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厢从未抬过头,冰冷的雪刺骨,寒气窜上,她止不住地颤抖。
被关押在牢笼中,陶厢才知道原来她误闯了太子东宫,那个怜清是大将军的女儿,秦异人为他选的大夫人,她让未来储君的夫人受惊,理应要受罚。
牢中很热闹,没有太多的犯人,有大把的侍卫喝酒聊天,她终于等来了救兵,但那人却是成峤,随行的还有秦异人。
对于秦异人她有的印象是他好色又随便,否则怎么会那么喜欢吕不韦的小妾,不过依照历史,赵正回归,他也差不多要归西了吧。
而陶厢只看到他的私生活,却忘了他也是个帝王,帝王该有的脾气,他也是有的。
从他眉宇间的厌恶,陶厢收到了他不喜她的讯号。
“孤不知,峤儿你居然还留着这罪臣之女!”秦异人愤恨甩袖,陶厢得知了原因。
“父王,峤儿这就是来向您请罪的!”成峤跪在了秦异人的脚边,他说得悲怆,整个身子伏在地面上,而秦异人还是心疼儿子,于是连忙扶他起来,多温馨的一面,让陶厢羡慕不已。
陶厢倒在墙上,轻轻合上眼,她现在没兴趣观看他们父子情深,真希望自己能一觉睡去,遇见MRS。金让她带她回去。
“父王有所不知,当天大哥能逃出生天,全是因为有她从旁协助!”成峤娓娓道来,但七分谎话,他许是笃定陶厢不敢揭发,说得越发离谱,他居然说她是他派去救赵正的,还有绿荷。末了他怆然泪下,还哭诉绿荷与赵嘉勾结,想借机杀死赵正。
真厉害,几句话就把所有罪都推在了别人身上。
不得不说,他比赵正演得都好,因此秦异人大发感慨,“红颜祸水!”
“罪臣之女红绫你可知罪?”
“知罪。”她自然不会辜负了成峤的好意。
“那你可知你犯了何罪?”
“奴婢是罪臣之女,父之罪奴婢应铭记于心,自当代父受过。”陶厢学着成峤全身伏地,或许帝王都享受这般的朝拜,于是秦异人不再刁难她,只吩咐成峤:“既然她现在已是你宫中的人,那就要好好管教,断不要再乱闯!”
成峤连连称是,朝着秦异人离去的方向弯腰颔首。而待他离去,陶厢终忍不住笑出声来,“你可真会嫁祸他人,就不怕绿荷在天之灵……”
“哼!你死到临头都不怕,我又怎会怕那些子虚乌有的!不过绿荷也太傻了,她以为死了就能一了百了了吗?这般无情无义抛下亲妹,婉荷又怎会为她难过!”成峤又气又怒,但仍不忘挖苦一番。
“自己都不自爱,还要她人为她受累,亲人又如何,如果是我还不如没有那个狼心狗肺的妹妹!”
牢笼中,成峤站在光明地处,好像他才是那个正大光明的正派人士。但其实成峤不说婉荷还好,一提起,陶厢就忍不住心中的愤恨,她不是圣母玛利亚,她一向爱憎分明,可这世界从来都缺乏公平。
恶者长生,善者早逝。
“噢~我明白了,红儿你不喜欢她,那我把她赶出去可好?”
成峤留下这句话,欢乐地离开了,不久侍卫将她放了,因为牢里湿气过大,陶厢风湿犯了,她忍着疼痛,晕晕乎乎地回到了成峤的寝宫,躺在床上才不由得自嘲,她除了这里竟无处可去。
入夜时分,陶厢终于醒了过来,但膝盖仍隐隐作痛,她本想再躺会儿,但婉荷怒气冲冲地来找她了。
“你这个恶毒的贱,人!知道我要被公子赶走,便在这儿高枕无忧了?!”婉荷一点都不客气,她风风火火来到陶厢床头指着她的鼻子大骂。不如第一次见面的那天,她完全没了那份骄纵,头发凌乱,泪水满面,像是街头的泼妇。
陶厢一时无言,她便开始撒泼,屋子里能砸碎的东西,她都砸了。最后连陶厢的床也不放过,她撕烂了帐子,末了来和陶厢抢被子,口中全是污言秽语,“你这不要脸的东西!和我抢公子——”
婉荷一把扯开了陶厢的被窝,使得她的脚曝露在了冰冷的空气之中,她一阵抽痛,死死地抱住了被子,想起了一些过往……
“你也不看看你那样儿!和我抢男人——”接着是清脆的巴掌声,陶厢站在雪地里,看着地上已被打湿的被子,泪水扑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那也个是冬天,但雪不如她想象的那么好看。
那年母亲送她去遥远的地方读书,因为父亲不管不问,她也只有那么一床被子取暖!有时候她是恨母亲的,恨她送她去那么远,被人欺负,她无处诉,无处哭!
而也是那次,让她彻底从懦弱的阴影里走出。
打她的人是学校里的大姐大,她有几分姿色,欺负她的理由不过是随口胡诌,她对她有太多的不满,却找了个憋足的理由。她这个丑小鸭何德何能,能和她抢男人!
愤怒迷住了陶厢的眼,兜里焐热了的小刀最终被她以掩耳不及之速刺入大姐大的腹部,看着她倒下,陶厢居高临下,恶狠狠道:“你再敢欺负我,我贱命一条,大不了一命抵一命!”
所以,她随身带着刀也不全因为她是厨子。
那些人跟着大姐大的喽啰们扶着她落荒而逃,她紧紧抱着她的被子无声哭泣,就好似现在这样,她死死拽着被子,不让婉荷抢走……
“啊!血——”
陶厢被侍女的尖叫声惊醒,她回过神来,只见婉荷倒在地上痛苦呻|吟,有鲜红的血,蜿蜒着从她腿间流出……
血,像吐着信子的蛇,它让陶厢惧怕,仿若被施了定身咒,她不能言语,只细喘着定定地望着婉荷,她的脸越发的苍白了,捂住肚子嘴里细碎地喊着什么。服侍她左右的侍女恍然,拔腿就往外跑。
婉荷又尖叫一声,似破了魔咒,陶厢连忙爬到她身旁,才听清她不停地说着:“孩子孩子……”
陶厢霎时明白过来,这血流不止,恐怕不会是月信吧……慌忙中,她用手中的被子给婉荷止血,可惜,无用。鲜红的血迅速侵占了整张被面,直到陶厢感到手背一片冰凉,她才发觉她是哭了。
本能地她朝向门外,眼看着一片白茫,她仿佛又回到了绿荷离开的那天,终止不住嘶吼起来,“救命啊!!救命啊!!!”
后来的记忆里,侍女带着大夫还有成峤来了,陶厢坐在婉荷的床前,想起当时那场景,只觉如梦似幻。
她没想到娇小的婉荷在那时,居然让两个大男人抬起都很吃力,成峤他没有避嫌,待婉荷稳定下来,他才去换下满是血污的衣裳,大家都很狼狈,但最可怜的是婉荷,她的孩子没了。
而罪魁祸首,是她。
看着婉荷憔悴的样子,陶厢想,如果绿荷真的在天有灵,一定不会原谅她!一定不会!
“姑娘你还是先回去吧,如果婉姑娘醒来见到你,不知道又会怎么样了……”侍女的语气很无奈,但更多的还是不满,不过她说得有理,陶厢也不好多做逗留。
婉荷占了她的屋子,陶厢准备去找成峤要个地方住,可刚来到大殿,就听到了成峤和大夫的对话。
“多谢大夫。”
“不敢当,不过还请公子好生照看夫人,这可不是小事。”
“那是当然,婉荷还年轻,一定能尽快恢复的。”
“哎……”
其实他们这也就是寻常的对话,但大夫最后叹那一声,面色也凝重起来,陶厢没想到成峤居然也会急,或许是知道婉荷有了他的孩子,即便是他再狠毒阴损,也会变得柔和吧。
他忙问大夫为何叹气,大夫抚了抚胡须才娓娓道来:“夫人本就体弱,这次滑胎对她损伤实在太大,今后都不宜再孕育胎儿……”
大夫话完,陶厢清楚地看到成峤猛一颤身子,届时寒冰之气从四面八方袭来,陶厢顿感手脚冰凉,他的意思是……婉荷以后都不能怀孩子了吗?!
躲在一旁,陶厢根本不敢出来面对成峤,这都是她害的,要不是她和她抢被子,婉荷也不会跌倒!她身体本来就不好,还怀着孩子,她当时怎么能和她较真!
可这世上真没后悔药啊!
陶厢无力地缩在墙角,心里无比的愧疚,她这双占满了动物鲜血的手,居然也粘上了人的血!她该怎么办?MRS。金为什么还不肯见她?赵正为什么还不来接她?
问到最后,只是黯然……都到这个时候了,她居然还是想起了他,他当然不会来,他已经有美人再怀了,她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以前对她说的一切,他对着别人说着同样的话,到底对谁,才是真心的呢?
她又何德何能可以得到一代君王青睐呢?
“起来!”正当陶厢彷徨无措,头顶传来一记沉闷的声音,她抬头望去,成峤正笔直地站在她跟前,他向她伸出手,又柔声道:“天寒地冻的,你赶紧起来吧,以免沾染寒气,到时连你也病了……”
成峤住了声,或许也是忌讳,忙拉她起来,最终纳入怀中。
安静地停留在他怀里,陶厢感到了与赵正胸怀里一般的热度,她想也许这只是梦幻,他冷血无情,又怎会有体温?他阴狠狡诈,又怎会温柔如厮?所以,婉荷没有出事,她的身体还好好的,她以后还能生很多很多健康的宝宝……
雪又落了下来,洋洋洒洒,偌大的秦宫里铺天盖地的白,离两人不远的宫门处,一身着黑衣的人傲立雪中,尤为显眼。
☆、第 37 章(倒V)
宫里死了人,宫里死人了,宫里又死人了……
陶厢双腮酡红,斜卧半睁着眼欣赏歌舞。舞者扭动着身子带起透明的流苏,它们在空中缠绕,又散开……乐曲达□,舞者轻盈跃起,流苏随她化为漂亮的弧形。落地,舞者原地旋转,犹如陀螺一般,长长的流苏伸展开来,曲终,它在空中划出整圆,续而缓缓落下,宛若凋零的生命。
清冷的宫中,传来清脆的掌声,陶厢终于撑起了身子,舞者谢幕,她随手端起杯子,将之中琼浆一口饮尽,咽下后,便大声说:“好!好!好!”
乐起,又是一轮新的舞曲,酒劲涌上,陶厢重重地倒下,屋顶开始旋转,她痛苦地合上眼,脑海里全是婉荷的责怪。没了孩子的她像被削去利齿的狸,那般的软弱,委屈的神色与语调,压得陶厢喘不过气来。
她说她千错万错,孩子无错。
她说成峤成婚多时,就盼着这个孩子。
她说绿荷在天有灵,绝不会原谅她。
可陶厢宁愿她骂她,打她……
愧疚和自责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陶厢的意志,每天她都会听说谁谁死了,这宫里真是可怕!她惟有以酒精来麻痹自己,也惟有酒精,才能让她忘记风湿带来的折磨。
她想,这都是报应。
躺在厚厚的被褥上,陶厢深陷在塌中,手中的酒杯歪歪斜斜,各个颜色显眼的枕头将她围在其中,她一动不动,像已死去。
“听说了吗?王上最近病重。”陪陶厢过着奢靡生活的侍女,闲来无聊也只有嚼舌根子打发时间。
“是啊,所以公子最近夜夜陪伴,也很少回宫。”
“婉荷姑娘的情况也不好,听服侍她的纸鸢说,她夜夜叫孩子呢。”侍女甲继续八卦,吵醒了陶厢,但其实她根本没睡,对她来说,婉荷的境况远比秦异人的要重要多了,是因为歉疚。
“哎,婉荷也够可怜的,今后也与孩子无缘了~”侍女乙轻声叹息,陶厢心一惊,手握不住在掌中颤颤巍巍的杯子,它从床上滚落,摔了个粉碎,也乱了音律。众侍女惶恐万分,忙打扫的打扫,检查陶厢身子的检查,舞曲停下,宫内吵吵嚷嚷。
“夫人,你没事吧夫人?!”是侍女甲,她爬上了陶厢的床,几乎带着哭腔喊她。
他们不是害怕陶厢,而是他们知道,第一天陶厢弄碎了杯子把手腕伤着了,成峤知晓后,服侍她的人立即被调走,而这深宫之中,调走只是听着好听,实则不知道被送去哪儿秘密处决了。
而他们还知道,成峤重视她比婉荷更甚,婉荷因她落了孩子,成峤非但不怪罪,还将她好吃好喝供在宫中,夜夜笙歌,醉生梦死。
是人也有好奇,好奇成峤为何如此待她,侍女甲仔细看着她的脸,蹙眉找原因……要说她漂亮,也不尽然,若要说才情,就一酒鬼!
要说品性……
陶厢缓缓睁眼,想问,忍不住打了个酒隔,才道:“婉荷她不能生……这些……你是听谁说的!”
侍女甲嫌恶地撇开脸,心里给陶厢下了最后的定论,要说品性,她简直就一人渣!婉荷不好那是整个宫中众人皆知的,她玩乐过后才来这假惺惺的一句,简直让人恶心。
而这厢,陶厢久久等不到她的回答,摇晃着爬起揪住侍女的领子便道:“说!谁跟你说的!你们整日只知道说三道四,现在怎么不说了!!”
“夫人……你放开……”侍女甲好不容易脱离了陶厢的钳制,也将她推到,但实在不巧,这一景象正被前来探望的成峤睹见,他大喝一声‘大胆’,殿内所有的人纷纷跪下,侍女吓得从床上跌下,边说着‘饶命’,边嘤嘤哭泣。
陶厢倒在床上晕晕乎乎的,等她好些了,映入眼帘的是成峤满是焦急的脸,他轻柔地摸着她,关切道:“红儿还好吗?”
被触及心房最柔软之处,陶厢抑制不住朝着成峤哭道:“他们都知道婉荷不能生孩子了……是不是婉荷也知道了?她一定恨死我了!!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陶厢的哭声淹没在成峤的怀中,成峤只一遍又一遍地说,他相信她。
侍女甲被拖了出去,人之将死,其言并不和善,“你这个害人精!害死了婉荷的孩子还不够,还害死了诊治她的大夫,现在你连我也不放过!我诅咒你不得好死啊——”
届时,成峤正与陶厢对视,闻得侍女诅咒,眼神骤然一冷,随之裂开嘴强笑着哄陶厢睡下,便大步流星离去。
陶厢听见侍女的尖叫声摸爬起来,只见鲜血染红了成峤洁白的仙衣,侍女满口的鲜血,她再发不出任何声音,最终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又见蜿蜒的血,是侍女被人拖下去遗留的,陶厢看得心惊肉跳,终于恢复了正常的思维,趁着成峤还未转身,她死死捂着嘴,翻身躺平,待宫内人都散去,她才敢放出一丝丝的声响……
婉荷的孩子死了,照顾婉荷的大夫也死了,侍女恐怕也要死了……
可那大夫为什么会死呢?
陶厢百思不得其解,成峤已换好衣衫来到了殿内,他还是一身白衣胜雪,淡紫的裘皮披在双肩,他盘了发,似要出门。这次他亲自为陶厢换衣,是粉红的束腰长裙,有碎花的样式。成峤为她绾发,点胭脂,待一切工序完成,镜子里的她俨然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
而镜子里的他,只眯起了狭长的眼,盈盈笑着。
他的笑里没有狡诈与阴毒,陶厢不禁问他:“以往你也如此为绿荷绾发吗?”
她不想让他好过。
果然,他不再笑,而是望着镜中人,答非所问:“红儿这样很好,今日父王设宴……”
陶厢不满他的回答,蹙眉打断了他:“陶厢记得王上曾说过我乃罪臣之女,断不能四处乱闯。”
成峤不以为然,俯□来撩起她一缕长发闻香,“你可知今日父王设的是何宴?大将军凯旋归来,你说父王奖什么给他好呢?”成峤越说越开心,好像那个被奖励的人是他,随之他指一紧,扯得陶厢的头皮生疼,见她痛苦呲牙,他越发开心,又道:“啊!父王日思夜想的好儿子刚归来,正缺个大夫人,将军之女怜清又待字闺中,若两人联姻,岂不是两全其美?”
成峤的眼忽然瞪大,他病态地笑着,一遍遍地重复问陶厢‘可好’,依然不肯放过她的发,陶厢不敢挣扎,隐忍着头顶传来阵阵的疼痛,连答他:“好好好……”
他有病,她不敢惹!
不过他赢了,现下是他不让她好过!
“陶厢是吗?你与你的情郎多日不见,定是十分想念,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