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让紫轩起疑,我听到这里就回去睡觉了,睡前我想,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挡不住我的脚步。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夜色朦胧,我望着窗外的暮色,心里突然有了一丝烦忧。
我觉得我已经懂得尘世与世外的区别了,在云涧山的时候,我从来没有这么烦忧过,我的记忆里,只有介凡禅师神秘的笑容和那一片颂经声,后来,紫衫来了,那时她还是个小女孩子,我们在一起玩闹过,后来我就知道了自己原来还有神秘的身世,我就想知道这些秘密。然后我就听到了介凡禅师的预测,然后我就看到了山下的战火,映满天空。
如果我不长大,紫衫也不长大,我们就永远是无忧无虑的了。
可是现在我又才经历了多么少的事情啊,我不知道前面等着我的还有什么。
天亮后,几个侍卫走了进来,请我去赴宴。
“明王早就在等你了。”他们说。
我带着翔去了,翔依然是紧紧地握住我的手,靠在我身边,仿佛我就是天下最最安全的依靠。
“早已经操办好了一切,只是见你睡得香甜,所以没有打搅,不知睡得可好。”紫轩笑容可掬地说。我不知道一个心怀鬼胎的人怎么能够笑得如此自然。
“很好,真多谢你了。”我故意拘谨不安地站在那里。
“请坐,快请坐。”
我拉着翔坐下来,翔把他的凳子往我这边挪了挪,靠近我的身边。
我没等紫轩说话就大吃起来,甚至装作想用手抓,又讪讪地缩回手来,吃的时候,我看着紫轩愕然的神情感到好笑。
“我,我是不是有什么不对?”我故意放下筷子不安地说,翔也停了下来。
“没有,没有。”他赶紧说。
可是我感知到他的意思是果然是山野粗人,不懂规矩,于是我知道我的伪装再次成功。
我继续大口地吃,我知道紫轩想把我留下来是有目的的,那他就不会现在害我,而且我也真的饿了。翔还是很不安,我让他尽管地吃,紫轩也劝他不要害怕。
“我并不是什么坏人嘛。”他说。
吃过饭,他并没有提出想留我,只是说请我们回去歇息,如果想在宫中走走的话,也可以,不会有人阻止我们的。说着,他就对一个管事吩咐了几句,让他告诉所有的侍卫。
我带着翔在宫廷里散步,一边想着难道他改变了主意,那我应该怎么办呢?我不能在他下了逐客令后还在这里不走。也许我该想办法去桫桐那里探探消息?
走到我和翔的卧房的时候,我看到了一大丛的菊花,就在房子的前面,下午的时候我竟然没有注意到。
菊花已经残了,花瓣不再伸张,而且有一些已经落在了地上。
一阵冷风吹过,我才想起现在已经要到冬天了,风更加的冷了,幽鸣鸟的叫声更加凄厉,似乎预言着更大的灾祸的到来。
“我们明天就走吧?”翔小心地问我。
“明天就走。”说着我领着他进屋去睡觉,我需要好好地睡一觉,然后在明天继续我的旅途,只是旅途延伸向何方?我不知道。
我脱下衣服要睡下的时候,感到身体一阵难受,我明白这是幻术的作用,在这里,能够使用幻术的只有紫轩和椴榉,我不知道究竟是他们中的哪一个,他想干什么,可我不能反抗,因为我现在伪装的是一个普通人,不能施展幻术,我不能让他们知道我的底细。
也许这是对我的又一次试探吧,我想,不到最后的关头我是不会运用幻术相抗的。
可是也许是桫桐的人,他们也会幻术的,可是他们好像并不是想要我的命,不然会用更厉害的手段的,而不是只要我痛苦。我在心里转了无数个念头,最后还是决定放弃抵抗。
我使劲地抑制住自己的痛苦,可是翔还是发现了我的异样。
“哥,你怎么了?”他把手放在我的额头上,接着就惊叫起来:“你的头好烫。”
我说没什么,很快就会好的。可是我感觉到痛苦并没有减弱,不过我还是放了心,好像他们就只是想让我难受一阵,并没有利用幻术威胁我的生命。
可是翔还是很焦急,他奔到门外,大声地喊起来:“快来人啊,快来救救我大哥。”
我听着他不停地喊叫,心里很感动,这个一直只知道躲在我身边,对这里的一切都深怀恐惧的翔,竟然能如此地大声叫喊,忘掉了恐惧,甚至在侍卫呵斥他的时候也没有停下来。
很快的,紫轩就来了,他带着大夫,他让大夫来给我诊断,可是大夫说不出所以然,只能讷讷无言,在紫轩的一再追问下,他才支支吾吾地说:“他的病很奇怪,我诊断不出具体的病情,更不知道病因,也许是什么隐疾吧,是他生来就有的毛病。”
“你胡说,我哥什么病也没有,是你们害他的!”翔大声地叫起来。
紫轩皱了皱眉头,也大声地呵斥那个大夫说:“要你们这些废物有什么用!”
翔还在叫着,他甚至冲到了紫轩的身边,我及时地喝止了他,不然我想他会扑上去的。紫轩说:“赶紧再去请最好的大夫来给重阳治病。”
我忍受着痛苦,不久一个大夫就来了,我想他应该是早就在外面等着的了,他诊断之后开了一副药方,可我知道他只是信口开河,因为幻术是不能够用药来解除的。除非他们撤除幻术或是我运功相抗,可是现在这两种情况都不可能发生,起码在短时间内不会发生。
翔在大夫说出药方后就急着说:“快去抓药,快去抓药。”
紫轩看了他一眼,吩咐手下去抓药,大夫说:“这些药都很难找的,都是些珍贵的药材。”
“赶紧去抓!”紫轩大声地说,我知道他们是做给我看的。
紫轩又转头对我说:“你的弟弟对你关心得很啊。”
我只是笑笑,可是我心里很感动。
喝完药之后,他们都离开了。
“好好休息,会好的。”紫轩对我说,说完他转身而去,紫色的披风高高扬起,仿佛有风突然吹过来,我觉得他在这一瞬间是很有威势的,也许他真的能够成为帝王。
可是我依然难受,甚至昏迷过去,在我醒来的时候,我看到了眼前翔的几乎要流下眼泪的脸。
“我不会有事的,你别急。”我安慰他说,可是他还是紧张。
“你已经一整天没醒了,你怎么了?”他焦急地问。
“你为什么叫翔呢?”我故意问他,想转移他的注意,让他不要如此的焦虑。
“我喜欢鸟儿,我想能够和鸟一样飞上天空,”他说,“可是我娘说,人只有死了才能飞,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只鸟,叫灵魂,它会在人死后飞走,你不能死,你不要飞走!”
翔说着流下泪来:“我爹我娘都死了,你不能再死了。”
我听着他低声啜泣的声音,心里很感动,竟然感到高兴,因为有人这么关心我,我说:〃别害怕,我不会有事的,我也很想能飞上天去,可我不会死的。〃
是的,我不会死的,我还有翔等着我照顾,我还要去找紫衫呢,如果紫衫也能这么关心我,我该是多么幸福。
翔帮我把被子盖好,坐在一边,专心地看着我,我突然从他的眼中感觉到悲哀,就像他在父母的坟前哭泣时的那种悲哀。
“我不会死的,”我摸摸他的头说,“相信我。”
半夜的时候,我忽然从梦中惊醒,我看到了冲天的火光,喊杀声,哭泣声,我觉得我在颠簸,我在向一个遥远的地方走去,我听到有人在叫我:哥,我不让你走。
真的是在叫我吗?那么是谁在叫?
哥,我不让你走。
“你怎么了?”翔趴在床边睡着了,这时也从梦中醒来,关心地问我。
“没事的,你睡吧。”
我说完后,握握他的手,突然我看到房里多了一个人,他的身影在月光下飘摇,翔也看到了,他刚要大叫,可是那个人却轻声地止住了他,我看出他竟然是那个黑巾蒙面人。
“你还认识我。”他说。
“我怎么会忘记你呢?”我说,我感受着他身上的熟悉味道。
“你为什么不抵抗?我教过你的幻术你为什么不使用?”
我想回答,可是他制止了我。
“不用说了,我知道了。可是你知道吗?悲惨的一幕就要重演了,因为你。”
“因为我?”我吃惊地问。
“对,因为你,除非你坚定不移地走自己的路。”
“我本来就是做自己想做的事的,谁也别想左右我。可是介凡禅师说一切都是不能改变的。”
“也许吧,可是希望在你身上,虽然只有一线。”
“只有一线我也会努力的。”
“那就好,介凡禅师让你下山是有深意的,你的肩上,有着很重的责任,你要担负起天下的太平。”
我说:“可是我只想知道自己的身世。”
“难道你可以对一切都置之不理吗?那你为什么要救翔?你就让紫轩这么祸害百姓吗?”
我无话可说了,他又说:“其实等你完成了你的任务,一切都会真相大白的。”
“真的吗?”
“当然,其实你要做的事和你的身世也有着密切的联系的。”
我似懂非懂,他又问我:“你刚才看到了什么?”
火光,哭声,还有人在叫我。
“那只是梦,那都是虚幻的。”说完他就走了。
我想那么我就应该坚定不移地去追寻自己的身世了?我本来也不想放弃的。
我看着他飘忽的背影,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和介凡禅师一样,不把他所知道的秘密告诉我,却让我自己在迷雾中探索。
我想着梦里的声音。
哥,我不让你走。
是翔吗?可是我能记得我听到的是一个女孩子的声音。
我要从紫轩的身上入手,我要知道所有的秘密,首先就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第二天紫轩又来看我,他的身上仿佛散发着淡淡的紫色光芒,他问我:“还没有好点吗?”
“好了一些。”我说。
“那就继续服药吧,我不打搅你休息了。”
翔在他们离去后问我:“哥,你真的没事了?”
“真的没事了。”我看着他说。
可是我依然不能起床,而紫轩和椴榉则每天都来看我,还特意地让我知道他们是如何地费尽心思找来那些名贵的药材。我也装作不知道,只有翔会在没有人的时候悄悄地哭。
“你不会死的,你不能飞走。”他握着我的手,看着我说。
“我不会死的,我死了你怎么办呢?”
“是啊,你不能死。”翔喃喃地说,在那一瞬间,我竟然觉得他有点像紫衫,我觉得就是紫衫在握住我的手,她说:“你不能死,你死了我怎么办?”
紫衫,你还好吗?我不知道你会不会怪我的不告而别,可是我没有办法,我想也只有云涧山下才是安静的,才是苍翠的,不会是我一路而来看到的血色。
我又想起梦里的那声叫喊。
哥,我不让你走。
那是紫衫吗?她为什么会这样喊,是因为我的不辞而别吗?
蒙面人说那些都是虚幻的,可是为什么我觉得这喊声如此的深刻,仿佛寒流击中我的全身。
三天以后,紫轩和椴榉一起来看我,紫轩还故作关心地摸我的额头。
“好了一些了,”他说,“看来大夫的药方还是有作用的。”
“都是些名贵的药材,当然不会一点用处也没有。”椴榉强调说。
“可是应该早已痊愈的,那些药材的功效是无与伦比的,我平时都不舍得服用。”
“能让重阳痊愈,再怎么贵重的药材也要用,”椴榉说,“可是为什么还是没有好呢?”
我看着他们的一唱一和,心里冷笑,我才知道世间还有这么虚伪的人。
椴榉想了一会儿,才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说:“是不是有人在用幻术害重阳?”
“幻术?”紫轩沉吟着说。
“对,幻术。”
“可是这里只有我和你才可以施展幻术。”
“也许是桫桐派人干的。”
“他没有理由害重阳啊。”
“你忘了?人们传说重阳才是真正的帝王,也许真的有什么秘密呢。”
“还是让我来看看吧。”
接着紫轩就为我仔细地检查了一番。
“果然是幻术,难怪那些大夫都不能检查出病因,吃了这么多的药也没有好。”
说完,他就替我解除了幻术的禁锢,我终于感觉到了舒服。
“桫桐真可恶,竟然这样对付一个普通人!”椴榉愤慨地说。
“所以我才会反抗他啊,可是人们都不理解我。”
我看着他们的表演,我已经知道了他们的所有意图,他们不过是让我以为他们对我好,而桫桐则是个万恶不赦的奸徒。
我还不知道桫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可是我知道紫轩和椴榉不是好人,不然他们不会让士兵如此地杀戮。
我知道他们还是为了让我留下来,我本来也不想走的,只是他们要我留下来干什么?
紫轩又说:“看来真的是桫桐派人干的,你暂时不能离开,以免受到伤害,就先留在这儿吧。”
他终于说出了最终的目的,我也欣然答应。
“我们还是走吧,哥。”翔在一边小声地对我说。
“走了你们就会被桫桐害死的。”椴榉对他说。
“可是你们……”翔说了一半不说了,我知道他认为紫轩和椴榉也不是好人,我还看到椴榉瞪了翔一眼,可我装作没看见。
我对翔说:“我们在这里才安全,他们会保护我的。”
“对,我们会保护你的。”
翔看着我,疑惑不解,但他还是顺从了我的意思。
我要留下来,我要揭开所有的秘密,我要阻止介凡禅师说的即将重演的悲惨的一幕,虽然我还不知道它到底是什么。
我留在了紫轩的宫里,在没有人的时候,翔悄悄地问我:“哥,你为什么要听他们的话留下来?他们不是好人,我看到他们根本就没有好好地替你治病,他们用的都是最普通的药,我生病的时候我娘就给我熬过。”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
“我怕说出来他们连这些普通的药也不给你喝了。”
“不管是什么药,我不是已经好了吗?”
“那我们才应该走啊,原来你病了,不能走,现在可以走了,这里不是好地方,我不想在这里呆下去。”
我问他:“那你是为了我才呆了这么长时间的了?”他点了点头。
“那你就再呆些时间吧,为了我,我还有事情要做。”
“好吧,我可以为你连命都不要的。”翔认真地说。
紫轩命令下人每天都要好好地服侍我们,我接受了,可是我没能得到我想要的。
然后紫轩就请我和他们一起到各地去巡视,我已经知道了他们的把戏,他们让百姓以为我是真正的叛乱的主使,因为我和现在的帝王桫桐很像,民间已经在传闻王位的接替是错误的,那个真正的王应该是我。
紫轩还想在战败的时候将所有的过错推给我,把我献给桫桐,如果战胜,我也没有活命的机会,他会说我是假的,然后将我杀死,由他接替王位。
应该说他的计划是不错的,可是他不知道我已经洞悉了他的阴谋。
遗憾的是,我没有得到紫衫的消息,我想起那紫色的血,可以断定去对付紫衫的肯定是皇族人,如果不是紫轩又是哪个藩王呢?甚至是国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