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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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笙- 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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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间书室,陈列了近百本书。

    书室里不得喧哗,文笙转了转,很快就选中了一部《新律》。

    这是一部音律乐理方面的书,其中着重讲叙了以三分损益法算出来的十二律有哪些缺陷,黄钟为什么不能还原以及因何不能旋宫转调,书名叫《新律》,确实说的都是文笙之前没有想过的问题。

    借到书之后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抄录。

    侍者将文笙引到了一间静室,里面有桌有椅,笔墨纸砚都是现成的,已经有三四个人在她之前进来,埋头抄书。

    文笙找地方坐下来,手脑并用,一边抄书一边想:这玄音阁到底是没白来,有这么多书随便抄录,不但自己学了,还可以把拓本带回去给师父和戚琴瞧瞧。

    不用说别的,单是这部《新律》二老便肯定会感兴趣。

    想当初文笙在青泥山拜师的时候,戚琴还专门给她讲过十二律和三分损益法,这是当今世上通用的定音准则,但师父王昔肯定是凭着经验,隐隐觉出其中尚有不足之处,他又说不出道理来,所以才教自己定了宫弦之后其它都全凭感觉,五音十二律出于自然。

    只不知现在他老人家能看得懂这书,想明白其中的意思不能?

    这部《新律》不是很长,但文笙也是足足抄了两天才抄完,回去之后整理成册,以线绳订起来,这是她所拥有的第一部音律方面的书籍。

    她在抄录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将这部书熟记于胸,回去之后同几位长者逐句探讨,详加研究,五天之后她来还书,当值的乐师不是“藏头猱”,换了另一位老先生。

    此老对着《新律》问了文笙几个问题,文笙按自己的理解一一答了,老先生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低头以笔在她的借书记录上添了一笔,示意她可以继续借下一本了。

    文笙听到了不少传言,说应天塔借书容易还书难,里面的乐师有多么苛刻,没想到竟是这般顺利。

    从此文笙就过上了学琴练鼓、蹭课借书这般较为平静的生活。

    在应天塔借书的次数多了,也会发现一些有趣的人和事。

    比如说文笙连着好几次都在抄书的静室看到一个三十出头的“小胡子”,文笙记性本来就好,这个乐师又长得很有特色,所以她一见之下就认出来,对方也是南院的,今年参加过春试,大名现在还挂在宫榜上,总排名在二十几位。

    此人名叫卓玄,所使乐器也是古琴。

    宫榜排名二十几位,已经是很厉害的成绩了,按说依卓玄的实力不应该还在第一层出没。

    而且连接几次都遇上,不会那么巧,每回都是两人一起来借书,只能说明这卓玄在不停地借书、抄书、还书,频繁出入应天塔。

    大家都在为了能够一睹妙音八法的真容而拼命向上,一层有什么在吸引着他?

    最叫文笙奇怪的是有一次她去应天塔正是半上午,当时南北两院的学生多在上课,应天塔里颇为冷清,文笙发现书架上少了一本名为《青山鼓语》的书,而静室里只有卓玄一个人在埋头抄录。

    显然他在抄的,正是这部教人击鼓的书。

    真是奇哉怪也!

    转眼就过去了一个多月,这日文笙又去还书,还的书名叫《指法要录》,是一本详细讲叙古琴指法的书,里边图文并茂,还附着曲谱实例,对文笙非常实用。

    文笙光抄这本书就花了三四天,这还是多亏了她擅长画画。

    这已经是她借阅的第六本书了。

    去了才发现,今日管还书的乐师正是那位“藏头猱”。(未完待续。。)

    ps:  晚上还有一更。

第一百六十一章 冤家路窄(粉120+)

    今日还书的人不多,排在文笙前头的只有一人。

    文笙在屋子外边等候。

    就听里面“藏头猱”声音柔和,似乎还带着笑意:“这本书你可借了快有大半年了吧。我看看,你这是第几次补考了?一,二,三……啧啧,第五次了啊,你可要好好表现,这次若再打回去,就只能等四个月之后再来了。”

    那可怜的学生不敢有怨言:“学生只差这一本书交上去就可以上二层了。还望先生成全。”

    “藏头猱”笑了一声:“好吧,我来检查一下。也要你对这本书的内容是真正掌握了,这是对你负责,并不是我们这些人有意为难你。”

    “是,是,学生万不敢有如此想法,先生请问吧。”

    “你这本书是《古平琴歌考》,那你跟我说说,你从这本书里学到了什么?对琴歌又有什么看法?”

    那学生经过之前四次补考,这个问题几乎是每考必问,他回答了好几次,这回有备而来,侃侃而谈:“这《古平琴歌考》里搜集了前朝数位大家所作的琴歌十五首,尽皆有词有谱,作者对这些琴歌倍加推崇,由此可知,在前朝琴歌这种方式是很常见的,很多人喜欢以弦叙情,以歌咏志,好似一首琴曲没有词,大家便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文笙不禁想起自己的前世,那些有名的大贤也十分喜欢载弹载咏,琴而复啸。

    最有名的便是孔子。司马迁说他对《诗经》的三百零五篇,“皆弦歌之,以求合《韶》、《武》、《雅》、《颂》之音”。

    但在这大梁。文笙还从未听人边弹琴边唱歌,乐师们对琴歌大都持排斥的态度。

    这也难怪,妙音八法本身对技巧的要求已经达到极致,一心不能两用,歌与琴声若是做不到天人合一相得益彰,对乐师的技艺非但无法提高,反而要拖后腿。

    琴歌在这音律已经成为杀人利器的大梁。逐渐没落乃至无人问津也就不足为奇了。

    果然那学生接着又道:“自国师的妙音八法横空出世,证明音律可以远远地突破文字之局限,纯乐比琴歌更容易引导触及人心。私以为,这才是正道……”接下来他又从几个方面细讲了纯曲的好处,对谭老国师的妙音八法好生膜拜。

    “藏头猱”不置可否,偶尔“嗯”上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那学生讲了差不多有一刻钟。口干舌燥,到最后,他又补充了两句,使他这一番论述更加滴水不漏。

    “不过学生想这世上若真有奇人妙解音律,诗词上又有建树,能使二者韵味相融,琴歌未必不可一试。像《古平琴歌考》里这些琴歌若是就此都失传了也是非常可惜的。”

    “藏头猱”待他说完一时沉吟未语,过了一会儿才问道:“就这些了?”

    “是。就这些。”

    “好吧。那你回去好好想一想,四个月后再来。我在你这借书记录上写明了,下次补考还需找我。”

    屋里一阵沉寂,停了片刻,文笙就见一个三十出头的学生怒气冲冲自里面出来,与文笙擦身而过,带起了一阵风。

    文笙吓了一跳。

    这位学生明显之前是做足了准备的,“藏头猱”将他打回去也不说明原因,搞得跟有意为难他似的,难怪此人如此生气。

    文笙想着自己就要面对屋里的老乐师,心中不禁升起一丝忐忑。

    好在文笙进屋之后,“藏头猱”脸上并无不虞之色。

    侍者将文笙的借书记录找出来,他打开来扫了一眼,神情有些意外:“《指法要录》?只借了这么几天就弄懂记熟了?我记得你师父专精于鼓。”

    文笙没有多解释她学琴以来所下的种种苦功,毕恭毕敬道:“还请先生考校。”

    “藏头猱”便捡了平时大家不常用的指法抽查她,什么鸣蜩过枝、粉蝶浮花,文笙对答如流,不但能原样摆出书中的手势图,要旨也都说得清楚明白,她一边回答一边暗自庆幸自己借的这本书答案标准唯一,对方应该没有什么好发挥刁难之处。

    “藏头猱”大约见难不住她,点了点头,意甚嘉许,手捻胡须道:“你且说一说猱。”

    猱,单看这个字,是古琴诸多指法中最不可解的一种,猱的本意是长相像猕猴的怪兽,但在指法中吟猱并称,猱是什么,向来众说纷纭。

    通常的解释为左手手指按位得音后揉弦,小幅度为吟,大幅度为猱。猱比吟更舒缓更苍老,也更“入木三分”。

    通过吟猱,使琴曲听上去更为圆滑而有韵味,给人以一咏三叹之感。

    对面的老乐师似对文笙这番对答颇为满意,微微一笑:“你再来说一说藏头猱。”

    文笙吓了一大跳。

    她要非常克制脸上的表情才未露出异样来。

    藏头猱不难,文笙会弹,言辞又便给,说自然说得出,难的是老乐师问这个到底是何用意。

    便在这时,一个精神矍铄的老者由外边大步进来,将文笙打断,身后跟着刚才补考未过的那个年轻人。

    “藏头猱,哼哼,何用解释,大家背后怎么议论你,看来你自己到是心知肚明,姓陈的你什么意思?我徒弟怎么得罪你了,三番四次有意刁难。”

    文笙见过这个特意赶来为弟子出头的老乐师,春试团战时他曾随北院一只队伍上场,乐器是古琴,最后败在了谭四先生、郭原他们手里,名列第四。

    这架势分明是神仙打架,文笙连忙让开,躲到了一旁。

    直到这时她才知道“藏头猱”姓陈。

    “藏头猱”受对方如此指责,却并未着恼,含笑道:“做什么这么大的火气,都说打了小的,老的才会出来找场子,我可未动你宝贝徒弟一指头,不过是按规矩办事。若是多补几回考便要通融给过,那国师当日定下来的塔规岂非是形同虚设?”

    那老者闻言更怒:“谁要你通融?我这弟子卡在《古平琴歌考》已经有半年了,一本关于琴歌的书,无关紧要,你还要他再研究四个月,到底居心何在?五次补考,第一次也到罢了,他读书不细,被打回去是咎由自取,可自第二次起,你每回都问他同一个问题,他答琴歌无用不对,答有用亦不对,取个折中的回答还是不行。那要怎样才满意?你还说这不是有意刁难?”

    文笙耳听老者咆哮,心中猛地一动。

    却听“藏头猱”嗤笑一声:“我就说刚才他那一番见解都是你教的,果然。”

    “那又如此?我做师父的教徒弟,天经地义!”

    一旁的几个侍者第一次见到这等场面,都看傻了。

    “藏头猱”不动声色,将方才丢在一旁的那份记录拿过来,往上刷刷记了几笔,方道:“这样吧,既然你对我的决定有质疑,咱们将这份记录交由国师定夺。若是我的不是,我会向国师请辞应天塔的差事,若是叫他补考并无不当,无故闹事,你们师徒知道后果!”

    那老者瞪眼望着他,半天才道:“好,若是我错了,大不了我们师徒今后再不进这应天塔。”

    “藏头猱”将那份记录丢给侍者:“封起来吧。”

    “别,我需得先看看你有没有胡说八道!”

    侍者见“藏头猱”没有阻止,将那记录递给了老者,老者一目十行看完,又盯着侍者将它封起来,方道:“咱们走!”

    他说完了,带着徒弟转身欲走,文笙在旁突然出声:“老先生,请留步!”

    那老者回过头来,眼望文笙,目光不善。

    文笙却并不怕他,继续问道:“我听老先生的声音,觉着有些耳熟。敢问老先生,去年玄音阁选拔学徒,第一天的淘汰考试,老先生是否曾在星辉堂担任过主考?”

    文笙并不是一个眦睚必报的人,当日星辉堂的那场考试被人“特殊关照”了,过后因为李承运把那主考官弄去了国公府,代她出了气,她也没想着特意去打听对方的姓名。

    但那位主考官当时说过三句话,他说话的声音语气却被文笙记住了。

    春试的时候这老者虽然露面,却没有开口。今天赶巧了,一个北院的乐师会当着文笙的面与人长篇大论,立时就被文笙认了出来。

    那老者可没想到文笙只凭声音就认出了他,还道对方是从李承运那里得到的消息。

    星辉堂的那场考核他虽然做了点手脚,却没奈何得了文笙,既不好和凤嵩川交待,又平白得罪了李承运,颇有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感觉。

    故而他听得文笙询问,第一感觉不是愧疚,而是有些恼羞成怒。

    臭丫头,就算你进了玄音阁,也是要从学生做起,不老老实实一旁呆着,还敢主动挑衅,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不错,正是老夫!你待如何?”

    文笙可不怕他凶巴巴地色厉内荏,淡淡一笑,回应道:“希望有机会能再度领教先生的高招!”

    那老者听到文笙这句绵里藏针的回答,狠狠瞪了她一眼,哼了一声,带着弟子扬长而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二章 逍遥侯

    文笙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耳听“藏头猱”道:“我看看,你叫……顾文笙,小姑娘胆子到是不小,不过你是学生,他是师长,又分属南北两院,想正大光明地交手,只有等春秋两试和大比的时候了。”

    文笙趁机请教他:“陈老,不知道此人怎么称呼?”

    “藏头猱”奇道:“你还不知道他叫什么?”

    文笙便将她与那老者结怨的经过讲了一讲。

    “他叫乌大元,人称‘风惊鹤’,乃是国师的记名弟子。”

    谭老国师的记名弟子着实不少,多是当年追随他左右的一些乐师,大约正是因此,乌大元才同凤嵩川扯上了关系。

    生事的师徒俩走了,“藏头猱”与文笙继续刚才的问题。

    文笙这时候对这姓陈的老乐师隐隐生出了一丝同仇敌忾之意,很是轻松随意地答道:“藏头猱声音圆润厚实,未打弦先猱上,好比胸有远见料敌机先,至于将声藏起,令声无头,大抵是同神龙见首不见尾一个意思吧。”

    “藏头猱”闻言“噗”地一声笑,道:“哎呀,这马屁拍的,叫人好生惬意。好了,给你过了。借书去吧,你要不要也看一下《古平琴歌考》?”

    文笙恭敬称谢,她需要学的东西还很多,琴歌被她排在了后面,不会因为对方一句戏言便改了主意。

    不过“藏头猱”提到这本书,到叫文笙想起刚才他同那乌大元所作的约定。不由关切地问了一句:“陈老,乌大元既然敢说错若在他,以后再不进应天塔这等话。看来是对国师如何决断颇有把握,不要紧吧?”

    “藏头猱”微微一笑:“放心就是。”

    文笙于是听他的话,放心去借书。

    从那以后,文笙果然在应天塔再没见到乌大元师徒。

    过了大半个月,一日她来还书,又遇上了“藏头猱”,文笙算着时间。那次的事情应该有个结果了,难抑好奇,觑着外头没有旁的学生。请教道:“陈老,可否见告乌大元的弟子就《古平琴歌考》回答您的那番话,有何不妥?”

    文笙问这话的时候,已经做好了碰钉子的准备。那日她在外边。对乌大元弟子的回答听得一清二楚,不想办法弄明白了,心里老是有个疑问。

    出乎文笙意料的是,“藏头猱”很痛快就告诉了她自己为什么要叫那人反复补考。

    “玄音阁应天塔,是国师花了很多的心血才为吾等创下的福祉,之前没有,后世也不好说,所以每一个乐师都应该倍加珍惜。读书要用心。绝不是简单地抄回去,将书上的内容背下来就算完了。《古平琴歌考》是讲琴歌的,很多乐师觉着对琴歌了解一下即可,他会借这本书,大约也是想着凑个数,好尽快上二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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