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兰:“看来你很爱剑。”
“为什么?”“因为你不想在接触剑时折它寿命。剑是需要凌厉的,不是你现在这副样子。否则将来剑杀不了人。”
“你很了解我。不过你说错了一点。我不是爱剑。我只是杀手,剑是我的命。剑若不在,我的命就没了,所以说我更爱自己的命。”
“你的性格不该像我的飞刀。”
“快、狠?”
“是隐藏。飞刀再好,不过是一暗器,拿不出江湖。就因为它永远藏在不足以外人道的地方,它就永远神秘。你太掩饰自己了。你爱你的剑。你不只爱你的剑,你还爱着许多许多。”
“我不想听。我只是杀手。 我的心就是死的。”
“是吗?姹虹,那你为何为了保我的命而不把我重伤你的事告知你母亲,你怕你母亲杀了我。”
“我不知道。”
“你不是不知道,你是清清楚楚。”
“我母亲曾经跟我讲过‘杀手的悲哀’。
“何为‘悲哀’?”
“杀手该无情。但有的杀手有情。这就是悲哀,杀手的悲哀。”
“杀手也有属于自己的‘悲哀’。这种‘悲哀’也许更为痛楚。”
“是吗?心是死的,悲哀就没有了。曾经在络绎桥,我就明白了这个道理。现在的我没有烦恼。”
天兰冷笑,“何苦骗自己。你活得太苦。杀手不该是你的选择。”
“我的事情还有许多。我得杀‘江南三花’。至少现如今,我还是一个杀手。也许永远我都得杀人。”
“我不知道‘江南三花’。不会是紫韵楼的头牌?”
“紫韵楼早就没有‘头牌’了。”
“为何?”
“她早就被我杀死了。”
“我不希望你是个至情至性的人。至少做个‘冷杀手’也不错。”
“哦?你改变主意了、改变想法了?”
“不是。否则你就更累了!”
我知道天兰的意思。在杀手和常人之间转换。很难、也很累。
室内。我的背隐隐生疼。
“你的那一刀太狠。”我道。
“别急。这才第二天。你当然还会痛。”
“你的父亲使剑?”
“对。他从不使刀。”
“你的飞刀谁教你的?”
“我爹。”
“这是为什么?”
“你很想听?”
“对。”
“我的娘会使飞刀。她的刀使得比我还要好。她的刀比我更快。”
“你的娘是谁?”
“她叫蓉姬。她生下我不久就死了。”
“后来?”
“后来我爹很怀念我娘。他教了我飞刀。他说看我使刀就像看见了我娘。”
“你爹怎会使飞刀?”
“母亲年轻时认识了父亲,两人因武结缘。母亲教了父亲飞刀。此外,我爹不是杀手。”
“我知道。他是铸剑的。”
“他曾经不是铸剑人。只是后来他心灰意冷之时才去铸剑。你知道的,他会使剑。他只是个武士。”
“ 武士也杀人的,对吧?”
“但他专杀坏人。武士杀恶人。”
“是吗?我分不清什么是好,什么又是恶。”
“因为你好人恶人都杀。你是杀手。”
“谢谢。”
“你不生气?”
“因为我本来就是杀手。”
“你也许真的是个杀手了。”
我回过头。窗外的阳光刺眼。猛得射过一道强光。
我看到了母亲一剑杀掉剑霸时的表情。后来我的剑上也同样沾上了鲜血。我杀了绵月,杀了城主刺龙。
我的背又疼了起来。我的头一真晕眩。“我是个杀手,好恶难辨。”
我的心中响起了无数的声音。我的眼眶竟涌出了一滴泪。我很难过。至少在那一刻。
这中间包含着无数苍凉与悲彻的冰冷。
或是在细碎光芒铺设下残缺不全的影子。我终于笔直的倒下了。
那一刻寂然。一切停止。
这互相交织着的痛恨化作成滴滴白露,永远在黎明的一刹那见,闪烁着夺人而又心碎的光芒。
那仿佛是一个人的泪。在夺眶而出的时候,留下一个无比哀伤的瞬间。
照耀着彼此,将一切定格。
二十一岁的这一天。我是个杀手。
醒来时,身边飘荡的雪。它们不断的划着我的脸。
第五章 天机的爱
我躺着没动。
身边一头白马。
“这是在哪里?”
“这是在天莲山。你应该知道这个地方。络绎桥的另一端直通向这里。”
“是你把我带过来的?”
“对。”
“为何?这里很冷。”
“我知道。”天兰走过来,蹲下,双目盈盈。
天兰:“你刚刚哭过。”
“哦。我不记得了。”
“也许这里的冷可以将你的眼泪凝固。”
“你原来来过这里?”
“对。小时候我来这里练飞刀。在这里射出去的飞刀很准、也很快。因为这里是冷的,心也是冷的。就像一个杀手出剑时的冷。”
“剑… …很邈远的事情。”
“因为在这之前你经历了一个轮回。姹虹,你是个心中有情的人。”
“我很怕。”
“你怕什么?”
“我仿佛见到了龙织。他在怔怔的注视着我。”
“龙织是谁?”
“还有绵月、刺龙,无数的人。”
“没有事了。虹。你知道吗?现在在这茫茫雪地中,只有你我。”
“我很感激你。可我无法。天兰,我不想害你。”我道。
“你害我?对,你若杀我也许轻而易举。只要我不做尽力的反抗。”
“天兰,你我都知道彼此都在想什么。我们得结束。”
“虹。如果说我们都竭力争取机会呢?”
“没有机会。我只想让你知道,我会在我的剑上刻上你的名字。我只得这么做。你知道,我们没有结果的。”
“为什么?”天兰道。
“没有机会了。她站在你的身后。”
“谁?”
“我的母亲。”
我嘶吼。用尽最后一次机会。可母亲的剑已横在了天兰的肩上。
母亲比我想象当中要平静的多。
“你们的确没有结果了。姹虹,不枉我培育了你这么多年,你有自制力。很好!”
天兰瞪着母亲。“你这是害他。他本不是杀手。”
“人人都可以成为杀手。只要有着足够的时间。”母亲道。
我乞求。我的声音已哑得不成样子。
“求求你。你放了她。求你了,母亲。”
大地苍茫。我只有乞求。
那一刻。我被一种东西所融化。
母亲出手很快。她一掌打到了我的脸上。
我终于木然。
母亲的话让我很难过。“当年杀掉剑霸时,你只有十四岁。那一年你立志要当杀手。你选择了自己的命运。懂吗?”
“不懂。那时的我还年轻,幼稚的可笑。”
“要不是看到今天这个日子。我该刺你一剑。”
天兰插口:“什么日子?”
母亲笑道:“从今日起。竹城的城主便是我。我不光是剑霸,我还是城主。”
天兰:“你终于赢得了竹城。”
母亲:“刺龙死了。这个位子注定是我的,非花的。谁也别想。”
天兰:“刺龙是姹虹杀死的,城主也应由他来当!”
母亲恼怒。抬手、轻落。(W//RS/HU)剑尖轻轻扫过。
天兰的肩上一道血口。血口不深,却很诡异。
“轮不到你挑拨离间。要不是看在天一的份上,我早该杀了你。杀了你天下太平。你知道你是什么吗?”
“我是什么?”
“你就是一把赫然在目的毒物!一把锋利的横路剑!你挡住了我的儿子。你也想害我的儿子。横路剑的厉害,这可是没有一把剑比得过它。”
“你的挑拨功夫也很厉害。”
“你该住口了。”母亲恨恨道。
“是吗?”天兰盈盈而笑。
“是。”
我的视线模糊。不知为何。
横路剑?横路剑!
天兰是一把横路剑。
剑尖处闪烁着光芒。光芒处,藏者太多太多的心绪。
我很难过为何那一刻我没有力量站起来。制止这场我该预料到的一战。但后来我改变了想法。
因为在茫茫大地上,一个身影正向这边走来。
他的身法很快。很凌厉。
第六章 天莲一战, 战生死
那人停下了脚步,抬头。木削般的脸,毫无表情。
“非花。你得放过她。”
“放过谁?”母亲注视着他。
“我的女儿。”站在我母亲面前的。正是铸剑人天一。
天一似笑非笑的看着天兰:“兰。该出刀的时候就得出刀。你忘了我是如何教你的了?”
天兰笑得很像一多绽开的兰花。没有杂质。很好看。
天兰:“哎呀。我真是忘了这个。不过爹你看,我受了伤。使不出刀啦。”
非花:“活该。”
母亲也笑了。她笑得很开心、很爽朗。
天一:“不错。较之我们父女俩,你倒也很有定力。也居然笑得出来。”
非花:“我当然笑得出来。因为我很清楚一件事。”
天兰:“什么事?”
非花:“你们活不长了。”
天一:“仅仅因为这小两口?”
非花:“你这老东西给我闭嘴!”
天兰慌道:“爹,您如何晓得?”
天一笑道:“你们的事情很好。我很开心。这件事不只传到了我的耳朵里,只怕全竹城的人都知道了。”
他刹那间一笑。
我会意。天兰会意。
天兰回过头望着我。微笑。
天一在骗母亲。让她恼羞成怒。
我不知道我是该开心。还是该难过。那一瞬间寒风刮过,我的心似乎被撕得七零八落。归结不到一起。
这一战必定会开始。
这一战多了一个人。那就是天一。
母亲又笑了。这出乎我们意料之外。
“你们骗不了我。我没有那么愚蠢。你们很愚蠢。”
“原来爱也是有错误的。”天兰的话很凄楚。
雪很快的停了下来。
漫天的飘絮沉沦。后又升起。最后,大地平静。
万物沉寂中,众人的呼吸声格外响。
整个一片白林中,我的呼吸声似乎很重。
大战在即。
我的心一紧。
母亲的身侧飞过一柄长剑。雪亮的穿过道道疾风。
母亲在看。还有天兰的眼神在动。
它向我压了过来。
这把剑看来很重。剑气横劈而来。
那一瞬间,我也许只有等死。
但它很快的停下了。然后小心沉稳的坠落。
四处雪花轻飘一阵。我似乎感到它们在颤抖,无声的颤动。刹那间压住了众人的心。
“一件天物。”我一字一顿道。
枯枝似的手指稳稳的指向我。
“还记得吗?无名之剑,你的无名。”
“你终于带来了。它很好。我很满意。”我无法压抑内心的躁动。
剑柄处。“无名”二字苍尽有力。
“你喜欢,这就很好。”天一的语气自始至终都很沉稳。
“好剑,好杀手。”母亲道。
天兰不屑。转头。
“天一,你的剑很好。真的好。”母亲叹然。
天一:“好剑人人都爱。这原是常理。”
母亲:“干吗叫做‘无名’?”
天一:“你儿子的理解。”
我笑道:“这一刻我的心真的和剑是在一起的。人剑合一。”
母亲:“你学会了剑意相通。”
沉默了一阵。天一终于发话:“既然如此。姹虹,你自己抉择吧!”
天兰疑道:“抉择什么?”
母亲冷笑:“杀谁?该杀谁?”
天一:“无名剑指向何处就在现在。你动手吧!”
与我何干?紧握住剑。我的心在抖。剑在抖。
原想不到,这场战斗我会参与其中。抉择在我的手中、在我的无名!
几年前,曾有一把剑叫月虹。
它冷得像弯月。更似一把刀。
现在的它在何处?
我的第一把剑。龙织的作品。
决战的时刻。我竟想到了龙织。
龙织曾是一个很好的杀手。
他甘愿为我们母子打剑。
他又为了保全母亲的地位而死。为了夺走那柄青竹木剑。
也许龙织孤傲却又卑微的外表之下,有一颗心是热的。
这颗心是为了谁?
我忽然醒悟。
我摇了摇头。“不会是这样。一定不会。”
“一定不会。”我站起身。剑尖处,剑影飞雪连天。
我注视着母亲。她的眼中充满幽怨。
母亲:“你敢吗?”
“想通了,我就敢。也许你不简单。”
“你错了。”
“为什么?”
“我只是个母亲。”
“可你是剑霸,如今又是城主。”
“傻孩子。这,不一样。”
她飞身跃起。飘然远去。
天兰:“你不能走!”
天一:“别动你的刀。”
天兰急道:“为什么?”
我接口:“你中毒了。再动,你就死。”
天兰:“一定是那道剑口。”
不远处,母亲的声音很怪异却又很柔美。刹那间,响彻山谷。
“要解药。随我前来。”
我们几个人就这样互相转变了角色。
母亲竟然与我为敌。
天兰靠近我:“抉择在你。”
我企图望向远处。白雪茫茫中,一个身影快速的移动。
“杀了你,天兰不死。不杀你,天兰死。”我喃喃道。
“也许你那时也得死。”天一道。
我冷笑:“这不可能。我相信我的母亲。”
“追来了。”母亲回头望向我。
“是的。我们都来了。”我道。
“解药在这里。”母亲将手伸进了衣带。
“不!”我狂喊。
眼见粉末抛向天空。落下。融入了雪中。
瓶子摔落。碎片。边缘处,闪动异光。
天兰的眼睛闭上了。泪涌出。
那一刻。我心碎了。
天一:“那是假的,对吧?”
母亲幽幽道:“怎会是假?”
天一:“你该死了。”他抽出了剑。
母亲转向了我:“虹。你该好好学一学我,学怎么做一个杀手。”她也拔出了剑。
天兰挡在了母亲身前。
她侧脸:“非花。死前你需受我一刀。”
我的剑指向了遥远的天际。那里依旧很冷。我想我是疯了。
天一:“女儿。别学你母亲,别用你的飞刀。你这样就死。内力全无!”
“懂吗?”我乞求的接口道。眼前逐渐朦胧。天一、天兰、母亲与这个残酷的寒冬一同交融在了一起。我哭了,我流下了眼泪。
天兰:“来生再见。”
她抽出了刀。射出。
异常坚定的刀,异常柔弱的刀。
天兰吐出了鲜血。软绵绵的躺下了。
她内力尽失。气绝而亡。
死去的那一瞬间。飞刀依旧在飞。
这次的刀很慢。这是我见过天兰发出的最慢的一刀。
也许是因为刀太慢。或许是因为那一刻的时间太长了。
这一瞬间的举动仿佛持续了很久。
它离母亲的喉咙一寸处坠落下去。
插入了雪地中。
雪被血染红了。
天一倒下了。那是天一的血。
青竹木剑的剑身裹满了血。那也是天一的血。
“血一会儿就冻住了。”母亲道。
“对啊。被血包裹着的剑并不好看。”我的手松开了,无名坠落。
二十一岁那一年的冬天。在天莲山。
天兰的笑容很甜美。那柄飞刀立在一旁。
天一的尸身渐渐被雪覆盖住了。
不知为何,那时的雪又一次的飘扬起来。
不久,雪就下大了。
母亲:“让他们留在这里,还是… …”
“非花。我好恨你。”
“这一战结束了。”
“这一战还没有结束。”我道。
母亲毫无表情:“你还想杀了我?”
我没有话了。
母亲走到了我的身边。她拍了拍我的肩。
“其实我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母亲黯然。
“当你把我的感情统统毁灭。本该属于我的那一切。”
母亲怒喝:“那你滚吧!带着你的感情,带着本该属于你的那一切,远走高飞吧!”
“我渴望有这么一天。很早我就有。”
“我低估了你。原本以为你可以是一个好的杀手。”
“我不配当一个杀手。我只想当一个剑客。”
“走吧!走出竹城。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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