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下官禀报了总镇杨大人,杨大人即刻派出了战力最强的亲信家丁随船,整日在这一带海域巡查,终于半途遇上这股建奴,我军数艘战船与建奴激战,聚而歼之。”
赵海明说到此处,室内一阵寂静,一旁人自李嵩以下掉了一地下巴,李嵩更是扯断了几根长髯,这特么是真的吗,老赵你不是胡说的吧。
这里只有王佥心中笃定此事怕是真的,他当时在旅顺可是闹了一个大笑话,临阵转进,丢下赵海明独撑危局,结果,赵海明阵斩近百建奴首级,独享战功,可是让他悔死。
“赵海明你不会是痴人说梦吧。”杨景堂机会是脱口而出,真是笑谈,你当斩杀建奴真是砍瓜切菜一般不成,他说什么也不信。
“嗯,”杨国栋眉毛一立,怒瞪杨景堂,“杨同知可是认为本镇冒领战功吗。”
杨景堂急忙一揖道,“绝无此意,绝无此意。”
他是心下一急,言语间将杨国栋也捎带上了,这位爷他真是惹不起。
“哦,空口无凭啊,可有斩获。”听到此处,李嵩面上平静,心头却是乱跳,但愿是真的,但愿是真的啊,要晓得他坐在登莱巡抚位置上如坐针毡。
这里战事频氖,而且都是不出彩的活计,皆是为东江和辽东打下手,同时也得照拂朝鲜,手下军兵却是战力羸弱,随时都会受到那些御史清流的弹劾,看看上两任袁可立和武之望的下场吧,都是去职待勘。
他早就运作回南京任职了,离着北方这个祸乱之地远点为上。
谁想到,事情还没有着落,建奴就入寇朝鲜和铁山了,又是烽火遍地,他压力山大啊。
如果此番斩获是真的,那么他笃定运作回南京任职必是水到渠成,他终于可以逃离险地了,这让他如何不激动。
“好叫大人得知,斩获就在官署外,计有甲勒额真一名、牛录额真一名,全套战甲旗帜,以及真奴首级百名,汉军首级二百余,大人可派人即刻检点,如有虚报,下官自行领罪。”赵海明嗓音洪亮的禀报道。
“赵指挥即刻将缴获带上来检点,如若属实,本官自会向圣上和朝廷为你请功。”李嵩向北拱了拱手,他此时笑容可掬,全没有方才的威压,好家伙,斩获不是太多,同辽镇没法比,但是,甲勒章京在列,这可是十年没有的高阶军将了。
“这个,”赵海明略一沉吟。
“怎的,赵大人所谓缴获不会都是杀良冒功吧。”杨景堂冷笑道,在登莱和东江杀良冒功太过平常,他根本不信赵海明能有斩杀建奴的手段,你赵海明如有这般本领,早干什么去了。
“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赵海明正容斥道,让杨景堂一鄂,你赵海明真是狗胆包天。“大人,因天气渐暖,首级虽用石灰硝制,还是味道浓烈难闻,不若请大人移步到外面一观如何。”
“嗯,可也。”李嵩略一沉吟,点头称是,毕竟真是将官衙弄的臭烘烘的就不美了。
赵海明当先引路,李嵩、杨国栋等一众人跟随,来到官署大门外。
第一百四十五章 风光无限
众人相续来到官署门外等候的马彪等护卫处,马彪等人急忙跪拜各位上官。
“马彪,将毡布打开。”赵海明吩咐道。
“遵命。”马彪使了个罗圈揖,起身命令护卫将大车上的几层毡布打开。
护卫手脚麻利的开始掀开盖布,这是用好几层捆扎的,得好几个护卫动手拆解。
李嵩等人是翘首以待,而杨景堂则是惊疑的看看大车又看看赵海明,只见赵海明没有一丝的怯意,他心中也是不断画魂,难道这都是真的,这不可能嘛。
当毡布一角被掀开,一股浓烈的腥臭之气散播开来。
李嵩等人急忙用衣袖掩住口鼻,但是眼睛却是看向大车里面,只见一个个浮肿狰狞的带着长辫的首级显露出来,有的怒目圆睁,有的闭目无言,有的呲牙咧嘴。
其他军将还好些,李嵩这个正统文人心里这个翻腾,他不是没监斩过罪囚,但是如此多的首级恶形恶状的堆放一起,却是他从未经历过的,加上这股子味道。
李嵩急忙调转身子,“各位大人看看是否为真。”他自己则是退后几步,再看下去,他深恐吐将出来,那就太过失仪了。
这些军将围拢过来,细细端详这些首级,眉眼、牙口、筋肉都是与汉人不同,毛发也没有后剃除的痕迹。
“啧,都是真奴首级啊。”汤谦围着大车细看一番赞叹道。
“确是真奴首级,恭喜杨总镇、恭喜赵大人了。”黎有德笑着拱手道,这时候恭贺是必须的。
杨国栋矜持的拱手回礼。其实他心中已经乐开了花,他如今投靠阉党,身为登莱总镇,负有支援辽东、东江的重责,但是几番出击辽西、东江都是打酱油的过客,没有什么战功入手。
朝野上下东林诸人对他恨之入骨,弹劾不断,只是被魏忠贤留中不发罢了,他如今面上风光,实则如履薄冰,苦乐自知啊。
他不是不想立下战功,只是他心知麾下军兵战力,骑兵根本没有备骑,步队兵甲不齐,正面对阵建奴必是大败之局,他只有避战,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吧。
当昨晚赵海明到府上拜访,俱言是在杨总镇统领下取得这些斩获的,再看到那些首级和兵甲旗帜,杨国栋不加思虑就答应下来,真是久旱逢甘霖啊,这能大大减轻他的压力,也会给九千岁看看,他杨国栋确是一个干员。
至于杨景堂奉上的银两直接被他忽视了,与这些缴获获取的明里暗里的收益相比,区区三千两银子简直不值一提。
他杨国栋就是想用这些缴获打打那些御史清流的脸面,看看他们目瞪口呆的模样,想起来就是个乐事儿。
接下来另几个大车被一一打开,只见正白旗甲勒额真的旗帜、牛录章京的旗帜,全身鱼鳞甲一一展开,一看就是建奴的军将的盔甲,他们与大明样式全然不同,特别是高高的避雷针更是独树一帜。
甲胄上沾满了黑色的污血和灰尘,他们混合到一起,形成了古怪的颜色。
收缴的建奴兵器上还沾染着风干的血液以及崩坏的缺口,显示了当时是战况的激烈,真真是血战得胜。
“这,这是甲勒额真的兵甲旗帜啊,还有牛录章京的兵甲旗帜啊。”王佥满脸涨红指着这些兵甲旗帜喊道。
赵海明是隶属于他登莱水师的,赵海明立下殊攻,他这个顶头上司也会分润些功劳,最起码知人善任是跑不掉的。他当然与荣乃焉。
汤谦和黎有德也是纷纷附和,一时场面热烈。
李嵩微笑着负手看着缴获被一一展开放在地上,此时他那还在乎些许腥臭,这都是政绩啊,心中这个欣喜,那就不用提了。
看到李嵩、杨国栋掩不住的笑意,一众军将那是纷纷恭贺,一时马屁如潮。
就连看到确是真奴首级兵甲旗帜后,面沉如水的杨景堂也硬挤出一丝笑意上前道贺。
他此时就是脸皮厚如城墙也不能指鹿为马硬说这是杀良冒功了,那就是同巡抚大人和总镇大人为敌,同登莱一干等待分润军功的军将为敌了,简直是自寻死路,这点进退他还是能把持住的。
只是僵硬的笑容、苍白的脸色让他显得极不自然,一看即是极为不甘,就是多年的修炼也受不了这个羞辱,本来是吊打赵海明的登莱文武会审,变成了赵海明大出风头的庆功会,这让杨景堂颜面扫地,情何以堪啊。
此时他哪里还不晓得杨国栋和赵海明联手暗地里摆了他一道,心中这个愤恨可比天高。
更加可气的是赵海明有意无意的就看看他的面色,简直是刺果果的挑衅,但是他还得忍着,这个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不容破坏,否则李嵩倒还差些,杨国栋定会翻脸无情,这位爷他真是惹不起,当真是心狠手辣,如果惹了这位爷,他的兵部里的兄长都保不住他。
杨景堂一边僵硬的应付笑着,一边感到脸上火辣辣的,身上到处瘙痒难耐,真是如坐针毡般煎熬。
外面的热络局面稍减,李嵩交代司吏将缴获造册入库,他则笑眯眯的当先回转官署,其他军将随着进入官厅。
众人相续落座后,大家才发现那个王宁还在官厅等候呢,他也看出一些端倪,晓得不妙,但是如今只能硬挺了。
“咳,”李嵩清了清嗓子,环视了下面诸将。“此番大胜,杨总镇同赵指挥运筹帷幄、奋勇杀敌,尽显我大明军将勇武,斩获数百建奴首级,尤其是阵斩建奴甲勒额真,这是多年少有的大胜,可喜可贺。”
说道此处,李嵩从官案后站起,向杨国栋和赵海明拱了拱手。
杨国栋口中回道不敢不敢,身子却是站的笔直,大刺刺的收了这一礼,赵海明却是急忙躬身施礼,口称大人过奖,此乃是分内之事。
“嗯,至于王宁举告赵指挥隐匿船只,此事确是属实,”李嵩收敛笑容,又拱了拱手,“此事本官只能如实禀报朝廷和天子定夺,不过,想来朝廷和天子定会体恤赵指挥的苦衷,毕竟赵指挥也是为了北击建奴,报效朝廷和万岁。”
“嗯,此事赵指挥本就是忠贞报国之举,看看谁还能说出个不字。”杨国栋气哼哼的插了一句,一想起,朝中那些只晓得纸上谈兵夸夸其谈的京官御史,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平时无事滔滔不绝,一旦有事噤若寒蝉,避之不及,对做事之人却是百般刁难,都是些小人。
李嵩被杨国栋插了一句嘴,好涵养,根本没介意,“诸位同僚,此番大胜,是我登莱扬眉吐气的日子,我意今晚备下酒宴,登莱文武同僚共同为此大胜贺,诸位然否。”
这话说的很客气了,意思是问问大伙的意见,但是巡抚大人发话,哪个敢说不然,自然是同声相和。
这般气氛热烈,只有王宁尴尬的立在当场,真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纯粹一人形背景。
晚上的宴会,登莱府道的官员尽皆出席,李嵩是首座,而杨国栋和赵海明则是位居上座,风光无限,文武官员纷纷敬酒道贺。
赵海明不禁感慨此番是从未有过的风光,此番赵家得以保全,还立下如此大功,都是自家二子的功劳,有子如此,后继有人,自家无忧矣。
不一会,两人就在这些人的围攻下醺醺然了,赵海明最后如何回的住处都不晓得,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
杨景堂则是回家后将书房砸个稀烂,暴怒起来冲入杨泰房中好好将其胖揍了一番,让杨泰鼻青脸肿,莫名其妙。
杨景堂怒气稍歇后,思量良久,决定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有李嵩、杨国栋在,一时动不了赵海明,只能寻机以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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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宁远大战
辽西五月的天气已经开始炎热起来,尤其是正午的时辰,阳光**辣的炙烤着,辽东雄城宁远的城墙被阳光晒得滚热,不过此时站满城墙的辽东镇明军顾不上这些,他们紧张的向数里外张望着,这么多人一时竟然没有多少嘈杂的声音。
宁远北城门门楼上身量不高,面目黝黑冷肃,全身披挂的大明辽东巡抚袁承焕手拿单筒望远镜望向对面的建奴大队。
袁承焕脸上的汗水不断渗出,毕竟在大热天里全身披挂也是个遭罪的事,但是他心里可是冰冷。
几里外的建奴大阵旌旗招展,八旗兵甲混杂,兵强马壮,在望远镜中,八旗甲兵的凶猛狰狞清晰可见。
远处黄色的龙旗飘扬,昭示大金国主皇太极御驾亲征,亲临宁远。
袁承焕深锁眉头,建奴虽说几日前在锦州城下攻击失利,不过大小凌河等十数个城堡,数万军民陷于敌手,辽镇损失惨重。
现下建奴大队撤围锦州攻击宁远,宁远经过他经年整备,军兵战力大增,此外有满桂、尤世禄等统帅兵丁驻守西城外与宁远掎角之势,宁远城袁承焕自认不会失陷。
不过,朝中的魏忠贤这个早就看自己不顺眼的阉人,利用去岁觉华岛之失鼓动其党羽对他多加弹劾,让他在天启帝心目中的地位大大动摇,今次十余屯堡的丢失定会会让其大加利用。
眼看建奴倒行逆施百万辽民逃离,土地荒芜,此乃是大明天赐良机,不过,袁承焕自咐此番必定去职了,可惜,可叹啊,内部不靖,错失良机啊。
此时身在建奴中阵的皇太极也用望远镜细细查看宁远城,宁远城宣德五年始建,周六里余,高三丈余,阔一丈余,全城包砖,护城河阔四丈,深一丈余。
多年征战的皇太极经历过上番的宁远大战,当然晓得宁远城同锦州一样乃是辽东少有的坚城。
他刚刚统帅八旗攻打锦州,损失了近千的人马没有夺下锦州,于是他带领八旗主力绕开锦州来到宁远,希望打下宁远断绝锦州的后路。
此番征战,皇太极为大金订立了三个目标,最次是拿下大小凌河,前屯卫等屯堡,其次是拿下锦州,最好的结果是拿下宁远,锦州打通辽西走廊,直抵山海关,彻底消除辽西走廊的威胁。
皇太极登基以来,大明在西,东江、朝鲜在东两翼威胁大金,父汗在位时的举措不当,恶果在如今显现出来,辽东连续两年粮食欠产,财赋锐减,此番征战也是皇太极咬牙做出的决定。
如放纵明军将大小凌河,前屯卫的城堡建成,今后大金将在辽西面临城城争夺的苦战。
皇太极这才不顾征朝刚刚结束就发起宁锦之战,好在,大小凌河、前屯等十余堡垒被攻占,俘获明人明军两万余,丁口一万余,米粮四万余石,如今能够拿下宁锦就是意外之喜了。
不过,锦州坚城让八旗吃尽了苦头,只是甲兵就折损了百多名,旗丁数百,包衣数百。
皇太极已经是对于攻陷锦州不报大的希望了,此番来到宁远就是抱着一线希望来攻打,同时又从大金征集了数千旗丁和包衣扫荡宁锦一带明军的军屯田,将冬小麦全部收割,没有成熟的全部焚毁,让十余万亩军田颗粒无收,疲累明军。
放下望远镜,皇太极环顾四周一众贝勒,大臣,
“此番攻伐宁远,明军分为两部,希翼互为犄角,我大军本部攻击宁远,谁人可领军攻伐西城外明军。”
“汗王,臣济尔哈朗愿往。”贝子济尔哈朗跪下施礼。
皇太极看看济尔哈朗,此番征朝济尔哈朗在铁山大败,折损了数百家丁,两千的汉军,即使济尔哈朗一向同皇太极亲近,皇太极也得痛下杀手,将其从贝勒降为贝子,罚奉一年。
此次济尔哈朗求战,他当然晓得济尔哈朗是憋着一口气,打算将功折罪。作为亲近自己的皇族皇太极当然会继续给予其机会,他始终认为济尔哈朗是女真人中难得干练稳健的大才。
看到济尔哈朗他就想起登莱军,此番从山东登陆铁山的登莱军凶猛的战力让他想起在浑河与女真大军血战的浙兵、石柱兵。
为了将这股近万敢战的敌军消灭,即使在大片羽箭的攻击和火炮轰击下,女真也付出了近万名的伤亡,让大金国君臣胆寒,这是近年来大金头一号劲敌,这个登莱军的底细他已经让李永芳等汉将派人打探,皇太极是欲除之而后快。
“阿济格、济尔哈朗、岳托,你三人带领两红旗,正白旗兵丁攻打西城之敌。德格类、萨哈廉、瓦克达、豪格你等统兵攻城。”皇太极命令道。
“嗻。”各贝勒贝子大臣跪地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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