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彭老夫人不敢吗?可我看你彭府上下口径一致,非要指控舍妹偷人,这会儿却又不敢立誓了?不如。我替你们立一个怎样?倘若吉祥是被你们之中的某个或是几个或是一大家子联手栽赃诬陷的,那么,五雷轰顶、下阿鼻地狱的,便是你们!”
阙如意厉声说完。手指一点,恰好指向刚刚挪到门口的贾氏,吓得她当即惨白了神色,怕被众人瞧出端倪,立即低下头,却被她近旁的岳氏看了个正着。
岳氏狐疑地多看了她几眼。眼底若有所思。
“周夫人……”
彭季耘见母亲被阙如意逼得面色发青,沉叹了一声,站出来打圆场。
老实说,他对双方各执一词的内容,真的是懵懵懂懂。在阙如意登门之前,他只听母亲和三个兄长提过,那个为他生了两个儿子的妻子,在被家人捉奸在床后,就带着一双儿子离开了彭府。
失忆的感觉很不好过,特别是在发生这种事后。真不知该震怒还是该庆幸。
在他看来,妻子会做出这种事,必定是两人之间的感情并不好。如果是这样,那么,趁此机会放她离开,或许也是种可行的法子。免得失了忆的自己拖累她。
当然了。男人被妻子戴绿帽,这的确是件令人不爽且难以启齿的事,他也一样,所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本不想多说什么。
可就在刚刚,在听到阙如意说的那番话后,特别是其中一句:你和吉祥整八年的感情去哪儿了?还是说,你过去几年间对她的好,统统都是假象……让他的心。蓦地抽疼了一下。
是这样吗?他和妻子其实是有深厚感情的?而非自己认为的相敬如宾、实则淡漠?既然如此,妻子为何会出轨?真的是她大姐说的那样,被自己家人冤枉的?甚至是,设计陷害的?
不!彭季耘不敢深思这个问题,他紧蹙眉心。望向阙如意:“这件事,可否容我思量几天……”即便要查证,也非朝夕之事。
“耘儿!”彭老夫人却不赞同他的优柔寡断。
在她看来,阙吉祥和陌生男子同床共枕是事实。这样的媳妇,彭家要不起。何况,还有杜家千金杜如双在,阙吉祥的离开,对彭、杜两家来说是最好的结局。要不是为了那些嫁妆,她才不会巴巴地冲过来和阙如意对阵叫骂。
于是,彭老夫人深吸了一口气,对阙如意说:“亲家姨,容我最后再说一句,信也好、不信也好,终归是口说无凭。而我和几个孩子,当日都见证了那……那幕丑闻,断断不可能有假……”哪怕真的有假,此刻的她也绝对不能承认。
“眼见未必是实,耳听也会有虚。不过,就算现在你们承认联手欺负了吉祥,我也不会再让她回来。”
阙如意微抬下巴,从袖袋里取出吉祥留下的那封信,朝在朝众人“唰”地一抖,继而往彭季耘手里一塞,冷笑道:“看好了,这是吉祥亲笔书写的‘自请下堂书’,未免你们说我日后出尔反尔,请记得把它收藏好!另外,只要是吉祥的嫁妆,我今日全都拉走,谁敢阻拦,谁就站出来立个毒誓。”
此言一出,谁还敢出声阻拦?
谁都无法言之凿凿地肯定:那日的所见就是真相。只得眼睁睁看着周家的大管家,气定神闲地指挥带来的家丁护院,将属于阙吉祥的嫁妆,统统搬离了彭府。
临走前,阙如意走到彭季耘跟前,淡淡地道:“你该知道,吉祥的性子,素来是说一不二,可她为了向你解释,甘愿留在彭家受尽委屈,住下人都不愿住的破落院,吃猪狗都未必肯吃的剩菜饭,却不知这两个月,你身边早有佳人陪伴……”
“直到到被我执意带回家,她仍坚持要等你回来。可你呢?带着其他女人回府也就罢了,还对她不闻不问。若依吉祥以往的性子,早就甩手不理了,可她竟然愿意再给你三天时间,那三天里,她几乎不吃不喝,也很浅眠,生怕错过你上门,还说只要你三天内来找她,肯听她解释并信任她,那么,她不会去计较此前在彭家所受的委屈,绝对二话不说跟你回去,可结果呢……”
阙如意定定地望着彭季耘半晌,苦笑着摇摇头,继续道:“彭季耘,彭家人对她的伤害,再深她都能忍,可到最后,伤她最深的却是你。罢了,今日一了,彭、阙两家今后再无瓜葛,你与吉祥,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你依旧是自由身,瞧得出来,你身后那位姑娘对你痴心一片,就等着踢走吉祥、坐上彭家四奶奶的位子吧?也好,顺道在此提前恭喜两位!日后,怕是再也不会有机会见面了!就算在大街上遇到,我也会远远绕开,因为我实在无法保证,看到你们,还能控制住杀人的冲动!”
阙如意丢下这番话,便拉着丈夫扬长离去。
身后,几乎所有彭家人都听到了这席最后的申明,房内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直到彭老夫人高举手杖,狠狠往地上一摔,气急败坏地咒骂起底下那些家丁护院,才算是打破了房内的静默:
“你们这群没用的废物!外人欺上门,都拦不住、挡不住,任由他们搬走属于彭家的财产,养你们何用!”
“娘,您别气坏了身子,让珍珠先扶您回房歇息,四弟的事,咱们回头再商量。”彭家老大朝自个儿媳妇使了个眼色。
虽不通文墨却性子稳敛的大房媳妇罗珍珠快速上前扶住了彭老夫人,顺着丈夫的意思柔声劝慰:“是啊娘,有什么事,就让夫君他们处理吧,您站了这么久,想必身子也乏了,媳妇先扶您回去。”
岳氏跟着罗氏一起扶彭老夫人离开前,回头瞥了眼依旧有些魂不守舍的贾氏,偏着头想了想,路过一脸铁青的丈夫身边时,凑近他小声提醒了一句:“夫君,我瞧着二嫂神色不大对劲。”
彭三爷素来精明,平素有什么事也常和媳妇商议,现下经媳妇这一提点,对贾氏也多了几分关注。见贾氏离开四弟院落后,并没有随大嫂和自个儿媳妇一道送母亲回房,而是鬼鬼祟祟地出了府,未曾舒展的眉头就皱得越发紧了,当即派人跟踪她,看她究竟在搞什么鬼。
彭季耘在众人离开后,沿着清寂的院落和几乎空无一物的主屋兜了几圈,最后负手立于书房的南窗下。
原本被各式家具、摆件填满的主屋,此刻只余下几件彭家所有的桌椅板凳。
阙如意不仅替妹妹带回了私房钱箱、古董摆件、稀贵药材,还将其他零零散散陪嫁而来的大物小件,也都一搬而空,除了两张檀香木打造的大床。倒不是因为难搬,而是嫌它们脏。而阙如意的原话是:彭家想用就用,不想用就劈了当柴烧吧。
可想而知,这番话要是传到母亲耳里,必定又会引来一场暴跳如雷的咒骂。
彭季耘苦笑着摇摇头。
“彭大哥。”
杜如双站在书房门口,心疼地望着里头那个清冷俊逸的男人,想好了来安慰他的,却在对上他投来的视线时,又不知该如何启口。
咬着下唇,鼓起勇气,她提起裙摆跨了进来。
蓦地,彭季耘眯了眯眼,继而大踏步地朝她走去。
就在杜如双窃喜地以为他是朝自己奔来时,彭季耘却倏地停下了脚步,然后在离她两步远的位置缓缓蹲了下去。
这是……珍珠耳坠?
不过是枚珍珠耳坠罢了,又不见得有多珍贵,竟让他选择无视她。而让她满心不是滋味的是,彭季耘还盯着那枚遗落在书房一角的蒙尘珍珠耳坠公然走起了神……
185 意外的来客
卧床保胎满三个月时,时节也到了阳春三月,卫嫦总算获得了下床走动的自由。
不过仅限于晌午和晚饭前的一个时辰。
用过午膳仍必须老老实实躺床上去,作息时间也是典型的起得迟、睡得早。
江南岸的凤栖城,比江北一带更早迎来春暖花开。到了阳春三月,更是鸟语花香、一派欣欣向荣。
用过早膳后,卫嫦照例在软榻上小躺了一会儿,估摸着到晌午了,就让月芽把她那把孕妇专用躺椅搬到庭院东角的槐树下,眯眼享受春天暖融的日光浴,顺便给身体补钙。
忘了说,她已于上个月下旬搬来员外郎家的后院住了,堂屋出来便是这座亭台楼榭、假山荷塘俱全的花园式庭院。
庭院里花木繁多,特别是一到春天,更是引来蜂蝶无数。所以阙聿宸虽然同意她出房门,却还是不让她去花园中间的亭台楼榭,只让她搬张躺椅,在堂前的槐树下躺躺。
堂前阶下栽着两棵大树,靠【“文】东厢房【“人】的是棵【“书】大槐【“屋】树,靠西厢房的是棵香樟。
相比较而言,她更喜欢香樟。何况这棵香樟树据说已有五十年树龄了,比这座宅邸的年龄还久远。
若说江北一带的民居里,种植最多的是寓意吉祥的槐树,那么,江南岸乃至南域一带的百姓,更偏好在庭院里栽种香樟。部分从江北迁来的民户,则两者兼种。
香樟树树体含香,能驱蚊蝇、抗恶气。树干硬朗美观,打造出来的家具也属上乘。可也因为这个原因,怀孕妇女是不宜和香樟靠得太近的。所以,她和槿澜。被阙聿宸整日耳提面命必须离它远点,生怕香樟木散发出的特殊凉性,乱了她们的胎气。
特别是她,本就坐胎不算安稳,阙聿宸更是千叮咛万嘱咐,不许她往香樟树下坐。要不是这里的居住环境清幽、宽敞。更适宜养胎,他甚至都不想让她搬来这里住。
最后,离香樟树较近的西厢房,划给了儿子住,驱蚊防蝇嘛,小孩子皮肤嫩,容易招虫咬。和香樟树为伴,就少了这个烦恼。
可事实上,小家伙之所以不招蚊蝇虫蚁亲睐的根本原因,是因为喝了魔珠产的百花露。在腹中时又因她服食过万莲子而多少有些吸收,但这个事又不能和阙聿宸说,只得搁在心里吐槽:便宜小家伙了!
除了槐树和香樟,窗前廊旁还有几株桂花和芍药,不过还不是开花的时候,倒是花园中心的花木区。好几种花木都盛开了,不能就近欣赏,远远看着也好。
员外郎家的四合院虽称“三进”,可光是这座庭院花园,比普通四合院还大,因而整座宅邸在进深上,足有五进那么深。
紧邻中心花园的主院,如今归自己一家三口住。
主院后头的第三进院,安排给了槿澜和二姑奶奶母子三人住。
以正中的堂屋为划分点,以东归槿澜。包括乔世潇给她送来的两个丫鬟和一个懂生产的嬷嬷也住在那里。以西是二姑奶奶母子三人的居所,阙聿宸也给他们安排了两个丫鬟、一个粗使婆子,好就近照顾他们的饮食起居。
佑佑这边,也给配了一个拾掇的小丫鬟,好减轻月芽的负担。因为她习惯了月芽。而灵秀城里又有沅玉、沅珠她们,便不想让阙聿宸再给她添丫鬟,何况还有大姑奶奶阙如意专程让大姑爷送来的助产嬷嬷。
助产嬷嬷姓徐,年纪和府里的梁嬷嬷相仿,无论是生产还是坐月子的事,都很精通。因而,在她来了之后,阙聿宸也放心了大半。最近几天,徐嬷嬷回禀过卫嫦后,去找槿澜的嬷嬷商量着开始准备产房了。
卫嫦和叶槿澜的预产期都在秋天。秋天这个季节,比春天更难把握,运气好的话,秋高气爽、秋阳高照,运气不好,有可能碰上连绵雨季,一阵秋雨一阵凉,秋风飒飒扫落叶,两者气温有可能相差十几度。
因而,产房的布置很重要,要安静、干净、保暖、不通风,必须是一点风都不能通。
当然,这些条件基本是对官富之家提的,条件简陋的,别说床上了,地上或是草堆里,随便哪里,只要能生就行了。
卫嫦在徐嬷嬷回禀完后,再听月芽聊到她家乡的妇人在田野的草垛子旁生孩子的事,下意识地和自己舒逸的安胎、生产条件做比较,立马感到羞愧万分。
阙聿宸听说后,哭笑不得。旁人如何照顾怀孕的妻子他不清楚,可是在他看来,他无法代替妻子生产,唯一能做的便是不希望妻子在生产时还要吃苦受委屈。
再者,每个家庭的情况各异,如今的他,既有条件让妻子过得舒逸,有何必要苛刻自己和妻子?而若有一天,他也陷入穷困潦倒的境地,即便有心想让她过得舒逸些,怕是也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这种事也能拿来比?会不会无聊过头了?”当时,他还捏着她的鼻子尖,宠溺地笑问。
还别说,她就是觉得无聊过头了。
每个人都有事在忙,连和她一样处于待产期的槿澜,也笸箩不离身地忙着给肚子里的宝宝做小衣。就她,除了吃就是睡,哪怕出了房门,也是躺在槐树下眯眼打盹。
这才刚满三个月呢,小腹就明显凸起了,想她怀佑佑的时候,肚子也算大的了,可也没这么显怀。她都不忍去想这一胎怀到最后时自己的体型。
“再这么养下去,我非得变成一头猪不可!”小声的咕哝,被一旁做针线的月芽听到,笑眯了眼。
“奇怪,今儿槿澜和二姐怎么都不出来?”
眼见着日头都快移上中天了,以往都会过来和她唠嗑打屁的两人。却一个都没出现。
“夫人忘了吗?澜小姐昨儿走之前说,今儿打算描副夏荷的绣样出来,给夫人绣到纱裙上,二姑奶奶倒没说不来。不过可能是被甥少爷们给绊住了吧。”
月芽端了个绣墩坐在躺椅旁边,闲来无事也做起了针线活。
如今她的本职工作就是照顾卫嫦,厨房重地不需要她再去把关了,有两位懂行的嬷嬷在,不怕出岔子。
不过话又说回来,月芽的厨艺很精湛。女红就不行了。当然了,有卫嫦这个半路出家的排在前头,“捉急”这样的形容词是绝对挨不上她身的。至少不看绣活的话,出自她手的衣裳还是挺规正的。
也好,刚出生的婴儿,穿不带绣花、清清爽爽用细白棉布缝的小衣更好,免得扎到婴儿粉嫩的肌肤。
经月芽这一提,卫嫦才记起来,拍拍额,下意识地咕哝:“这丫头!都说了别劳神费心地刺绣了。简单裁两件不就行了,又不出门……”
月芽听得差点喷笑。
论年龄,澜小姐比夫人好似要大上一岁呢,就算和主子爷结成异性兄妹后,得尊夫人一声“嫂嫂”,也没夫人唤的这么夸张吧——丫头……噗。怎么听怎么怪啊!
不过腹诽归腹诽,月芽可不敢搬到嘴边说。
上回拿主子的事自言自语,已被风大哥在私底下狠狠训过了,可别以为单单就是那日念了她几句那么简单,后来在他书房练大字的时候,愣是被他逮着机会啃了好几次小嘴。
一想到这里,月芽就忍不住脸红心跳。说是教训,可她总觉得男未婚、女未嫁,就抱在一起嘴对嘴、舌勾舌,是很不对的。她曾撞见主子爷和夫人这么做。也在乔公子离开的那日,看到他抱着澜小姐也有这么做,可他们不是夫妻就是未婚夫妻,而她和风大哥……
唔!不能再想了!
月芽轻拍了拍明显发烫的脸颊,幸好夫人闭着眼。不然就更羞脸了。风大哥对她,应该只是兄长对小妹那般的照顾吧,她不能再要求更多。虽然风大哥没对她明说过,不过她隐约有听青焰他们提过,风大哥貌似已有心上人了。
所以——
月芽暗暗握拳,心里坚定地道:下回一定一定要严词厉拒,不准风大哥再用嘴来惩罚她了。虽然那种滋味,她也好喜欢,可她必须拒绝这样的惩罚方式了,因为,那会让她越来越对风大哥动心的……
“月芽?”
卫嫦见身边的丫鬟久久不做声,遂举手挡在额上,慢慢睁开了眼,看到小妮子持着针线却没干活,不由挑起秀眉,好奇地问:“你在发呆?”
“咦?啊!”月芽回过神,连忙低头捧起膝盖上的小衣,继续缝起来,可因为心里还没平静下来,连带着持针的动作也有僵硬,细嫩的手指一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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