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车夫两人,被捆得结结实实,塞进了他们那辆马车。陆绍衡面色古怪地将那柄弯刀从马屁股上拔下,他轻轻擦拭着刀上的血迹,意味深长地说道:“这柄刀是表兄送给元龙的,这两样东西到了你手里也算物得其所。”
青桐伸手接过,点头附和一句:“很多东西到我这里都是物得其所。”比如银子,袜子之类。”
青桐坐到了陆绍衡的马车,两人呈对角线对坐着。一路上,他问了她几个问题。青桐只问他一个问题:“你是官吗?能走后门吗?”她担心自己进不了城门今晚的计划延迟。
陆绍衡似乎有些累,他靠着车壁,闭目养神。微不可见地点点头算是回答。
一行人到城门外时,大门已经关闭。陆绍衡果然能走后门,守卫盘问了几句便放她们进去了。
街上没有行人,陆绍衡命人一路将青桐护送到林家。青桐临下车时,正在小睡的陆绍衡突然睁开眼睛,十分迟疑地对着青桐说道:“林姑娘,今日之事……”
青桐听他语气有异,心头顿生警惕,她看过一些古地球资料,说某些朝代,除夫妻外的男女不能有身体接触,若是碰了,双方就得成亲。
青桐脱口而出道:“别想了,我不会对你负责的。”
陆绍衡被惊得困意全飞:“……”
青桐抱着包袱跳下马车,回头说道:“以后有用着我时尽管说,我欠你一个人情。还有,不要对别人说我回来了。”
说园,她踏着夜色快步离去,朝着不远处的林府跑去。
待青桐走远了,车内众人再也憋不住了,一个个捧腹捶腿笑作一团。
青桐没有走正门,她乘着夜色从东南口翻墙过去。青梧院里的人都还没睡,白氏屋里亮着一盏昏黄的油灯。她此时正在不停自责:“这可怎么好,早知道我就该拼了老命拦着不让她们把猫儿带走。那两个恶奴不知道要怎么折磨她呢。”
白妈妈劝道:“夫人,就凭我们几个哪里拦得住,老奴觉着大小姐应该没事的。”
青桐推门而入:“我回来了。”
“啊——”白氏一阵惊喜。
白妈妈“嘘”了一声示意白氏小点声。然后赶紧提着风灯出门四周照了一照才放心折回。
刘婆子笑着去张罗饭菜,今日青桐离开后白氏没心情吃饭,饭还在锅里冷着。青桐因有事要做,只胡乱扒了几口便算完事。
今晚月黑无风,正是做坏事的好时机。
青桐当晚又走了一趟后院,厨房,花厅,凡是能过的地方都过了一遍。到了半夜才回去睡觉。
第二天,她一觉睡到日上三竿。为了不惊动对方,青桐让青梧院的人瞒下自己回来的消息。
白妈妈一大早便出去打探消息,半个时辰后,她一脸喜意的回来说:“大小姐,夫人,那黄氏母女三人从昨天下午就开始上吐下泄。比咱们还严重呢。”
青桐心中暗笑,让白妈妈和刘婆子都去打听。
这一天,消息零零碎碎地传来,比如说黄氏吃饭吃到蟑螂毛虫。睡午觉睡到水蛇和蜈蚣。洗澡桶里也有蛇虫。黄氏哪里受过这种待遇,一天下来惊吓连连。饭吃不下,觉睡不安稳。一张原本红润的脸迅速萎黄下去。
这些报复得还不够。青桐打算想一个长期有效的办法好好“招待”黄氏,让她再没闲心来找自己的事。
第三天早上,黄氏不放心青桐,便派了个小厮骑马去西郊的庄子里探探青桐的情况。小厮带回来的消息让人大吃一惊。
原来昨天晚上,一伙强人闯入了庄子。他们打晕了看门老头,打死了崔嬷嬷,绑走了春兰。整座庄院被砸得稀巴烂。
黄氏听罢,面色由黄转白,怔怔地坐在椅上,半晌说不出话来。这时就听金嬷嬷又问青桐的下落,那小厮说,不清楚,问看门的老头,那老头支支吾吾地也说不清。大概可能也被人绑走了。
黄氏恍然回过神来,心中涌上一股就隐蔽的喜悦。被绑走了也好。就是怕传出去,会影响两个女儿的名声。
林世荣当晚回家后,黄氏面带泪意向他诉说了庄子里发生的事情。
林世荣听罢,默然半晌,说道:“你明赶紧着人去通知崔嬷嬷的家人,说明缘故,多赔些银子。那春兰就算了,就算官府解救回来,她怕也没脸活了。”
黄氏试探道:“那青桐呢?哎哟都怪我,我要是多等两天,说不定就没事了。”
林世荣微微叹息了一声,想了想这个总是跟他对着干的女儿。最后沉声吩咐道:“就说她当场撞柱而死。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只能怪她命不好,本来林家好好的,她一回来就怪事不断。”这后几句话算是他给自己找的借口。
黄氏似乎不敢相信青桐就这么摆脱掉了,她仍有些不放心:“官府那边……”她是怕他们真把人找回来了。麻烦是一,主要是名声不好听。
林世荣做为官府中的一员,对他们的做派十分了解,他只是了然一笑,说道:“把那个看门老头打发走吧。”
黄氏擦了擦根本不存在的眼泪,夸道:“还是老爷想得周到。”
黄氏托着病体,仍旧雷厉风行地处理了这一大堆事情。先是安抚了崔嬷嬷和春兰的家人,他们见赔的银子多,果真没怎么闹。那个看门老头很快也被黄氏以极便宜的价格转卖给了别家。
处理完这一堆杂事,黄氏病歪歪地半靠在躺椅上。蔷薇从书房端来一碗银耳莲子羹放在黄氏手边。她尝了一口再去吃时,突然见碗里漂着一条白白胖胖的虫子。黄氏气得手一抖,汤碗掉落在地,摔得四分五裂。
黄氏气得站起来,对着金嬷嬷说道:“你快去召集厨房里的人过来,这两天到底怎么回事?问她们是皮痒还是享福享够了?”
金嬷嬷很快就将人召了过来。黄氏青着脸审问了小半天,可是大伙不是推脱便说不清楚。
“太太,厨房一向都是这样的。谁知道这两天竟出些稀奇古怪的事。”
黄氏心中早觉得奇怪,可是青桐不在府,青梧院里那帮老弱病残在她的监视下根本没这能耐出手。到底是谁做的呢
黄氏冷声命令:“这顿板子先寄下,从今晚开始,你们分般轮流当值,若是再出此事情,你们也别干了。林府庙下,容不下你们。”
林 世荣当晚又没回来,黄氏一人独寝。睡到半夜,忽听得屋顶有人呜呜抽噎。她猛然惊醒,大声呼唤蔷薇。待到人进来时,黄氏赫然发现来人竟是青桐,她的身上带满 血迹,脸色惨白。黄氏吓得大叫一声,惊厥过去。青桐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药汁给黄氏灌进去,轻手轻脚地走了,正如她来时一样。等金嬷嬷听到声音来到黄氏屋中 时,发现蔷薇晕倒在外间,黄氏昏倒在里屋的地上。众人不知其故,胡乱猜测,又忙着去请大夫。整个葳蕤院乱成一团。
☆、第五十六章 众人齐声讨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第二天早上,这起恶*件很快便不胫而走;传得沸沸扬扬。那些闲人议论纷纷。话题中自然少不了横死的崔嬷嬷和命运悲惨的春 兰。当然议论更多的还是刚认祖归宗的林青桐。实在是她的名气太大了;校场比射,闹市口揍人。当消息传到李二成夫妻俩耳中时,两人像被五雷轰顶一般,呆立不 动。客人给钱也不知道收。
他们旁边有不少摊贩都认识青桐;纷纷涌上来七嘴八舌的安慰两人。
有的还说:“这孩子命苦哟,那么壮的一个孩子怎么会病得要送到庄子里呢?”
有人接道:“这还用猜;有后娘就有后爹。”
还有人惋惜叹道:“要我说,这李家两口子就不该带孩子入京。就死活不承认林家的又怎样。一家三口虽然穷些,可至少能活命。”
“你说得简单;林老爷大小是个官儿,咱平头老百姓能跟他硬顶吗?”
……
有几个稍熟些的一看夫妻俩神情不对,赶紧又摇又晃:“李二郎,你别这样。”
王氏一反应过来,便放声大哭起来,哭声震撼街道。几个妇人赶紧上前劝王氏。
李二成还是呆愣愣地,像失了魂魄一般。他喃喃自语:“不可能的,我的桐儿那么厉害,从小到大没病过一回。她不会生病的,不会!一定是有人害她。”
听 到这个噩耗,夫妻俩也没心思做生意了。王氏带着泪把揉好的面团和切好的菜都给了旁边卖烧饼的。那卖烧饼的十分同情两人,便多算了些钱与她。王氏也没心情去 数。有人帮着推车,她一路搀扶着像木雕一样的李二成回去。李二成回到家后,什么话也不说,只拿了菜刀在院子磨。王氏劝了一会也累了,便说道:“咱们还是去 林府打听打听吧。”
李二成仍然刮刺刮刺地磨着刀,一言不发。
房东闻讯赶了过来,她经历的事多,一看李二成这样子不对劲,便劝王氏道:“民不与官斗。这是人家的亲闺女,你们上门也只能上门问问。好好劝你当家的,别做傻事。”
王氏擦着泪道:“不会的,我当家一向老实,他能做什么。”
老妇人摇摇头:“你不知道,这心里有火能发泄出来倒没事了,就怕憋着,越憋越难受。最后没法收拾。”
王氏心中一惊,忙点头称是。
……
程府。一大早程元龙已沿着湖岸跑了三圈。虽然,他可以随便叫上丫头小厮跟着他跑,但他总觉得缺少些什么。
程安最后想了个主意,把林中的一条黑背白肚的大猎狗牵来跟着程元龙一起跑。于是三圈后,程元龙便和他的狗热得一起吐着舌头。他喘着气看着狗,狗也看着他,他不知是不是猜疑惯了,总觉得这狗的眼神中含有轻视的意味。
他挑着眉头问道:“这狗叫什么名字?”
程安答道:“还没,少爷是要给它赐名吗?”
程元龙捏着下巴答道:“嗯,就叫它……饭桐吧。”
程安本来已经准备好一肚子的夸赞句子,听到这个新名,只好将话咽了回去,打着哈哈道:“饭桶,好,好。”
程元龙又问道:“咦,程玉呢?”
“少爷,他昨晚就禀过您了,说是今早趁着凉快出门办点事。”
程元龙哦了一声没再说话。他眯着眼睛看着湖水发呆。突然觉得人生孤寂。
就在他纠结要不要接着跑第四圈时,就见程玉一路小跑着过来,像是有什么急事似的。
“少、少爷,出大事了。”程玉飞奔到程元龙面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程元龙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能有什么大事呢?慢慢说。”
程玉像竹筒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将刚听的消息倒了出来:“少爷,不是咱家的事,是林府。那个青桐姑娘不知怎地突然害了疾病,然后就被送到西郊的庄子,谁知道我——”
程元龙一听到青桐害了疾病,脸色顿时大变。恶声骂程玉:“你能不能别这么罗嗦,拣重要的快说。她了没?”
“是是,她、她在西郊和丫头婆子遇到人贩子,为了林家的名声,撞柱而死。”
“不可能!”程元龙脸上冲血,大声嚷道,“她不是那种人。”
“妈的,一定是那个毒妇在搞鬼。走!”
程元龙连晨衣都来不及换掉,抓起马鞭子,跨上骏马,带着程安程玉,风驰电掣一般地朝林家疾驰而去。
半路上刚好与要来程家拜访的陆绍衡。若是平常,程元龙当然高兴遇到多时不见的表兄。但他这会儿一点叙旧寒暄的兴致也没有。他那张像发面馒头一样暄软的脸此时绷得紧紧的。一双小眼睛里燃着两簇炭火。因为骑速太快,身上的肉颠得乱颤。
“你去哪儿?”陆绍衡不客气地拦住他。
“你别管。回来再说。”
程元龙侧掉马头,打马而去。陆绍衡看着他绝尘而去的背影,摇摇头,吩咐身边一个老成的家丁跟去看看,别让他惹事。
程元龙到达林府时,没想到门首已经聚集了一大堆人。中间有个身着褐色短衣的男子正在跟看门人理论。那汉子他好像有些印象,应该就是青桐的养父李二成。
李二成这会儿已经没了往日的卑微和客气,他的神情悲愤凄凉:“为啥不让我进去?青桐也是我闺女?我养了九年的闺女不明不白的死了,我进去问问都不成吗?”
那看门人推搡着李二成:“我家大小姐的爹是我们老爷,哪里多出来一个爹?你先回去,我们老爷夫人都气病了,不方便见客。”
一个不让,一个不依。就在这推搡中,忽听得咣当一声响动,一把用布包着的菜刀掉落下来。
那看门人看到菜刀,愈发理直气壮,厉声质问道:“大胆刁民,你揣着菜刀进府意欲何为?再不滚开,我就把你送去见官。”
李二成弯腰捡起菜刀,高高举起来,示威性地说道:“你带我去见啊。咱们正好说个明白。我要问问那个蛇蝎妇人,我闺女究竟得了什么病,我养了她这么多年,她连个头疼脑热都少得?为啥一回来就得病?就算得了病为啥不看大夫,为啥偷偷摸摸送到庄子里去?”
众人哗然议论起来,有的还问李二成,那青桐是否真的从小到大没得过病。李二成据实而答。
李 二成挺直身子看着众人悲声说道:“这孩子是我在江边打鱼时捡到的,捡回来没奶吃,我一家一家地上门去求村中妇人给她喂奶。拉扯这么大,俺们两口对她跟亲生 没啥两样。后来江府的来找,俺们夫妻虽万分舍不得,但想着可怜天下父母心。她亲生爹娘一定日夜悬念。便把孩子还给了林家。谁能想到……这才几天哪……”李 二成说着险些掉下眼泪来。
众人听得唏嘘不已,有的心软的妇人还跟着掉了眼泪。
他强忍着泪意,恳求道:“众位乡亲们,不,街坊们,你们给做个见证。今日林府不给个说法,我就不走。若真是那妇人所为,我便砍了她,你们送我去见官吧。”
“这位大哥,千万别冲动。”
“是啊是啊。”
李二成正欲再说,忽听得头顶上传来一声冷笑:“见什么官?走,跟着小爷进去,看哪条狗敢拦?”
程元龙说着示威性地举举手中的马鞭。
那看门人一见是他,脸上的笑容顿时僵硬起来。哭着脸为难喊道:“程少爷,使不得啊,我们老爷身体不适,今日真不便见客。”
程元龙侧侧头,提高嗓门,意味深长地说道:“身体不适?我看是心虚吧。”
程元龙说着话,纵身下马。踏着沉重的脚步,一鞭甩开守门的,大步流星地跨了进去。李二成紧跟在他后头。
此 时的黄氏被折腾了一夜,她被金嬷嬷叫醒后,全身上下开始莫名地发痒。尤其是脸上痒得出奇,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爬般。她起初忍不住挠了几下,险些把脸皮挠 破。于是她强忍着不去挠。她正抓着金嬷嬷的手低声呻、吟不止。奇怪的事接二连三地发生了。不但是黄氏,接着是金嬷嬷还有林淑媛和林淑婉以及林世荣,全府上 下一齐挠痒痒,轮流入厕。
如果说一两件还是巧合,那么这么多事连在一起,就不得不往深了想了。
黄氏低声咒骂:“一定是那个小贱人搞得鬼。”
金嬷嬷道:“她会不会自己跑回来了?”金嬷嬷是亲眼见识过青桐的实力的。
黄氏迟疑了一下,摇摇道:“不大可能,我当日亲眼看的,她确实病得起不了身。听人说,那天晚上共进去了五六个强人,她浑身是铁能碾几颗钉?怎么能逃得了。若是真逃了,她除了林家还能去哪儿?”
黄氏虽然嘴里这么说,心头还是有一丝狐疑。她断然吩咐道:“你赶紧派人去青梧院和她养父那儿去盯着,她只有这两个去处。——还有江家。”
黄氏话音刚落,就听见一个小厮捂着肚子来急报:“太太,那那程小霸王杀过来了。”
黄氏脸色愈发难看,问道:“老爷呢?扶他出来。”
林世荣比黄氏好不了多少,他脸氏蜡黄,神色萎靡,一脸阴霾。
听到程元龙不请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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