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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赵永泰朝四面看了看，从大家脸上的神情可以看得出来，所有的人都很兴奋，完全没有了以前接战前的那种迷茫与惶恐。正应了一句话：军队是打出来的，不是练出来的。平时练得再好，没有实战经验，上了战场也一样抓瞎。可以想象，如果是两年前的海卫舰队，遇到现在这种情况，可能第一选择是逃跑而不是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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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蛟龙入海 第三十三章 狼群（2）
“开始攻击！”传令员的声音都因为兴奋而发颤。
在传令员的声音响起后没多久，几乎同时有三个发令声响起：“放！”其中一个就是牛二全的。为了自己以后的美好生活，他已经豁出去了，刚才把棉衣都给脱了。其实主要是因为太亢奋了，身体发热量大增，现在他还满头是汗。
如果从外面看，差不多的时间，其他两艘战舰上也各有两个炮窗冒出了白烟。七发12磅的炮弹，向着叛军船队中航行在最前面的，最大的一艘船呼啸而去。
孔有德作为叛军首领，当然要享受最好的待遇，所以他和心腹亲卫们都坐了上最大的一艘船。虽然被官军围困了七八个月，但他所在的船上还是装载了不少食物。至于其他人有没有吃的，那他就管不着了。由于天气太寒冷，叛军又缺衣少食，所以除了几艘主将所在的大船外，其他的船只都没有人进行瞭望警戒。不是将官们不派，而是没人肯去。
以前军中上下尊卑的级别很森严，别说是这样的站岗放哨，就是让兵士上去送死，也很少有人敢反抗。但是自从叛乱被围后，随着粮食补给的日渐缺乏，兵士们也渐渐不再听从将官的指挥了。兵士们觉得反正听了也是死，不听也是死，还不如让自己死得舒服点。甚至逼得狠了，还可能产生兵变。所以到后期，将官们也不敢过分逼迫手下的兵士。这天寒地冻的，又缺衣少食，将官们想着反正有大船上的人看着，也就没有派出警戒人员。而且在他们诈降诱奸了天津卫来的官军水师后，他们也不认为这次北行会遇到什么危险。
能上大船的肯定都是主将们的心腹亲卫，但是人总是要分个三六九等的，亲卫里边也会有亲疏之别。此时孔有德所在的大船上，两个与亲卫队长关系比较差一点的家伙就被安排在甲板上瞭望警戒。不过他们也不会傻傻地杵在空旷的地方吹风，两个人找了一个背风的角落挤坐在一起互相取暖。而现在吹的是偏北风，也就是说他们是背向着北方。其他几艘大船上的警戒人员情况也差不多，除了选择的背风位置不一样以外。
本来舵手应该是在船尾甲板上的。但掌舵的一般都是舰长的心腹，而且掌舵也是一个技术活儿，所以舵手在船上的地位还是比较高的。在如此天寒地冻又都不认为会遇到危险的情况下，舵手们都在固定了舵盘后躲进舱里避风去了，只是偶尔出来看看风向什么的。
以至于整个叛军的船队，上百艘船，居然在海卫舰队开炮以前都没有人发现有船接近。
“老三···三···你···你说···我们···们过去了···能···能···有条···条活路吗？”其中一个汉子颤声问道。两个人都穿着棉军衣，不过都已经脏污处处，破烂不堪了。要不是胸前还能看出来是一个兵字，还真会被人当成乞丐。头发还算有个发髻，胡子都脏得拧成了一股一股的。脸上大概是擦过，虽然上面到处是一道道的污痕，但至少还能看出皮肤是小麦色的。眼神里除了疲惫就是迷茫，毫无光彩。脸上都有不深的皱纹，看不出年岁有多大。
“大···大人···不···不是说···保···保证···证···荣华···华···富贵···贵嘛！”另一个人也颤声回答道。其实他们还算是命好的，至少每顿都能吃饱，每天只需要在甲板上吹几个时辰就行了。其他中小型船只上的人能吃个半饱就不错了。而且大船上的物资相对比较充足，在海上航行个把月都没有问题，其他船上的人能这样挺过半个月都有问题。这还是登州府库充足，冬衣什么的都有储备，要不然他们被冻死的人也不会少。
其实到了后面几个月，兵士们已经完全是在机械性的战斗，他们已经完全失去了为之战斗的目标，唯一的目的就是能够活下去。无论之前是主动还是被动的加入孔有德的叛军集团，现在他们都只为一个目的战斗：为了能够活下去。
在最后粮草快要耗尽的情况下，孔有德等人不得不选择在冬天乘船出海向北，去投靠后金。此时如果他们再不为手下的兵士们找到一条出路，他们很可能会被兵士们杀死以换取投降官军的机会。为了还能够维持住军心，孔有德等人在出海前也向兵士们洒下了大把的承诺，至于这些承诺以后能不能实现，就连他们自己也不清楚。不过不管怎么样这也是一条生路。至于说到时候能不能实现，其实兵士们也没有兴趣计较了，他们现在只想活着。当然，这些承诺至少也是一种激励和希望，总算是让孔有德他们暂时稳定住了军心。
另外，孔有德等人也很清楚，他们不管是投靠哪个势力，想要得到重视，获得高位，自己就必须要具有一定的实力。而作为军将，他们的实力就是手下的兵士。所以他们才会费劲全力将尽可能多的兵士都带走，对他们来说，这些兵士就意味着他们以后的地位和财富。
“呵···呵呵，到···时候···我···我要···先···先娶···娶个···媳···媳妇。”先前开口的人笑了笑说道。虽然他不知道以后到底会怎么样，但现在总是想给自己一些活的希望。
“呵···呵呵，好···好啊。我···”听到他的话，另一个人也跟着笑了起来。不过还没等他说完，就听见了一阵熟悉的呼啸声。
不知道是冻麻木了，还是怎么回事，他好一会儿都没有想起来这是什么声音，但是又觉得非常熟悉。还没等他想明白，就听见“啪嚓！”一声，同时感觉船身震了一下。紧跟着就听见一声声不是很清楚的惨叫声。
首轮的七发炮弹，只有一发击中了孔有德的帅船右侧。虽然隔着一千米的距离，但是前装炮还是显示出了其强大的威力。炮弹击穿船壁后又连着击伤了船舱里好几个人。
由于孔有德等人希望能够带着尽可能多的兵士，而兵士们在看到生路后也不希望被留下。作为叛军士兵与官军作战了这么长时间，就算是投降了也不会有什么好的下场。所以每艘船的船舱里都装满了人，虽然还算不上人叠人，但也差不多是人挤人了。
所以这一发炮弹不但直接击伤了五个人，崩出的木块还伤了不少人。不过被木块伤到的都只是皮外伤。而被直接击伤的五人，都是严重伤残。其中三人手臂折断，一人右肩骨被击断，最后一人整个胸骨被砸凹了进去，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好一会儿，整个舱室里都只有重伤者的哀嚎声。其他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惊呆了，就连那些轻伤者也不例外。已经出海两天多的时间，除了晕船的，大多数人都已经适应了海上航行的无聊生活，至少现在不用再担心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人杀死了。
但是现在他们却遭到了炮击。好一会儿，船舱里的人才反应过来他们是遭到了炮击。自从他们歼灭了从天津卫来的官军水师后，叛军上下所有人都认为此次北上的航行是安全的，至少在接近旅顺前是安全的。
反应过来之后，终于有人开始大叫起来，随之而来的就是混乱的推挤、踩踏。他们以为是官军水师追来了。紧接着，不断有炮弹击中这艘船或者船身周围的海水，使得整艘船都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大帅！大帅！官军追上来了！”孔有德正在做着美梦，梦到自己到了后金后，被女真人尊为上宾，不但送了许多金银、美女给他，还任命他为大将军，统领大军。真是从来没有过的意气风发，其他人都争相上前拍他马屁，甚至有人因为不想被人挤开而拉扯着他的衣服。
随后，他真的被人拉扯醒了，睁开眼睛一看，原来是他的亲卫队长梁刚。他心里很不爽：老爷我好不容易睡个好觉，还做了一个美梦，还没享受够就被你吵醒了。不过梁刚一直都是他心腹中的心腹，此时更是用人之际，所以他也不好因为这个而责怪梁刚。只是很不耐烦地问了一句：“怎么了，这么慌慌张张的？”
“大帅！官军追上来了！”梁刚平时也是一个很有眼力的人，要不然也不可能成为孔有德心腹中的心腹。但此时他已经顾不得孔有德略有不爽的脸色了，大声重复了一遍自己刚才的话。
“官军！在哪儿？”这次孔有德听清楚了，吓了一大跳。赶紧起身将桌上的单刀抓在了手中。被官军围在登州七八个月，他已经养成了刀不离身的习惯。最后一个月甚至睡觉的时候也抱着刀，而且睡得都很浅。此时他对自己的亲卫都不太相信了。
直到船离港之后，他紧绷的神经才渐渐松弛了下来，他知道此时手下们已经不可能回头了，要杀他向官军报功的可能性也就小了。这两天他基本上都是在补充睡眠了，刚才可能是他几个月以来睡得最香甜的一次。
第二卷 蛟龙入海 第三十四章 狼群（3）
“官军在哪儿？”孔有德一手抓着刀鞘，一手握着刀柄，紧张地问梁刚。同时眼睛一直往舱门那里瞄，此时他也听到了船舱里乱糟糟的喊叫声，还以为官军已经上了船。他甚至怀疑是不是梁刚等人勾结官军，想抓他换取功劳。因为他发现梁刚虽然很惊慌，但身上却没有血，身上也没有打斗过的痕迹。一般来说，如果有什么突发事情，亲卫队首先应该做的是去阻止，以帮助将主获得足够的撤离时间。如果真是官军上船了，那梁刚首先应该安排人阻截，如果形势不可控制，再来通知主帅。
“大帅，我们遇到了官军水师，我们这艘船已经被官军的火炮击中好几次了。”梁刚其实根本不知道遇到了谁，他只是听到其他人都在高叫官军来了，而船身又确实被不断击中。面对这种情况，他只能是先来主帅这里通报了。毕竟他只是亲卫，对海战基本上一无所知。
“水师？”孔有德听到这个词，才想起来自己现在身在船上，心里舒了半口气。这时，一声“啪嚓！”的木板破裂声在他们头上响起，随之而来的是更加慌乱的脚步声和几个人的惨叫声。孔有德作为主帅，他的舱室是在尾舱的二层，上面是帅舱，也就是指挥室。这种地方平常只有主帅、舰长和将官们才可以进，听着上面慌乱的脚步声就可以知道此时兵士们现在有多恐慌了，都慌不择路地跑到帅舱里了。
“有多少船？”孔有德紧张的问道。现在他已经相信了梁刚的话，虽然不知道这支水师是从哪里来的，但是会开炮攻击他们的也只能是官军水师了。
“呃，这个，我担心大帅的安危，所以就直接赶来通报大帅了。”这时梁刚才想起来自己没有去确认敌情，听到孔有德的询问，梁刚额头上开始冒汗。
“哼！”孔有德明白梁刚根本就没有去观察敌情了，不过看在他还能首先想到来通报自己，孔有德也就没有再训斥什么，只是冷哼了一声来表示自己的不满。然后抓起一旁的衣物，一边穿戴一边往外走。梁刚赶紧小心地也在后面跟了出去。
不得不说，一千米的距离对于此时的舰炮来说，实在是太远了，就算是海卫舰队的舰炮，此时的命中率也不超过两成。
“妈的！又没中！快点儿装弹！”牛二全气急败坏地大声嚷嚷着。头一次在少爷面前表现，结果两发都没中。如果大家都这样还好说一点儿，可是队里已经有三个人命中一发了。之前刚跟少爷拍着胸脯作保证，结果现在一发都没中，让人想不认为他刚才在吹牛都不行。再加上他斜眼偷看赵永泰时，发现赵永泰脸上带着一种玩味儿的笑容，更是让他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已。只好用大声的怒骂来掩饰自己的紧张心情。
其实赵永泰对这样的命中率并没有感到特别的意外，要知道此时如果是其他舰船的火炮，能有百分之一的命中就已经是撞大运了。他之所以看着牛二全笑，只是因为看到牛二全夸张的动作表情感到好笑而已。不过因为平时他找牛二全的茬的时候也是类似的表情，这才让牛二全现在觉得毛骨悚然。
“我看还是靠近一点儿吧，这样也太浪费炮弹了。”此时刘成梁也下到了主炮舱来，他主要是来找赵永泰商量的。在看到如此低的命中率后，他和刘彦斌都觉得应该靠近一些距离，以提高命中率。他们觉得凭自己舰船的航速，根本不用担心会被对方缠上，也就不用太小心翼翼。再说现在这么低的命中，对对方来说也根本不痛不痒，想要击沉对方就更是不用想了。
“那就抵近到400米吧。怎么要把几个大家伙撂倒才行！呵呵~！”赵永泰也觉得自己先前太过谨慎了，主要是之前被对方庞大的数量给镇住了。但是两轮炮击后对方的反应却完全出乎自己先前的预料。到现在也只有被攻击的那艘大船附近的船有反应，其他的船上连人影都看不到。当然，有反应的舰船数量还是在不断增加。不过按照这个速度，等他们抵近后将最前面几艘大船都撂翻了，可能整个船队还有不少船不会有反应。
毕竟实心炮弹击中船体和海水的声音不会很大，离远了根本听不见。而他们的舰船离船队还有一千米左右的距离，火炮发射的声音在空旷的海面上离远了听起来很像是打雷的声音。更重要的是叛军们根本没有想到会有船会来拦截他们。
“哈哈~！中了！中了！”牛二全第三炮终于中了，不过这时的距离已经拉近了不少。牛二全转身就想去向赵永泰报喜，不过看到赵永泰正在跟刘成梁说话，就没有过去，顺手接过了旁边一个人的炮弹帮着装填起来。他此时也觉得自己才中了一发就跑去报喜，很有点儿持宠卖弄的嫌疑，搞不好还会引起少爷的反感。这么想着，也就静下了心来，准备打出个漂亮的成绩给少爷看看。
孔有德来到甲板上的时候，海卫舰队已经抵近到了400米的距离。虽然从他的舱室到甲板并不算远，但一路上到处都是惊慌乱窜的兵士，或安抚或镇压，花费了他们不少时间。
“就这三艘船？”来到甲板上后看到的情况让孔有德很是愕然。他向四周看了一圈又一圈，实在不敢相信对方前来拦截的就这么三艘船。虽然这三艘船个头大点儿，火炮数量多点儿，但是自己这方可是有一百多艘船。就算是摆着不还手，对方的炮弹也不够啊！
“好像···是的。”梁刚也不敢相信，但事实摆在眼前却让他不得不相信。
“大帅，还是先下令避一下吧。”此时海卫舰队火炮的命中率已经提高到了四成以上，梁刚感觉现在四周到处都是炮弹在飞。炮弹的破空声不断在他耳边响起，让他不由自主地伏低了身子，以躲避可能飞至的炮弹。
面对如此密集的火力，孔有德也很心惊：现在南方水师已经有这么厉害的战船了？他已经看到了对方三艘船上都挂了郑字旗，知道对方是福建郑家的战船。对于这个才投靠朝廷没多久的海盗势力，他知道得不是很多，只是知道对方现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