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满这首诗能得第一?”孙权怒不可遏的冷笑道:“张温点这首诗为第一,用心何在?”
是仪沉吟了片刻,恭声答道:“至尊,孙君这首诗虽然瑕疵不少,但是其中有些句子也的确不错,张温点他为第一,其中自有吹捧之意,但……也不算太过。自从至尊移都建邺,吴中的人才也大多跟着到建邺来了,留下的人中文才突出的并不多,孙君能做出此诗,引人注意,也是意料中的事。”
“哼,我不是说阿满的诗不好,我只是说,张温点他为第一,别有用心。”孙权气呼呼的说道:“最近张温是不是和阿满走得很近?”
是仪点点头。
孙权冷笑一声:“他想和他捆在一起,我就让他捆在一起,看看他们能做出些什么来。”
是仪心生寒意,本待要谏,可是一想到孙权的用心,又把话咽了回去。孙权这么做,表明他不仅没有解除对孙绍的猜忌,甚至更近一步,把张温也包括了进去,他要看看孙绍究竟想走到哪一步,把张温这个吴中有名的才子送到孙绍身边,颇有推波助澜、欲擒故纵的意思。但这些是孙家的家事,他纵使参与机密,也不敢随便多嘴。而且参与的机密越多,他越是对孙权心生恐惧,这个人能屈能伸,看样能礼贤下士,但是杀伐果断不亚于其父兄,当年吴中才子沈友只是因为几句话违了他的意,就被他以谋反罪名给杀了,沈家到现在都没能翻身。现在他要把张温推到孙绍那边去,显然也起了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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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府的丧事刚办完,孙绍就得到了任命,孙权特设了一个机构,对外不挂名,专管酿造新酒,孙绍在他身边任校尉一职,年俸千石,名义上是他的近臣,实际上手下一个兵也没有,只管酿造新酒。让孙绍和张温意外的是,孙权把张温派到孙绍手下为丞,辅助孙绍酿酒,年俸六百石。
接到任命的时候,孙绍很吃惊,但是张温却微笑不语,很愉快的接受了任命状,陪着孙绍进府谢恩,面对不动声色的孙权,张温表现得不卑不亢,既没有不快,也没有欣喜若狂,对孙权看似温和实则不快的话语,他也没有太多的表示。
从府中出来,孙绍看着面色平静的张温苦笑了一声:“惠恕兄,没有想到吧?”
“有什么没想到的?”张温眉毛一挑,嘴角轻轻的一挑:“校尉觉得很意外吗?”
孙绍一时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才想起自己是校尉了,不由得自我解嘲的笑了:“校尉?我这校尉手下可一个兵也没有啊。”
“校尉,这有何难,凭你的聪明才智,在至尊身边历练一下,领兵外任的机会自然会有的。”张温不以为然的说道:“曹操来攻,江东危急,正是智勇之士建功立业之时,校尉只要有心,机会就会找上门的。”
孙绍揣摩着张温的话,沉吟不语。他对张温十分佩服,开始他还觉得自己可能装逼装过头,真要回吴县去做生意了,没想到张温把那些诗文往上一递,事情就办成了。这个结果好象跟他预料的有些不太一样,但是看张温这副表情,似乎却在他的意料之中。
“校尉,别想那么多了,还是先把事情办好再说吧。”张温见孙绍看他,不由得笑了,他拉着孙绍一边向前走,一边说道:“校尉,如今你在至尊左右,可不能还和吴县一样,言语行动都要留意才好。新酒的事情一有了眉目,你就向至尊请求去读书吧。至于这带兵的事情……”他看了孙绍一眼,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可千万说不得。”
孙绍心领神会:“惠恕兄放心,这里的轻重,我还是理会得的。”
第六十一章 甩手掌柜
孙绍和张温走进了酒气薰天的作坊,暨艳已经得到了消息,很快端着一只酒杯来到孙绍面前。
“校尉,这酒是按照校尉的方子所作,可是……”他咂了咂嘴,一脸的无奈:“效果和校尉当初给的酒差距甚大。我们试了几次了,效果都不一样,就连几次之间的效果都大不相同,实在让人费解。”
孙绍接过酒杯,伸出舌尖舔了一下,眉头顿时皱了起来:“这酒太烈了,效果当然不好。”
“太烈了反而不好?”暨艳愕然。他很聪明,一开始接触这件事,他就觉得这酒之所以有用,是因为这酒烈,所以他觉得酒越烈,效果应该越好,在安排人蒸酒的时候,他特意让人多蒸了一道,没想到弄巧成拙了。
“过犹不及,你不懂吗?”孙绍放下酒杯,一摆手:“你先带我去看看作坊,然后再作商议。”
暨艳有些不服气的看着孙绍,却又不敢说什么。暨艳是个聪明人,做事也认真,认真到有点抠死理。这次奉朱治之命到建邺来献新酒,前面几件事做得都很顺利,孙权对他的态度大有改观,孙韶拿来了新酒的方子之后,就交给他负责。暨艳很兴奋,他知道这新酒的重要性,孙权能把这件事交给他,就说明了对他的信任,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所以他十分卖力,可是没想到用力过了头,出来的新酒闻起来香,可是实验的效果却一直不理想,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现在听孙绍说他过犹不及,他既不服,又不甘,还有些后悔。
“校尉请。”暨艳虽然不服,可是见张温恭恭敬敬的跟在孙绍后面,倒也不敢轻视。他可以看不起孙绍,但是他不敢看不起张温,以张温的才学如果能效命于孙绍的话,那说明孙绍确实有过人之处,要不然张温不会这么听话。
孙绍跟着暨艳转了一圈,心生感慨,到底是国家机器,这孙权的财力物力可比他强多了,这一圈的地方,足足有一百只蒸桶,近千人在里面忙活,规模之大,让他瞠目结舌。暨艳向他详细的解释了这里的布局,特别声明,这里面的工人都是官奴隶,他们和外人不能接触,全部单独管理,换句话说,只要这个机构存在一天,他们就不能出这个院墙,除了死。
孙绍皱了皱眉,对这么严重的剥削不太习惯,可是他也无能为力,要想保住这个机密,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可想。他对暨艳说:“他们虽然是官奴隶,不需要工钱,可是也不能太亏待他们,伙食上要做好供应,皇帝还不差饿兵呢。”
暨艳犹豫了一下,有些为难,这里的一切供应都是有帐目的,官奴隶每天的口粮供应也都得算死的,孙绍要做好人,可是哪来的钱?他正在犹豫,张温笑道:“子休,你听校尉的就是,这里既然是校尉主事,缺额他自有办法,无须你劳心。”
暨艳听了,有些尴尬的笑了。张温说得对,现在这里不是他主管了,孙绍是老大,张温是老二,他充其量只是个老三,管那么多干什么。
“喏,一切全凭校尉吩咐。”
“你跟我来。”孙绍看完了作坊,带着暨艳和张温回到官廨,这是在作坊前面的一座小院,前面是办公的堂,后面是休息的室,原本是暨艳住的,得知孙绍要来主事之后,暨艳自觉的搬了出来,自己住到了东厢房。孙绍在堂上坐下,让暨艳拿来他写给孙韶的方子,又扯过一支竹简扔给张温:“惠恕,你是右丞,这里以后由你负责,有些流程,你要详细的记好。子休,你暂且就任惠恕的助手,为左丞吧,有什么事,你们俩商量着办。”
“喏。”张温点头,也不多话,迅速的拿出笔墨准备记录,暨艳虽然觉得奇怪,却也不敢怠慢,连忙提起水注滴了两滴水,然后开始磨墨。磨浓了墨,张温提笔在手,凝神静听。
“这新酒中起作用的成份,是酒的精华,我们姑且称之为酒精。其中酒精的成份多少,我们称之为酒精度。不同酒精度的酒,对不同的伤口有不同的作用,太浓了或者太淡了,都会影响疗效。”孙绍摊开方子,开始讲述酒精的作用,他说得很慢,不时的还停下来解释一下,张温是第一次听,十分新鲜,而暨艳却是做了一段时间,有相当的实践经验的人,心里还有不少迷惑,现在听孙绍一解释,顿时茅塞顿开,原本心里的不服已经化作云烟,听得如痴如醉,全神贯注。
孙绍花了一个时辰,将酒精的相关知识告诉了张温他们,最后又说道:“眼下要控制的,一是温度,二是蒸馏次数,温度只能靠感觉,控制难免失误,所以最后必须检测,明确这酒精度,以后才能有把握,要不然的话,每一桶酒出来都不一样,前线的将军们会骂娘的。”
“那这酒精度又怎么测定?能精确到什么程度?”暨艳问道。
孙绍有些意外的看着暨艳,这年头能想到精确程度的文人可不多,他们都喜欢定性,不喜欢定量,差不多就行了,这个暨艳虽说迂,也有迂的好处。“我这里有一张方子,你马上派人去采购,我再给你一个测酒精度的办法,到时候你就知道能精确到什么程度了。”
暨艳接过方子一看,上面有生石灰,有硫黄,有木炭,有松香,有硝石,林林总总写了一大堆,其中量最大的就是生石灰。如果是孙绍解说之前,他又要怀疑孙绍了,可是现在听了孙绍关于新酒的叙述之后,他二话没说,躬身受命。
“喏,我马上安排人去买。”
“不要搞得满城风雨。”孙绍关照道:“曹操也好,刘备也好,手下都有奸细,不能让他们得到风声,要不然的话,这作坊迟早会有不速之客的。”
“校尉说得有理。”张温连连点头:“我建议,这是把不同的人分开干活,不让任何一个人接解到全过程,以免泄密。”
“有理。”孙绍笑了,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这里的事就交给二位,我不在这里呆着了,有什么事,你们让人去将军府找我,不过,你们最好不要有事,免得打扰我。”
张温微笑着点头,暨艳却是十分惊讶,听孙绍这个意思,他好象不想管具体的事务啊,这甩手掌柜的当得真是舒服,每年千石的俸禄,就是让他挂个名?这公族就是公族,不服不行。
“子休也不要住在东厢了,那里靠着厨房,油烟太大。惠恕住在西室,你就住在东室吧,至于中间那间,给我留着,说不定哪天我会来住两天。”孙绍说完,甩甩袖子,走了。
“这……”暨艳哭笑不得,指着孙绍的背影对张温说:“惠恕兄,这样合适吗?至尊怪罪下来,如何是好?”
“只要你我按校尉的办法把酒做好,至尊就不会怪罪。”张温胸有成竹的拍拍暨艳的肩膀:“再说了,这是校尉大人让你我立功啊,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暨艳一听,恍然大悟。
第六十二章 酒逢知已千杯少
孙绍刚出了门,还没站稳,忽然听到一阵铃声,紧跟着从旁边就窜过来一个人影,斗大的拳头就冲他飞了过来。他吓得一激零,下意识的矮身让过,紧跟着飞起一脚,踹在那人的胸口。
一声闷响,陈海连退几步,黑脸膛胀得通红。孙绍刚才这一脚可不轻,换了普通人,可能直接被他踢飞了,纵使陈海反应快,身手好,吃了这一脚也十分难受。
“是你啊。”孙绍这才看清陈海,不免有些恼火:“你找死啊,居然恩将仇报,想偷袭本校尉?不想活了你?”
“校尉误会了。”陈海深深的吸了两口气,胸口的痛才缓解了些,他不好意思的解释道:“我是来还你钱的,没想到……嘿嘿嘿。”说着,他伸出手,手里正是三块马蹄金。
陈海是来还钱的,可是他这么做,还有另外一层意思。上次天居然打了一架之后,他回去向甘宁借钱还债,甘宁一听说孙绍,以为他和孙绍打起来了,有些不高兴的警告陈海说,孙绍是公族,这倒也罢了,这年头公族不值钱,有实力才行,可是要论打架,你可不要惹孙绍,孙绍那小子颇有他老子的天赋,手黑得很。
陈海不服气,要论打架,他只服甘宁,其他人一概不放在眼里,甘宁手下的小将丁奉也是一把好手,可是在他面前,还是要礼让三分的。甘宁不说孙绍手黑还好,他这么一说,陈海反倒来了劲了,非要找孙绍较量一下不可。
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陈海偷袭不成,反而吃了孙绍一脚,这个脸丢大了。
“还债有这么还的吗?”孙绍又好气又好笑:“这是你陈家的家风,还是甘将军教你的规矩?”
陈海羞愧难当,只得忍着胸口的疼,将金子送到孙绍的面前:“上次多蒙校尉解围,陈海感激莫名。闻说少主身手过人,刚才陈海冒昧,只是想与校尉试试手而已,并无其他恶意,有冒犯校尉处,还请校尉海涵。”
孙绍扑哧一笑,接过金子甩到帅增手里,走过去搂着陈海的肩膀:“那现在服了没有?如果不服的话,我还可能再陪你玩两手。”
陈海一听,两眼放光,连连点头,他正想找回场子呢,孙绍就送了一个机会来。一高兴,他连孙绍也姓孙都没想起来。
“不过,我现在饿了,你先去陪我喝酒,陪我喝痛快了,我就再和你打一场。”孙绍眉毛一挑,不怀好意的说道。陈海不知是计,爽气的一拍胸脯:“既然如此,那我陈海就先和校尉比比酒量,然后再比拳脚,一定要尽兴而归。”
帅增和敦武在旁边听了,惋惜的连连摇头:“这傻冒,今天不吐不归了。”
孙绍带着陈海去了天然居,半路上让敦武去找周胤借酒,时间不长,敦武回来了,周胤也来了,一见面就大笑道:“大兄,你太不够意思了,到建邺来了这么久,也不到寒舍去,要不是今天去借酒,我还真不知道你来了。”
孙绍一边招呼周胤入席,一边笑道:“真是对不住兄弟,这些天忙,一直没顾上去拜见姨母,怎么样,在建邺还好吧?”
“好,兄长带兵了,正在西山整合人马,我没什么事,就在他营里帮忙。这位是……”
孙绍连忙介绍:“这位是陈海,甘兴霸将军的爱将,约好一起来喝酒,喝完酒去较量拳脚的,没想到你也来了,正好一起认识一下。”
周胤一听,顿时明白了,孙绍肯定又想使坏招了。上次他被孙绍阴了一次,喝得烂醉,这次要阴别人了,他格外的兴奋,连忙上前行礼:“原来是甘将军的部下啊,这次诸军集结建邺,说不得还要并肩作战,陈兄是军中悍将,以后还要多多指点啊。”
陈海本不喜欢孙绍和周胤这样的人,可是今天机缘凑巧,和他们两个倒还谈得来,连忙还礼道:“阁下说笑了,尊兄弟将门之后,尊兄又是偏将军,自成一军,和甘将军是同级,陈海不过是一亲卫,焉敢指点阁下。”
周胤朗声大笑:“陈兄生份了,不过,这也难怪,我们以前没有打过交道,生份也是理所当然。今天我要多敬陈兄几杯,也算交个朋友。”
陈海看了看那只并不大的酒坛,淡淡一笑,心道就这么点玩意,听声音好象还不满,让我一个人喝也许有点多,三个人喝,哪里够,这孙绍看起来大方,却实在是个小气人,这天居然的酒舍不得请我喝,却专门让人去拿了自家的酒来,拿就拿吧,还这么少。
孙绍和周胤见陈海的眼神有些不屑,互相看了一眼,挤了挤眼睛,也不说话。等菜上齐了,周胤亲自打开了酒坛,给三人倒上酒。酒坛一开,陈海眼前便是一亮,脱口赞道:“好酒。”
“陈兄是个识货的。”周胤嘎嘎一笑,举起杯道:“来,我们先干了此杯,预祝此次大破曹军,斩将夺旗。”
“好。”陈海听得高兴,也端起酒杯,大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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