夫不才,没有能白白借来7万贯钱财的朋友。再者说了,就算有人愿借老夫7万贯,老夫也无法偿还。”蔡邕长吐一口气。析疑的面庞顿时耷拉下来,依稀之间还露出几分怒气。
栾奕登时明了。且不论蔡邕没有7万贯,印不起书籍。就算有钱印刷,书印出来也是免费送人的!论这世上在富有的人也不会让7万贯钱白白打了水漂。“古之士子,何其死板也!蔡邕做学问行,做生意可就差远了!”
17竹筷
栾奕连忙躬身行礼,“蔡公莫要动怒。奕非戏耍蔡公,所说之言语字字发自内心,乃反复推敲出来的应对之策。”
“嗯?”蔡邕鼻尖蠕动了几下,按下怒火,“老夫着实借不来7万贯钱。”
“蔡公大可放心。奕愿助蔡公将7万贯钱借齐。”
“什么?”蔡邕因过于激动,噌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身后的蔡昭,“啊”的惊叫一声。也不知是被蔡邕忽然而来的动作吓到了,亦或是在为栾奕的慷慨之举而错愕。
蔡邕眼睛瞪得老大,双手不知该放在身前还是背在身后。嘴唇颤抖着询问栾奕,“贤侄所言……当真否?”
栾奕坚定回答:“千真万确!”他在心里暗暗算了笔账,自己虽然刚刚从商,积蓄并不多,不过他的背后有后台啊。栾家作为颍川最大的暴发户,手下产业众多,多年下来。拿个三五万贯应该不成问题。除此之外,他还可以找荀彧想想办法,从荀家借些钱来。至于其它的,可以向郡内其它士族借。若是平时,这些士家大族怕是不会轻易把钱借给他,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他这是在替蔡邕办事,同时再许以厚利,必能有所收获。
“如此……贤侄当受老夫一拜。若是书籍印制出来,让经学回归正统,贤侄当居首功。”说着,蔡邕激动的老泪纵横,三步两步冲到栾奕身前,俯首便要下拜。
栾奕连忙率先跪地将蔡邕拦了下来,“蔡公莫要如此。折煞栾奕了。”
二人恭让许久,蔡邕才肯重新落座。
栾奕沉吟一阵,话锋一转,“不过。奕有一事需提前向蔡公言明。”
蔡邕这会儿正在兴头上,大手一挥,喜滋滋道:“贤侄但说无妨。”
栾奕小心翼翼地说:“蔡公制书一事,需由奕全权办理,别人不得参与。”
“那是自然!”
栾奕又说:“1万套书籍印制出来。奕不会白白送人,将以每套7贯的价格对外出售。”
“什么?”蔡邕又噌的一下站了起来。这一次却不是惊喜,而是愤怒。一副吹胡子瞪眼的模样,死死盯着栾奕,恶狠狠道:“如此一来,这书不印也罢。老夫可不想自己所学所想沾染铜臭。栾奕,我看错你了!”说完,他便喝令蔡昭收拾行囊,表示自己信错了人住错了地方。
栾奕早就料到蔡邕身为视钱财为粪土的名士,在听到自己的作品会像商品一样对外贩卖后会不舒服。却没曾想这老古板竟然这么舒服,当场跟自己发起飙来。他连忙上前劝阻,“蔡公息怒,且听奕来解释。”一旁蔡昭也给栾奕帮腔,连连劝慰蔡邕莫要断然做决定,先听听栾奕怎么说。
蔡邕这才按下怒气,坐回椅子上粗气连喘。拱了拱手,算是让栾奕尽管开口。
“蔡公可想让《鸿都石经》流传开来?”
蔡昭见蔡邕不愿搭话,便替蔡邕回答。“那是自然!”
“奕亦有言在先。若想让《鸿都石经》广阔流传,制书是最佳办法。蔡公、兄台是也不是?”
蔡邕缓缓点了点头。
栾奕接着道:“制书一事花费甚巨,即便采用活字印刷之术,印制1万册仍需7万贯。7万贯钱不是小数。栾奕自诩家境殷实。仍难以拿出如此巨款。大汉九州怕是多如我家。即便有也不会将这样一笔钱财用来制书送人,如此一来岂不等于将如此巨款投到湖中去。由此,奕敢断言,绝对没有人会为蔡公出资印制这批书籍。”
蔡邕又点了点头,神情落寞。
“那难道蔡公就甘愿这样让《鸿都石经》沉沦,任由太学门外的碑文随着风雨磨砺日渐褪色,最终化为虚无吗?难道蔡公甘愿看着离经叛道之注解继续误人子弟吗?若是如此,可谓天下士子之悲,千秋万代之悲也!”
蔡邕以手抵额,来回揉搓。“不如此,又奈何?”
栾奕答非所问道:“奕知蔡公不喜商贾。不想让自己的思想精华与买卖有所关联。在这里,我等不妨换个角度考虑问题。便以制书一事为例。蔡公制书须得7万贯钱财,然蔡公囊中羞涩,便向奕借了7万贯。钱不是白借的,假以时日蔡公仍需还予奕。可蔡公又还不起,那该怎么办呢?”栾奕自问自答,“答案很简单。但凡阅读蔡公所著之书者,在某种程度上就等于接受了您的教诲,成为了您门下之徒。徒儿替师傅归还债务天经地义,是也不是?”
蔡邕听到这里,耷拉着的眼皮猛地圆睁起来,露出一副震惊模样连连点头。暗暗自责:自己怎么没有想到这一层。
“奕再换一个角度解释给您听。”说着,栾奕从餐桌上取来竹筷数根。从中取出一根,双手紧握两断猛然用力。竹筷应声而断。接着又同时握住五根竹筷,再次用力掰折,却使出吃奶得劲儿咬牙切齿未见寸功。“蔡公可看出什么来了?”
其实无需多言,从蔡邕的表情栾奕就能看出他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栾奕也不等蔡邕作答,便自顾自接着道:“一根筷子经不得人折,五根筷子却如此坚挺。同样,一个人拿不出7万贯,可若是百人千人甚至万人共同出这笔钱呢?一万套,平均每套不过7贯而已,大汉有的是家庭拿得出这样一笔钱。蔡公,您可明白我的意思?”
“你是说?”蔡邕咽了咽唾沫,“你是说出7万贯钱印1万套书卖给1万个士子,相当于1万个士子每人出7贯钱,集结到一起印1万套书?”
栾奕点头不止,“然!”
“倒是颇有道理。”蔡邕抚须沉思,纠结不已。身后蔡昭见一向自诩聪明过人的父亲竟被年刚8岁的栾奕绕来绕去,绕的晕头转向,不由笑出身来。
蔡邕又想了一阵,坚决地说:“如此一说,老夫心中舒服了许多。这岂不等于是天下学子齐心合力,共同为传扬正解付诸行动了?”
“那是当然!”栾奕轻轻颔首。蔡邕这样理解也大无不可,每一位出资购买书籍的读者,都是书籍作者的恩人,其贡献毋庸置疑。
“那敢情好!”蔡邕不自觉笑出声来。“既然如此,那便按贤侄说的做。借贤侄钱财来著述,之后再依贤侄意愿分享给众学子。老夫也算了一桩心愿。”
栾奕兴奋不已,躬身道:“奕敢不从命?”他心里早就盘算过。蔡邕作为大汉帝国行政中心的经史大家,他著作中所传递的信息在一定程度上就是未来朝廷取士的衡量标准。所以,一旦这部书进入市场,肯定会受到士人的追捧。1万套肯定会哄抢一空的。只要卖出1万套去,5000贯金灿灿的铜钱儿就算到手了……若是2万套,天呐……
栾奕不由两眼放光。恨不得现在趁着夜色就去寻找工匠开工。
事情有了决断,蔡邕也算了了一块心病。心情大好,与栾奕攀谈的内容便愈发丰富起来。诗词歌赋无所不含,天文地理无所不包。借此,蔡邕发现栾奕知识十分渊博,说得很多东西蔡邕连听都没听过,且说得头头是道,绝非信口胡说。
蔡邕却是不知,他虽为大家,智慧超群,但作为出生于公元3世纪的人,论起对世界的认知是无论如何也比不上来自于21世纪的栾奕的。栾奕仅凭借部分《大百科全书》知识就把他唬的不行,听得一愣一愣的。
“你是说,我等华夏儿女睫毛直且长是因为华夏之地春冬多风,用以抵御风沙?”蔡昭一副不可置信模样。
“然也!”栾奕含笑致意,“兄台可见过西戎北狄?戎狄之人睫毛多向上翘起,且毛发丰沛,皆因北地寒冷,用以取暖。这一结果,便是人为适应周边环境而形成的。”
“当真闻所未闻!”蔡邕唏嘘不已,爱才之心不由大盛。猛地转换话题问栾奕道:“贤侄,汝可有表字?”
“表字?”栾奕摇了摇头,“奕年方8岁,尚不足获表字之龄。”
蔡邕笑意融融地轻抚胡须,问:“老夫赐汝表字可好?”
栾奕闻言大喜。在东汉,按理说士子到14岁才能由长辈赐予表字。当然也有特殊情况,比如取得了某种成就,或是得到德高望重者的认同。无疑,栾奕属于后者,蔡邕便是那位认同他的德高望重之人。获字之后对名声的烘托效果显而易见。“奕……感激涕零!”
“栾奕!出世有异象……奇才无双……”蔡邕絮絮叨叨思量一阵,“赠字子奇可好?”
“子奇?栾奕,栾子奇?好,甚好!奕……哦不,子奇之大幸也!”栾奕不停作揖致谢。
蔡邕哈哈大笑。接着又跟栾奕聊了一下自己在洛阳的工作,一言一语间,栾奕隐隐透出。老蔡邕这是在告诉自己,他老蔡读了半辈子书,算是有些收获。如今印制《鸿都石经》一事,得到落实也就了了一块心病。唯有一事十分遗憾,就是一直没找到个正统的传人,把他对经史子集的理解传承下去。
18建厂
听话听音。栾奕立刻明白了蔡邕的意思。暗想:合着这家伙绕来绕去这是想收自己做徒弟。蔡邕是谁?那可是当世大家,想做他徒弟的人数不胜数。能拜他为师,栾奕求之不得。二话不说跪地叩拜,行拜师礼仪。
蔡邕笑意融融将栾奕搀扶起来,自此便改口称栾奕为“徒儿”了。
栾奕兴奋不已,但是同时也没有忘了几个朝夕相处的兄弟。于是,在接下来的谈话中,有意无意的将郭嘉、单福、戏志才和毛玠的才华透露给蔡邕,说他们的人品是多么的好,是多么的聪明、勤奋,云云……
蔡邕久经人事,怎能猜不出栾奕的意思。只是沉吟着没有立刻做出表示。
于是,蔡昭便在一旁替栾奕帮腔,说:“栾贤弟人称神才,郭嘉为鬼才,人才单福,天才戏志才,地才毛玠,父亲同收五官为徒,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蔡邕闻言转念一想也是,当即拍板点头同意。
栾奕感恩戴德,连连致谢。当即冲出屋去,也不管现在已是深夜,便令栾福连夜套车去镇上把郭嘉他们拉回来行拜师礼。
于是,栾福就这样惊扰了郭嘉他们四人的清梦。不过郭嘉他们几人丝毫没有怨言。能拜蔡大家为师,就算天天不让他们睡觉他们也愿意。
拜师礼毕,已是黎明时分。赶了大半天的路蔡邕早就困乏的不行,熬得双目通红。他让蔡昭从随行的箱子里取来五套经书,分别递到栾奕他们五人手中。
蔡邕告诉他们,这些经书里都有自己亲自书写的题注。拿回去一定要好好研读。他在颍川的这段时间里,如果遇到问题可以随时来问。等他走后,若是仍有疑问,便先将问题记下来,可以抽时间到京城问他,也可以等他有机会到颍川来的时候再解决。说完,蔡邕便让栾奕他们退下了。
此时,天色渐亮。由于天气太冷,学院给学子们放了三天大假,不必去学院点卯。于是,郭嘉几人决定回镇上宿舍里再睡个回笼。不过栾奕可没有这般待遇,他得赶紧回趟阳翟的家,把昨夜与蔡邕商谈的事情跟祖父和父亲汇报一下,好让他们提前备好银钱。
规程的路上,栾奕困倦不已,再加上马车颠来颠去,愈发让人渴睡。可路况偏偏不让他入面,大雪初融,道路泥泞,车轮时不时陷到坑里去出不来,记得栾福满头大汗。害得坐在车里的栾奕也不得清闲,时不时得下车帮着牵引。一路累的腰酸背痛,半天走完的路愣愣走了一整天,到家月已西斜。
及至门前拍门。过了许久院子里传来一阵犬吠。接着是老管家栾忠的咳嗽声,以及声线浑厚的问话,“谁啊?”
“我!”栾奕哈着白气,以袖拭汗。
栾忠听出栾奕的声音,惊呼一声“少爷?”连忙落闩看门,却见门外栾奕狼狈不已,头顶上的簪子不知跑到何处去了,披头散发。满面泥灰,衣服凌乱,且多出几道划痕。身后自己的儿子栾福也没好到哪去,一副逃难的模样。“少爷,你们这是……让歹人强抢了?”
栾奕摆了摆手,表示否定。二话不说迈过门楼,直向屋内走去,有气无力地说:“忠叔!快,快给我们弄口吃的,饿死我了!对了,祖父和父亲睡下了吗?快把他们喊起来,我有要事相商。”
栾忠一般情况下深更半夜是不敢打扰老主人的。不过这会儿见栾奕一副心急火燎模样,大冬天的还往家赶,肯定是有要事了。为多言语便到后院去了,同时安排厨下赶紧给少爷备些热食。一时间扰的栾宅鸡飞狗跳,一听神童少爷回来了,府里的仆役争相醒来。连栾刁氏亦是深更半夜不顾打理衣装,拉起栾邈便前来探望。
栾奕跟父母短暂的聊了会儿家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