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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权抚着胡须,沉yín了片刻,扫了孙登一眼:“他有没有比较钟意的对象?”
孙登犹豫了一下,笑道:“有,他提了几个人名,都是我吴国的重将,是以儿臣不敢决断,要请父王下诏。”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双手推到孙权的面前。孙权拈起纸,还没看,先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留神看了一眼,才知道是手上的纸发出的香味。
“这是蜜香纸,据说是扶南的特产,经过改进之后,现在是越国文人雅士们最喜欢用的纸。”孙登见孙权一脸的好奇,便笑着解释道:“父王如果喜欢,我下次给大兄作书时,向他讨要一些。”
孙权不以为然,刚要摇头,忽然脑海中浮出一个人影,他迟疑了片刻,问道:“有你姑姑和大虎的消息吗?”
“姑姑在坐月子,年初的时候刚生了一个儿子,母子平安,正在扶南陪着桥太后,据说现在也被姑丈带着也喜欢上了读书。至于大虎,她去了锡兰岛,和周循一起,好象去年在安达曼海那一战中,她又立了功,和周循一起抓住了那个什么朱罗王。”
“哦?”孙权眉máo一挑,有些兴奋起来:“大虎现在还带兵吗?”
“当然带兵了。”孙登笑道:“姑姑有了身孕之后,飞虎营就jiāo给她暂管了。”
“哦,”孙权皱着眉头,想着怎么转个弯打听一下大桥的事情,可是想来想去,好象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借口,正在着急的时候,孙登又接着说道:“原本飞虎营也不会jiāo给她,而是由王后关凤代领的,可是王后关凤也怀上了,所以便jiāo给大虎了,这还是桥太后下的命令,她怕姑姑和王后练兵动了胎气,所以把她们两个全关在特牧城,天天陪她玩耍呢。”
孙权松了一口气,顺着意思打听了一些扶南的情况,拐弯抹角的问了大桥,孙登其实早就知道,要不然他也不会主动提起大桥,只是他知道,大桥可没有孙权这么热心。他只是为了让孙权开心所以才说两句的。
“这个我考虑两天,你也多想想,有些人……”孙权点了点那张纸上的人名:“是不能去的。”
孙登应了一声,孙权这么说,就是同意派一些人了,问题只在于哪些人而已。
……
大将军陆逊府,陆逊的面前也摊着一张蜜香纸,只不过如果孙权能看到这张纸的话,一定会觉得奇怪,因为这上面的人名和他看到的那张并不完全相同。
孙秀英tǐng肚子,撑着腰,慢慢的走了进来,闻着淡淡的蜜香,皱了一下鼻子,抚着圆滚滚的肚皮说:“奉先真是有钱啊,居然用这么好的纸写字。”
陆逊瞟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她的肚子,目光明显的温柔了许多。陆瑁到了扶南之后,很快就担当了重任,现在已经是领有八百人的校尉。虽然只有八百人,可是他那八百人是先锋中的先锋,jīng锐中的jīng锐,重要xìng不亚于一个两千人的将军。这一方面和陆瑁自身的能力有关,另一方面也是孙绍看在他的面子上,要不然的话,陆瑁就是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有机会。
“奉先有大将之风,为人豪爽,重义疏财,再说了,越国经商致富,几张纸有什么用不起的,他还要雇我们吴军去帮他打仗呢,那才叫大手笔。”
“雇吴军帮他打仗?”孙秀英不解的挠了挠眉头:“他又在跟谁打仗?”
“天竺人。”陆逊起身走到孙秀英的身边,扶着她到榻边坐下,亲手将她因浮肿而有些不便的tuǐ安置好,这才将那张纸拿到孙秀英的面前:“唠,这是他中意的人名。”
孙秀英扫了一眼,发现上面都是一些吴军中有些名气的人,但其中并没有陆逊的名字,不免有些不屑的说道:“奉先真是看走了眼,挑这些人有什么用,去十个也不如夫君一个人去。”
“夫人,你这就错怪他了。”陆逊不以为然:“我倒觉得,这是他在照顾我。”
孙秀英见陆逊并不生气,不禁笑了一声,话中有话的说道:“我看倒不是在照顾你,而是怕你拒绝,丢了面子,索xìng不说了。”
以前孙绍几次派人托过话,希望陆逊能过去帮忙,甚至答应过孙秀英,只要陆逊去越国,一定不会亏待他。可是都被陆逊婉拒了,即使到最后,陆逊也只是把陆瑁送到越国去,自己却没有接受孙绍的邀请,为此孙秀英也有些怨言,觉得陆逊太过固执,只是她一向敬重陆逊,不好表现在脸上罢了,今天趁着这个机会,特地提醒一下陆逊。吴国无仗可打,而陆逊天生就是属于战场的人,在吴国只能看着大好青chūnlàng费掉。他现在虽说是大将军,可是因为没有仗打,他手里并没有多少兵权,位高而权轻,远不如在西线掌兵的诸葛恪和全琮等人,在孙秀英的眼里,这些人没有一个能比她的夫君有才能的。
“你希望我去?”陆逊也不生气,微微一笑。
“当然了。”孙秀英很直率的说道:“大姊一家到了扶南,子默已经做了扶南尹,子直现在也在奉先身边为郎,很快就能外放。二姊夫一到扶南,就去夷郡做了太守,连家人都一起带了去,可见奉先对他们是多么器重。你如果到了扶南,奉先还能不重用你吗?”
“就算是吧,可是他越是希望我去,越是不能提我。”陆逊笑着将纸折了起来:“你放心好了,我估计这次十有**要离开建邺了。”
“真的?”孙秀英不敢相信的瞪起了眼睛。
“真的不真的,你暂时也不能动。”陆逊示意了一下她的肚子说,“无论如何,也要再等半年,等你生下孩子,再休养几月,到北风起时,我们再趁越国的大船南下。”
“好啊,好啊。”孙秀英不禁眉飞sè舞,拍着手笑道:“太好了,我终于可以离开建邺,和大姊、二姊一起去了。”
“你安份点,不要动了胎气。”陆逊责怪的笑道:“再说了,这只是我的猜测,究竟结果如何,最后还要看大王和太子的安排。”
“我相信你的眼光。”孙秀英咯咯的笑道:“这就是命中注定的,你终究要和奉先并肩作战,人怎么能与上苍注定的命相抗呢?”
“是啊,人不能与命相抗。”陆逊的嘴里有些淡淡的苦涩,他沉默了片刻,突然说道:“如果你生个儿子,就取名叫抗吧。”
孙权考虑了很久,又把步骘和陆逊等重臣请去商议,大家对接受越国的邀请并无异议,将军们无仗可打,没有战功,就无法升迁,当然也就没有意外之财,只能守着那些食邑,实在是枯燥得很,而对于朝庭来说,无仗可打,却要làng费大量的食邑养兵,的确也不是一件合算的事情。更重要的是,如果长年不打仗,这些兵除了祸害百姓之外,并没有其他用处,与其如此,不如把他们派到越国去配合越国作战。
在这样的情况下,派什么人去,不派什么人去,就成了一个很费心思的问题。有人想去立功发财,有人不想去那么远卖命,他们只想着填补去的人留下的空档,而孙权考虑的却是如何把那些想动而又动不了的将军派出去,趁他们不在的时候一步步蚕食他们的势力。
事情正如陆逊所说,翻来覆去的讨论了很久也没有下结论,他注意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几个江淮籍的将领都不在外派之列,象吕méng、蒋钦两人的儿子和诸葛恪,以及步骘的两个儿子都不在讨论之中,而江东籍的人中,全琮、朱然这样的将领也不在外派之列,讨论的人选主要集中在江淮籍中已经衰落的mén户,象韩当的儿子韩综、程普的儿子程咨,都在讨论之列,而江东籍的大臣正相反,都是一些手握重兵而又不太顺从的人,比如贺齐的儿子贺景,贺齐虽然已经老了,但是他手下的过万jīng兵,孙权却还是染指不得,再加上贺齐的长子贺达现在是越国丛林步卒的重将,孙权对贺家早就不放心了,借此机会把他们推出去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陆逊冷眼旁观,把孙权父子遮遮掩掩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知道自己也和贺家一样,在孙权想要推出去的人之列,但是他很沉得住气,在朝议的时候,他一声不吭,孙权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说什么,他也不主动提,到后来孙秀英生了孩子,他干脆告病在家陪着,不上朝去听他们胡扯。
转眼间又是一个月过去了,陆逊一反常态,大发请帖,为儿子cào办满月酒。陆逊原先有过两个儿子,可惜都没成年就矢折了,后来娶了孙秀英,却一连几年没有动静,眼着陆逊已经四十出头,这个时候有了儿子,中年得子,自然值得大办特办。陆家在吴郡的地位超然,陆逊现在虽然兵权不重,但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将军,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大家都要给他一个面子。xiǎoxiǎo的一个满月酒,很快就成了建邺城里fù嬬皆知的大事。
然而孙权父子接到请帖的时候,却不约而同的皱了皱眉头。
第四卷 东西争雄 第十六章 不战而胜
第四卷东西争雄第十六章不战而胜
“陆逊想干什么?”孙权愤愤不平的扔下了请帖,非常少见的直呼其名,他对陆逊一向很看重,即使是在背后也是称其字,而不是直呼其名,今天是实在有些气愤了。
“大将军也许是想去越国了吧。”孙登片刻之间已经恢复了平静,淡淡的说道:“如今吴国无事,大将军这样的名将没有用武之地,闲着也是难受。”他说着,忽然苦笑了起来,抬起手擦了一下鼻子,好象想起了什么趣事。孙权见了,不免有些不快,一向低调的陆逊这么做,让他十分失望,如果他是想去越国,那就更让他失望了。吴郡四姓中,他对陆逊一向不薄,可是陆逊却想离开吴国?
孙权越想越愤怒,陆逊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现在居然要背叛他?
“子高,陆逊要去越国,你很高兴吗?”孙权沉声说道。
“不,父王,我是想起在陆口的事情了。”
“陆口,陆口有什么事?”孙权眉心拧成了疙瘩,已经濒临暴发的边缘。
“是这样的。”孙登不慌不忙,说了一件事。原来在陆口的时候,有一次诸葛恪和谢景闲聊,说起魏国刘廙先刑后礼之论,谢景赞成这个说法,说luàn世用重典,当此之时应该重法术,严明法令,才能拨luàn反治。正好这话被陆逊听到了,陆逊当时便沉下脸,当着孙登的面呵斥了谢景一顿。他说,圣人先礼后刑,是汉家几百年的历史证明的真理,刘廙只是着眼于xiǎo事,变luàn圣人之教,是亡国的先兆。天下正是因为不讲礼,才luàn成这样,怎么能还先刑后礼呢?你辅佐太子,应该遵仁义而彰德音,这些不登大雅之堂的话,听都不应该听,更不应该讲给太子听。然后他又不假颜sè的把诸葛恪说了一顿,无非是说他们辅佐太子不以正道,搞得孙登当时很尴尬。
孙权听了,冷笑了一声:“衣冠礼仪,大多虚有其表,嘴上说得漂亮,心里不知在想什么呢。”
孙登叹气的摇摇头,也不吭声。父子两人各自沉默了片刻,孙权又道:“子高,你觉得应该让他走吗?”
孙登思索了好一会,才说道:“既然他心有去意,只怕强留他也不是道理。更何况这次数万大军去越国助战,如果没有一个名望重的人坐镇,恐怕用不了多久,就被大兄分而治之,蚕食干净。如果让大将军去,他总不会不顾一点名声吧。不管怎么说,陆家也是仁义传家的。”
“哼”孙权不屑的哼了一声,却又连连点头:“这样也好,让他去,也显得我吴国郑重,没有当儿戏。子高,你去跟他说吧,和贺景一样,他的部曲带两千走,其他的都留在原地镇守,回来之后还由他指挥。”
孙登会意,借此机会把陆逊等人的实力剥夺掉,几年之后,你要是回来了,那些人也早已经被朝庭收服了,你要是不回来,那更加名正言顺,当然了,你要是因此不想去,那就不能怪别人了。
孙登没有直接去找陆逊,而是找来了骆统,婉转的表达了孙权的意思。骆统会意,在参加完满月酒之后,他借故留了下来。陆逊一看他那神sè,就知道他有话说,让他把他请到了书房。在送走了几位重要的客人之后,陆逊赶到书房,骆统正在翻看案头的一本新书的《新山海经》,听到陆逊的脚步声,骆统抬起头看看他,笑道:“大将军好雅兴。”
“闲来无事,消遣而已。”陆逊随意一笑,招呼人换了新茶,然后坐在主位上,呷了一口茶,静静的看着骆统。骆统有些尴尬,轻轻的放下书,开mén见山的说道:“大将军想必也知道,大王准备派吴军协助越军出征天竺,数万大军,非大将军不能统率。只是大将军身负国家安危,一去经年,万一国中有事,急切之间要大将军率领大军赶回来,恐怕不易得。”
陆逊笑笑,还是不说话。
“统为大将军思谋,不如留下一部分jīng锐,有xiǎo事,诸将自理之,有大事,大将军火速赶回,总比大军赶回快捷。”骆统xiǎo心翼翼的看着陆逊,生怕陆逊为此翻脸。陆逊却只是静静的听着,放下手里的茶杯,双手扶在大tuǐ上,抬起头看着骆统,脸上挂着似有似无的话,看得骆统一阵阵的心虚。
过了好一会儿,陆逊忽然开口了:“公绪,我记得你是越郡人吧?”
骆统一愣,随即点头道:“我是越郡乌伤人。”
“越国都城虽然不在越郡了,可是越郡这些年变化非常大,闻说周虞孔魏诸家的家业都翻了几倍,可比你在吴国强多了。”
骆统有些失落的笑笑。这些年吴国无事,没有战功,就没有升迁的机会,所以他一直还是一个中郎将。与之相反,越国这几年捷报连连。越国地盘广大,孙绍又大方,只要有功,从不来吝惜赏赐,如果他回到越国,恐怕早就升到将军了,说不定封侯都有可能。
“公绪,你去对大王说,我陆逊还是吴国的大将军,大王有令,我焉敢不从,难道还敢挑三捡四吗?”陆逊脸上挂着讥讽的笑,他呷了一口茶,将一片茶叶在嘴边嚼了嚼,茶叶的苦涩慢慢的浸入他的口中,直至浸入他的心里。“我没有别的要求,只请大王将公绪安排到军中,仅此而已。公绪,你可愿意吗?”
骆统闻言大喜,连忙躬身拜谢:“多谢大将军提携。”
“我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听说你身体不太好,越国的扶南学院有神医董奉,你去请他诊诊病吧。”陆逊端起茶杯,示意了一下。骆统连忙起身告辞。他心里充满了兴奋,本来以他这个情况,不在外派的人选之中,陆逊要带他走,还给了他一个很正当的理由,想必孙权不会反对。
事情正如陆逊所估计的,孙权虽然舍不得放骆统走,但是能因此换取陆逊净身出户,倒也算是一个好jiāo易。五月,大将军陆逊,副将军贺景,监军骆统三人带着韩综、程咨等二十余将,共三万余七拼八凑起来的大军,赶到钱唐城。越国早已经得到消息,运兵的大船也早就准备妥当,人一到齐,立刻扬帆起航。
……
盘越国。
盘越又称滇越,和蜀国境内的哀牢、骠越、夜郎一样,都是百越中的一支,他们在这里过得一直很安稳,北面有大雪山阻挡着,发羌人偶尔过来做生意还行,大军想要越过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