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西城的莽古尔泰回军大营,很多骑甲、旗丁都是身上带伤,极为狼狈,当然驱赶填壕攻城的汉民一个全无,要么死在了城下,要么逃跑被建奴斩杀。
皇太极终于得到了麾下军兵的伤亡情况,女真甲兵、旗丁阵亡一千二百七十余人,受伤三百余人,内附蒙古兵阵亡一千三百余,汉军阵亡四百余人,受伤三百余人,有些伤兵恐怕挺不过去几日。
这些伤亡的数字让皇太极晚饭都没吃,女真人丁口珍贵,如今成年男丁不过十万出头,除去伤残病弱,能够上马出征的不过七八万而已。
此番入关以来折损数千之众。其中在这股登莱军身上就折损近三千女真兵甲。还有数千的内附蒙古兵和汉军。大金国每一个丁口都是珍贵的,当下辽东还有近半田亩因为没有人耕种而抛荒,这般损失让这位金国国主痛彻心扉。
同样心情灰暗的还有涿州城中的赵烈,今日一战,破虏军战损三百三十余人,五百六十余人受伤,可以说破虏军历经三战,如今泰半军兵伤亡。已经不能再战了。
赵烈下午和晚上都是在医护营里渡过的,同宣抚官一同看望、劝慰伤者,好在受伤者大多是箭枝的伤患,很疼,因为受伤的部位许多都是四肢,不过不致命,只须好好调养,有的人也会因此致残退出军伍,受伤者中重伤者不过二十余人,能不能挺过去。就看这两日的结果了。
夜晚原来官仓中的一个单间中,昏暗的油灯下赵烈久久未能入眠。一闭上眼就是数百个躺在外面冰天雪地中的破虏军军兵身影,此番回军忠烈祠将会壮大一倍有余了吧。
只不过这种壮大赵烈是绝不愿意看到的,这些人都是在他的麾下同建奴激战而亡的。
还是那句话这些人没有他的接济有可能早已死去了,有可能到现下还活的好好的,这笔糊涂账可能只有贼老天才能掰扯明白,直到子时末赵烈才昏沉沉的睡过去。
崇祯二年十二月二十日是个风雪天,小雪不大,北风怒号,寒冷刺骨,此番建奴军营没有太早开饭,因为皇太极已经不打算继续攻打涿州这个硬骨头了,建奴兵丁是在辰时开始起身活动开来。
涿州城的明军还是警惕的关注着建奴的动静,毕竟建奴两万余大军不是吃素的,虽说胜了一场,还没有到放松警惕的时候。
辰时末,五名建奴骑兵打着白旗来到城下,其中一个汉军喊话望明军能让金军收拢城下的尸首,没法子,这里还有四五个牛录额真身份的军将挺尸。
北城的韩建二话不说,命火铳手开火,昨日自己麾下军兵死伤泰半,韩建心疼的只睡了一个时辰,此时眼睛里都是红丝。
什么,收拢尸首,还是留下来作伴吧,砰砰的火铳轰鸣声中两名建奴骑兵跌下马来,一名建奴骑兵的战马被打死,剩余的三人两名骑马飞逃,一名徒步挣命逃窜。
几人狼狈逃回大营俱实禀报,莽古尔泰大怒就待统兵复攻涿州,皇太极将其压服下来,开玩笑,再攻涿州,再被火药包炸一回嘛,真是取死之道。
“汗王,奴才宁完我向大王请旨前往涿州劝降明军守将。”汉臣宁完我请命道。
“你这个尼堪不是得了失心疯,涿州守将同我大金有血海深仇,还去劝降这等仇寇。”莽古尔泰瞪着血红的眼睛怒视宁完我,心道,你他娘的疯了。
“三大贝勒,昔日三国庞德追随马超时险将曹操斩于马下,后降曹为曹魏战死沙场,名将者择主而侍,我大金如今蒸蒸日上,国主圣明,正是当今明主,如何不能劝服与他。”
宁完我全当是狂风乱耳,莽古尔泰与皇太极的矛盾他是心知肚明,他可是被皇太极简拔于微末,为谁效力不言而喻。
莽古尔泰一时无言,野猪皮在世时最喜三国演义,三国策,每每观看、揣摩,深知其中三味,因此三国中典故他的子侄也是人人熟识,还真是这么回事,怎么反驳,再说引经据典也不是粗识大字的莽古尔泰擅长的。
“宁完我,你可有把握。”皇太极微微心动。
“秉汗王,奴才全无把握,”莽古尔泰就待暴走,尼玛,没把握,这是什么话,宁完我接着言道,
“此人此军乃是我大金前所未有之劲敌,即使不能劝降与他,奴才也能同其面谈,也好细细探查他是怎样的一个明将,如今我大金对于这个明将和其麾下明军一无所知,此乃兵家大忌。”
这句话打动了皇太极,皇太极是深以为然,如果早就对这个明将知晓一二,女真军兵绝不会盲人瞎马般撞上去受到如此惨重的损失。(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三章 送命上门的汉奸
当赵烈听闻皇太极派出了使者前来,心中微动,心里有了个念想,想来皇太极不会派出女真高层前来,最有可能的是派出投靠的降将和降臣前来,也好,看看是历史上哪位大汉奸前来,真是好胆啊。
宁完我在五名汉军的护卫下,穿过尸横遍野的战场,也是为战况的惨烈咋舌,从女真人十余年来很少看到如此多的女真人横尸荒野。
一行人来到涿州北城通济门下,破虏军军兵打开了通济门,宁完我得以进入城中,城门洞中大部被砖石堵塞,只留下了一人宽的狭窄通道。
当宁完我走出昏暗的门洞后,他见到几名护卫簇拥着一个高瘦的年青明军将领冷眼看着他。
“本官乃是大金国二等参将宁完我,对面这位可是登莱军主将。”宁完我拱手施礼问道。
“呸,不过是个汉奴,神气什么。来人将此獠带与大人。”韩建撇嘴骂道,部下死伤众多让其脾气大涨,何况看到是一个如赵烈所言的汉奸。
哦,此人不是主将,宁完我做出判断,至于此人的辱骂之词他是根本无视,投靠大金十余年,对于这般辱骂都是习以为常了,有些辽东汉人背地里将李永芳、范文程、高鸿中等人骂的更是不堪。
五名汉军被原地看押,只有宁完我随同两名明军兵丁向城内走去,宁完我暗暗窥视四周,只见遇到的明军个个身披铁甲,兵甲齐备,孔武有力。
最让他诧异的是。几乎每个明军都用仇恨的眼光看着他。眼中的怒火一望可知。这是以往从其他明军身上从未见过的,这得多大的仇怨啊。
一路向南,经过两个路口,来到一片宽敞的空地,四周是几座高大的屋舍,不过年久失修,很是破败,四周有数十名的军将守卫。各个身强体壮,精明强悍,几十双眼睛注视着这个猪尾巴汉人。
一名军兵对着一个全身披着明光铠的巨汉施礼道,“秉余大人,此人就是建奴使者,属下奉命将其带到。”
这个巨汉回了一个礼,然后看向宁完我,脸上的横肉抽动了一下,咧嘴笑了笑,不笑还好。他这一笑,宁完我感到脊背一凉。浑身一紧,象是被野兽盯上一般。
“你个汉奸随我来。”余大宝大刺刺的用手一点宁完我,态度轻蔑,脸上写满鄙夷。
宁完我头一遭听闻汉奸词句,不过向来机敏的宁完我立时明了这个词的意思。
他脸色变得惨白,脸上抽动了几下,再没有方才的从容镇定,这个词太诛心了,将降奴的汉人抽打的体无完肤斯文扫地,甚至可以将如他、范文程之流传颂千古,当然是臭名。
身在此处由不得不低头,宁完我只能随着这个军将走入一个残败的室内,只见一个粗壮的面色微黑的年轻军将端坐一个陈旧的漆案后,一双眼睛审视的看向他,一个年长一些的军将立于此人侧后。
看看此人身上的五品大明官服,宁完我不禁踌躇,难道就是这个小小的五品武职就是登莱军主将,不能吧,统领数千兵马在大明来讲最少应当是个参将,年纪最轻也得是三十左右的年纪,而此人面色微黑,看是老到,不过细看眉眼不过是二十出头罢了。
“来者何人?”赵烈沉声问道。
“本官乃是大金国二等参将宁完我。敢问对面可是登莱军主将。”宁完我犹疑的问道。
“本官乃是登莱镇靖海卫千户赵烈,如你问的是城内登莱军的主将,那么本将就是。”赵烈平静的看着这个汉奸。
此人赵烈前世听说过,在建奴麾下的汉奸中不是太有名气,赵烈所能记住的仅此而已,心里不禁有点遗憾,怎的不是范文程或是李永芳前来,可惜了。
“哦,这个,大人可是诓我,大明五品武职如何统领数千兵马。”宁完我不信摇头道。
“这就不是你能知晓的了。”赵烈没兴趣与一个汉奸商议军伍事宜,“说说吧,你主子的意思。”
宁完我脸上一热,真他娘的憋屈,这里从上到下对于大金人都是刻骨仇恨,连带对于他这般降金的汉人冷嘲热讽,充满鄙夷,一点大明的威仪都不讲。
“咳咳,赵大人,我家国主有言,不忍涿州百姓毁于战火,不忍看到如赵大人般能征惯战之士如袁崇焕般被大明投放乡野,宝珠蒙尘,故特命本官前来招纳贤臣,为大金国主效力,尽展一生所学,也让涿州免于战火,岂不快哉。”宁完我笑道。
“哦,承蒙褒奖,”赵烈听闻此言不禁恍惚,没搞错吧,这是来劝降来了,赵烈站起身来,“本将被大金国主看中,如此岂不该感激涕零。”
宁完我看着赵烈似笑非笑的表情,心中发毛,不但赵烈脸上的表情古怪,说得话也是让人玩味,什么叫应该感激涕零,但是宁完我向来就是以敢想敢言在大金立足。
他稳稳心神言道,“赵大人,大明自万历以来,历任天子荒诞不经,要么数十年不朝,要么埋首深宫操持贱业,置祖宗江山社稷、大明百姓于不顾,任由奸佞把持朝政,祸国殃民,如张太岳、戚继光等之名臣悍将弃之如草席,反倒是魏忠贤等奸逆执掌大权,崩坏朝野,尽丧大明人心,贤才不能得用,只能远走他乡,另投贤明,此亡国之道。”
他偷眼看看赵烈,看他没有太激烈的反应,接着道,
“今大明崇祯帝阅历浅显,行事操切,刚愎自用,其所行皆是欲速而不达,非明主之选,如此倒行逆施只能让大明国力日衰,大人既有大才何必步张阁老、戚爷之后尘,为大明朱氏猜疑放置。何不自投明主一展抱负。望大人明察。”
赵烈从案后走出好好端详了面前此人。面相上看不俊不丑。身量不高不矮,气度俨然,不亢不卑。
方才所言对大明积弊洞若观火,眼光长远,且胆略不小,身入敌营而侃侃而谈,此人才干胆略兼具,在历史上为何没有太多名气。
赵烈怎么知道数年后。宁完我被皇太极突然降罪搁置了整整十年,直到建奴入关后才回返朝廷。
“宁大人真乃张仪苏秦之流,当今雄辩之士,”赵烈见面后头一遭露出笑容,不过转瞬即逝,
“如宁大人所言,在明人本国之内受了些许委屈、屈辱,就可投靠外敌,辅助夷狄残杀中国之百姓,入主中国之江山。剃发胡服,数典忘祖。这等禽兽行径就是弃暗投明,”
赵烈狂笑一声,暴烈的一展袍袖,仿佛要甩掉世上最肮脏之物件,
“此等人同弃宋辅助李元昊,屠杀宋民百万的张元吴昊之流无异,数百年来张元吴昊之流尽遭唾骂,可谓遗臭千年,而张太岳、戚爷虽败于朝争党争,然其功勋业绩口口相传,谁不赞一个张爷戚爷,可谓名垂千古。”
赵烈斜睨这个汉奸接着道,
“我与宁大人素昧平生,今日一见才晓得宁大人竟然对张元吴昊这般遗臭万年的大汉奸所为如此推崇,难道宁大人对于遗臭万年的名声竟然如此羡慕,难道说千百年后中国之百姓一想到遗臭万年的大汉奸除了张元吴昊,还会想起宁大人、范文程、李永芳等这般贤臣名将。宁大人何以教我。”
赵烈状极惊诧,旁边的两个军将大声的嗤笑开来,状极畅快。
宁完我立时面红耳赤,尼玛,这是送脸上门被抽,这他娘的是大明粗鄙军将吗,怎的口舌如刀,字字诛心。
就是十余年来在辽东在女真人面前自称奴才,被汉人背地里祖宗八代的痛骂锤炼出的铜墙铁皮也是承受不住,他能说什么。
张元吴昊的名声不敢说遗臭万年最起码可以遗臭千年,至于张太岳、戚继光确实晚景凄惨,不过在大明民间那是口口传颂称赞的人杰,同情者比比皆是。怎么反驳,再行规劝下去岂不是没皮没脸嘛。
宁完我长出几口气,压下烦躁的心情,一拱手,“赵大人既然志向高远,宁某也不再多言,只希望赵大人可以允许我军收拢阵亡者尸首,让他们回返辽东故乡。”
“哦,建奴还有如此情怀,不知你的主子想过死在辽东的百万汉民是否能魂归故乡。”赵烈嘲弄道。
靠,宁完我气的直翻白眼,到了此地,就被这个明将骂的体无完肤,还不能为自家主子辩驳,女真人对于汉人视如猪狗,亵玩屠戮乃是家常便饭,如果是对着愚夫愚妇,还可诡辩一二,对着这个对大金洞若观火的明将还是免了吧,以免自取其辱。
“如此,宁某这就告辞复命,就此拜别。”宁完我说什么也呆不下去了,尼玛,脸都被抽肿了,实在是无颜以对。
“这般就回返太过可惜了,赵某决定送你宁家一场大富贵,定然让宁家从此在大金富贵百年。”赵烈言道。
宁完我瞠目以对,尼玛,你不是痛恨我等降人吗,何出此言。
“来人将宁大人吊死在通济门上,上面书写上千古汉奸四个大字。”赵烈命令道。
余大宝轰然领命,上前来象抓小鸡般将宁完我毫不费力的提起来。
“两国交锋不斩来使,赵大人,赵大人,这般行径不是君子所为。”宁完我哑着嗓子喊道,他快被余大宝卡的闭过气去。
“宁大人,我赵某可不是那些迂腐的书虫,也可以不要所谓的脸面,何况,我如此处置与你,可是送你宁家一场天大的富贵,你现下为大金殉国,你的主子怎能不照拂你的子侄,他们将来都会对你感激涕零。”赵烈不耐的一摆手。
方才赵烈还没有这个念头,如果来的是范文程、李永芳,没的说当即斩杀,此人嘛,犯不上,不过,方才宁完我一番雄辩,让赵烈意识到此人也是一个人才,放不得,放了,只会助长建奴实力,如此就杀了吧。
古来征战本来就是为了胜利不择手段,两千年前孙子就阐明了,只不过后世国人念歪了而已,赵烈可是不在乎什么所谓的名声。
宁完我闻言一翻白眼昏了过去,他特么的不但是送脸上门还是送命上门。(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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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四章 撤围而去
余大宝拖着屎尿俱下昏迷不醒的宁完我来到通济门,在城楼上早早看到的这个奇葩场景大的韩建笑着来到城下,看到衣帽歪斜昏迷不醒浑身臭气的宁完我,嘿嘿笑道,
“好嘛,老余,看看你把这位宁大人吓的,臭气熏天,啧啧,余大宝,用大人的话讲你太暴力了。”
说罢,韩建很不厚道的大笑起来。
“大人有令。”余大宝一翻白眼喝道。
“韩建在。”韩建急忙立正施礼。
“啧啧,这名字怎么同汉奸同音呢。”余大宝撇撇嘴,余大宝如今也不是只知道憨笑的傻小子了,毕竟在大人身边多少有点进步。
韩建气的直翻白眼,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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