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扩大水师和商队的规模,这样他们才能得到更多的订单。陆绩代表的是吴郡的外来户,他们在这里没有根基,一方面也希望征伐,好立功受赏,但是他们举家搬迁到此,要钱没钱,要人没人,出去征伐也只能跟着看戏,捞不到实质性的好处,所以他们最迫切的是希望获得土地,原来的会稽郡有不少地方没什么人,他们要分地,所以强烈建议重农,重农不是目的,是手段。
当然了,这只是大概的情况,分党派绝对不至于这么泾渭分明,比如土著之中也有支持陆绩的,而吴郡等外来户中也有支持征伐的,比如那些武将,不征伐他们怎么立功?
有位伟人说得好,党中无派,千奇百怪,越国的官员还没有配齐,党派斗争已经开始了。
“丞相和御史大夫意见都不统一,诸卿又是众说纷纭,孤又如何能定夺?”孙绍温和的笑道,对刚才的全武行视而不见:“这样吧,你们回去再细细思考一下,把各自的意见写成奏章,我们到时候再议。”
“那整军还整吗?”崔谦先急了。
“整军照旧。”孙绍示意他不要着急:“军队就是军队,随时准备投入战斗,任何时候都不能放松。我需要你们做到不管是什么季节,接到命令一天之内就能起航,能做到吗?”
崔谦大喜,抚胸施礼:“我能”
突然之间,孙绍愣住了,这句话怎么这么耳熟?他想了半天,才想来曾经很熟悉的另一句话:“要投就投中国人寿。”想到那个已经不知不觉的遗失在记忆中的世界,他不禁宛尔而笑。崔谦先是见他面无表情的发呆,以为自己说的不合大王的意,正在想着怎么拐弯,又见孙绍笑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丞相,你们要向将军们学习。”孙绍站起身来,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衣服,准备回后殿,一边说道:“将军们要把我们的军队调整到最佳的状态,随时准备出征,来则能战,战则能胜,而你们是要尽各种办法,让我越国尽快的强起来,让我越国的人民尽快的富起来。”
“大王,臣有话说……”陆绩打断了孙绍的话。
孙绍笑笑,抬起手,示意陆绩稍安勿躁:“我知道御史大夫的意思,说来说去,还是义利之争。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同天下之利,不是讲一两个人的私利,也不是仅仅说在座诸位之利,我说的是整个越国子民的利。管子说,仓禀实而知礼。孔子说,博施而济众庶乎圣,我对你们的要求,便是成为这样的圣人。”
“可是……”
“诸位,”孙绍大声说道:“我越国地小民寡,要想生存下去,便不能因循守旧,墨守成规,各位都是博学之人,对你们的学问,孤十分赞赏,可是孤要提醒你们一句,你们的眼里不能只有圣人留下的只言片语,更要有圣人包容天下的胸怀,越郡和南海加起来,地过不四千里,户不过二十万,以诸位的才能,如果都不能让他们安居乐业,温饱有余,那你们还谈什么兼济天下?”
陆绩愕然,这句话把他给堵得很郁闷。
“今年是我越国的第二年,去年一年,孤在外征战,回来看到丞相府上呈现的奏章,各项数据都有可喜之处,丞相和诸卿有功,孤心甚慰。但是,孤希望的是,你们能一个长期的计划。丞相,你能告诉我,五年之后,我越国的年入能达到多少吗?五年之后,我越国子民有多少能够辛苦一年之后,温饱之外还略有赢余,不需要苦等到社祭之日才能打打牙祭?”
虞翻哑口无言。
“诸卿,任重而道远,你我共勉之。”孙绍摆摆手:“你们再议,有什么不满的,我的殿门随时敞开着,欢迎诸卿前来赐教。”说完,甩甩袖子,走了。
虞翻和陆绩互相看了一眼,都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去年越国收入增长了不少,作为百官之首的丞相,虞翻觉得很自豪,在孙绍面前有时不免有些自得之意,可是现在他才知道,孙绍对他们的工作并不满意,倒不是说增长不快,而是说他们没有一个长期的计划。
你现在有五年内的发展规划吗?没有你只是闷着头在做事,事情虽然做得不差,但是却远远不够,离一个合格的丞相还有一段距离。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他们没有很好的领会孙绍的思路,没有体会孙绍的一片苦心,还在沾沾自喜,自鸣得意。
虞翻羞愧不已,叹了口气:“诸位也不要傻站着了,我们好好的议一下,拟一个切实一点的长远规划吧。”
众人不吭声,他们都明白,拟一个规划看起来容易,但也很可能是自缚手脚,你拟的规划如果太保守了,那么大王会说你没有进取心,拟的太理想了,到时候完不成怎么办?一年之内的事情都很难预测,更何况五年,五年看起来不长,可是其中的变数多得吓人。
然后,孙绍的话又不错,治国和治家一样,你不能总是走一步看一步,一国之君就和一家之主一样,你必须比其他人看得更远,有长远的计划,要看到三年、五年之后的前景。三公九卿都是国君的左膀右臂,你们不仅在帮助国君规划,还要帮你们来完成这个规划,特别是丞相。
百官之首不是那么好当的,权利越大,责任也就越大。
虞翻忽然觉得孙绍有些阴险,也许当初让他当这个丞相的时候,就有了这个想法。孙绍一直鼓吹三公坐而论道,鼓吹黄老之道,宣称要垂衣裳而治天下,可是现在虞翻明白了,他是垂衣裳了,却不是放任不管,他把自己置身事外的目的,就是为了更好的监督。
虞翻看了一眼陆绩,忽然一阵暗笑,陆绩这个书呆子还没有明白御史大夫这个职务的本意。御史大夫相当于副丞相,可以分担一部分丞相的职权,但是御史大夫更重要的职责是监察百官,他只顾着和自己争论是征伐还是重农的问题,却把监察的任务给抛在一边,越国的豪富之家越来越多,他们的贪婪是没有止境的,孙绍现在要立稳脚根,暂时不会对他们那些行为下手,但是等他立国稳了,肯定要抓几个典型开刀以震慑宵小,到时候陆绩能为孙绍提供合适的对象吗?
一直在虞翻和陆绩等人面前不敢大声说话的崔谦今天露了脸,心情非常愉快,看着虞翻和陆绩在各自想着心思,他冲着陈海、越海一扭头,示意他们开溜。这些事和他们无关,朝议时将军们列席,但通常都是带着耳朵听,这些政务他们插不上什么嘴。
“走,我们去找大王问问出征的事。”崔谦一边走一边说。
“出征?”陈海有些担心,“现在还没定呢,出什么征。”
“说你笨,你还不信。”崔谦白了他一眼:“大王都说了,随时都可能出征,你怎么还没听明白?”
“就你聪明。”陈海没好气的说道:“你不就是眼红粗腿做了东海督,你也想做南海督吗?”
“嘿,竖子,你还就真看错了,我老崔真没看上什么南海督,我要跟着大王去西夷,做天下最牛的海盗。”崔谦拍着胸脯,慷慨之极。
陈海眼睛一翻,瞥了崔谦一眼,那意思是说,鬼才信你呢。
越海不紧不慢的插了一句:“老陈别听他胡扯,他是知道南海督落不到他的头上才这么说的。”
崔谦摇摇头,叹惜了一声:“唉,大王说得对,小家雀是不能体会大老鹰的志向的。跟你们这些只有胸毛,没有大志的家伙在一起,会让人堕落。”
“且——”越海和陈海同时拉长了时间表示不屑。
转过一个狭窄的走廊,崔谦等人站在了孙绍的书房门口,不约而同的收起了笑容,严肃的站成一排,刚要报进,孙泰迎了出来:“三位将军请进,大王正在等你们呢。”
孙绍站在地图前,正在听一个黑瘦黑瘦的年轻人说些什么,不时的点点头,听到崔谦等人的脚步声,他回头看了他们一眼,也没说话,只是摆摆手,示意他们入座。
“夷洲发现了金矿,那些蛮夷们得到消息,都赶了过来,为了独占金矿大打出手,已经死了不少人。”年轻人舔了舔嘴唇,又接着说道:“臣以为,现在是进入夷洲的最佳时机。”
一听这话,崔谦三人立刻竖起了耳朵,他们这才注意到,孙绍面前的越国地图上,左上方多了一个如枣核一般的岛,看起来和朱崖岛有些相似。
“这是我几年前派往夷洲的人,叫关朝,原来是一名关家刀牌手。”孙绍介绍道。
崔谦等人虽然地位比关朝要高出很多,可是见孙绍这么隆重的介绍,知道这个关朝肯定是他的心腹之一,不敢怠慢,连忙点头致意。关朝还了礼,然后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
孙绍指了指那个新增的岛:“本来的计划是再去辽东一趟,把三韩拿下,然后再继续东进的,可是夷洲出现了战机,我准备调整一下,准备抢在南风到来之前出发,目标:夷洲。”
崔谦等人惊喜的互相看了一眼,轰然应诺。
“和其他三国相比,我们最引以自豪的是水师。”孙绍侃侃而谈:“不谦虚的说,我越国的震旦水师不仅是大汉最强大的水师,也是普天之下最强大的水师,东海也好,南海也好,包括这个夷洲,都不过是磨刀石。什么时候把这把刀磨得锋利了,什么时候我们扬帆远航,征战天下。”
崔谦热血沸腾,他最爱听这话了,刚才他对陈海他们说他看不上南海督,当然有知道有沈玄在朱崖,南海不可能再成为他的辖区的原因,但是最主要的还是他希望跟着孙绍一起征战天下,做天下最大的海盗。这次和孙绍出征辽东,他算是真正开了眼界,区区一个东海,面积就和大汉的面积差不多大了,而且海中有无数的宝贝,只要你够胆量,有本事,可以获得比土地上更丰厚的回报,他的心思一下子大了,什么南海督,为什么不能做西海督,北海督?他对陆绩的提议不屑一顾,越郡算什么,南海算什么,刨一年的地,累得一身臭汗,还不如出去打一仗的收获多呢。
更何况,他对这种刀头舔血的日子是那么的痴迷。
“这次出海,不需要带那么多人,越海,你留下镇守钱唐口。”孙绍指着越海道:“你手下的四千水师,再加上城里的守军,总数有六千人,应该能保得平安。”
越海一愣,有些失望,但是他没吭声,只是点了点头。孙绍能把家交给他,那是对他的莫大信任,他不能因为想立功而不识好歹。
“大王,这样我们可就只有一万多人,那么大的夷洲,人数是不是少了点?”陈海担心的说道:“在辽东还有曹彰可在借力,到了夷洲可全是蛮夷了。”
“兵不在多,在精。”孙绍笑道:“你们多次要求增兵,我为什么不同意?不是不知道兵多的好处,以众凌寡的感觉当然爽,我要是有百万大军,现在就去灭了曹操和刘备,哪里还要跟他们说三道四。可事实是,百万大军我养得起吗?在海上又不同于陆地,一个人都要能当一个人用,这也是需要精兵的原因。夷洲蛮夷虽然不少,但是他们各自为战,互相残杀,我们过去一万多人足够了,再多也没有意义。”
“喏。”陈海见孙绍已经定了主意,也不再多说什么。
“那……御史大夫不同意怎么办?”越海担心的说道:“朝议还没有定论呢。”
“这些事情交给他们处理。”孙绍平静的说道:“我只需要评定好坏,不负责给他们提供建议。水师是否出海征伐,不是他们能决定的,这是太尉的职权范围,而不是御史大夫的职权。”
越海犹豫了片刻,没吭声,他觉得事情不至于这么简单,陆绩这个御史大夫可有点肉头,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
不过,出乎越海的意料,陆绩并没有来找孙绍纠缠,他正和虞翻在忙五年规划的事情,大伙儿吵得不可开交。开始已经预计到这个五年规划比较复杂,但是事实比他们预料的还要复杂。每个人心里都有本帐,但是谁也不会说出来,出入在所难免,现在要订五年规划了,自然都按照对自己有利的去规划,这样一来,矛盾百出,没有一种方案是能满足所有人的**的,这其中讨价还价、磋商自然是少不了的。要想所有人都满意是不可能的,但至少要大部分人都满意,这个方案才有可能出炉。而这其中还要考虑到孙绍的意见,如果他们做得太明显了,孙绍不同意,他们最后还是白忙一场。
这其中的分寸拿捏非常重要,这是在考验虞翻和陆绩的政治智慧,虽然他们都是易学大家,号称能洞达天机的,可是到了这个时候他们才发现,天机也许可以掌握,但是人性却比天机还要复杂许多倍。面对各大家族的争权夺利,不知不觉的,原本意见分歧很大的虞翻和陆绩却站到了一起。
他们是孙绍的左膀右臂,必须站在孙绍的立场来看待这个问题,而不仅仅是家族利益。
没等五年规划出炉,孙绍带着一万三千多水师出海了。后将军越海负责京畿安全,关凤负责钱唐城的安全,政务有丞相和御史大夫为首的公卿,各司其职。孙绍出发之前,交给新任长乐卫尉周胤一个任务,我要出海作战,你们家的两桩亲事我不能亲至祝贺了,由你做代表吧,你和宗正孙嵩一起去建邺一趟。
就这样,刚到钱唐不久的周胤带着两份厚礼,又踏上了返回建邺的路。
建邺很热闹,太子和公主同时大婚,大婚的对象又是曾经在江东人心目中占据重要地位的大都督周瑜的儿子和女儿,这门亲事就显得格外的引人注目。吴王宫和周家都张灯结彩,喜气洋洋——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
周胤一进门,就看到了正在指挥奴仆们做准备的小桥。小桥一看到头戴委帽冠,身穿玄素裳,腰间掖着青绶的周胤,以为是吴国的哪个公卿上门,正有些奇怪下人为什么没有通报,一面露出礼节性笑容迎了上来,一面热情的笑道:“敢问足下是……”话说了一半,却看到周胤有些尴尬的笑容,顿时愣了一下,伸出纤纤玉指:“阿……阿胤?”
周胤连忙上前行礼:“阿母,是我啊。”
“哟……小竖子,官儿做得不小啊。”小桥又惊又喜,脸上恭敬的笑容顿时变成了欢喜,随即又沉下了脸,她提着周胤的耳朵就往里走,一边走一边咬牙切齿的骂道:“小竖子,说跑还就真跑,到了钱唐也不知送个消息来,这会儿倒是耀武扬威的回来了。你回来干什么,干脆死在外面算了。”
“阿母——”周胤央求道:“我后面还有属吏呢,你多少给我留点面子行不行?”
小桥看了一眼捧着礼物,亦步亦趋的跟在周胤后面的越国官吏,连忙松开了周胤耳朵,打量了周胤一眼:“你做什么官儿了?这么威风?”
“我?”周胤一挺胸:“长乐卫尉,专门负责保卫姨母的。”
小桥怔了怔:“你姨母她……还好吗?”
“好着呢。”周胤不想让母亲担心,他也知道母亲对大桥有愧,只挑好的说:“阿猘没事了,大兄对姨母又是好得没话说的,现在我又到了她身边,她睡得着,吃得香,比以前在建邺的时候还要好上三分呢。她让我向你问好。喏,这是她给兄长和妹妹挑的礼物,这是大兄的,这是关家嫂嫂的,这是夏侯家嫂嫂的……”
小桥看着琳琅满目的礼物,松了一口气,大桥能给这么多礼物,说明她没有记恨他。
“阿猘是怎么回来的?”小桥好奇的问道:“建邺好多人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